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嬴太后的前半生 作者:岳十九 文案 当你面对一个俊美飘逸且对你钟情的公子,你会不会动心呢?西西选择了不,还想撮合别人,因此知道的人都说她傻。当她选择的当初一无所有、只是敖仓小吏的男子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时,人们才认识到这个有些过于良善的傻女子是有大智慧的。 本文1v1,温馨甜宠。女主开始也许是有些傻,有些蠢。记住,她是一个平凡人,不因穿越而一下子强大。 新人新文,写文不易,小天使如果喜欢,就点下收藏了,拜谢。 预收新文:>《你好,唐和尚》 唐珏重生后,决定不再执著于自己的和尚身份,这一世好好地爱翠翠。就当他无比幸福地展望未来的时候,醒来后的翠翠见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唐和尚?……嗐,你好!” 翠翠能说,一个长得很像那位妇孺皆知徐少华版的如假包换的唐和尚深情脉脉地看着你时,能有什么想法吗? 泪流,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我不是女儿国国王,好吗? 一个外冷内热俊俏小和尚与一个穿越女的故事。 1v1,轻松,甜文,宠文。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西西、黑夫、魏子都 ┃ 配角:白芷、小婵、陈婉等 ┃ 其它:穿越时空、甜文、一往情深 ==================   ☆、第一章 风起      对生长在北方的人来说,秋日的天气最是惬意不过。风吹在身上,不再是热浪扑面,而是轻凉一片,轻凉中又带着温暖和舒爽,完全不同于秋末的寒冷萧瑟。刚刚经过几个月恹恹的暑热,在这个还在追求温饱的年代,对整日劳作的民众而言,凉爽的秋日比百花竞放的春日更让人期待。大枣、核桃、石榴、板栗、柰、梨等各种果子依次成熟,不仅孩子,大人也难得的一饱口福,所以才有人管秋日叫金秋吧。   西西站在院子里那棵碗口粗的枣树下,满树的红枣缀在碧绿的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艳丽。   看身边的婢女小蝉仰望红枣的眼神,西西笑道:“想吃枣不?”   小婵点点头。   “你在下面,等我。”说着,不顾小蝉的阻拦,西西蹭蹭爬到树上,脚踩在果子最稠密的一枝上不停的摇晃,成熟的红枣如下雨似的纷纷落下。   小婵也不怕疼,边捂着头边在地上捡拾。   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外面侍女们的吵嚷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魏公子来了!快去,快去看啊!”侍女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声。   “唉,我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听说魏公子最喜欢紫衣了。”   另一个侍女笑道:“你以为魏公子会注意你穿什么啊,小心白芷姑娘知道了……”   “嘘,小声点儿……”   众侍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小婵看着从树上利落爬下来,拣起一颗枣随便擦了擦就扔进嘴里的西西,最终抑制不住问道:“公主,我们不去吗?”   要是在半年前,听说魏子都来了,西西早就飞奔过去了。可这几个月来,听到魏子都的消息,西西的神情平静,跟听见院子里飞来一只鸟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要过去呢?”西西吃着枣,看着迷惑的小蝉,“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虽说长得帅点儿,但还不至于让本公主为了他,舍弃这么好吃的枣。”   小婵心里的疑问慢慢放大,忍不住说道:“公主,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西西知道小蝉说的是半年前,自己像最狂热的粉丝一样,迷恋着魏子都。可小婵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在那时已经换掉,西西不再是被母亲关在后院里的怀春少女,见着一个帅气的男人都走不动脚步。   “唉,本公主以前不是还小吗?不懂事。”西西叹口中气,“小婵,你要想去看美男,不用管我。”   小婵摇头:“公主不去,小婵就不去。再说,你不知道。上次因为魏公子和夫人的另一个侍女多说了两句话,最后被白芷姑娘找了个由头,生生打了二十板子,发配到灶房去了。现在,即使敢看,可也没人再敢主动去找魏公子,再送他个荷包啊,腰带、鞋袜什么的。”   西西笑:“白芷姑娘是要做魏公子的姬妾吗?”   白芷是西西母亲赵姬身边的第一得力人,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深得赵姬喜爱,几乎时刻陪伴在赵姬身边,比西西这个女儿要亲近得多。   西西虽然是赵姬的女儿,但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与赵姬并不亲近。再加上半年前西西两千多年后的灵魂占据了这个娇弱的身子,西西与赵姬之间更是疏远。   西西本来快二十岁了,过了暑假就要上大三。她生在农村,许多人家重男轻女,女孩老早辍学挣钱贴补家用,可西西的父母并没有因她是女孩,而让她早早辍学去打工挣钱,反而尽力供她上了大学。西西从小很懂事,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再加上她本身聪慧,考上了那所名气远扬的大学。另外,她知道父母辛苦,而弟弟上学也要花费,所以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尽力找些事做,挣些花费,减轻父母的负担。暑假时,她在一家餐厅做了近两个月的服务员,想着发了工资就可以返校了,所以那天晚上她早早就睡了。两个月的疲累让她很快沉入梦乡,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特大的地震。等她惊醒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时,却来到了这个十三岁少女的身上。   刚来时,西西很为上世的父母伤心担忧。好不容易供自己上了大学,再过两年自己就可以分担他们的忧愁了,却天人永隔,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还好有开朗单纯的小婵陪伴,西西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后,已基本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不婵从五岁就被买进府里陪伴西西。她比西西大两个月,二人一起成长。虽然是主仆,但感情却比姐妹还深。   西西的母亲赵姬是秦始皇的一个姬妾,不知为什么,没有生活咸阳的宫殿里,反而带着西西一直在洛阳的一个宅院里生活。西西没有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去咸阳,她二十岁的心理年龄远比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成熟。她不认为宫中的生活会比这里的好,反而她很庆幸在洛阳简单的生活。   她弹箜篌、读书习字,学做女红,赵姬要她学做的事,她尽力去做。西西从小懂事体贴,加上她经常在外打工,远比同龄人成熟。对上一世的父母不能尽孝,那么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这一世的母亲伤心。虽然与赵姬并不亲近。   西西坐在枣树下,与小婵边吃枣边乱扯。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对异性充满好奇的时候。府里除了男仆,很少出现年轻男子,小蝉说着说着,话题就又跑到了魏子都身上。   “公主,你不知道,有一次魏公子留在府里过夜,第二天中午府里的水沟里都充满了脂粉的香味。”   “?”   “她们都争着打扮让魏公子看啊。不过,最后,夫人还是让白芷姑娘去服侍了魏公子。”   “哦,那这样说来,白芷对别的人有敌意也是情有可原。”西西道。   “不过,魏公子好像不喜欢白芷姑娘,听说有几次,魏公子要了别的侍女服侍呢。”   “唉,长得帅就是好啊。尤其是长得帅的男人。”西西叹道。在这个朴实而真诚的年代,男女相悦即可在一起,而结婚的话,按礼节一般夫妻三个月后才能同房,因为不能确定女方有没有怀别人的孩子。这时的年轻男女比后世的可活得恣意多了。   二人正在私语,忽然,面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魏……魏公子……”小婵吓了一跳,嘴里的枣核差点儿把她噎着。正在说某人呢,某人就到了,不知人家听到了多少。   西西把装满枣子的竹筐举起来:“公子,吃枣吗?”   男子朗眉星目,一身白色深衣,宽大的袍袖垂在两侧,儒雅俊爽。男子束起的头发没有戴冠,而是用藏青色的丝带系着。秋风吹起丝带,让宛如仙人的男子多了一丝人世的凌乱和妖娆。   魏子都看了看没有洗的枣,微微皱了皱眉:“谢谢公主了。”   “那不客气。”西西拉起还处在惊呆中的小婵,“公子先忙,我先告辞了。”   “等等,”魏子都叫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长得帅的男人就是好。魏某想请教怎么好。”   “哦。是我说的。”既然别人听到了,西西大大方方承认,“你看,最直接的,你一来,就像刮起一阵大风,把府中的女子们都刮凌乱了。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看你一眼。这是表面的,深层一点儿呢,长得帅就像一朵美丽的花朵,给人愉悦的心情。而谁看到美丽的花会不移步呢?”   “就有人没移步啊。”魏子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西西。   “哦。因为本公主觉得果实比花朵重要,还有什么都没吃饱肚子重要。”西西一笑。帅气的人一般都有些自恋。没想到,面前的人自恋到这种程度,别人不看你都在意。   “夫人虐待公主了吗?”魏子都拈起一颗红枣,“连这些都稀罕?”   “公子说笑。母亲怎可能对女儿不好?是我自己喜欢吃这些瓜果。”西西不想与这种自恋的人多说话,“公子先忙,我还要挑些红枣去孝敬母亲。”   “听说公主的箜篌弹得越来越好了?”魏子都却不放西西走。   “马马虎虎,不敢说好。我好像没那个音乐细胞。”西西一笑。   这个身子以前太娇弱,每日里除了陪伴母亲,就是呆在屋里学习弹箜篌。但不知是不是那位师傅的水平太低,还是西西不够专心,学了四五年,西西却只会弹些简单的调子。   自从西西来到这个世界,想着要让母亲放心,不知不觉竟比以前强了太多。师父和赵姬不约而同地说西西开窍了。   可魏子都却觉得奇怪。比如说西西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刚才所说的什么“音乐细胞”。一次落水,能让人性情大变,但能变聪明吗?   魏子都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子一眼,与半年前相比,长高了些,也长开了,整个人像只充满活力的小鹿,一双眼睛不再是娇弱无神,反而顾盼神飞。如果再长大些,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魏子都想起赵姬的计划,聪明些好,漂亮些更好,倾国倾城的话……   *************   太后嬴氏,秦始皇弱女也,号玉薇,名西西。其母赵姬,乃赵国公主。赵姬有孕,未几,失宠于始皇,迁洛阳。太后生时,赵姬梦天降祥云,五彩鸟绕宅啼叫而不止。始皇得知,以之吉。   太后幼时,身羸弱,赵姬每哀之,太后则安,母女之心相连若此。初学箜篌,数年无所得。忽溺水,醒之,七窍皆通,文字音律皆谐矣。   赵姬病危,召太后秘语。赵姬因迁洛阳生恨,加始皇灭其国,赵姬嘱太后入宫,便宜行事。   博阳侯魏子都送太后入咸阳,遇袭,半路失太后。高祖救之,归博阳侯。   入咸阳,侍始皇至孝。婢女毒杀始皇,囚太后。始皇出巡,太后出咸阳宫,于华阴,再遇高祖。   二世二年,高祖起兵。太后语之,留侯良谋,淮阴侯将兵,得之可得天下。其时,留侯奉韩王,淮阴侯乃无名小卒。高祖听之,求二人,果因二人得天下。   天下初定,高祖立嬴氏为后。众臣以嬴氏为秦公主,争之。高祖曰:无嬴氏,吾要天下何?臣哗然。   太后为天下先,衣不着锦,食无余味。另,太后善庖厨,得神人所示作饺子,风靡华夏,年初必食。高祖嗜之,每出数日,辄念太后庖艺。   太后性妒非常,后宫数十姬妾遥望高祖,不得近前。高祖三年,博阳侯送美人于殿前。美人身轻如燕,能作掌上舞,高祖异之。太后怒,拒高祖,高祖惭。后数日,高祖思之,以平阳公主求太后,太后意稍解。太公得之,痛哭流涕,骂高祖失天颜,无男子气。高祖置若罔闻。高祖三子二女:仁宗、赵王、胶东王、安阳公主、平阳公主,皆太后所出。或曰:太后专宠,高祖爱之,不忍拂其意,以至十余姬数年不曾得见高祖。   高祖崩,太后执其手,问何人可为相。高祖曰博阳侯可继之。太后不语。博阳侯少时慕太后,与高祖争,太后心念高祖,不从。高祖不计其过,重用其材,天下归之。或曰,高祖与楚王相拒,博阳侯救太后于乱军之中,高祖因之数感其德。   高祖逝后,太后郁郁寡欢,形影相吊,未几而薨。   汉初定,太后为秦公主,秦旧族蠢蠢欲动。高祖念太后,不以为意,太后嘱博阳侯,博阳侯驱之于秦旧地。或曰,太后乃赵姬婢所生,赵姬阴取之,为始皇女。   太史公曰,太后一妇人,磊磊有男子气,淮阴侯数逆高祖,高祖欲诛之,太后阻,淮阴侯得存。大臣赖太后之力存之多焉。却拘高祖钟她一人,望后宫姬妾而却步。天下妇人知之,乐之哉?羡之哉?   ————————————————————————《史记·嬴太后本纪》 作者有话要说:  后加了一个小传,弄不成单独的一章,只好放在后面,抱歉,一起看吧。如不喜,可跳过,看正文。   ☆、第二章 云破      西西正在想怎么摆脱面前这个大帅哥,一个婢女匆匆赶了进来,看到西西,大叫道:“公主,公主,夫人她晕过去了!”   西西手里的枣筐一下子掉落在地,她一迈步,差点滑倒,不过也顾不得了,焦急地问:“母亲她,怎么会忽然晕倒?”   “奴婢也不知道。”   西西风风火火地离去。想起赵姬经常对着一卷书、一束花发呆,不知怎样怨恨秦始皇的薄情,这次不会是伤心过度了吧?   虽然赵姬与西西不亲近,但却找洛阳最好的琴师教西西弹箜篌,最博学的先生教西西读经。西西呢,让她对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叫母亲,总觉得别扭,所以并不在意赵姬的冷淡。加上这个身体天生的孺慕之情,西西对赵姬的突然晕倒很揪心,却不知道身后的魏子都在听到消息后,只是微微笑了下,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   “母亲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西西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赵姬,问一旁的白芷。   “回公主,夫人她最近常做噩梦,夜不能寐。”白芷低首回答完,又悄悄嘲讽似地看了西西一眼。   西西正着急地对管家道:“医……扁鹊呢?请扁鹊了吗?”并没注意到白芷的眼神。   扁鹊很快来了,是经常来府里给赵姬看病的中年男子。扁鹊大概早清楚赵姬的情况,并不惊讶,只是说夫人有心结,郁不能解,所以急气攻心,才晕倒了。不碍事,只等夫人醒来,再仔细看看。   如此,这一晚上,西西便主动守夜,陪伴赵姬,她的母亲。   睡到半夜,忽然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顷刻而至。西西惊醒,忙起身关严门窗。等她忙完,一回头,却看到赵姬立在榻前,双眼无神。   西西上前,握住赵姬冰凉的双手:“母亲,你醒了?下雨了。”   赵姬怔立了一会儿,不言不语,忽然问西西道:“你是谁?”   “我是你女儿啊。”   “女儿,我的女儿不在这里。”   西西以为赵姬发了魔怔,便轻声哄赵姬道:“母亲,天凉,你先睡下,我去叫扁鹊来。”   赵姬终于回过头,透过屋里昏黄的灯光盯着西西上下审视,西西直被盯得浑身发毛,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只觉冷汗岑岑,便鼓起勇气叫道:“母亲,你怎么了,不认得女儿了吗?”   赵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弗起,刚好一道闪电划空夜空,把赵姬脸上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西西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绝望、无助,满脸泪痕,却又充满了可怕的阴冷。   西西不自觉地后退,这样的赵姬太过陌生,犹如地府里出来的阴灵,浑身散发着可怕的煞气。   赵姬却一步一步地迫近,西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惊雷闪过,西西一下子蹲坐在地。赵姬却扑了上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嬴政!”   西西被赵姬死死掐住喉咙,感觉生命在流失。难道自己又要死了吗?死在亲生母亲的手里?嬴政?那不是秦始皇吗?我长得像秦始皇?赵姬是秦始皇的姬妾,她是有多恨秦始皇啊,可怜的母亲,可怜的赵姬……西西敬佩自己临死时还能想到这些,对要掐死自己的赵姬一点儿都不痛恨,反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忽然,掐自己的双手松了开来。西西如濒临死亡的鱼儿,呼到最后一丝空气,当即咳喘不已。一双大手顺着西西的背轻轻拍了两下,西西抬起头,看到魏子都那张处变不惊、没有任何表情的俊脸。   “魏公子……谢……咳咳……谢谢!”   魏子都递给西西一斛水,见西西恢复正常,便走到姬的榻前。西西这才发现,不止魏子都,赵姬的榻前还坐着一个陌生的扁鹊。   赵姬重新躺在榻上,却已睡熟,睡梦中的容颜安静详和,丝毫没有刚才发狂暴戾的影子。   “我母亲她怎么了?”西西问扁鹊。   “夫人心病过重,需要多休息。”   “心病?”一个女子不得男人宠爱,郁郁不解,这心病真上无法解除。   西西了然,便不想多说,忽然听到魏子都的声音:“如果说夫人有心病,那应该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名义上的父亲?那不是嬴政吗?这里面肯定有些缘故,赵姬待在洛阳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呢?   外面的雷电停了,只听到沙沙的雨声。魏子都就在这个安静的雨夜,慢慢向西西诉说赵姬的往事。   赵姬是赵国公主。秦始皇灭赵后,把赵国王室宗族迁到边远苦寒之地,赵姬当然也在其中。赵姬长大后,被异母兄长赵歇献给秦始皇。邯郸的女子能歌善舞,赵姬更是当中的翘楚,秦始皇很是宠爱,没多久就生下了西西。只是没人知道,西西的亲生父亲是赵国一位没落的贵公子。   赵姬生下西西后,不知为什么,有一次侍奉时惹怒秦始皇,赵姬为恕罪就带着女儿来到了洛阳,毕生再不见秦始皇。   西西看着病榻上的母亲,明白了她刚才的异样,她一定是因为爱而不得,才恨秦始皇的。秦始皇灭了她的家国,让她没有了父母依靠,又让她失去爱人,这是一种多么刻骨的仇恨。   “从那以后,夫人就时有呓症,晚上犹如梦游,白天醒来却万事不知。这也是她不亲近你,让你从小生活在一个院子里的原因。”魏子都道,“你恨你母亲吗?你刚才差点因为她死去。”   西西摇摇头:“她是个可怜的人。我不恨她。那个……我父亲怎样了呢?”   “他死了,被秦王处死。”   西西黯然:“公子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不为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魏公子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   西西抬起头,第一次近距离注视这个引起全府女子为之疯狂的美男。清冷的秋夜,柔和的话语,既使自己的实际年龄已有二十岁,也有些不自主地沉沦。如果这个美男神情够温柔的话。   二人默默对望,忽然外面传来小婵的哭叫:“公主,救我!!”   西西站起身,推开门,发现管家正拉着小婵往外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公主,小婵昨晚上在外间睡着,一直没醒来,可小婵不是故意的,公主饶过我这一次吧。”   侍奉赵姬时,小婵和白芷在外间的榻上陪着西西,晚上三人轮流看护,不至于精神不济。昨夜电闪雷鸣,雨声哗哗,小婵竟然睡得死死的,管家因此要把小婵发配出去。   “小婵年龄小,最近又太劳累,难免睡得沉些。管家,看在小婵和我一起长大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西西道。   管家有些为难:“公主,身为奴婢没有尽到做奴婢的职责,如果不惩罚她,别的人怎么说?还请公主体谅。”   西西道:“夫人病重,如果要处罚,也要等到夫人醒了。况且,近日我侍奉夫人时,小婵和白芷都在,小婵有没有尽责,管家可以问问白芷。”   昨晚小婵睡得死死的,可白芷比小婵大两岁,虽然年龄不大,但素来稳重,怎么也睡得死死的?如果要处罚小婵,为什么不处罚白芷?   西西正疑惑间,白芷端着一碗药进来:“公主,这是夫人的药。”   西西接过,白芷又道:“公主,昨晚白芷为夫人煎过药后,不小心在药炉前睡着了。还请公主一并责罚。”   西西不吱声,只是瞅着管家。   管家没想到素来柔弱的小主人竟然忽然凌厉起来,低着头道:“那等夫人醒了……再说吧。”   一旁的魏子都忽然哈哈大笑:“我说管家,夫人病重中,你还拿这种小事去劳烦夫人。况且两位奴婢均是因为侍奉夫人而劳累睡着,你要是再责罚,夫人知道了该怎么想。再者,又没影响什么事,公主宽厚,夫人素来也体谅大家,依我说,这一次就饶了两位奴婢,申斥两句就行了。”   “那就听公子的。”管家对魏子都一拱手离开了,竟然没理西西。   “这个管家真不懂事。”魏子都摇摇头,笑着对西西道,“好在公主就要离开了。”   “离开?”西西正在疑惑,侍女走过来道:“夫人醒了。”   赵姬坐在榻上,看到西西,微微一笑,越过女儿对后面的魏子都道:“公主长大了。再跟着我婚事就要耽误,所以这次麻烦魏公子,把公主送回咸阳。”   西西一听,大吃一惊:“母亲,女儿不愿意做什么公主,也不愿意回咸阳,女儿愿意一辈子陪着母亲。”   宫中哪有这里自在?西西又不是无知孩童,拉着赵姬的衣袖,充分运用这个年龄女孩的优势,撒娇卖痴。   “孩子,你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嫁人,如果再不回去,哪里能寻着好的儿郎?”   赵姬一脸慈祥地说道。神情与半夜时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小天使如果喜欢,看我每日半夜两点起来更文蹭榜的份上,点下收藏,这对一枚新人很重要啊!!不要老让我觉得是在单机写。谢谢!   ☆、第三章 离洛   西西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母亲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回咸阳呢?我不是公主啊。”   “你都知道了?”赵姬的眼神凌厉起来。   “是,魏公子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赵姬呵呵一笑:“秦王宗牒上有你的名字,你就是公主。而这事没有人知道。你不用怕。”   “母亲,不管宗牒上有没有我的名字,我都不想去咸阳,做什么劳什子公主。”西西直视赵姬的眼睛,“宫中的日子不管有多么好,女儿觉得都不如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赵姬的眼神有一瞬的惘然,但很快恢复了平时清冷的模样:“我一辈子不能入咸阳宫,而你却不能走母亲的老路。况且这次是郡守大人亲自来说,秦王要把你嫁给他最喜爱的臣子,母亲阻碍不得。”   事已至此,再无转寰。西西只好道:“母亲,能不能把你在宫中的事告诉女儿,女儿到了那里,也好有个准备?”   赵姬喝了口白芷递来的甜浆,看了眼西西,又扫了眼白芷,慢声道:“这正是母亲要告诉你的。”   原来赵姬之所以被赶出咸阳,是因为刺杀秦始皇不成,主动求离。   “所以,西西,”赵姬道,“既然魏公子都告诉了你。母亲就不再多说。你的父亲不是秦王,你进宫中唯一的任务是刺杀秦王,来完成母亲未了的心愿。”   西西一下子怔住了。   这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时世变化,她从秦始皇的女儿变成了要去杀秦始皇。   “你不是一个人。”赵姬道,“白芷将和你一同进宫,魏公子也会随时照顾你。”   “那小蝉呢?可以和我一起去吗?”西西来这里半年,身边唯一的温暖就是小蝉了。   “如果你想带去,就随你。”赵姬不以为然,“记住母亲的话,你要完成母亲未了的心愿。”   赵姬的话语带着平时少有的慈祥,可听在西西耳朵里只觉冰冷。   身后的魏子都看着西西,神色里有说不清的怜悯。一旁的白芷带着不明的微笑看着他们。   最终西西离开洛阳西去的日子定到了一个月后。   这个月里,赵姬的身体并未好转,不知是不是长年郁积的愤恨打垮了她,医药吃了许多,还是日益消瘦下去。   西西本来对赵姬有些怨恨。如果她真的爱自己这个女儿,好好的在洛阳生活不好吗?秦始皇是一般人能杀死得吗?历史上明确记载的都有数次。燕太子丹筹备多年,选中的荆轲没有刺死他;高渐离忍辱负重,也没有;张良散尽家财,求得大力士也没有砸中他。更不用说现在六国已灭数年,自己一个弱小女子能刺杀他吗?而从心底里说,自己并不想去刺杀秦始皇。   不管秦始皇是不是自己的父亲。西西心中的秦始皇,不负伟大帝王这一称呼。他统一六国,车同轨,书同文,使整个华夏民族团结成一体。如果继位的不是胡亥,赵高没有弄权,李斯没有变节,大秦王朝不会那么短暂。   如果自己真的把秦始皇刺死了,谁会继任皇帝?全国肯定会大乱。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己这个后世穿越来的小百姓还是以百姓为重,不愿成为民族的罪人。还是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自己无力改变历史,只愿能找个自己相爱的人,避过秦末的战乱,平平安安地生活一辈子。   赵姬看西西神色安然,在巨大的消息前没有什么异样,心里虽有疑惑,但棋走到这一步,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只好把白芷又细细交待了一番。   西西因为对赵姬有些意见,这些日子里在面对赵姬难免有些不自然。可当听到赵姬身死的消息时,西西还是大哭了一场。可怜的女人。   因料理赵姬的后事,西西去咸阳的日子比预定的晚了三日。   上马车时,西西看着还沉浸在悲痛中的白芷,心里有些惭愧。她这个女儿,对赵姬的死更多的是哀叹,却没有白芷那深入骨髓的悲伤。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说不定还以为白芷是赵姬的女儿呢。   西西和白芷、小婵坐马车,魏子都率领十余个侍卫骑马,一同前行。三川郡的郡守李由,也就是左丞相李斯的长子,要找人护送公主入京城,被魏子都拒绝了。于是李由好心地送了一堆吃食,其中就包括一袋刚成熟的核桃。   三人相坐无言。   西西眯眼靠着车窗,想着未来进宫的日子怎么过。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历史的千古一帝到底是怎样的人。   小婵忽道:“公主,你知道皇帝陛下要把你嫁什么样的人吗?”   按理说,母亲刚死,西西不能嫁人,但皇帝有令,一切都作不得数了。小婵不知道西西要去咸阳宫的真实目的,还真以为西西是要嫁人了,而且是秦始皇的得意人选。   “不知道。嫁给谁我也做不得主。”西西道,“不过,等你到时候想嫁人,本公主会帮你选个可意的人。”   “公主,奴婢是为你好。我们人生地不熟,不会去了受欺负吧。”小婵心思单纯,觉得自己的主子柔弱,不禁为未来担忧起来。   肯定受欺负啊。西西想,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西西又没有什么依靠,后世无数的宫斗剧早就告诉了她未来是什么样子。但西西不愿意让小婵担心,便笑道:“我是公主呢,再怎么着别人也不会欺负到我头上的。小婵别替我担心了。”   “这倒是。”小婵想了想,“是我想多了。”   一旁一直不吭声的白芷忽然道:“公主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想嫁的人,当然是好的。”西西掀开车帘,刚好看到魏子都挺拔的脊背,“最好长得好看些。还有,要很有钱,最重要的是,他要一心一意待我。”   “魏公子怎么样?”白芷饶有兴味地看着西西。   西西忽然觉得很悲哀。自己并无意魏子都,却被对方当成了假想的情敌。不知是不是自己以前太过痴迷于魏子都,对白芷造成了错误的印象。现在,最好说清楚。以后二人还要在宫中相处,不要因为这事产生龃龉。   “魏公子人一表人材,俊秀飘逸,再好不过。”西西看白芷果然眼色一暗,笑道,“但是,就是太好了。我自认为没有相配的容貌,也没有过人的才华,这样的男子,如果做了夫君,恐怕得整天提心吊担。所以,西西喜欢老实巴交的男人,长得顺眼就行,最最重要的是,我让他朝东,他不会朝西。”   小婵睁着迷惑的双眼:“公主,有这样的男人吗?”   西西气得敲了下小婵的头:“你不会与本公主配合一下嘛。有没有,谁知道,说不定真碰上一个呢。”   白芷抿嘴一笑:“祝公主心愿成真。”   三人正在小声说笑,魏子都敲了敲车窗:“公主有事吗?”   小婵眨眨眼。   西西回道:“能不能在前面停一下,我要更衣。”   马车停下来,小婵拉着西西去个偏僻的地方,看白芷没有跟来,小声道:“公主,我听说,夫人要把白芷嫁给魏公子,可不知魏公子为何没答应。白芷正心塞呢。你可再别提什么魏公子了。”   “啊?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听管家偷偷说的。”   因为那个雷电交加晚上的事,西西本来想好好整治下管家,但这个月来,赵姬一直都在病中,西西忙着照看病人,不想与以前柔弱的形象差异太大,便没吱声。现在赵姬已死,她又要去咸阳,便不了了之。   “好的,我知道了。”西西拍拍小蝉的肩,“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   二人私语完,走向马车时,看到白芷正同魏子都交谈着什么。   魏子都看到西西,撇开白芷,走上前道:“公主马车坐得可还习惯?”   要说这马车,虽然选得已是洛阳城最好的马车,走得是秦始皇修的直道,平坦无比,但与后世的车辆比起来,还是颠簸不已。西西这坐了几个时辰,腰又酸又累。可她不想与魏子都说太多,更何况后面白芷还盯着呢,便道:“还好。”   魏子都一笑:“那就好。还请公主再坚持会儿,前面不远就能到驿站歇息。”   “那麻烦公子了。”西西转身上了马车。   李由送的那袋核桃在路上被巅开了,滚落得半个车厢都是。西西捡起一个,想用来找发时间,却弄不开。小婵试着咬了一下,便放弃了。   二人正要把核桃装进袋子里。忽然有人敲车厢,魏子都的声音传来:“魏某忽然想起郡守送的核桃,我这儿刚好有把匕首,公主将就着用吧。”   小婵掀开车帘,看到魏子都笑吟吟地递过来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西西接过,看了一眼:“这上面还镶了个珠子,到底是拿来用的,还是拿来看的呢?”说着又递给小婵。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重新修改了一下,求收藏,求包养!!!   ☆、第四章 遇袭      小婵摸了摸匕首,对西西道:“好漂亮,上面还有字呢!”   西西看上面写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白芷也看到了上面的字,脸色忽地变得苍白。偏小婵还在叫:“公主,这是什么字?”   西西“恩啊”了两下,道:“这是《诗》里的句子。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婵不耻下问,又问白芷道:“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白芷拣起一个核桃,从小婵手里拿过匕首,狠狠地剁了下去。小婵就是再笨,这时也觉出白芷的异样来。偷偷看了看西西,西西只当不知。   路途无聊,三人坐在车里,本来相同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可白芷却沉默寡言、闷闷不乐。西西也尝过爱恋的滋味,加上看过的不少言情小说,知道初尝情爱女子的心思,便有心调节一下气氛,对小婵道:“上次你不是要听故事吗?今日长途漫漫,本公主就给你讲个鬼故事。”   “鬼故事?”   “是啊,就是女鬼。”   小婵胆子小,忐忑不安道:“公主,我们上次说的不是……这有些吓人啊。”   “这又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外面还有侍卫,你怕什么?”西西咳嗽了两声,本来想讲《画皮》,可想到画皮的女鬼是个坏人,她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为了开导西西,就转而讲起了《聂小倩》。把书生改成公子,张口往下讲去。   西西只道这是许多人都喜欢的《聊斋》里的一篇,里面王祖贤饰演的聂小倩更是把美丽幽怨的女鬼阐释到了极致。却忘了一件事,她现在只有十二岁,讲到女鬼引诱宁采臣的一节,她开始还没意识到,小婵却满脸通红,白芷也把脸扭向一边。西西尴尬不已,赶紧把前面的故事情节快进,讲到聂小倩对宁采臣说道“妾堕玄海,求岸不得。公子义气干云,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不啻再造”时,西西自己正唏嘘不已,忽然听到车外马匹混乱的嘶叫声。接着还有魏子都的斥骂声:“找死!往后退,不要靠近公主马车!”   西西掀起车帘,看到两个侍卫脸红着牵马退到后面。   西西不明所以,魏子都转首,似笑非笑地对西西道:“公主讲的故事太过吸引人,侍卫的马撞到了一起。”   西西一听,呵呵笑道:“那错在我,公子还是不要责罚他们了。”   魏子都笑道:“既然公主如此说,那魏某当然从命。”   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卫看西西和气,鼓起勇气道:“公主,后面怎样了?宁采臣有没有救聂小倩?”   西西有心逗逗这个看起来青涩的侍卫,轻轻一笑:“要是你是宁采臣,你会救聂小倩吗?”   “当然。”小侍卫毫不犹豫地答道,“只可惜她是鬼,要是人多好!”   “如果鬼变成人呢?”   “那我就娶她。”小侍卫脸色一红。   旁边几个年纪大点儿的侍卫哈哈大笑:“小七,想女人了吧?等到了都城,好好乐一乐。”   魏子都眼神凌厉地一扫,众人止住了笑声。   西西知道男人们在一起,什么荤话都说得出来,便把车帘放下。看到众侍卫都离车子远了些,只有魏子都的马紧跟着车辆。   接下来,西西就不好意思再讲故事了。还好有核桃吃,魏子都的匕首又够锋利,三个人在车里吃了个尽兴。   吃饱喝足,在狭小的马车里又无事可干,西西昏昏欲睡。正要沉入梦乡,忽然听到魏子都的叫声:“保护公主!”   西西正要坐起身,一只箭穿透车帘射到了车厢上。   “快趴下!”西西叫道。三人趴在车厢底,小婵压着西西,护住了西西,白芷则缩在车厢的另一角。   一阵箭雨过后,车厢被射成了刺猬,还好厢壁结实,里面的三人逃过一劫。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西西偷偷向外张望,看到地上几具侍卫的尸体,五六个人正同众侍卫缠斗。   她推推小婵,低声道:“咱们赶紧下去!”   三人刚爬下马车,西西忽然被人抓住后背拎了起来,西西下意识地尖叫起来,谁知一巴掌打在她臀上:“别叫!”原来是魏子都。   魏子都把西西放在胸前,喝令道:“坐稳了!”   西西双脚乱晃,怎么没有马镫?魏子都看了西西一眼,低喝:“抱紧我!”这时白芷也跳到了魏子都的马上,搂着魏子都的背,稳稳坐在后面。   西西听话无比地紧紧抱住魏子都的背。再低头一看,叫道:“公子,小婵……”   “顾不得了!”魏子都打马离开。   “小婵,快点跑,跑得远远的!”西西最后大叫。   好在西西体格瘦小,窝在魏子都怀里倒不碍魏子都骑乘。只是魏子都浓厚的鼻息喷在西西□□的脖颈上,很不舒服。   又一只箭射了过来。魏子都提剑挡开,继续往前,却不妨这是一只连□□,西西只觉肩膀一痛,她闷哼了一声,紧紧咬住牙。   后面传来追兵的马蹄声。虽然西西和白芷都不重,但三人一乘,再好的千里马也跑不快了。   “白芷,跳下去!”魏子都命令身后的人。   白芷不吭声,西西只觉白芷抱着魏子都的双手紧了紧。   唉,还是不要做电灯泡了。西西趁魏子都速度慢下来时,跳下马背:“公子,西西先行一步!”   说着,朝一边的芦苇丛迅速跑去。   刚路上的时候,西西注意到这条宽广的河流,河岸上高大的芦苇丛密密立在那儿,如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如果隐藏其中,对方很难发现。   敌人来得并不多,因是突然来袭,才让侍卫们慌了手脚,只要挨过这一阵,应该有人来找她。西西想,坐在马上虽然有魏子都护着,但后面有追兵,当活耙子的味道可不好受。自己不会骑马,到时万一有魏子都出了什么事,跑也跑不远。白芷看来马骑得不错,跟着魏子都不会成为累赘。只是不知道小婵咋样了。   魏子都看肩上还挂着箭羽的西西迅速跑开,听到后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要出口的话咽到了喉咙里。拨转马头带着白芷朝另一个方向驰去。   西西卧倒水里,透过芦苇丛看后面的人朝魏子都追去,轻轻松了一口气。精神松懈下来,这才觉得肩上火辣辣得疼。   秋日的河水凉意袭人,西西浑身已经湿透,只觉如处冰窑中。太阳挂在远处的山边,正一丝丝沉下去。红通通的云挂在天边,绚丽而耀眼。一阵风刮过,西西一激凌,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一阵马蹄声传来,西西惊喜地伸头往外看,她认得这个面孔,当时回头看时,正与那位叫小七的侍卫打斗。   西西又把身子缩回水里,芦苇丛掩盖住了一切。来人在附近转了一圈,便走了。   西西把手指咬破,强迫自己清醒。她知道,如果这样昏迷过去,结果不是淹死就是冻死。   她昏昏沉沉地看着天上飘荡的白云,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一百……   西西在最后意识要消散时,看到一只小船朝自己划来。听说人死时,要渡过三途河,饮下忘川水,就此散尽前尘与往事。三途河畔三生石,石上前尘又往事。西西笑了起来,她上次是不是没喝孟婆汤、忘川水?所以才记得上世的父母和一切?这世的母亲死了,自己并无留恋的人,魏子都带着白芷脱险了吧?小婵也得救了吧?我能回到前世的父母身边吗?   黑夫抓住要沉入水里的西西,放到小船上。   他今天来河里打鱼,无意中看到了远处人打斗的场面。他伏在芦苇丛后看了一阵,看魏子都带着两个女孩离开后,地上的那个女孩被一个年轻人拽到马上,也随之离开了。那伙人与众侍卫打斗许久,不分胜负。黑夫看得有些无聊,便划着船远离。他打了一些鱼,看天要黑了,便准备回家。没想到看到一身黑衣的西西趴在芦苇丛上。   西西的头发披散开来,与衣服一个颜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一团黑黑的石头。   魏子都赶到时,黑夫正准备划船离开。他一眼看到小船里奄奄一息的西西。   魏子都跳下马,朝黑夫大喊:“壮士,谢谢你救了小妹!”   黑夫抬眼,看到正是带西西要走的男子,便把船划到岸边。魏子都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这个不成敬意,还请壮士笑纳。”说着上前抱起西西,看西西浑身湿透,脸色青紫,气息微弱,便脱下自己的外袍把西西裹住,跨上马,用腰带把西西束在身己腰间,打马离开。   黑夫看魏子都骑着快马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捡起扔在船舱里的那块金子,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第五章 受伤   西西闻到一股肉糜的香味,睁开眼,看到魏子都正端着碗坐在自己的榻前。   “醒了?来,先吃些。有精神了一会儿我把箭头给你剜出来。”魏子都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是要挑手上的一根刺那么简单。   “没有扁鹊吗?”西西迟疑地问道。   “公主不放心我的水平?”魏子都脸色阴沉,“你我现在是逃难中,谁知道还会不会遇上刺杀的人?要不箭头留着,等到咸阳再取?宫里肯定有好御医。”   西西没想这人如此高傲,说了一句被怼成这样,可眼前只能依靠他,便识相地说道:“一切听公子吩咐。”   魏子都一笑,把碗递给西西,西西坐起身,伸手去接,却发现魏子都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上某处。西西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什么都没穿!赶忙把被子拉起:“请公子先出去。”   魏子都把碗放到案几上,回身快走到门口时,扭头说道:“你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事有从权,还请公主见谅。”   “我知道。我不会怪公子,还谢谢公子没忘去救我。”   魏子都低头一笑,出了门。再进来时,端着一盆热水,还有准备好的布条。西西已吃完粥,精神好多了。   “趴下,现在就取箭头。”   西西听话地翻过身,魏子都把被子掀开,看到光洁的背上一截短短的箭羽露在外面。西西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衣服被脱时都被人看光了,这算什么。再说自己这平板刚发育的身体哪有白芷的婀娜多姿。   魏子都把一块薄木条塞到西西口中:“咬住,坚持下。”   没有麻药,西西一点点感受皮肤被剜裂的痛楚。她不想在魏子都这种孔雀一样的男子面前丢脸,想着关公一边刮骨疗毒、一边看《春秋》的故事,为自己打气。魏子都的手法很熟练,西西听到地上一声响,取出的箭头落了地,她一下子泄气般地趴在榻上。   魏子都迅速在伤口处上了药,又把布条绕着西西的胸口缠了几层。一双手若有若无地触摸过西西胸前和后背的肌肤,西西又出了一身汗。   “好了。”魏子都擦擦汗,捡起地上的箭头看了看,“公主命好,还好不是三棱箭。”秦军能扫平六国,制作的三棱箭头起到了很大的功绩。三棱箭头拥有三个锋利的棱角,在击中目标的瞬间,棱的锋刃处就会形成切割力,箭头就能够穿透铠甲,直达人体。被三棱箭射中的人,不死去,也会丢半条命。   西西转过身,对魏子都道:“谢谢公子。”   魏子都淡淡道:“这是魏某应该做的。公主好好休息,过了今晚就没什么大碍了。”   “公子……”   “何事?”魏子都收拾了下地面上的东西,正准备出去。   “白芷呢?还有小婵被救了没?那些侍卫呢?”   “公主自己自身都难保,还问那么多人干什么?”魏子都疲惫地一笑,“放心,都好着呢。只是侍卫折了大半。”   西西放下心来,躺到榻上听话地睡了。   果然如魏子都所说,睡到半夜,西西发起高烧来。西西烧得迷迷糊糊,分不清身在何处。   魏子都端了碗退热的药,把西西扶起,正要灌下去,听到西西发出的呓语:“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我不想去杀秦始皇,他活不了多久了,秦王朝没多久也要散了……可是……我死了,就能去见你们了……”   魏子都听西西胡言乱语地说了一阵,安静下来,便把药往下灌,可西西喝了一口没咽到肚里就流了出来。魏子都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摸西西浑身滚烫,便顾不得,自己喝口药,再哺到西西口里。喂完药,魏子都又用温水把西西擦了一遍。   鸡打一遍鸣时,魏子都醒来摸了摸西西的额头,温度降了下来,西西的呼吸变得平稳。魏子都终于支撑不住,倒到一边的榻上睡着了。   西西醒来时已到了午时。看榻前不知何时放了一套女子的衣衫,魏子都在一边睡得正香,便偷偷地穿上衣服。背上的疼痛却比昨日更甚。可怕魏子都听见,西西咬着牙没发出声音。   魏子都听到动静就醒了,睁开眼扫了下,便又继续睡,等西西穿好衣服好一会儿,才假装醒来。   只是西西的衣服刚穿好又得脱下。魏子都要检查伤口,给她换药。   西西脸红,她还从没这样面对过一个男子。魏子都见她扭捏,也不催她,拿着药在一边也不说话。西西沉思了会儿,治伤呢,昨天都那样了,还是不要矫情了,最终主动把布条解开了。   魏子都看了看西西的伤口,血已止住了,便重新上了药,准备拿新的布条裹住。   “我自己来吧。”西西接过布条,可不想像昨日那样受煎熬。魏子都把布条递给西西。西西用嘴咬住布条的一端,两只手在身前身后缠了几圈,系紧。   魏子都赞赏地一笑:“没想到公主如此聪明能干。”   西西有些恼,我自己缠不是为了避你嘛,你还站在这儿。魏子都像知道西西的小心思,慢条斯理的说道:“昨晚公主高烧,吃药不顶事,魏某辛苦了一夜,没办法,只能用温水把公主全身擦了几遍。”   “你……”西西满脸通红地怔在那儿了几秒钟,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闷闷地把衣服穿上,重新卧在榻上。   魏子都把粥端来时,西西还沉浸在震惊中,不敢抬头看魏子都。全身不仅被看了,还被……以后怎么嫁人?   魏子都道:“公主不必气恼。是命重要呢?还是那些凡俗礼节重要?要是公主觉得不好,到咸阳后,魏某向秦王提亲,请尚公主。只怕到时候公主看不上魏某。”   “那白芷呢?”西西问完就后悔了,这样不间接地像自己吃醋了吗?   果然魏子都听后一笑:“要是哪个女人喜欢我,我就娶她,那不得把我累死,每天光对付一屋姬妾都要少活几年。”   果然是渣男,和别人欢好却不娶。西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公子,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走?小婵她们呢?”   “等公主好些,明天就走。”魏子都道,“这是个小驿站。小婵她们在潼关那里等我们一起会合。”   西西点头:“为什么有人会刺杀我们?”   魏子都本想实话实说,刺杀的不是你,是我们走那条道刚好碰到那些人。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大概被秦王冤死的人太多,那些人杀不了秦王,所以才来对付公主。公主是秦王的女儿,即使杀不了秦王,杀了公主也能解恨啊。”   西西一寒:“秦王都统一天下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人忌恨他。连我母亲也一样。我又不是真正的公主。”   魏子都哈哈一笑:“公主别孩子气了。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要是进了宫,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在驿站歇了两日,西西的伤口慢慢开始结痂,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前行。只是每次换药时西西总是有些不自在,可身后的那个人好像纯粹变成了一名医生,呼吸丝毫不乱。西西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脸红。   走到潼关,小婵见到西西,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抱住:“公主,终于见到你了!”西西也唏嘘不已,经过遇袭一事,从没出过远门的两名女孩经历了生死之别,不自觉地长大许多。   白芷偷偷瞄了一眼魏子都,上前向西西谢罪:“白芷谢公主当日救命之恩。”   “救命?”西西笑,“我不会骑马,跟着你和魏公子只会成为累赘。再说我们都被魏公子救了,你感谢的人应该是他。”   白芷有些尴尬,她当时犹豫了一下,没跳下马,虽然魏子都带着她到了安全地带,可对她一句话也没说,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些日子以来,白芷又气又悔。她哪一点比不上西西呢?赵姬对西西的疼爱只是表面,一圈人都围着她转,不就是因为她一个假的公主头衔?   三人坐上马车,因为遇袭的事,路上众人沉默了许多,只有小婵在叽叽喳喳说分别后的各种琐事。西西忽然无比羡慕小婵,简简单单的人生,简简单单的快乐,这是自己企求的啊。   在路上又奔波了半个月,终于进了关中平原。因奔波多日,众人都有些疲累,魏子都便令车马行得慢些,天一黑就早早进驿站休息,不要像以前那么赶路。   西西背上的伤完全好了,只留下一个鸡蛋大的伤疤。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西西沉在热水桶里惬意无比地伸了个懒腰。   等她刚洗完澡,小婵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公主,我看到白芷偷偷在哭。”白芷和小婵一样,都将是西西进宫后的侍女。在陌生的宫殿里,三人将相依为命。这一路上,白芷都郁郁寡欢。西西多少猜到白芷的心结,便道:“在哪儿?我去劝劝她。”   二人刚走到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听到白芷抽抽噎噎的哭声:“你这一路上都不理我,是不是因为她?”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包养,求收藏!!!   ☆、第六章 疑惑      “是不是因为她?”白芷又道。   西西停住脚步,看着月色中背对自己的二人,男子立在那儿,如一座塑像,好久没说话。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那么多日,说不定……说不定早就……”   男子喝住道:“白芷姑娘,你要入宫,魏某奉劝姑娘不要意气用事,做什么说什么先三思而后行。”   “这个不用公子来教。我是死是活与公子无关。”   西西看两个情人吵架,再听下去难免不妥,拉着小婵就要走,忽听白芷又道:“白芷也奉劝公子别忘了母亲临终时的话,成为背信弃义之徒。”   魏子都最讨厌别人无端威胁,当下变了色:“我承诺你母亲照顾你不假,但并没答应做别的事。姑娘还是好好想想进宫后的事。”   “进宫?明明像以前那样赶路,再过两三日才可到达,公子为何延长时间?”   “众人风尘仆仆,当然要收拾一番才好进宫。”   西西和小婵悄悄回到房里,西西放弃了对白芷的规劝,看来白芷已经把自己恨上了。可怜自己竟无端受此排遣。她以为自己像她那样,看到美男就走不动身吗?   小婵虽然笨,但也猜出来些,她看着西西,怯怯地问:“公主,你和魏公子……你又喜欢上他了吗?”   “什么又?我压根都没喜欢过啊。”   小婵看了看西西的神情,点点头:“我也觉得。公主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喜欢魏公子,肯定不是这样子的。”   “那又是什么样子?”   “公主落水以前啊,看到魏公子就会痴痴的笑,眼睛盯着他不放。”小婵低低道,“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   西西知道自己以前的傻样,便问道,“那小婵,魏公子对公主我什么态度?”   “和一般人一样啊。我觉得魏公子对谁都差不多。”   西西无端烦恼起来,便拿出路上新买的埙吹。以前师父教她的多是《诗》里的歌曲,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中正平和。西西是个爽朗的性子,端正的雅乐满足不了她现在的心境,而埙声呜呜咽咽,浑厚苍凉,西西随意吹起,想起以前喜欢听的一首歌,便试着吹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记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啦 啦……   西西发泄一番,倒头就睡,却不知窗外的一个人在沉思:“是她吗?她又是谁?这么辽阔却苍凉的曲子是谁教她的?”   第二日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侍卫小七忽然问西西:“公主,那个聂小倩怎么样了?”   小七知道西西这两日就要与众人分别,路上忍了好久,再不问结果就没机会了。   西西一愣,便笑着把《倩女幽魂》的结尾讲了。   小七听后,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公主,昨晚那个曲子是你吹的吗?好好听,是什么曲子?”   “我瞎吹的。”西西道。   魏子都叫小七:“别那么多问题了,该上路了。”众人赶忙起身。   谁知走到半路上,西西乘坐的马车忽然坏了。大概最近走的路太远又太急,车轴从中裂开。西西看另一辆装东西的马车,虽然小,也没有车棚和车帘遮挡,但可以坐人,便提议把东西分散到几个侍卫的马匹上,她和小婵、白芷坐到那辆车上。   魏子都却道:“公主的身份岂能坐这样的马车?前面不远就是驿站,我带公主先行,到了再买辆合适的马车。”   西西还没答应,魏子都已把西西抱上自己的马,随后跨坐后面,也不顾别人的眼光,打马而去。   西西面红耳赤,上次是逃命,这次又是什么呢?   “放我下来!”西西生气道,“那马车不合身份,这就合了?”   魏子都呵呵而笑,看着怀里的人因为害怕紧紧拽住自己的前襟,道:“我们独处那么多日,不能白白担了别人的口舌。”   “你说什么?这时候要是传到宫里……你让我怎么安身?”   魏子都不答,马鞭使劲一甩,身下的马儿飞一般地向前冲去。西西不会骑马,惊慌之下,只好紧紧抱住魏子都的腰身。   马儿在河边停了下来。魏子都下马,要把西西抱下来,西西躲开他的手,自己跳到地上。   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稚气未脱,眼神却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公子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西西问道,这并不是通往咸阳的官道。   “你到底是谁?”魏子都盯着西西。   “公子明知故问。”   “那个聂小倩的故事是哪儿来的?”   “我自己编的啊。不是有山鬼的故事吗?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魏子都听着像楚地的民歌,这可以说通,便问另一件事:“昨晚你吹的是什么,还有哼唱的什么沧海一声笑?”   “你……”西西瞪魏子都,“你在我门口偷听?”   “否也,我刚好站到了公主的窗前,况且埙声好多人都听到了。”   “那个小七是你的人,你让他问的?”   “这个不重要,快回答我。”   “你不都听见了?是我瞎编的,就叫沧海一声笑。”   “好,很好。”魏子都笑,忽然发现这一切都说得通,自己无端怀疑什么?人还是那个人,难道换了个灵魂?   魏子都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清澈却坚定,顾盼之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风采,想起西西以前见了自己羞怯娇弱的模样,猛地低头。西西正用脚踢地上的草块,忽然嘴上覆了层温软的东西。当她看到魏子都那张俊脸,心里一惊,使劲把面前的人一推。   西西的力气岂能与魏子都比。魏子都一把钳住西西的双手,把西西搂到怀里,看西西左躲右闪,忽然起了玩斗的心思,挑开西西的唇更深地吻了下去。   西西气极,她的初吻啊。虽然与这样一个美男相亲并不吃亏,可她只想把自己的一切留给所爱的人。这个到处留情的人,这张唇不知亲过多少芳泽……西西抬脚向下踢去。   魏子都一闪,躲过西西的攻击。看西西满脸通红,狠狠地擦拭刚才自己亲过的双唇,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像看什么恶心的东西,大为恼火,话不择口的说了出来:“那晚上你人事不知,什么我没做过?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西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抬步向外跑去。魏子都也觉得有些意外,来做什么来了,怎么成了这种境地?他牵马追上去,西西自顾自地往前走,看也不看他。   秋末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温度,西西却觉得浑身热得发烫。她前些天还感谢魏子都救了自己,虽然身子被他看了,但情有可原,不是他的错。一路上他对自己照顾有加,也没什么做违礼的事,谁知道那天晚上……西西越想越难受。她来这里快一年来,刚开始还生活的简单安祥,现在母亲已逝,又有了莫名的身份和任务,除了单纯的小婵,没有一个值得留恋的人。她本想到了宫里安静度日,不管有没有人关爱,她首先爱自己。可现在想想母亲的遗命,魏子都龌龊的心思,还有不可知的未来,西西的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谁也不理谁。   魏子都琢磨了半天,知道自己把对方得罪狠了。他长相俊美飘逸,又言语和顺,女子们多喜与他结交。对女子,他也多彬彬有礼,今日也奇怪怎么面对一个小姑娘,竟说出那样的话。西西平时乖巧温顺,与那些女子并无不同,谁知气性如此之大。对了,与那些女子有不一样的地方,她现在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魏子都想起这都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挫败。忽然性起,自己跨上马,也不管走路的那个人,打马飞驰而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路上一个行人也无。走了一个多时辰,双脚被磨出了泡,可西西并不想停下来。   那个人也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吧。寂寥的天地间,只剩西西孤独的身影。西西坐在路边,看朦胧的夜色开始笼罩大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开始思索未来的命运。秦朝再过几年就会灭亡,楚汉争霸,天下大乱,如果不进宫,找个小地方生活,自给自足,遇到相爱的人最好,遇不见自爱自强,好好生活下去吧。   魏子都奔驰了一阵,又骑马回来找西西,天色昏暗,西西又穿着深色衣服,他在西西身边走了两个来回,才发现正蹲在路边野草上揉脚的西西。   魏子都也不说话,上前一把抱起西西,把西西扔在马上,向驿站飞奔而去。   西西叹了口气,刚才的畅想化为泡影,还得进宫,还得面对母亲的遗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第七章 入宫   魏子都带着西西赶到驿站时,众人早就到了。只是不知大家适应性太好,还是早有预料,看魏子都和西西同乘一匹马回来,一点儿也不惊异。西西的脸皮也练厚了,表情平静,不看众人一眼,直接进了房间。   “公主……”小婵跟了进来,看到西西神情无异,按捺住心里的惊异,小声道,“魏公子……没欺负你吧?”   “没有。我们争吵了两句。”西西看了眼不远处的白芷,“因为入宫后的事,魏公子对我有些失望。让人送些热水来。”   赵姬活着时,说事从不避白芷,白芷当然知道西西入宫的目的,听西西这样说,心中的芥蒂去了不少,主动道:“小婵,你扶公主先歇下吧,我去要热水。”   ***   进了咸阳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魏子都对西西道:“路上带的拜见秦王、夫人们的东西被袭时都丢了,公主要不要在外面先买些东西?”   西西想想也是,便又耽搁了两天。   两天后,宗正府的宗正来迎接公主入宫。   西西进宫时,心情如林黛玉初进贾府,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秦始皇灭六国时,灭掉一国,便仿造该国的宫殿在咸阳宫附近建造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并把该国搜罗到的美女充纳其中。所以整个咸阳宫连绵一片,有大大小小四百多座宫殿。   西西坐在马车中,只见飞檐琉壁,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犹如进到了迷宫。马车在一个古朴的院落前停下。   当日,秦始皇——西西名义上的生父,并没有招见西西。秦始皇没有皇后,只有他早期得宠的一个姬妾王夫人统领后宫,把西西接了进去。   西西沿路小心观察,看到院子里的树木均已落叶,只有几株□□还在绽放最后的美颜,心想王夫人是个守拙的人。再进屋子里,看陈设简单,一应玩器具无,对王夫人暗暗赞叹。   转过屏风,西西看到正中坐着一个中年妇人,黑发拢在后面,只有一只金钗松松插在上面。西西知道这便是宗正交待的王夫人了,便上前赶忙拜见。白芷呈上所选的礼品。这些礼品都是魏子都选的。西西不了解这时人的喜好,魏子都便选了京中贵女喜欢的布匹,道饰,还有宫中见不到的新奇物件。西西一边感谢,一边暗叹魏子都,怪不得能得女子青睐,不仅有一身好皮囊,还有为女子挑选物品的眼光。   西西提前打听到王夫人性格淡薄,生活朴素,便准备了两只再碧绿通透但古朴简单的玉镯。王夫人一看,果然喜欢。旁边围坐的几个姬妾接着赞叹了一番。   卫姬上前拉住西西的手道:“公主晚来了几日。要是早来,这通身淡雅的气质,更与卢生的仙风道骨相配,好事怎能轮到玉清公主呢?”   王夫人笑道:“姻缘自有天定。陛下本来都忘了有个玉清公主,谁知玉薇公主来时的路上遇袭,而定下的日子又到了,忽然发现宫中还有个玉清公主,只好让玉清代玉薇出嫁了。”   西西号玉薇公主,名嬴西西。   因为遇袭,而躲过了嫁人,只能留在宫里,这不正是赵姬所希望的吗?难道……   听众夫人的口气,对一个没人记得的玉清能嫁给卢生称羡不已,不知卢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秦始皇晚年追求长生不老,求仙问道,卢生大概是最近受宠的方士。秦始皇为了表示对卢生的厚爱,把亲生女儿嫁给了他。   旁边坐的韩姬,一直没有开口,这时笑道:“我看玉薇公主,面相柔和大气,说不定有更大的富贵呢。”   卫姬接着道:“正是呢。不说别的,光公主的名号岂是一般人能享有的?公主什么都不做,天生的一世荣华富贵呢。”   韩姬脸一白,把脸一扭不说话了。秦始皇后宫的美女中不知有多少六国的公主呢,韩姬是一个,西西的母亲赵姬也是。   卫姬出身低下,向来看不惯韩姬,这时只顾对韩姬含沙射影,却忘了西西的母亲赵姬。   王夫人叉开话题,问西西路上怎么样,遇袭的事如何,伤口好了没,言笑晏晏,如一位慈母,让西西在这冰冷的宫殿中感到一丝温暖。   西西小心答了,便跪坐在旁不多说一句话。让白芷把准备好的礼物呈给韩姬和卫姬。   “公主有心了。”韩姬道。   卫姬看了眼西西送的金簪和胭脂,悄悄撇了撇嘴。小姑娘看人送东西呢。送给王夫人的玉镯明显价值不菲,这些金簪和胭脂差远了!   又聊了一会儿,西西借口路途劳顿,回到了住处。西西住进了玉清公主出嫁前的绿筱殿。绿筱殿里除了西西,还有秦始皇早年的两位姬妾,新人年年不断,这两位四十多岁的姬妾夏姬和方姬早就不受宠,现在更是寂寞无闻地生活在深宫里。   白芷愤愤道:“我们送给王夫人的东西白送了吗?还住进这么偏远破旧的宫殿,什么时候能见到皇帝呢?”   小婵也一脸忧愁地望着西西。西西笑笑:“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在这儿白吃白喝又没人管,多逍遥自在。这么久都没好好睡一觉了,赶紧收拾收拾,好好歇着吧。”   西西住在绿筱殿的西殿。也许玉清公主临出嫁时受到圣眷,屋子里的摆设虽然尽有尽有,但十成十的簇新,像是刚摆上去的。玉清没用上,倒便宜了西西,西西很满意,洗了个澡早早就睡了。   白芷却在一旁看着西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因是冬日,屋子里用火盆烧起了炭。可炭不是什么好炭,屋子里一股浓浓的烟味。西西被呛醒,把火灭了。   小婵在一旁疑惑道:“白芷姐姐,这宫里的炭怎么还没有咱们在洛阳时买的好呢?”   白芷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西西道:“这才是初冬,我们先不要烧炭了,晚上被子盖厚点就成了。”   第二日早起,西西又去拜访了绿筱殿里的夏姬和方姬,看二人屋里阴冷,心下了然。夏姬和方姬很高兴西西进来。在她们平静无波几十年的生命里,玉清公主给她们带去了不少欢乐,现在又来了一个玉薇,让她们枯井一样的生活有了点儿涟漪。   白芷问过殿里的主事后,知道绿筱殿里的炭历年都这样,便不吭声了。秦始皇好像忘了从洛阳来的女儿,过了半个多月还没有招见西西的意思。西西白日里除了向王夫人问安,同夏姬和方姬说会儿话,便没事干了。   天渐渐冷了起来,西西做了个毽子,教大家踢毽子玩,一是为了打发时间,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驱寒。绿筱殿里除了侍候夏姬和方姬的几位贴身侍女,做粗活的四五个小宫女都来一起玩。于是绿筱殿里经常传来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快乐的笑声。   这日,小婵正同几个小宫女踢得正欢,忽然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你们是谁的侍女?在此吵闹。”   小婵忙跪下,谢罪道:“禀大人,我们是玉薇公主的侍女。”   “玉薇公主?”男子后面走出来一名玄衣锦袍的少年,“哦,我知道了,是新来的妹妹。”   西西带着白芷赶出来时,正看到少年上下打量几位宫女。   “妹妹,”少年看到西西,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可认得我?”   西西低头:“请公子恕罪,西西刚来宫里,只见过几位夫人。”   夏姬赶了过来,看到少年,眼睛发着亮光:“小公子,外面天冷,快进屋来说话。”正是秦始皇的小儿子胡亥。   胡亥进了正殿,眉头一皱:“这屋里怎么这样冷?”   夏姬赶忙吩咐生火。只是烟气太大,胡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夏姬笑:“殿里的炭历年都是这样,公主说烟味太大,闻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们就没有用。”   胡亥因为看到小姑娘踢毽子有趣,被吸引了进来,本不想多呆,但看到西西身边的白芷,又不由停了下来。   “两位夫人受苦了,妹妹刚到宫里,也跟着受这样的苦,实在不该。是哪位宫人如此大胆,敢如此对待夫人和公主,待我回去问个明白。”   “公子,”白芷盈盈拜倒,“绿筱殿里的事情是有份例的,我们公主不敢强求。只是公主来了这么久,一直未见圣颜。公主天天夜里低泣,想见陛下一面,权了公主作女儿的心。”   胡亥虽然是个十足的纨绔,但也知道宫里的手段,夏姬和方姬不用说了,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这个新来的妹妹,大概是因为皇帝忘了,也遭受了差不多的命运。   胡亥看白芷娇颜欲泣,体态婀娜风流,尤其前面鼓鼓的一团,早就动了心思。他对西西道:“作为兄长,看到妹妹受苦,岂能旁观?你放心,兄长会尽快给妹妹一个满意的答复。陛下那里我也会替妹妹去说。”边说,边不停地扫一旁侍立的西西。   夏姬高兴不已,忙拉着西西道谢。胡亥不在乎地挥挥手走了。   很快,两位太监送来了满满一车的银炭。小婵高兴地拍手道:“公主,这次多亏了白芷姐姐,要不是姐姐,我们说不定还得受冻呢。”      ☆、第八章 泡馍      西西留白芷一人在屋,问道:“姐姐怎知我天天夜里低泣,思念父皇?”   白芷神色无波,对自己的胡诌并不觉得有错,道:“公主性格柔弱,不懂得争取,长时间下去只会和夏姬、方姬一样。夫人走的时候,告诉奴婢要保护好公主,奴婢不忍公主受苦,所以不得不见机行事。”   西西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可知道胡亥公子的意思?”   停了一会儿,白芷轻轻点了点头:“奴婢当然明白。”   “如果公子要你过去,你可愿意?”   “不愿意。”白芷招抬头看着西西,“请公主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西西听到外面的小丫鬟为屋里暖和起来而欢呼,心下黯然,对白芷道:“我知道你的心,但以后你做什么事,还请事先告知我。这宫里小婵我们三个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芷点点头。西西又道:“我年龄也到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指一个人嫁了,像玉清公主那样。到时你想跟我一起嫁人,还是另做打算,我都会满足你。”西西没有直说魏子都,虽然从内心里,西西很愿意白芷与魏子都终成眷属,但觉得要是白芷嫁给他作妾,还不如不嫁。   不知是不是胡亥的言语起了作用,过了几日,秦始皇想起从洛阳来的女儿,便下旨晋见。   西西看了看魏子都准备的那幅百寿图,雪白的绸布上,用篆体绣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寿字。虽然不是很贵重,但符合西西女儿的身份,也契合了秦始皇要长生不老的心思。西西轻叹,魏子都果然是个灵透的人。   西西捧着这幅百寿图来到宣室的时候,王夫人和几位姬妾坐秦始皇的下首,态度和婉,神情恭顺。   秦始皇看了眼女儿呈上来的礼物,眼睛闪过一丝欣慰,扫了眼西西,淡淡问了两句赵姬重病的事,便道:“公主新到,一切概不熟悉,有什么需要直接向人说明,不要委屈了自己。朕的女儿,冬日受冻岂不是笑话。”   王夫人忙跪地请罪,秦始皇看也不看,径直走了。剩下的人噤若寒蝉。西西有些惊异,如果说秦始皇爱女的话,这么多日才想起来见一面,见面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如果说不爱女的话,却又关心起女儿的起居,当面申斥王夫人。王夫人掌管后宫,竟是一点儿脸面也不给。   但不管怎么说,绿筱殿的境遇渐渐好起来。西西虽然怀疑,王夫人会不会认为自己告了状,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但看吃的用的比原先的好许多,便懒得多想。她原先只想在宫中安静度日,等机会偷偷出去,却没想事情并不按自己的所想发展。   夏姬因为西西,待遇好了许多,便让西西找机会与皇帝亲近。夏姬道:“陛下冷面冷心,后宫姬妾没有什么地位,即使生了公子公主,在陛下面前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但公主不同,血浓于水。公主这次得陛下爱护,就要向陛下展现孺慕之情。陛下心里有了公主,对公主有百利而无一害。公主马上就要许人,要记得只有陛下才是公主的依靠。”   见西西无动作,夏姬又催了几次,白芷和小婵也唠叨起来。西西避不过,怎么表达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呢?想了想,自己女红不行,绣的花,做的衣服和鞋拿出去只会被笑话。听说秦始皇因为求仙问道,整日里除了仙丹,很少吃饭,每日却要批阅一百多斤的奏折。便把炖好的羊肉带汤盛了一罐,把面饼撕碎放进去,做了一碗最普通的泡馍,让人端给秦始皇。   西西只是为了应付夏姬还有白芷、小婵,没想到那天,秦始皇身边的方士侯生和卢生忽然被关进了大狱,秦始皇扔了仙丹,要找东西吃。下人慌忙去叫,西西送上去的羊肉泡馍刚好送到。冬日天寒,羊肉性温,秦始皇虽然单独吃过羊肉,也单独吃过面饼,但二者结合,又浓汤相伴,还是第一次吃。吃了一身的汗,大呼过瘾,便问是谁做的。得知是西西孝敬父皇的,大为高兴。秦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十几个女儿,也许是他太忙,也许是他过于威严,除了小儿子胡亥,四十来个孩子与他并不亲近。当即就大赏了西西一笔。   西西看着那占了半个卧榻的赏赐,忽然心里有了另外的想法。跟别的东西有仇,但跟钱没仇啊。她原来只想在宫中安稳呆到秦始皇驾鹤西游,再出去生活,但要是有了银钱,自己出宫后说不定能更快地摆脱魏子都,安稳快意的生活。   西西让白芷把金子和值钱的东西收到一个箱子里,让她找机会带出宫去,交给魏子都。唉,外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魏子都虽然德行有亏,但也只能靠他了。   白芷办事很利落,很快带回了魏子都的消息,说东西已经藏好,公主尽可放心,这些将来都会一点儿不少的交给公主,只要公主记得来宫里的目的。   西西很高兴,那一箱子东西都够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生活了。等自己出去,再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幸福的日子指日可待。来宫里的目的?呵呵……   所以,当夏姬又暗示西西表达下孺慕之情时,西西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近一年了,整日是炖煮的原生态食物,早有些腻了。想想后世那简单却美味的食物,西西肚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出来。这时铁还是很稀有的东西,兵器都用铜制成,除了一些农具是国家用铁锻造,有效分配外,没有铁锅,炒菜就不用提了。所以西西把能知道的好吃又能做的食物想了一遍。其实,西西的做饭水平也只是家常菜馆,要是穿越到宋以后,食物越来越丰富,西西能有什么发挥的机会?不过在秦就不一样了。   而自从西西的一碗羊肉泡馍获得了莫大的赏赐,后宫里的女子已经接连给秦始皇送过去无数碗羊肉泡了。   西西想了想,秦始皇嗜羊肉,就包了羊肉馅的饺子送过去。因为天冷,她把饺子盛在热汤里,让小婵端了过去。   如果上次是侥幸,那么这次则不出西西所料,小婵回来时,满脸含笑,刚进绿筱殿的门,便蹦跳着冲进屋子,大叫:“公主,公主,赏了我一袋金子!皇帝陛下还让你去领赏呢。”   秦始皇问西西怎么想起做了这种奇怪却美味的吃食。   西西路上已想好了说辞:“禀父皇,女儿在洛阳时,日夜思念父皇,忽有一日,梦中有神人亲示,说上古神仙喜吃这种月牙形的食物,意味喜庆团圆、吉祥如意,且吃后身体强健,延寿益年。女儿与父皇分离十几年而团圆,今日得见父皇,便按照神人所示,特意做了这个。”   秦始皇晚年整日想着与神仙交接,修了登仙台,却一次也没遇见,听到西西如此说,大感兴趣,女儿都能与神仙交会,自己怎可不行?便道:“吾儿近前,是何方神仙所示?”   西西恭敬答道:“神仙说他乃南极老人仙翁,已经活了十万八千岁。女儿梦里所见时,那人头发雪白,长髯飘飘,拄着拐杖,而额头隆起,像个大寿桃。另外,他还骑了一头梅花鹿。”   秦始皇听后蓦然激动:“当真?”   西西点头。   “南极老人仙翁说这个神仙常食?”   “是的,父皇。”西西回答。   秦始皇沉思良久,才让西西离去,西西这次照样得了大大的赏赐,而且比上次更多。   西西刚让白芷收拾完那些耀眼闪光的东西,门外想起一阵脚步声。卫姬人未到声先闻:“公主可好?前些日子,妾身偶感风寒,一直不敢来探望公主,恐怕把病气过给了公主。这下身体好了,赶紧来看望公主。”   西西起身把卫姬迎进门。卫姬满面红光,身材丰腴,哪有得了风寒后的样子?   卫姬把西西悄悄打量了一番,还是原先温良的模样,一张圆脸充满了喜庆,不过比刚来时好像长开了些,有了小女子的柔媚。   “公主,这是妾最近得的一只玉镯,只是妾年纪大了,这颜色不配,公主年轻,皮肤又白皙,戴上最是合适。”说着,不由分说,把一只通体鲜红的血玉镯子戴到了西西手腕上。血玉极为罕见,像这种成色透明莹泽、颜色纯正的更是价值不菲。卫姬虽然多受秦始皇宠幸,也只得了一只。   “太贵重了。”西西推辞道。   “公主天黄贵胄,如果公主不配,那谁还能相配?”卫姬轻轻握住西西的手腕,阻止西西把镯子褪下来,“公主请看,这只镯子与戴上与你多相配。衬得皮肤白里透红,红的更红,白的更白。说实话,连妾看到,都想摸一摸公主这手臂呢,只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儿郎。”   西西羞得脸红低头:“夫人说笑了。夫人刚刚病愈,就来看望西西,西西感激不尽。”   卫姬道:“妾听说前一阵公主受委了委屈,大冬天的连炭都没有,实在是……”      ☆、第九章 伤逝   “炭倒有,和往年一样。只是烟味太大,我身体不好,闻到有些咳,所以没有用。”西西知道,如果她顺着卫姬的话说下去,接下去便是对某个人的口诛血诉。   卫姬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有些肉疼送出去的镯子。忽然看到小婵端来一盘东西让西西用饭,眼睛一亮。   西西转首对卫姬道:“卫夫人还没用饭吧?这是我们随便做的饺子,夫人如不嫌弃,就在这里吃吧。”   卫姬笑笑:“刚好妾肚子饿了,就叨扰公主了。”   卫姬从来没有如此用心地吃过一顿饭,边吃边夸赞,并有意无意地问是怎么做的。西西并不隐瞒,细细告诉了她。   果然,第二天,秦始皇就吃上了卫姬送的饺子,并留卫姬过夜。一石激起千层浪。要知道,秦始皇这些年来因为求仙,对后宫姬妾置之不理。而晚上留宿的地点更是缥缈不定,无人知晓。卫姬忽然被临幸,且留宿秦始皇寝宫,后宫中的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绿筱殿一下子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在西西已入秦王宫两个月后,后宫诸夫人纷给向西西表示欢迎之情。   王夫人送来了一斛东湖珍珠,李夫人送来了一副金碧辉煌的头面,林姬送来了几匹珍贵的天蚕丝缎……小婵眉笑眼开,收东西收到手软。西西分别孝敬了夏姬和方姬不少,又重重打赏了绿筱殿里的众宫女侍从。   大家扬眉吐气,绿筱殿里欢声笑语,只有一个人沉默不语,那就是白芷。   “公主,你把饺子的做法给了那些姬妾,以后还怎么向陛下邀宠?”白芷小小年纪不愧为是赵姬的得心人,看西西只对着那些金银之物上心,担忧不已。   “我是陛下的女儿,又不是陛下的姬妾,邀什么宠?再说,咱们刚来这里,风头出得太多,难免遭人嫉恨。还是安安稳稳生活才好。”   白芷的身份是下人,不好再说话。   西西又道:“你抽空把那箱子东西给魏公子送去,和以前一样。”   ————————————————   这日,白芷出宫去找魏子都,西西正在翻看一摞书简,小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公主,不好了……听说今日送给陛下的饺子有问题,卫姬和另外一个姬妾都被抓了。几个侍女当场被打死了……”   西西坐起身:“你好好说。”   “饺子里有毒。陛下一怒,就把送饺子的人全抓了起来。”   西西手中的书简掉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门口传来侍从的声音:“陛下有请玉薇公主。”   西西来到秦始皇批阅奏折的宣室时,看到几个侍卫正在用清水冲洗门口的血水。卫姬还有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楚姬跪倒在地。卫姬看了眼西西,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瞟向远处。   西西被太监领进屋,看一个小太监正在收拾屋内铺了满地的奏折,赶忙跪下,双手贴额,头触于上,向秦始皇郑重行礼。   秦始皇面前的案几上放了三碗水饺,三只碗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公主上前,可对其中哪碗饺子有印象?”秦始皇一边的丞相李斯道。   “西西愚钝,不知丞相是何意思。”   “这三碗饺子当中一碗有毒。而其中一碗是公主派人送来,只是下人在呈上来时,忘了顺序,不知哪碗是由何人所送。卫姬和楚姬拒不承认,而饺子又是由公主经神人所示而创,所以臣冒然请问公主,公主所送的那碗是哪个?”   西西直起身,答道:“父皇,丞相,除了第一日的水饺由西西亲自做好,孝敬父皇后,这些日子,西西并没有送给父皇任何吃食。”   李斯道:“不敢冤枉公主,所以才请来公主相问。”说着,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对西西叩头道:“公主,小的不敢乱说,今日午时,是白芷姑娘亲自送来的吃食,并说是公主孝敬父皇的。”   白芷近几日一直不在西西身前伺候,西西以为她要忙着出宫事宜,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该来的到底来了。白芷看西西一直不作为,秉承赵姬遗志,所以就借西西的手,下了毒。可巧卫姬和楚姬也送了饺子来,更巧的是三人用了同样的碗。西西认得,这是秦王宫最近流行的黑陶碗,秦尚黑,这看起来普通的黑碗价值不菲。   “父皇,丞相。这三碗饺子虽然装在同样的碗里,看似一样。但每个人包饺子的手法并不一样。女儿斗胆请准备材料,当面为父皇包一次饺子。”   材料很快备好,西西把面皮擀好,熟练的放馅,包好。西西把饺子的做法教给了众姬妾,但因是新学,她们包出的饺子无一不是规规整整的沿皮捏合,而且为了包的严整,馅不敢装太多,所以煮出来都扁扁的。西西包饺子时把中指放在皮后,两个大拇指一捏就成,而因料馅放得多,整个饺子鼓鼓的。两相对照,一清二楚。   李斯朝三个碗里瞅了一眼,再瞅了瞅西西包的饺子,把东西呈给秦始皇。秦始皇看了眼并没说话。   李斯道:“公主,虽然这些饺子不是公主所做,但公主的侍女送来的吃食并不一定是公主的授意。侍女犯此大错,公主如何自处?”   “回丞相,既然丞相也知侍女的意思并不一定是我的意思,那西西只能等丞相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   西西明白,现在就是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相信,人命如草芥,目前唯一能坚持的是向秦始皇证明,下毒的不是自己。   李斯没说话,只听秦始皇开口道:“朕亦相信公主对父皇的孝心,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母亲恨我至死,恨不得手刃于我。你在她跟前长大,进得宫来,朕亦少有照拂。但观公主行为,对朕并无怨怼,且亲奉美食,朕心甚慰。公主又无私教授姬妾,朕相信公主没有害朕之心。其实如果说你承母亲之命要来杀朕,朕亦可理解。至于这些饺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公主且在殿中好好反思吧。”   西西惊住,母亲的心思,自己进宫后的一切,这个冷面冷心的帝王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一切尽在掌握中。西西想起,不管后人如何评价秦始皇,伟大的政治家也好,残暴嗜血的统治者也好,还是最后痴迷于长生不老,但没有一个人说他是昏君。是的,他不是昏君,他很清醒,像这样的小事,也许谁下的毒并不重要,秦始皇心中早有定论。西西思此,便垂下了头。   门外,忽然传来小婵的惨叫,西西的心忽地一凉,自己也许能说清,可身边的侍女呢?她跪下朝秦始皇磕头道:“父皇,婢女小婵和女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女儿求父皇不要杀了她。”   秦始皇拿起案几旁的竹简,并不看西西一眼,恢复了帝王高贵尊傲的姿态。西西心一冷,冲了出去,却看到刚才被侍卫冲过的还残留着鲜血的地面上,小婵和平时两位侍奉西西的侍女,已被打得奄奄一息。鲜血重新染红了灰白色的石阶。   西西冲上去,拉开刑杖,把小婵抱在怀里。   “公主,”小婵睁开眼,“小婵不行了。你好好的。我死了,公主就可得救了。”   “小婵……”西西泣不成声,想起刚来的半年,因为有小婵的相伴,生活简单而满足;想起遇袭箭射来时,小婵伏在自己身上,掩住自己的身体;想起进宫后这枯躁的生活里,小婵简单快乐的笑声。西西以前并不恨白芷,但现在看到小婵和另两位侍女惨死的模样,西西陡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西西抱着小婵渐渐冰冷的身体,在宫门前号陶大哭。   小婵承认自己下了毒,说是赵姬临死前的交待,要伺机刺杀秦王。而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最终,西西被关在绿筱殿的屋子里,无事不能出来。卫姬和楚姬同样被关押禁闭,不久,二人自杀。而白芷再也没有回来。   绿筱殿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日子。只是,再也没有小婵欢快单纯的笑声。每天,有人把饭送进来,除此之外,绿筱殿里的西边静寂无声。   西西透过窗户看到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转眼过了两个月。窗外的迎春花开了满满的一墙,迎着阳光,黄色格外耀眼。寒冷的冬日过去,温暖的春日到了。这大概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枯寂无声的日子,西西只好把以前的书简——《诗》拿起来翻来覆去地读。小婵的死给西西带来莫大的震撼与悲愤。有时候,西西想,这样死水般的日子能有多久,她来到这个世上一年,经历了许许多多,没有可留恋的人,会不会哪一天自己就死去了。可想起小婵,想起那被鲜血浸润的身子,又觉得生命充满了愤恨的力量。小婵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还没盛开就被折去了。她侥幸活了下来,既然秦始皇现在没杀她,那么她要熬到出宫,找到白芷,替小婵和自己、还有那被无辜连累的生命报仇。   这样想来,天气不再那么严寒,凉掉的饭菜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了。   这天是个阴沉的日子。西西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到响声,以为又是送饭的人,便没在意,门忽然开了。夏姬走了进来。      ☆、第十章 黑夫      自从西西出事后,虽然近在咫尺,但夏姬从未出现过。   “快!换上衣服。”夏姬扔给西西一个包袱。   西西虽然有些怀疑,但依照夏姬的指示很快做好了一切。   “陛下出去巡游去了,最近不会回来。妾今日出宫看望重病的父亲,委屈公主做妾的侍女。”夏姬道,“守卫喝了装迷药的酒,一时醒不过来。快走吧。”   西西装扮成夏姬的侍女,上了马车,很顺利地出了宫。到了宫外一条偏僻的小道,夏姬递给西西一个小包袱:“这是一些衣服和钱,公主快走吧。”   西西重重向夏姬磕了两个头,谢过救命之恩,背上包袱,沿着人流走出了咸阳城。站在咸阳城的城墙外,西西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从这里进去,一行人风尘仆仆,因为公主的名号,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宫。小婵当时看到巍峨的宫殿,欢呼雀跃;短短几个月,小婵已经不在,自己经历了生死之别,时间也从秋天走到了春天。   走到一家卖饼的铺子前,西西买了一大摞石子馍,看到收钱的男孩和她身量差不多,便对卖饼的妇人说:“大娘,能不能卖给我两身衣服?”   妇人不解。   西西笑道:“小女父母双亡,想去外地投亲,路途遥远,想着穿个男子的衣服方便些。”   妇人打量了一遍西西,没有说话,一会儿从屋里拿了两套衣服出来:“都是旧衣服,姑娘凑合着穿吧。”   西西给妇人钱,妇人不收:“姑娘一人,路上万事小心。前面驿站那里有去外地的马车,姑娘可乘坐。”   西西谢过,便朝驿站走去。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西西被关在屋里不见天日了几个月,见到柳枝抽芽,草长莺飞,小鸟啾啾,心情不由地欢快起来。   走到驿站时,天已近黄昏。西西拿出夏姬帮忙准备的身份帖——写在一张竹简上的个人身份信息:杜秋娘,洛阳人,十五岁,身高五尺四寸,肤白皙。要了一间客房,换上从卖饼妇人那里得来的衣服,走到驿站外面,那里有去各地的车辆,西西同人讲好了价钱,第二天去洛阳。   拉人的车与来咸阳时魏子都准备的马车远远不能比。没有车厢,没有遮挡,只有简陋的车板。同行的有五个人,四个男子,一个中年妇人。西西坐在边角,靠着中年妇人,六个人挤在一起,车夫“驾”的一声,就出发了。   走了半天,遇到一条小河,车夫把马车停下,让大家下去喝水。西西跑到远处无人的地方,方便了一下。回去时,看到同行的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骂骂咧咧:“贼他娘,撒泡尿还要跑那么远!让一群人等他,以为是女人呢,婆婆妈妈。”   西西只当没听见,上了马车,啃她买的石子馍。石子馍是将饼坯放在烧热了的石子上烙制成的,非常干,放一个月都不会坏。西西吃完后虽然非常渴,但后面的路上忍着尽量少喝水。   到渭南时,天已黑。妇人和她同行的丈夫走了。马车停到了一家小客栈。   西西正在要房间,路上骂她的那个中年男子挤过来道:“小兄弟,你看,出门不易,咱们睡一间房吧,你这么瘦小,要是遇到什么事,大哥也好照顾兄弟。”西西十四岁了,身高有一米六五,在秦代个子已不算低,但因刚刚发育,前一阵又被关了几个月,所以显得又瘦又苍白。   西西道:“对不起,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男子骂了一声,又去与同行的另外两个人商量。客栈的老板看了看西西的身份帖,知道西西是女子,不动声色地一笑,把西西引到了院子里靠里的房间。   西西明白遇到了好人,便向老板道了声:“多谢。”   “出门在外,姑娘多注意安全。”老板轻轻道了声,便走开了。   第二日马车再起行后,西西发现同行的那三个男人看自己的眼光有异。昨晚中年男子为了省钱,说服另外两人,三人要了一间房,凑合了一晚。而西西却独自一人一间房,路上也不与他们说话。第一天大家还生疏,第二天不免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西西低头看看自己,发白的短衣短褐,上面打了好多补丁,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是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西西照着男子的打扮,别人不仔细看,至多认为是一个清秀的美少年。   少了两个人,马车宽松了些。两人坐前,两人坐后。西西这次坐在车夫的左手边,尽量不与其他人接触。虽然那三个人对西西一直好奇,但西西路上一直静坐一旁,默默无声。   车遇到水源又停下,车夫让大家去喝水。西西看那三个人站到一棵树旁就解开裤子撒尿,便跑到另外的方向,刚方便完把裤子提好,忽然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同行的中年男子站在西西后面,笑道:“小兄弟,每次撒泡尿都跑这么远,也不与我们说话,是不是看不起大哥?”   西西道:“我肚子不太舒服,想着要出恭,不敢唐突了大哥。”   男子盯了眼西西,忽然伸手在西西脸上摸了一把:“这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娘们儿吧?”   西西躲开男人的臭手,发狠道:“要不要解开裤子让大哥看看?”   男子“呸”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没的让大哥恶心。”   西西望着男子的背影,把手在脸上使劲擦了擦,又抓了把土在脸上揉搓了一把,蓬头垢面地上了马车。   这后面的日子,西西尽量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像个乞丐一般。同行的加上车夫,共有五个人,可能碍于其他人,也可能西西的形象太让人侧目,中年男子没再对西西有冲撞。   走到华阴的时候,另外两个男子下车了。除了车夫,只剩西西和中年男子两个乘客。西西想,如果男子再对自己无礼,那就提前下车。   因好久没洗澡,西西的头发又脏又痒,身上不自觉地散发着一股酸味。西西实在受不了,到了客栈,要了一桶热水,把头发细细洗了一番,又简单洗了下身上。换上干净些的衣服,把那套穿在外面、白色都要变成黑色的衣服扔到榻上,也不洗,准备明天接着穿。   西西难得舒爽一番,对着窗户擦头发,外面的风吹进来,头发也容易干些。收拾停当后,西西把脏水提到门口,等一会店家再提走。   她正要关门,背后闪进一个人来。中年男子笑着进来:“小兄弟,你看大哥这盘缠不多,车夫又睡了马房,你一个人住一屋,让大哥……”   西西刚洗过澡,半干的头发垂满肩头,一张脸白里透红,尤其是一双眼睛,水光潋滟,里面穿的是夏姬给她准备的衣服,虽是侍女的衣服,但也较普通人的好得多,她平时没穿过,只在洗澡后穿穿。   中年男人何曾见过这样的西西,话咽到喉咙里,只听咕哝一声:“妈的,原来真是个小娘们儿,还是这么漂亮个……”说着,堵住了门。   西西扯开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男子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西西:“叫什么叫!路上怪不得鬼鬼崇崇,原来如此。”把西西扔到榻上,转身就脱自己的衣服。   西西边喊救命边把她随身携带的短棒藏在背后,本来西西想买把刀或匕首防身,可这些青铜制的东西都很珍贵,一般买不到,而西西身上带的钱财并不多,所以才暗中找了根木棒带在身上。   男子欺身上来,西西对准他的裆部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谁知男子早有准备,一把抓住西西的脚握在手里,哈哈一笑:“小娘们够劲儿,哥哥喜欢……”   西西边叫边挣扎,挥动手中的木棒打过去,可她的力气岂能同男人相比?男子夺过西西的木棒扔在了一边。   西西的心凉了下去,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眼看男子恶心的嘴脸越来越近,西西闭上了眼。忽然男子发出一声惨叫,西西只觉身上一轻。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犹如天籁:“姑娘,你没事吧?”   西西睁开眼。她少女怀春时做过这样的梦,梦见一个白衣的男子,衣袂飘飘,从天而降,把她拯救于水火之中。那么,面前的这个男人,身量高大,眉眼爽朗,虽然没有魏子都的俊逸,但粗犷有型,给人踏实稳重之感。   “谢谢公子。”西西站起身。拿起地上的木棒朝地上还在哀叫的中年男人一阵狂抽,并用脚狠狠踢了男子的下身两下,男子立刻发出一阵猪一样的嚎叫。   黑夫在一旁静静看西西疯一样地对中年男子狂揍,与那个昏迷在芦苇丛旁的姑娘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中年男子不住哀求:“姑娘,姑娘,小人吃了豹子胆,有眼无珠,再也不敢欺负姑娘了……”见西西不理,又爬到黑夫跟前:“壮士,壮士,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黑夫轻轻一笑,拿起手中的匕首,对着中年男子的头部一划,男子哀叫起来,捂住了半边脸,只见鲜血淋漓,一只耳朵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不易,麻烦喜欢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啦,别让九哥一直以为是单机……   ☆、第十一章 心动   屋里的声音早就惊醒了客栈的一行人,院子里挤满了打着呵欠、却眼睛明亮伸头看热闹的人。客栈老板早叫来了里正一行人。   事情很快明了,中年男子被里正带走了。   西西想起刚才的事,惊悸过后,虽然害怕,但看到黑夫,又有抑制不住地欢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黑夫扶起西西:“姑娘太客气了。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出手相救的。我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介平民,姑娘叫我黑夫就行。”   “黑夫大哥,谢谢你。”   黑夫又问道:“那个和你一起的公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西西不明所以。   黑夫便把在河边芦苇丛里遇到西西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略过了把西西抱到小船里,还回魏子都的一节,只说在芦苇丛中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西西。   西西忽然想起一句话:千里有缘来相会,不自觉地嘴角扬起:“原来我与大哥都见过一面了。那个公子……他把我卖到一户贵人家做婢女,我受不住,就偷偷跑了出来。”   黑夫看西西,衣着很普通,与上次见到时的玄色绸衣不可相比,而神情也没有做婢女的恭顺和谦卑。想想刚才西西对那中年男人的棍打脚踢,不觉莞尔。想再问两句,可看天色已晚,便道:“姑娘早些安息吧……我就住在隔壁,万一有什么,大声呼救就可……对了,这个姑娘先拿着。”   那是刚才削掉中年男子耳朵的匕首,没有一点儿装饰,黑乎乎地泛着寒光。西西想拒绝却不知为何伸出了手:“谢谢大哥。”西西不知为何想起魏子都那把精致的匕首,上面还刻着两句肉麻的话,白芷应该一直珍藏着吧?   “姑娘早点儿歇息。”   西西朝黑夫一福,道了晚安,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隔壁那个人,心里涌起淡淡的欢喜。又不是没见过男人,魏子都都迷不住我,怎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起了别样的心思?西西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日就要起行,也许各奔东西,再也不能相见,还是不要多想了吧。西西在睡着时告诉自己。   第二日清早,西西去向隔壁黑夫告别,并准备还他匕首时,发现房间已经空了。西西有些怅罔,望着手中的匕首,昨夜的辗转成了莫名的讽刺。   老实巴交的车夫看到西西时,没有惊异,只是感叹了一番被抓走的中年男子。西西还穿着那身发酸的脏衣服,头发胡乱的束起。车夫并不知道昨晚的女子就是西西。   马车上只剩了西西一个乘客,车上的地方宽裕了许多。西西抱着腿坐在马车上,任凭春日的阳光照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车夫把西西送到下一个驿站,就回转西行了,西西也将找新的马车东行。可是不凑巧,这天驿站里,人来人往,快马进进出出,却没遇到一个要东行的马车。   西西抱着装吃食的包袱,坐在驿站外的地上,看太阳渐渐西斜,几辆车从西奔来,赶紧上前询问。   “哪来的乞儿?浑身臭烘烘的。没看清吗?这是官运的车,运送东西去洛阳的!”   “能不能捎我一程?”西西求道,“小的去洛阳投亲,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小子,知道不?这是丞相大人给郡守大人的东西,晚到了要杀头的!去一边凉快去!”为首的大汉道。   西西一听是李斯的人,去给李由送东西,赶紧避开。自己好不容易逃到这里,要是被人发现,只有死路一条,更可能连累宫中的夏姬。只是不知道夏姬怎么瞒过绿筱殿的侍卫。   西西继续坐在地上,拿起包袱里的石子馍,边吃边看路上来往的车辆。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走到西西跟前:“小子,你要去洛阳吗?”   西西点点头。老者指了指刚才那几辆车,说他是其中的一个车夫,如果西西不怕颠簸,就坐在装货物的车子后面。要是不知道这些车是李由的,西西可能很高兴就答应了。现在她只好推辞道:“老丈,谢谢你。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位大哥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说会经过这里。”   嗤老者好心没得到回应,为首的大汉笑道:“一个乞儿,没的脏了丞相的箱子,老丈别好心了!”   因为同行的那位中年男子,西西看见这样的大汉便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想到大汉仗着一身力气,车赶得好,被其他人奉承惯了,看西西皱眉厌恶自己的样子,走上前来,一把挥起拳头:“不识好歹,走远点儿!”   西西侧身躲过大汉的拳头,却被大汉脚一绊,重重摔在了地上。大汉和同行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西西揉揉摔疼的胳膊,捡起地上的包袱,只当是无妄之灾,就要离开,谁知大汉拦住西西:“小子,想走?刚才不承老丈的情,现在从我裆下钻过去才能走!”   老者没想到一番好意变成了这个样子,上来劝道:“大人还等着用东西呢,休息一会儿赶紧走吧,与一个乞儿置什么气?”   一旁的众人却等着看笑话般看着西西。漫漫长路多无聊,好容易找个乐子,又是一个脏兮兮的乞儿,欺负了也白欺负,只当是耍猴。没有人上前管闲事。   西西擦擦要流出的泪水,对大汉道:“你说话算话?”   “当然——”大汉对着众人哈哈一笑,“我可是李丞相最中意的车把手!”   西西看逃也逃不掉,想韩信当初受□□之辱,自己算得了什么,人命如蝼蚁,便趴在地上,准备钻过去。   想是一回事,可做又是另一回事,西西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被白芷暗中摆了一道,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泪水终于忍不住滴在了地上。   “钻,快钻啊!”大汉得意洋洋地瞅着众人。   西西恨恨的闭上眼,正要朝前爬去,一只大手忽地把西西从地上拉起。盼望已久的声音道:“怎么了?”   西西一下子抱住黑夫,再也抑制不住,号陶大哭起来。   众人好戏没看成,便摇头走开,大汉却丢了面子,脸色不豫,本来想在众人面前好好逞威一番,没想到被黑夫打断了,便叫道:“哪来的男人?少管闲事!”   黑夫把西西拉到身后,慢声道:“这位大哥,你身体魁梧强壮,却这样欺负弱小,别说不是我兄弟,就是在路上,遇到不认识的人,我也看不过。”   大汉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有种你过来!”   黑夫把西西拉到一边,安抚地拍了下西西的手。众人已自发闪出了一个圈,给大汉和黑夫用。两个男人打架比纯欺负一个乞儿更有意思啊。   大汉没等黑夫站好,先冲过来对着黑夫就是一拳,黑夫闪过,大汉又扫起一脚,黑夫跳起,闪到大汉身后,一掌打在大汉身上,大汉晃了一下,回身又朝黑夫踢去。黑夫在军中与人打斗惯了,又有上战场的经验,当下脚下用力,朝大汉膝盖窝里踢去,大汉力气有余,灵活却不足,双膝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西西高兴地跑到黑夫跟前,叫道:“大哥好厉害!”又转头对大汉道:“”哼,你不仁,我也不义,快从我大哥□□爬过,我大哥就饶过你!”   黑夫本想揍大汉一顿,让他长点儿教训就走,但看西西开心的样子,犹如一枝盛开的木芙蓉,和刚才受辱的模样截然不同,便没反对。   大汉看了看周围的人,知道躲不过,便老老实实地从黑夫□□钻了过去。围观的众人没想到剧情反转,不禁看向当中立着的黑夫,有点儿担心一会儿受辱的会不会是自己。毕竟西西受欺负的时候,除了老者,没有人帮忙。可年轻男子的眼神并在大汉身上,只盯着一旁脏兮兮的乞儿,而乞儿正盯着地上正在爬行的大汉,不时悄悄瞅年轻男子一眼。   大汉爬过黑夫□□,很快站起,一声不吭朝旁边的马车走去。众人呼啦一声也赶紧散了。   西西拉着黑夫的衣袖,虽然二人才第二次见面,可西西却觉得已经无比熟悉,况且人家两次从天而降,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西西的一颗芳心不知不觉已经暗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西西有些迷惑自己的感情变化。西西在上世只有一次不成功的恋爱,现在的黑夫犹如磁铁神人,一下子把西西吸引了过去。   黑夫看着西西一身脏兮兮的打扮,笑道:“怪不得别人把你当作乞儿……原来的车夫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西西把事情的原由告诉黑夫,又道:“我早起向大哥辞行,大哥却不在。”   黑夫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我出去办了点儿事,回来你已经走了。”   西西只顾高兴,没注意到黑夫的神情,便道:“大哥要去哪里? ”   “西西要去哪里?”   “我去洛阳,要找一个人。”西西道。   “我也去洛阳,咱们刚好一路。”   “太好了!”西西拍手,“我再也不用害怕了,也不用再穿这身发臭的衣服了!”   这时,看到大汉和老者一行人赶车要走,西西道:“刚才那大汉想欺负我时,老丈本想帮我,我去谢谢他。”   黑夫拉住西西,小声道:“他们一行人,明眼一看都听大汉的,你要是对老丈示好。大汉刚才受辱,路上难免把从我们这里受的气撒到老丈身上,还是不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一下   ☆、第十二章 吸引   西西一想,黑夫考虑得体贴,怪不得刚才自己向黑夫说老丈帮了自己时,没有表示,原因原来在这里。不由对黑夫敬佩不已。   二人回到驿站,西西扔掉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洗漱一番,准备换上女装。可平时觉得还不错的衣服,怎么看都觉得差了点儿。再看自己前面的两团,像个小桃子,穿上衣服平平的,不仅有点儿泄气。每一个少女在面对喜欢的异性面前,都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西西虽然大大咧咧,对穿着并不在意,但也不例外。西西翻开包袱,看里面除了十余钱,只剩了一对自己逃出宫里时偷藏的金镯子,叹了口气。   第二日,黑夫等西西起来,便带她去看马。其实前天晚上在客栈时,黑夫就注意到西西,只是开始时并没认出来。昨天一早起来,他听到西西搭乘那辆车的车夫说,西西要去洛阳,而他把西西送到下一个驿站后就要回转。心念一动,便去买了一匹小马,谁知耽搁了些时辰,再见到西西时,西西差点儿受□□之辱。   西西看到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高兴地上前摸了又摸,回头问黑夫:“这是给我的吗?”   黑夫点头。   西西有些沮丧:“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没关系,我教你骑。”黑夫道,“路途还远,要是坐马车,时间太久。这匹马很温顺,你先和它打个招呼。”   黑夫拍了拍小红马的头,抓起一把草料喂小红马,然后又拿起一把木梳子轻轻地给它梳理毛发。小红马一边享受,一边轻轻蹭黑夫的脸。   黑夫把梳子递给西西,西西学着黑夫的样子,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梳理小红马的毛发。小红马感受到西西的爱意,伸出大舌头在西西脸上舔了一下。   “唉哟,太……”西西摸摸脸上满脸的口水,要嫌弃又怕刚与小马建立起的感情失掉。小红马看到西西的样子,以为西西喜欢,又在西西的右脸上舔舐了一口。西西的眼睛都被马的唾液沾湿了。   黑夫在一旁看西西瞪着眼睛,要生气却又忍耐的样子,心里一热,抬起衣袖,上前把西西的脸轻轻擦拭干净。   西西的脸红了。   黑夫道:“它很喜欢你,你上去骑骑看。”   西西抬起脚,发现没有马镫,只有简易的马鞍,她想起魏子都骑马带她逃走时,也没见过马镫,这个时代大概还没有马镫出现了。   黑夫见西西踌躇,示范性地一跳,就跃上了马背。再看西西,却发现了个大问题。西西今日穿了件女装,裙裾深衣,下面裹得紧紧的。   黑夫在北地呆了多年,与匈奴作战时见男女小孩都会骑马,便想带西西一块骑。却忘了华夏的女子衣着与胡人截然不同。他这两日的兴奋一下子化为了泡影。   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同袍们像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他十五岁起就呆在军中,要不是去年发生的事,他可能还在那荒凉偏远的地方呆着。   他回到家时,父亲果然还是毫无踪影,祖母却已病入膏肓。两个月后,他料理完祖母的后事,就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凑巧看到西西遇袭,见到奄奄一息的西西。   当他把西西软软而冰凉的身子抱到小船上时,没人知道他心里忽然涌起的一股莫名的情愫。如果不是魏子都重新出现,那现在……黑夫不敢往下想。当他在客栈里看到那个生动活泼一直徘徊在自己脑海里的笑脸时,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黑夫正在沉思,却听到“嘶”的一声。西西拿着他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把下身衣服沿着中间划开了一条缝。她里面像男人一样穿了裤子。   西西拍了拍小红马的头:“小马小马要乖哦,我要上去了。”说着一跃、跳上了马背。   小马还是第一次被人骑,有些受惊。黑夫赶紧从自己的马上跃下,牵住了小红马。   “腿夹紧马腹,上身坐直,放松,缰绳收紧。”黑夫牵着马,一点一点指导西西。西西走了两圈,黑夫把马松开,让西西自己控马。   西西第一次骑马,没有马镫,马鞍也是简易的,浑身紧张,好在小红马温顺,西西骑了几圈后,它便乖乖地让西西骑了。   西西又骑了两圈,发现自己控了缰绳,却忘了夹紧马腹;夹紧了马腹,却又忘控住缰绳;不一会儿,累得全身是汗。   “大哥,我有个想法。”西西道,“把脚放在一个支撑板上,腿解放出来,就能更好的控马了。”西西把马镫的形状给黑夫比划了一下。   黑夫思考了一阵,回驿站里找了根绳子还有两块木板,然后绑起来,挂到小红马的背上,还真是一个简易的马镫!   西西跨上去,果然比刚才好了许多。黑夫看西西的眼神却又多了一层意味。   西西不想再在驿站里呆着,吃过午饭,二人便骑马向东行。果然实践出真知,西西别扭地又骑了半天马,到晚上住店时已经能有模有样地控马前行了,当然快速狂奔还不成。   终于不用再啃干干的石子馍了,西西闻着再普通不过的菜粥,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黑夫不动声色地笑笑,给西西盛了一碗粥,又要了几块烤肉。西西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吃这么热乎的饭菜,虽然简单至极,却觉得直比天上的美味。   “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又没人给你抢。”黑夫笑道,“这个样子……是不是这几个月一直没吃饱?”   西西就是再迟钝,也明了黑夫对自己的情意。虽然西西有点儿疑惑黑夫为什么待自己这么好,但天上忽然掉下来个优质男人,又对自己关怀备至,孤苦无依的西西没理由拒绝。   魏子都对西西的情意,西西当然感受得到,但想到白芷,想到母亲,如果与魏子都在一起,那么母亲的遗命怎么办?西西不想杀秦始皇,但也不想身边有人时刻提醒母亲的遗命。最重要的,魏子都的姬妾众多,西西可不想与别的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   而黑夫能把她带离这一世乱糟糟的生活。   西西边吃边想,男人最喜欢柔弱的女子,虽然她的性格跟柔弱搭不上边,但在宫里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了那些姬妾邀宠的手段。西西想想这几个月的惨况,差点冤死宫中,又差点儿被□□,受□□之辱,泪水不由盈盈于眶:“我被魏公子卖掉后,那家主人看我不顺眼,总是让我饿肚子。我好容易逃出来后,又遇上那个恶心的中年男人,呜……呜……”   黑夫虽然直觉上觉得西西说得不像是真话,可看到西西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由靠近,见西西哭个不停,犹豫了一下,最终把西西搂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不再让你受那些委屈……”   西西鼻涕眼泪糊了黑夫一身,她抽抽鼻子:“大哥,你对我好,可你家里人呢?我现在无依无靠……”   “我母亲早去世了,父亲在我很小时就离开了家。家里就剩我一人。别担心。”   西西心里窃喜:“大哥,等我找到白芷。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黑夫手一松:“白芷是谁?那个公子?”   “白芷是我的……同伴,她陷害我和小婵,小婵死了,我逃了出来,一定要找到她,替小婵报仇。公子?魏公子吗?白芷喜欢他,他还送给白芷一把精致的小刀,白芷偷跑出来后,说不定他们在一块儿。”   黑夫没有再问下去,知道西西和那位俊美的公子再无牵扯就够了。   西西睡下后,黑夫去买了两身年轻男子的服装,方便西西骑乘。仲春的时节,二人骑马东行,一路上观花看山。黑夫虽然寡言,但周到体贴,待西西如兄长又似恋人,西西度过了这一生中最美好简单的日子。   到洛阳后,西西先去原先赵姬的府第转了一圈。不到一年的时间,原先干净整洁的房间灰尘遍地,蛛网处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西西当时落水的池子里荷叶田田一片。   西西想不通白芷会去哪里,也许是去找魏子都,也许带着那一箱财物找地方藏了起来。她在那半年多的时间里,熟悉的只有天天相伴的小蝉,还有偶尔见面的母亲赵姬。   “大哥……”西西轻叫,不知不觉中黑夫已成了西西心灵的依靠。   黑夫走过去,把西西揽到怀里:“如果找不到,慢慢找。”   “可我不知道去哪儿找。”西西道,“我和白芷相处并不多。她那样做也许是因为母亲的遗命。可是一想到小婵惨死的模样,我就……”   “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久,先找地方好好歇一歇。”黑夫道,“说不定白芷不在洛阳。西西,我是说,如果……如果去别的地方找找,也许可以找得着。”   黑夫自从去年从军中出来后,一直漫游各地。原先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饥。他一个大男人,有钱就花。他原先在军中存了一笔钱,可买了两匹马后,再加上路上各种开销,他又捡好的给西西吃喝,现在所余不多了。他以前的一位同袍邀他去安阳敖仓驻地。他原先并不想去,现在有了西西,忽然想,去了那边,安下家也好。西西再过一年就十五岁了。   “大哥,你想去哪儿?”黑夫一路陪伴西西,西西不是个无知少女,这男人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陪着自己这么久,该有自己的事情做。最起码得先养活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一周,加上孩子,心力憔悴,把前面的小修了下,有喜欢的收藏啊,你们的支持才让九哥有写下去的动力啊!   ☆、第十三章 相携      “西西,你听说过安阳敖仓吗?”黑夫道,“我想去那里做事。”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安阳敖山置仓积谷,以应对随时可能的战争。除此之外,敖仓还是古代漕运的中转站,将从黄河而来的山东一带的漕粮转运长安、洛阳。因为敖仓的设立,本来小小的荥阳城也热闹繁华起来。   “大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黑夫看西西温顺,心喜不已:“到那里我们就安个家。”   西西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再在这儿等两天。既然来了,我们再找找,如果还没见到你说的那位白芷,咱们就去荥阳。”   西西虽然在洛阳生活了大半年,却对洛阳一点儿也不熟悉。黑夫领着西西,走街穿巷,吃新鲜的鱼脍,烤肉,还有新鲜的甜浆。当然吃是一部分,另外也为了能不能找到白芷。虽然以西西后世的眼光觉得此时的美味不过如此,可因为黑夫的情意,西西吃出了从未有的香甜。   初夏时节,人们已换上轻薄的夏衫,女子们曼妙的身姿裹在缠绕得紧紧的裙裾下,更增了几分妖娆。   “大哥,你看那个人好看不?”西西在路边喝着甜浆,眼睛瞟向对面走来的一个年轻的美妇。黑发如云,眉目如画,身姿绰约,西西虽然在咸阳宫里见了秦始皇的那一堆美貌姬妾,可不得不承认这个妇人,美丽、端庄、大气而又娴雅,美得沉稳,是她最喜欢的样子。而美丽的东西,不论是什么,总是赏心悦目。   黑夫朝西西眼睛所示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   “好看不?”西西眨眨眼睛。为了方便,也防止有人认出自己,西西穿了件男子的衣衫,有点儿遗憾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小女子的美丽。   “不知道。”黑夫老实答道,“别盯着人看,让人会觉得你是登徒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看到一朵花觉得漂亮多看一会儿。我要是登徒子,哈哈……那你快说你看到了没嘛。”二人相处久了,西西不觉撒起娇来。这大半个月来,西西吃得好,睡得香,又心情舒畅,那几个月受的苦、掉下的肉早长了上来。身体比以前圆润许多,只是一张圆脸却没再圆起来。   黑夫盯着那张翕翕合合的红唇,心里忽然有些躁动,爱美之心?他笑笑:“看到了,只是没西西好看。”   西西脸一红,黑夫虽然老实寡言,每次说的话却都让西西喜欢:“真的?你别骗我。我虽然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可有点儿自惭形秽。”   “傻瓜。”黑夫拉下西西的衣袖,“你不是说要去喝那个甜酒吗?”   喝甜酒是一方面,主要是这家酒楼地处洛阳最繁华的地段,从楼上看去,下面的一切一目了然。   西西前两日就在酒楼靠街的窗户,对着大街边看边喝了半天甜酒。上了五次茅房,可连白芷的影子都没见到。今天如果再没找着,明日她和黑夫就准备起程去荥阳了。   说是甜酒,更像一种甜甜的饮料,黑夫又要了当季的瓠瓜和一些吃食。西西边吃喝边瞧街上的行人。黑夫不认得白芷,只在一旁默默陪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扫向身边的人。   魏子都进酒楼的时候,无意中朝靠窗的地方扫了一眼,感觉有点儿奇怪,两个年轻的男子相对坐在窗前的案几旁,也不说话。哪儿奇怪呢?又抬头看了一眼,一个男子眼瞅在外面,另一个男子却明显神思在对方身上。原来,是龙阳……魏子都一笑,想上前细瞅那个脸朝外的男子何等模样,竟勾得一身男子气的大男人满眼含情,旁边的人已道:“魏公子,赵公子在那边久等了。”   西西只顾瞅着窗外的人,并没注意到魏子都,黑夫却耳朵灵敏,听到魏公子,一下子就看清那是西西口中以前的主人。   “西西,大哥突然肚子疼。”黑夫弯下腰来,捂住小腹。   “啊?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西西赶紧站起,扶住黑夫,“那个鱼脍是生鱼片,有可能不干净,我吃不下,你吃得多,肯定是了。我想起来了,有个人就是吃了那个……”西西说不下去了,只记得三国时的一个名人爱吃生鱼片,结果寄生虫太多,挂掉了。后世那个岛国的人爱吃生鱼片,不是因海水污染,爆发大面积的疾病吗?   “一定是这样了。”西西皱眉,这个时代痢疾可是大病,不小心就会因此丢了性命,“大哥,咱们回去吧。快点儿抓些药。”   “你还要在这儿找人呢。再等会儿,我能坚持住。”黑夫道。   “不找了,找了这几天都没见人影。大哥,我们赶紧回客栈吧。你要是生了病,我怎么办?”   黑夫求之不得。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由西西搀着,下了酒楼。因黑夫装得太逼真,西西在门口雇了辆马车,把二人拉回了客栈。   西西把黑夫扶进了房间,又急急去找扁鹊。扁鹊来后,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强健的病人,最后留下两副调理肠胃、止泻的药走了。   西西把药熬好,细心地吹凉,要黑夫喝掉。黑夫哪里想喝:“西西,大哥觉得好多了,你先放在那儿,我一会儿再喝。”   “这都吹凉了,快点喝吧。”西西听说一般不得病的人,要是忽然得了病会非常严重。黑夫平时身体强健,吃饭也不注意,什么都由着自己,要是倒下了……西西不敢想。   黑夫还想推辞。他不怕在战场上挨刀,却最怕喝药。西西看黑夫皱着眉头,以为他疼得厉害,便轻声哄道:“大哥,你再坚持会儿,我喂你。”   西西用木勺把汤药递到黑夫嘴边,黑夫痛并快乐着,乖乖张开了嘴。二人相处近一个月来,虽然同吃同宿,但除了那次西西痛哭,黑夫拥她入怀,还没有如此亲密过。   以前难喝的苦药一下子变得如甜浆一样香甜,黑夫看着西西,心里只盼碗里的药永远喝不完。   “好了。”西西把空碗放到一边,“大哥,你肚子有没不舒服,想不想上茅房?”吃错了东西一般都要拉肚子的,可黑夫却只是喊疼。   “只是有些疼,”黑夫笑笑,“没事的,吃了药过一阵子就好了。别担心,我身体好得很,那次打仗,挨了两刀抹了些药就好了。”   西西听后却心疼不已,这男人没人照顾,总是不在乎,唉,自己只能多操心了:“大哥,你这样子,我们再在这儿待两天,等你好了再去荥阳吧。”   这下黑夫的肚子真疼了。他不清楚魏子都有没认出西西,要是再待两天,万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交给那人。   “天气越来越热了。要是再耽搁,路上不好走。”黑夫郑重道,“那位兄弟说的有时间,再耽搁恐怕晚了。”   “可你的病,路上又吃不好。万一……”西西眼圈一红,坐在榻上。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西西,你不是什么都听大哥的吗?大哥心里有数。我想早一天去那边,咱们也好安定下来,不再这样颠沛流离。对了,这次咱们坐船、走水路,可以快些。”   西西沉默半晌,看了看黑夫,见他坚持,只得同意了:“咱们再捎带几副药吧,要是有情况也好在路上有防备。”   “好。”黑夫笑着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西西担心黑夫半夜病情加重,便没回自己的房间,趴在黑夫的榻前守着黑夫。   黑夫苦笑。等西西睡着后,他轻轻地把西西抱上榻,这次不再是冰凉没有生息的身体,而是一具温暖且散发着少女体香的身子。黑夫小心给西西盖好被子,自己侧卧在一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这次装病,虽然因心里的私心,却也清楚地看到了西西对自己的情意。他忍不住俯身在西西额头一吻,却又怕西西醒来,自己露了馅。最后,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黑夫看了好久,他默默念道:西西,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一定帮你找到,只是这次你别怪我,那个男人……   第二日,西西醒来,看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吃了一惊,回头看到黑夫安静的睡颜,吐了吐舌,悄悄下了榻。   黑夫肯定一夜没睡好。西西不忍打扰他,便回屋收拾东西。今日就要起行,要准备吃食,还有再去抓两副药备着。等西西收拾停当,把白粥端来,黑夫已经醒了,其实早在西西醒时黑夫就醒了。   “大哥,你肚子还疼不?”   “不疼了。昨日的药不错,吃了就好了。”黑夫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昨晚……本来要照顾你的,却睡过去了……”西西脸一红。   “你还小,禁不得熬夜,不听我的话,不早点去睡,而且那样睡容易着凉。”黑夫想起后面的情景,把话岔开,“粥吗?我都饿了。”   西西想起早上那暧昧的一幕,赶紧把粥递给黑夫。      ☆、第十四章 敖仓      因为西西舍不得小红马,黑夫只得向船家多付了钱,把两匹马都捎上。   两人顺利到达荥阳敖仓,黑夫径直去找敖仓丞陈京。敖仓立于荥阳城东北敖山之上,背靠黄河,周围绵延二十余里,有近三千仓窖,每窖储米粮约六千石,共有约一千八百万石粮食,是秦朝最大的粮仓。敖仓由敖仓长总负责,敖仓丞管内务、调度,除了管理敖仓的小吏,还有两千名兵士守卫。   陈京见到黑夫,高兴地上前一把抱住:“黑夫,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因为你父亲之事,颓废不已呢。”   黑夫笑笑:“事情既已无可挽回,小弟总要吃饭,还请大哥收留。”回头对西西道,“西西,见过大哥。”   西西上前一福。   陈京看是一清瘦少年,却行了女子之礼,再细看一眼,哈哈大笑:“大哥就说,你老弟一直呆在军中,不愿意来此做一小吏,咋忽然肯屈身前来了呢。原来如此。甚好,甚好,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陈京和黑夫商谈了一番,领着二人回到家中。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跑上前来,叫道:“爹爹,爹爹……”瞅了瞅黑夫和西西,眼珠一转,又跑回院子里,叫道:“娘亲,爹爹带客人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埋怨道:“又是这样,不提前说一声。”   黑夫上前拱手:“大嫂,不好意思,我们来得急,又得麻烦您。”   “这是黑夫?”妇人刘氏道,“好几年没见,又高又壮了。这是?”   “黑夫的媳妇。”陈京接口道,“赶紧回屋做饭去。满仓呢?”又扔了两钱给女儿:“春妮,去外面打壶酒来。”春妮接过钱,一溜烟没影了。   “黑夫的媳妇?”刘氏上前拉住西西的手,“我就说这小子咋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呀,这手又细又白,跟水葱似的。黑夫好福气,从哪儿讨来的媳妇?”   “咳……咳……大哥、大嫂,我们还没成亲。”黑夫看西西一张脸羞得要死,直要埋尽衣服里去,“我们……”   “嗐,都一样。改天我和你大哥给你们做主。”刘氏是个响快人,也不做饭了,上前拉住西西的手,开始盘问起来。两个男人摇摇头,进了屋。   刘氏问,姑娘多大了,家里都有谁,怎么认识黑夫的?西西一一作答,她的身份帖上是十五岁,比实际年龄大一岁,西西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了,也不在乎,只说自己十五岁,父母都死了,被迫成为贵人家奴婢,因主母不喜,逃了出来,为黑夫所救。所以来到了这里。   刘氏唏嘘了一回,叹道:“看姑娘这细皮嫩肉的,父母都是好人家,应该没受过苦。不过黑夫人实在,又活络,你嫁他将来肯定有福享。要不是他父亲,黑夫好好的校尉当不成?”   西西只知道黑夫在军中待过,不知道具体的过往。黑夫不说,自有理由,她也没问。刘氏以为西西羞怯,便没再打破沙锅问到底,站起身来:“姑娘先歇着,嫂子做饭去。”   西西站起身来:“我来帮嫂子。”   刘氏不喜做饭,陈京为敖仓丞,同僚之间难免应酬,每次来人,刘氏都煮一锅粥食应对。好在大家不计较,吃饱为乐。   西西看刘氏在小灶房里忙东忙西,毫无章法,便道:“嫂子,让我来吧。”   刘氏尴尬一笑:“那麻烦姑娘了。”   西西看锅里已煮好了一锅粟米粥。屋里有面,有一大块凝固的动物油脂,还有几颗鸡蛋。只可惜没有平底锅,只有陶罐,瓦釜,陶甑。瓦釜的底平些,可以当平底锅用。便在面粉里加鸡蛋,又加了些青菜,食盐,搅好,放少许油脂于瓦釜底部,再把搅好的面糊倒其上,刘氏烧火,不一会儿做了一摞又香又软的煎饼来。   刘氏惊讶不已,问道:“姑娘从何学来,嫂子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西西一笑:“我在贵人家呆的时候,见过这样做饼。嫂嫂尝尝,看味道还成不?”   刘氏撕了一块放到嘴里,砸巴了几下:“姑娘这手艺,咱们这寨子里怕是没有的。”刚开始刘氏还有些心疼那块动物油脂,这下心里释然了。煎饼又香又软,从来没吃过的美味啊。   打酒回来的春妮闻香而来,后面还跟着三岁的弟弟陈满仓,二人看着母亲:“娘,什么味道?好香。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刘氏给每人了一块饼:“赶紧出去,你爹和叔还没吃呢。”   西西看灶房有一筐青菜,便择洗干净,用开水一淖,调了个青菜。   饭菜端上桌时,黑夫和陈京已喝了半壶酒。陈京知道妻子的手艺,以为又是一锅菜粥,当看到香喷喷的煎饼和绿油油的蕨菜时,疑惑地看了眼妻子:“这是从哪儿新学的?”   刘氏呵呵一笑:“西西做的。快吃,好吃得很。”说着打掉春妮伸来的一张手:“再吃,全到你肚子里了!”   春妮看了看父亲:“爹爹,你吃不吃?你要不吃,我吃了!”   陈京一笑:“看来黑夫比我有福气。”端起装饼的盘子,给黑夫一张,给女儿一张,又给儿子了一张。   黑夫咬了一口,又看了眼西西,心道,陈大哥说得没错,我有福气。这饼的味道太好了。赶紧娶回家,天天给我做饼吃!   西西做的饼很快被一扫而光。黑夫的喜悦又上了一层,看来来这里是对的,虽然开始只能做个管粮仓的小吏,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身边,又有这么好吃的饭菜,到时候再生几个娃娃,该知足了。   煎饼的美味很快俘虏了小女孩春妮的心。晚上睡觉时,春妮吵着要和西西睡。西西高兴地答应了。   管理敖仓的吏员有五六百人,加上守卫的两千兵士,还有来回搬运粮食的民夫,敖仓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吏员们的家眷又多迁于此,敖仓外二三里的寨子已成了一个小型的市镇。守卫的兵士多是单身来此,因此许多家眷便卖些衣物与吃食给这些年轻的兵士。   西西和春妮在陈家睡了两晚后,陈家旁边的一个小房子空了,原先住在那儿的人家,因为男人辞了小吏的工作要回老家,黑夫便盘了下来,和西西搬了过去。   西西像买了新房子一样高兴,她来到这个世上一年多来,终于有个稳定的家了。虽然又小又简陋,但西西把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破旧的案几和床榻也擦洗了好几遍。主人因为走远路,便把东西都留给了黑夫。   黑夫从敖仓回到家,看到西西跪在地上,正用布擦席子上的灰尘。夏日的薄衫把她的身体紧紧裹住,滚圆的臀部翘起。黑夫口干舌躁,先灌了一通水。忍不住跑到屋里把正在低头干活的西西拉到怀里:“我都回来了,歇会儿吧。”   “剩了一点儿,就要擦完了。”西西推他,用手去擦额头上的汗。黑夫看晶莹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到脖子里,沿着脖颈下的薄衫消失不见,喉头又紧了紧,看四处无人,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西西闭上眼,只觉一双柔软的唇沿着颈项慢慢舔咬啃噬,自己浑身酥软,双手无力地攀住面前的男人。   不知何时,双唇慢慢上移,像品尝美食般一点一点儿攻城掠地,最后挪到同样柔软的双唇上。男人有些犹豫,先轻轻用唇碰了碰,接着就含住像吃东西般细细吮砸。西西张开嘴透气,对方像发现了新的美食,很快攻进新的地盘……   黑夫只觉得一股少女的幽香萦绕着他,让他渐渐迷惑其中。他在军中日久,各种段子都听过:女人的上面的唇最诱人,女人下面的……他想不下去了,把西西平放在榻上,忍着躁动,像对着一盘美食,细细品尝。   西西情不自禁的□□一声:“黑夫,我们……”   “西西……”黑夫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我明日就去和大哥说,咱们选个日子就成婚。好不好?西西,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西西低喃。   “西西,”黑夫又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待你,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恩。我相信你。”西西道。   黑夫覆身上去。二人心意已定,此时的礼教并不严格,《列女传》的故事要到东汉以后了,而像宋明时对女子的各种约束还没有。西西这几个月来,个子不再生长,臀部和胸部却日益丰满起来。黑夫整日与西西在一起,对西西的变化感同深受,知道这颗小桃子要成熟了,他可以放心地摘了,而那个男人也会终将远去。   西西不知黑夫的心思,只觉这几个月来黑夫一直很守礼,怎么今日回来忽地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想推拒,却心含喜悦,不由地屈起身子迎合。黑夫大喜,他正当年轻,血气旺盛,西西的姿态无疑是一个邀请。一双大手不由上下游弋。   正当二人气喘吁吁,不知身处何地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脆脆的童音:“黑夫叔叔,你干嘛欺负西西姐姐,压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求收藏!!!!   ☆、第十五章 无言      西西羞极,想推开上面的人。黑夫却不紧不慢起身,对着外面从门缝里偷窥的春妮和满仓姐弟二人道:“我和姐姐玩游戏呢,春妮和满仓不也这样玩吗?”   春妮眨了眨眼睛,推开门走进来:“可我弟弟不喜欢我压他,每次压住他他就哭。还向娘亲告状。西西姐姐,你不疼吗?黑夫叔叔这么高,这么大个,一定很重的。”   西西欲哭无泪:“不疼……对了,春妮想吃煎饼吗?我去给你们做。”   “好唉,好唉……”春妮跳起来,“还是西西姐姐最好。姐姐,你的脸怎么红红的?还有黑夫叔叔也是。”   “姐姐刚才擦地累的。”西西赶紧起身去灶房,远离这是非之地。   黑夫抱着满仓转了一圈,让他们姐弟自己玩,过来帮西西烧火。   西西低着头,不敢看他。黑夫笑道:“别这样,孩子们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怎么了。”   “就是你!忽然这样。以前规规矩矩的,怎么就变得这么不老实。”   “以前你还小,”黑夫低声道,“现在你长大了。我们都这么久了。”   “难道你以前救我、还有一直照顾我是有目的的?”   黑夫哈哈一笑:“我救了你几次,不是该以身相许吗?”   西西瞪了他一眼:“原来我上了你的当。还以为你是老实人……”上一世不成功的恋爱,男友左右逢源,西西伤透了心。她这一世发誓要找个踏实可靠的,黑夫刚好闯了进来,虽然没有魏子都的风流潇洒,但西西愿意找个傻点儿的靖哥哥,也不愿意去找桃花到处开的韦小宝。谁知二人刚在一起,黑夫就显现出了与刚开始的不一样。   西西想想二人刚认识时,每次都是自己受辱难堪的时候得他相救,一路上他又体贴照顾,把她的芳心吸走。她现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个他值得留恋,要是看错了眼,将来怎么办?西西越想越伤心,泪水不觉流了出来。   黑夫看西西不语,扭过西西的身子,才发现西西泪流满面,有些无措:“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西西用袖子擦了擦泪水,问道:“你以前是校尉,有地位,其他女人没对你示好过?”   黑夫上前把西西的脸擦干净:“以前我一直在军中,也没遇到什么女人。倒是有一些卖身的女子,我一次都没去过。我想……”   话还未说完,一个小脑袋探进来:“西西姐姐,煎饼做好了没?我饿了。”   姐弟两个吃完东西,蹦蹦跳跳地走了。黑夫把门闩上,把西西拉到自己对面坐下:“西西,怎么了?原来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哭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黑夫小时候,父亲经常在外常年不归,母亲在家常常哭泣,后来哭着哭着就去了,父亲却一直没有回来。祖母对黑夫说,女人命苦,将来不要让你的女人受苦。黑夫那时就一直想,如果我遇到心爱的女人,一定要让她快快乐乐的,不能像母亲那样,在哭泣中煎熬。西西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人,他发誓一辈子待她好,一辈子让她幸福快乐。两人相处一个月来,刚才他压在她身上还好好的,要是那姐弟俩没来,说不定……这是怎么了?黑夫摸不着头脑。   西西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婚前综合症,上一世恋爱的阴影她不觉挪到了这一世身上,她该怎么对黑夫说?   “西西,你想让我怎么做?对我说。这样子,我不知咋办……”黑夫看着西西的眼睛,想出一个理由,“是不是因为咱们什么都没有?要是结婚,有些寒酸。你要是不愿意。等我挣够了钱,咱们再结婚。”   “不,不,大哥,我跟你到这里来,就决定和你一起生活。”西西道,“有地方住就好了。我可能是想多了……”   “想什么?”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我怎会生你的气?”黑夫道。   “以后要是有别的女人喜欢你,你怎么办?”   “原来是为这个。”黑夫心情大为放松,“有你就够了。再说我没喜欢过别的女人,即使别的女人喜欢我,我不喜欢也没用啊。”   “要是你也喜欢呢?”   “你不是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能我见了有些女人会觉得喜欢,但那种喜欢和对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妻,在我的心里。那些喜欢可能如喜欢一朵花一件衣服似的转眼就去了。”   西西把头埋进黑夫的胸膛:“可我怕将来有别的女人,借你的那种喜欢把你抢走。”   “傻瓜。”黑夫亲亲西西的脸颊,“永远不会的。我的心在你这儿。”   西西仰起头,直视黑夫的眼睛:“那你发誓,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不能心里有其他的女人。也不准纳妾。”   黑夫想没想就答应了。他从没想过将来会有一群他不要也得要的女人:“好,我发誓。将来不能有别的女人,只有西西一个。好了,你以后也别哭了,把我吓坏了。”   西西睨他一眼:“那以后你得听我的。我让你朝东,你不能朝西。我不高兴了,你得哄我。”   黑夫有些想不明白,才来了几日,一直乖巧温顺的西西怎么有些不讲理了。但他明白,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忙一连声的同意。看西西终于眉开眼笑,黑夫小声道:“西西,我刚才没吃饱,饼子都让那两小娃娃吃了。”   “我再给你做。你想吃什么?今天只顾打扫屋子,没来得及给你做好吃的。”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黑夫抱住西西,“我一会儿就去隔壁找大哥说去,定个日子咱们就成亲吧。咱们一个屋子,你睡东间,我睡西间,可时间长了我怕管不住自己。”   西西听黑夫说得如此直白,羞得低下了头轻轻道:“我听你的。”   “西西,现在委屈了你。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   “记得今天发的誓言就好了。”西西笑着挣脱黑夫的拥抱,“我先给你做吃的去。”   西西和黑夫都没有父母亲人,亲事再简单不过。如果不是为了准备嫁衣和结婚所需的必需品,黑夫只想拣最近的吉日就成亲。   刘氏悄悄拉住西西道:“西西姑娘,嫂子给你说。男人在没那事的时候都恨不得贴在你身上,等一成婚新鲜头一过,就慢慢远了。尤其有了孩子,成了黄脸婆,经常看你不顺眼。所以,嫂子劝你,别都听黑夫的,得让他多念想念想。要是让他太容易吃着,将来不知道珍惜你。”   西西没想到大嗓门的刘氏,再普通不过的妇人,有如此精辟的见解,想着自己和黑夫相识也只一个多月,真算闪婚了,便问道:“嫂子,你说什么时候合适?”   “依嫂子说,你绣嫁妆最少得两个月,再加上准备别的东西,就三个月吧。现在天又热,再过三个月天凉爽了,刚好成亲。”   可黑夫却不乐意了,三个月,天天在一块,摸得着却吃不着,最后陈京出面调停,定了两个月后的日子。而西西也听刘氏的话,住到陈家的小屋,还与春妮一起睡。   “西西啊,嫂子告诉你。你没有父母,以后没有家里依仗,可全靠男人了。越是这样,越要依礼法,你们现在住一块,寨子里的人知道了,背后会怎么说?将来男人想起来也会不尊重你。”   西西本来想着住一起也没什么,反正二人都要结婚了。刘氏的一席话让她一下子明白了做人的重要性。结婚,是多么神圣的事啊,要是开始草率对待,谁知后面别人会不会草率对你呢?礼的作用就是让人珍视啊。   西西心里对刘氏充满了感激,一个只见数次面的人如此为你着想,像父母一样掏心窝地对你,这个世界也慢慢让人开始留恋了。   西西做饭拿手,可女红却不行。刘氏看西西剪刀都拿不好,缝衣服的针脚歪歪扭扭,更别提绣花了,不由叹气:“看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你饭做得好,可这女红实在太差了。嫁衣将来是要传女儿的,你这样子可拿不出手。”   “那怎么办呢?”西西叹气,一边吸被针扎流血的手。   二人正在商量,黑夫进来看到,抓住西西的手细细看了一阵:“别做了,再做下去指头都肿了,我们去买吧。”一面心疼西西,一面黑夫也不想因为一件嫁衣又要往后拖一个月。刘氏本想帮西西做绣活,可黑夫已经等不及了。休沐那天,他带着西西骑马直奔荥阳城而去。   黑夫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带到了身上。他向来心大,只管花钱挣钱,没想过要存什么钱。这次更是,只觉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尽可能地办好,不让西西受委屈。   西西看中一件红衣的嫁衣,问了价钱,不由伸了伸舌头。黑夫却不管,三下五除二把从头到脚的东西都买了一通。   西西肉疼,小声道:“太贵了些。”   “一辈子的事贵些才好。”黑夫道。   西西听了,甜甜地低下了头,这是她的男人啊,她以后的依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麻烦点下收藏啊!   ☆、第十六章 成亲   二人买完东西,天已经到了下午,黑夫看了看腰中的钱袋,轻轻皱了皱眉,刚才什么都不考虑,只拣喜欢的买,现在剩的钱只够买两个饼吃了。   西西看出黑夫的犹豫,便道:“大哥,我们回去吧。有几十里路呢。要是晚了,回去路上不好走,我马骑得又不好。”   “我先去买张饼垫垫肚子,你在这儿等着。”   “卖的饼又没我做的好吃,我们还是回去吧。”西西知道,这个男人要是手头宽裕,早就去对面那座酒楼了。   “这么远的路,早上又没好好吃饭。”黑夫摸摸西西的头,“你看着东西,等我一会儿。”   西西看着身边三四个大小不一的包裹,幸福地叹了口气。   黑夫果然买了一张油饼来,递给西西,西西咬了一口,又递给黑夫,黑夫摇头:“我不饿。”   “太多了,我吃不完。有点儿腻,”西西小声道,“一会儿骑马,吃多了会不舒服。”   黑夫才低头咬了一口。   西西一笑,咬了一口,又递给黑夫,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把一张油饼吃完,相视一笑,黑夫又把皮囊里带的水拿出来给西西喝。   二人甜情蜜意,眼中只有彼此,全然不知道刚才的一幕全落在了旁人眼里。   出了荥阳城,西西策马向前奔,她现在的骑术已经好了很多,加上黑夫又给她做了新的马镫,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合适她的的马鞍,西西骑着小红马能独自在宽阔地带策马奔驰了。黑夫也很高兴,打马追了上去。却不知,不远处,一匹马不远不近地跟着。   转眼到了成婚的日子。   西西坐在榻前,先绞脸,再梳妆,刘氏同两个年纪相仿的妇人帮西西打扮完毕,西西穿上红色的嫁衣,只等黑夫来接她。   隔壁的院子里已渐渐热闹起来。陈京作主婚人,黑夫这两个多月交好的吏员、兵士纷纷前来贺喜。只见新郎一身黑色的长袍,头戴长冠,腰束玉带,与平日的装束大不相同,显得人丰神俊朗。   黑夫家的院子和陈京家的相邻,既不用车也不用轿,黑夫只需把西西背回家即可。原先刘氏想让西西骑马绕寨子一圈再回家,结婚嘛,就是要向大家喧告这个男人归我所有了。可西西不想被众人的眼光戳穿,所以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法。更何况万一有人认出她来……   夕阳西下的时候,西西听到门外响起欢呼声,春妮跑进来,兴奋地叫道:“姐姐,叔叔来接你了!”   “死妮子,快叫婶婶,到现在还乱叫!”刘氏给女儿一记栗子。   春妮揉揉被打的头笑嘻嘻道:“姐姐好漂亮!”   西西莞尔。与这么欢乐的一家人作邻居,也是福气啊。   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一群人,簇拥着当中穿黑衣的新郎。   西西还是第一次见黑夫穿宽袍大袖的衣服,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西西忽然觉得黑夫有另一种说不出的帅气,只不过与魏子都不是一种类型。同样,西西也在黑夫的眼睛里也看到了惊艳。   黑夫走到西西跟前,轻轻说了一句,弯下腰。西西趴到黑夫的背上,搂住黑夫的脖颈。众人起哄起来,几个二十来岁的兵士唱道:“新媳妇的屁股圆,新媳妇的屁股翘,新媳妇的腿儿长,新媳妇的腰儿细……”   西西脸红不已,这时又没有盖头的红巾,西西只得把脸埋在黑夫的脖颈里。   柔柔软软的呼吸像在抓痒痒,黑夫一窒,西西的身体往下落了些,黑夫往上重重一托,紧跟的一群年轻男人笑得更加开怀:“黑夫,背不动媳妇,让哥哥来背呀。”   “对啊,可别累着,后面还有更累的呢。”   “黑夫,你这身体,别中看不中用啊。”   黑夫在众人的笑声中把西西背回家。陈京主婚,二人跪在地上先拜了天地,又遥拜了双方父母。站起身,夫妻二人正相互对拜,一群人一拥而上,把黑夫和西西挤成一团。   黑夫眼疾手快,一把把西西拉到怀里。   众人哄笑:“黑夫,这么快都等不急洞房了……”   闹洞房的习俗自古就有。这群兵士整日守卫无聊,见一新鲜事兴奋半天,更不用提看到别人娶亲了。而闹洞房时不分大小,新娘子又娇羞貌美,不少人跃跃欲试。   黑夫知晓这些兵痞子的手段,他当初也干过哄闹新人的事,只不过不像有些人趁机去摸婚礼上的小姑娘一把。   黑夫把西西护在胸前,朝众人抱拳道:“内人羞怯,众弟兄有什么冲我来吧。”   “不行,”一人大喊道,“得让新媳妇给我们每个人敬碗酒。”   “好,敬酒可以。”黑夫笑道,趴西西耳朵前偷偷说了句话。西西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早有人上前,拿起酒坛,把案几上的一溜碗倒满。   西西端起酒,呈到来人跟前:“请大哥喝酒。”   “这还差不多。”刚才嚷闹的人道,“新媳妇敬的酒得喝。”正要端起酒喝,忽然酒碗被人拿掉了。   “谁敢抢我的酒……”   众人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俊美的男人出现在小院里,他玄衣高冠,秋日的风吹起他宽大的袍袖,更衬得他容颜如玉,风姿翩翩,仿佛仙人一般。刚才哄闹的男人们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停下看他,女人们的眼神也不由胶着在他身上。   黑夫看到来人,脑中哄的一响,只觉万念俱灰。   陈京最先回来神来:“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魏子都看着一身红衣、娇羞满面的西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心里无由生出一股气来,面上却笑呵呵地道:“公主,你作为大秦的公主,婚事却如此简陋草率,要不是我无意中来此,还以为认错了人。”   西西正要开口说话,黑夫上前,把西西拉到身后:“这位公子,你说什么?今日是我黑夫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还请公子入座喝一杯。”   魏子都看了眼黑夫,认出是遇袭时把西西救的那个人,忽然笑起来,一把抓住黑夫的前襟:“当初你把公主救了,魏某对你感激不尽,现在想来,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先袭取公主,然后再救公主,从而让公主对你感恩戴德。现在你如意算盘要打成了。要不是我来戳穿你,还不知道你以后怎样待公主呢。说,你骗取公主婚姻,有什么打算?”   黑夫眼神一冷:“公子说的哪里的话?黑夫不明白。黑夫当时救西西,并不知她的身份。而我们在一起这几个月,我也并不知道她是公主。”   “几个月?”魏子都嘿嘿一笑,朝西西道:“公主,你想明白。你的身份,这个人可知道?还是他知道而瞒着你,利用你的无知而接近你,向你示好。”   西西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魏子都忽然来这里做什么。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可不想再回去。可魏子都说的话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西西想明白,抬头对魏子都道:“这位公子,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说的公主是谁。如果我是公主,我怎么会在这里。公子可能认错人了。”   黑夫一听大喜,可随之一想,又有些疑问,这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西西为什么不承认认识他?   一边的众人却听晕了。本来一个普通的婚礼,却忽然节外生枝。公主,谁不想当公主?住大屋,吃美食,这个女子如果是公主,怎么会不承认?只是这位俊美的贵公子,怎可能把一个普通的女子当公主呢?   魏子都不慌不忙走上前,众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魏子都看也不看黑夫,走到西西跟前,俯身轻轻说了一句话。   黑夫看西西脸色一变,知道不好。   众人惊诧地盯着当中的三人,女子俊美,黑夫英武,魏子都飘逸,赏心悦目啊。难道要上演一出二夫争一女的戏码?   魏子都风淡云轻地笑道:“天色已晚,公主,是去是留,都随你。”说着抬脚要走。   西西叫道:“魏公子,你等等。我跟你走。”   众人愕然,可更愕然的还在后面。西西忽然抱住呆若木鸡的黑夫,不顾众人的眼光,立起脚深深吻了上去。这是西西和黑夫第二次亲吻,也是西西主动第一次亲吻黑夫。   黑夫回过神来,把西西紧紧箍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二人如同在无人之境,深深相拥。旁边来观婚礼的人瞠目结舌,许多年轻姑娘媳妇脸红得滴血,想抑制住不看却忍不住抬头。   黑夫却只想天地停转,停留在这一刻。   最终,一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宁静,满仓拉住春妮的衣襟,不解地问道:“姐姐,叔叔这是在干什么?”   黑夫依依不舍地松开西西,西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声道:“夫君,等我回来。”   魏子都早已不悦,满脸怒气,当下急步走开,西西牵马追了上去。   陈京招招手:“天都黑了,大家也热闹过了,该散的散了吧。”   刘氏走到黑夫跟前,推他道:“傻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黑夫却摇摇头。   这一夜,黑夫在院中喝得大醉,而西西,随着魏子都,来到了荥阳城。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喜欢的点下收藏啊,你们的支持才是十九写下去的动力啊!   ☆、第十七章 入毂      “公子,白芷呢?”西西叫道,“你别诓我。”   魏子都没有温度的一笑:“现在有比白芷更重要的消息,公主肯定有兴趣。”   “我没兴趣。我只要找到白芷。小婵和许多人被她害死,连我也差点被她害死。我要亲口问问她,杀了她。”   “公主没兴趣,但与公主切身相关。”魏子都道,“秦王死了。你的父亲死了。”   秦王?魏子都和赵姬从来都不称秦始皇为皇帝,只称他为秦王。只是,我的父亲?   西西问道:“我的父亲不是赵国的公子吗?”   魏子都哈哈一笑:“你母亲用心良苦,临死时不惜装梦游逼你进宫杀秦王。为了让你一心一意当她的卒子,又给你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父亲。可惜你母亲不相信你,又暗暗叮嘱了白芷。你进宫后,果真无所行动。白芷才动了手。所以这也不能怪白芷,要怪只能怪你的母亲。”   “可她冒然行动,害小婵和那么多人都死于她手,我也差点被她害死,我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让她给小婵偿命。快说,白芷在哪儿?”   “公主殿下,你要找我吗?”白芷从门外走进来。穿着金丝织锦的深衣,头发盘起,宛然另一个活生生的赵姬。   西西吸了一口气,这要在别的地方,她恐怕认不出这就是白芷。   “是不是有些眼熟?”白芷笑,“公主既然来了,白芷就再告诉你个秘密。赵姬是我的母亲,可不是你的。你的母亲只是我母亲身边的婢女,你是那个卑微的婢女和那个死去的秦王的孩子。本来我想亲眼看一下女儿弑杀亲父的场景,可是你在宫中逍遥自在,什么都不管,我还以为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办法,白芷我只好替公主动了手。对了,谢谢你那箱财宝,要不是那东西,白芷还出不了宫,说不定与小婵一起死了。”   “你,卑鄙!”西西大怒,“原来,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哈哈哈……”白芷大笑,“对,我们是一伙的,你只是我母亲的一颗棋子,你的母亲也是,现在,秦王死了,那胡亥把别的皇子和公主斩杀殆尽,你,公主,你会怎么样?知道真相的滋味好受吗?”   西西怒起,抽出鞋中黑夫给的匕首就冲了上去。白芷没想到一直好脾气的西西竟然像发了怒的小老虎一样冲了上来,忙往后一躲,却被西西扑倒在地。   白芷抓住西西握匕首的手,二人扭打在一起。匕首撞到案几上,被打落在地。西西心里涌现出无比的恨意。她来到这个世上,原以为疼爱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利用自己。而身边的的人除了单纯的小婵,都在笑看她这颗棋子。她恨极,使出了泼妇打法,手抓、脚踢、口咬,一会儿,白芷衣服凌乱,浑身被西西□□了一番。当然,西西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散了,脸上也被抓了一道。   外面的侍卫听到响声,冲了进来,却看到魏子都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拿着西西掉落的匕首冷笑。   西西一下跃起,抓过魏子都手中的匕首,又朝白芷呼了上去。西西是死命的打法,白芷刚才已用尽了力气,一边东躲西闪,一边对魏子都叫道:“公子,救我!”   西西性起,把匕首扬起,朝白芷掷去。白芷躲闪不及,匕首击中她后背,“啊”的一声惊叫,抱住了魏子都。   西西冲上来,魏子都拦下她:“好了,公主的气也出够了,我当中间人,你们俩暂歇一下。”   “你们狼狈为奸!”西西怒道:“如果我母亲……赵姬设计我,那晚上她发疯,你们都清楚,是不是?”   “公主,”白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要不是我母亲,你说不定早死了。你应该感谢我母亲的养育之恩。”   “哼,我宁可早早死去。”   “你死!”白芷脸色一变,叫嚣起来,“你为什么不早死?你占着本来属于我的身份,什么也不做,过得逍遥自在。而我,却只能像个婢女一样守在母亲身边,母亲死了,却还要做你的婢女!你从小又笨又弱,一个字,师父教几遍都不认得;一首曲子,弹了两年才会弹个开头。可我母亲还把你尊为公主。你虽是秦王的女儿,但像你这样又笨又傻的,在秦王宫中早死了。说不定还不如那个玉清公主。要不是我母亲,你哪能活到现在!可恨的是,你没和小婵一起死掉,要是你死了,秦王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女儿,那该有多高兴啊!也解了我这么多年的愤恨!”   “我要杀了你!”西西的恨意更进一层,想起小婵临死前血淋淋的样子,什么也不顾,上前使劲儿掐住白芷的脖颈。   西西看到白芷喘气越来越粗,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快意。终于,帮小婵报了仇。   身后一双手抓住西西,把西西拖到一边。   白芷咳了半天,回过气来,给西西一个意味深长地笑:“亲爱的公主,你杀不了我的。反而是你,你现在在这里,不害怕吗?”   “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害怕。要杀要剐随你们。”   白芷站起身来,走到西西身边,看了西西一眼:“你从小胆小如鼠,如今却大变样了。对了,自从溺水后就不一样了,让我怀疑换了个人。不过……公子,你说怎么办?”   一直在旁边默然无声的魏子都扫了二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姑娘说怎么办?”   “我给公主做了那么久的婢女,让公主也来做我的婢女吧。如何?”   西西笑:“你不怕吃的东西里面会有□□?还是睡觉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掐住了脖子?怕不怕小婵,还有因你冤死血淋淋的宫女会半夜索命?”   “不怕。倒是你,准备好怎么伺侯本姑娘吧。亲爱的公主。”   西西成了白芷的侍女。不过是做粗活的,近不了白芷的身。西西想逃走,却发现这个宅院看似普通,实则警卫森严。里面只有白芷和魏子都两个主人,分别住东西两个小院。当中隔着一座小花园。   “把这些东西都快点儿洗好,姑娘等着用。”白芷身边的侍女青荷把一堆衣物扔给西西。西西接过来,放到水盆里。   到午时的时候,终于洗完,西西捶下快要弯成弓的腰,准备去吃饭。青荷又走了进来,扔给西西一堆床单被罩:“快点洗了,别耽误事。”   西西看了一眼,扔在盆里,先用皂角泡着,去打饭,晚了,饭可能都没了。   等西西吃完饭,回到水井边,青荷正站在一边等着她:“让你赶紧洗,你竟然去吃饭了,你好大的胆子!”   “我去吃饭,并没耽误洗东西。”西西道,“姐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可直接说。”   青荷得白芷的暗示,要整治一番西西,便冷笑道:“你做事不认真,还好有意思说。去那边跪着,啥时候跪明白了,啥时候起来。”   青荷是白芷身边的大丫头,平日里是从不踏进浣衣房的地儿的,一边的老婆子看不对头,早有眼色地避到一边,只剩西西一个站在井水旁。   “不跪?”青荷怒极,扬手就要打西西,西西反手一推,青荷摔倒在地。一旁的小丫鬟赶紧扶起她。青荷叫起来:“还不抓住她?抓住了好好地打!”   西西操起一根洗衣服的木棒,对着上来抓她的丫鬟挥舞不停,丫鬟不敢近前,青荷在一边气极败坏的叫嚷:“你们这些不中用的,还不快点上去!一个下人,要反了!”   西西背靠着墙,冷笑道:“下人?青荷姑娘是何许人也?上等人?还有,你去对你家白芷姑娘说,她想侮辱我,就别用这么低级的法子。她在我身边作侍女时,我是怎么待她的?我一个大秦的公主,死也有死的尊严。”   “想死?没那么容易。”白芷走进来。她本想慢慢折磨西西一番的。今日魏子都不在家,刚好行事。   两个侍卫走进来,把西西手中的木棒打掉,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西西抓起,朝外走去,西西第一次感到恐怖。   “白芷,你等着,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好,我恭侯。”身后传来白芷阴森的笑声。   男人把西西扔进柴房,随手门一关,屋子里暗淡下来,只有门缝里透进的光映着男子毫无表情的面容。西西按下心里的恐惧,话语尽量平静:“这位大哥,我能不能先问你件事?公子呢?公子是不是不在家?”   白芷爱慕魏子都已久,二人住在一起,却以礼相待,其中的缘故虽不明白,但那日西西与白芷相斗,魏子都一直静立一旁,不闻不问,直到西西掐住白芷,白芷快要喘不上气来时,魏子都才把二人拉开。二人的关系并不是表面那么和谐。前几日,白芷虽然为难西西,让她不停地洗衣物,但没有特别过分的事。今日忽然变本加厉起来,西西猜测魏子都肯定不在家。   果然,男子听到西西的话,稍微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公子是出了门,但今日公子回来得晚,救不了你。”      ☆、第十八章 天变   “大哥……这里寂静无人,咱们不妨先聊聊天?”西西压抑住恐惧与憎恶,“你什么时候追随公子的?可知你们女主人、白芷喜欢公子,而公子并不喜欢她?你这样对我,只要我不死,小心公子回来后,你自有苦头。”   男人解衣服的手一顿,他最近两个月才进魏府做了侍卫。白芷对魏子都的情意阖府皆知,而魏子都不接受也不拒绝。自从西西来后,白芷与魏子都大吵一架,白芷忽然对他和另一个侍卫亲密起来。今日之事嘛,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女主人有交待,再说自己一个男人又不吃亏,从没想过男主人知道后会怎样。   “大哥,你是哪里人?看你一表人材,气宇轩昂,应该不是为奴为婢之人。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六国被灭,不关我的事,可你家女主人却把气撒到我身上。我是秦公主,还是不是秦公主,对我自己而言并没什么区别,可你家女主人不这样认为。她让我洗衣羞辱我,我也认了。我一个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命运折辱我,我虽想反抗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哥,你却不同,你身为男儿,顶天立地,又出身不凡,虽然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时势造英雄。现在始皇驾崩,二世继位,六国后裔继起,天下风起云涌,正是寻取功名的好时机。大哥若是信得过小女子,不出两年,天下群雄并起,大哥可大展身手,何必做一个区区侍卫?”   男人的眼神闪了闪,他确实是韩国贵族,父兄任韩国高官,但国灭身死,留他一人,在外游荡无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岂会做此下人?   柴门透过的光线照着衣衫破旧的小女子,并没有那些女人的慌张,面容平静,却白皙透亮,五官并不出众,但凑在一起,却生动无比。尤其是一双眼睛,没有下人的恭卑,怪不得公子与女主人吵架。而这番言论,却是男人从未在任何女子口中听过的。   西西紧紧抓住身后的干柴,掩饰内心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能否起到应有的作用。这个男人不是马车上那个粗鄙的中年男子,而这个时代阶层的分别,贵族和平民的气质很容易分别,但愿自己没认错。   西西正当紧张时,男子忽然近前,一把撕开西西的前襟,西西大骂:“你卑鄙、你无耻、你他妈的……”   男人却停下了进一步动作,看着西西:“女主人交待的事情,总得让她看到结果。”   西西更尖厉地哭叫起来:“你不是人……”恶毒的话却骂不出来。   白芷刚走到柴房外面,就听到西西的哭叫,心里痛快至极。忽然,一人大踏步奔来,一脚把柴房门踢开,抱起衣衫不整的西西就往外走。   西西趴在魏子都怀里,看到白芷,抽抽噎噎,泪水流个不停。   魏子都把西西抱进房里,冷着脸,丢给她一身衣服:“快换了!”说着急步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白芷的怒吼声:“公子好本事。公子对白芷说,找到了这个贱人,要捉回来让白芷泄气,却没想是为了自己。既然这样,公子收了就是了,何必假惺惺地任我放在浣衣房?”   只听魏子都道:“你把她放在浣衣房数日,对她的羞辱也够了。她毕竟是个公主,你母亲算计她,她在宫中也差点因你而死。再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现在一无所有,你不喜欢她,放她在一边就是了。何必这样羞辱她,要是因此她死了,你舅舅那儿怎么交待?我们留她还有用。”   “别这时候提我舅舅!”白芷脸一横,忽然笑道,“你敢说你对她没有一点儿心思?我现在怀疑,你怎么找到了她。我早对你说她已经死了,你……你心里一直有她,是不是?当初那把匕首……哈哈……只可惜公子有意,佳人无情。我要看看你怎么俘获秦公主的芳心。”说到秦公主三字,白芷咬牙切齿。魏子都是已故赵丞相幼子,以灭秦、恢复赵国为己任,而西西是秦公主。   “我的事不用你管。”魏子都恢复以往的神情,不再理白芷,转身进了屋。   西西看魏子都的神情,小心试探道:“公子,刚才那侍卫并没对我做什么,你不要杀他。”   “哦?”魏子都眉一挑,“没做什么?难道我的眼是瞎的?看来我得亲自检查一下。”说着提起西西扔到了榻上。   西西没想到刚脱离虎口,又进了火坑:“你做什么?你既然救了我,就不应该这样!”   魏子都不管不问,把西西压到榻上,用唇封住了西西的口。   窗外,白芷看屋中纠缠的两人,恨恨地离开了。   魏子都起身,把西西搂到怀里:“好了,别哭了,以后你就待在这个院子里,白芷不会对你怎样。没有我的吩咐,她也不敢进来。”   看西西还哭,不禁怒道:“你衣服还没洗够?”   “公子,”西西哭道,“我现在也不想报仇了,我都成亲了,求你把我送回去吧。”   “你真的喜欢那个人?”魏子都脸色一凛,“还是你喜欢那种男人?”   “我逃出宫时,他救了我。我不想当什么公主,只想平平安安过一生。黑夫待我很好。公子你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自有优秀的女子与你相配。西西的身份,还有西西无德无能,只是一个弱女子,帮不了你什么忙,只会拖你后腿,还求公子把我放了。以后我会对公子感恩戴德。”   “遇袭时,我也救了你,你为什么不以身相许?”魏子都冷笑道,勾起西西的下巴,“以前你远远看到我就脸红不已,话都说不成句,怎么现在如你愿了,却把本公子弃之如履?”   “以前?以前什么时候?”西西装傻,“怎么我都不记得。如果西西对公子有意,怎会……”   “公主把本公子的心搅乱了,却想逃开。”魏子都用手轻轻抚摸着西西的脸颊,“我现在还娶不了你。但你乖乖地呆在这儿,忘了那个男人,过几年,天下定了,我就给你名分。”   魏子都不是那个侍卫,西西多少清楚他的脾性,对人看似有礼,实则无情,只好装柔弱与可怜来逃避。   没有了白芷的侮辱与呵斥,西西得以在魏子都的小院中清静下来。黑夫咋样了?会等她吗?   秦帝国的咸阳城,却风起云涌。秦始皇在第六次东巡途中病逝。当时随侍的除了丞相李斯,上卿蒙毅,还有中郎将赵高和秦始皇最小的儿子胡亥。   秦始皇重病之时,蒙毅代皇帝去泰山祈福,身边只剩下李斯、赵高和胡亥。   赵高看过秦始皇弥留之际留下的诏书,与李斯密语。   李斯听后大惊,连忙摆手:“李某向来忠于陛下,这种事万万做不得。”   赵高笑道:“赵某有一问,还请丞相作答。丞相与蒙将军之间,公子扶苏与孰亲厚?”   李斯黯然:“斯不如也。”   赵高又道:“蒙恬、蒙毅兄弟二人,一人为将,一人为上卿,如果扶苏即位,丞相该当何处?”   李斯沉默半晌:“生死有命,荣辱有定。李斯三十多年来为秦王朝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不能愧对先皇。”   “先皇在时,公子扶苏不得圣心,多次违逆,先皇才驱逐他于长城监工。而先皇喜爱公子胡亥,众所周知。胡亥年虽不过弱冠,但聪明多智,一路上对丞相也侍奉若父。丞相,如果公子胡亥继位,丞相制定的法律章程都将延续下去。丞相拥护有功,地位只会更加尊贵。如果公子扶苏继位,他好儒,与先皇不合,多与先皇争论,丞相为秦奔波三十多年的心血只怕要付水东流。赵曾听闻,丞相微时,见厕中鼠与仓中鼠,厕所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东躲西藏,数日不得饱餐一顿;而粮仓中的老鼠,终日无所事事,免遭东奔西藏,而吃得体形肥硕。丞相不为自己,也想想后世儿孙,难道丞相百年之后,忍心看到众子孙如厕中鼠一样,东躲西藏,只求饱食吗?”   李斯喟然长叹:“依郎中令之见,该当如何?”   赵高内心大喜,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便道:“玉玺在我手中,只需丞相再起草一份诏书。赐扶苏自杀,胡亥继位,捕蒙恬入狱。蒙毅不在,天时地利人和,天下只在丞相手中耳。”   李斯顿了一下,便按赵高所说的写了,赵高加盖秦始皇玉玺,秘令迅速传往上郡。   此时正值暑热时节,离咸阳城还有大半个月的路程。赵高处死秦始皇弥留之际时身边的侍从,快速沿驰道日夜奔赴咸阳。因天热尸体发臭,赵高买了一车鲍鱼放在秦始皇的车厢内。每日送食请安如故。   扶苏接到秦始皇斥责的诏书后当场自杀,而蒙恬被捕入狱,副将王离接任蒙恬之职。半个月后,胡亥继位,后人称之为秦二世。因有李斯的保奏,加上秦始皇生前并未册立太子,刚刚统一六国十年的秦帝国在郎中令赵高的操纵下继续前行。   新帝继任的消息传到荥阳敖仓时,黑夫正在经历失妻之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求包养,求收藏啊!!   ☆、第十九章 寻妻      西西虽然被圈禁在魏子都的小院里,但也感受到了事情非常。魏子都自从对西西表露心迹后,忽然忙得不见踪影。早上老早就出门离开,晚上很晚才回来,行色匆匆,但神情却充满了隐隐的兴奋。西西觉得有大事发生了。   这日,魏子都早起出门,不过午时却回来了。他进了院子,走到西西的窗前,看西西正拿着一卷书简细读。秋末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空中跳跃几番,照在屋里那白衣素服的人身上。可能是书简里的内容有些难懂,那个人仰起头,低低吟哦一番,又沉思下去。额前的头发掉下几丝,她伸开手,轻轻撩了上去,如玉的手腕与黑发相映,是一副再鲜明不过的图景。   魏子都虽然以前对西西多有冒犯,这时却只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美人对着书简或点头或蹙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慢慢走进自己心里呢?赵姬活着之时,他对她多是一种怜悯,因为知道赵姬的打算,每次看到柔弱的西西,都忍不住叹惜,一颗必死的棋子,从生下来就被人摆布,将来到死的那一天该如何呢?会解脱吧。   也许这是去咸阳路上他送她匕首的初衷,他知道她爱慕她,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让她在临死的时候多一些温情吧。可她却拒绝了,并让给了白芷。白芷对他的情意众人皆知,赵姬临死时曾嘱意他娶白芷,她大概也知道。魏子都苦笑。遇袭的时候,他有些庆幸,如果就此消失不见,也许命运会截然不同。可是没有如果。他拉她上马时,发现不想失去她。他把自己的异常当作对她的怜悯,直到她跳下马,义无反顾地跑远,他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同。当把白芷放回安全地带,他急驰到原地,还好,她虽然受了重伤,并没走远。那个男人,如果自己晚去会儿,也许,她与那个男人就此消失。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接下来走向死亡的命运让他避开众人,带着她独自疗伤。既然无法改变入宫的命运,那就在最后的时光好好地陪陪她。   进宫后的事情从白芷的口中透露出来,他并不惊讶。虽然欺骗了她的身世,但刺杀秦始皇的事情他却暗暗祈求她不要做,那么多年,那么多人都没有杀掉秦王,她一个弱女子,就好好地做她的公主,直到有一天嫁人生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让他不解的是她让白芷带出宫的两箱金银珠宝,等听说她在宫里安安静静,却也不是柔弱可欺,他忽然意识到她的想法,记忆中的影像大变,她什么时候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变得狡黠而有主见?   而当白芷下毒却自己逃出来时,他知道她既定的命运到底没有改变,那晚,别人不知道,他坐在房子里静默了半宿。他想起自己从懂事以来就接受父亲的遗命,要继续辅佐以赵歇为首的赵室宗族,推翻秦人的统治,一雪四十万赵国男儿被坑杀之辱,重新建立赵国,恢复赵武灵王时的雄风。可秦国已统治六国之人多年,赵室宗族被幽禁于偏远苦寒之地,生活的磨难早把许多人的意志磨穿,谁来重立赵国呢?赵歇吗?说到底,他和她一样,命运都操纵在别人的手上。   虽然他知道自己长相俊美,许多女人喜欢他,他也有过不少露水情缘,但他并没有一个真正相爱的人,也没有遇到一个想做妻子的女子。直到那天荥阳城的一个小市场边上,他看到她喂那个男人吃饼,二人就着一个普通的饼子脉脉对视,情意绵绵,心里忽然无比地恼怒。那个男人,如果他没记错,就是小船上的人,他们二人是怎么相识的?白芷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难道她堪破了赵姬的阴谋,逃了出来?还是早与那男子有交接?他想追上去,却被人叫住。他暗暗让身边的侍卫去追随。知道男人只不过是一个看守粮仓的小吏时,他笑自己想多了。   等他终于有机会去找她时,却发现她正与那人举行婚礼。如果晚去一步,那可能再也不会挽回了。虽然他不敢保证他把那男人哪天杀了,再把她抢回来。   他诱使她回来,却因为生气,放任白芷让她做浣衣妇,但暗暗让人盯住白芷。那个侍卫,如果不是逃了,死有余辜。只是白芷,因为是赵姬的女儿,加上赵歇的嘱咐,他只能敬而远之。只愿这样过了几年,她慢慢知晓他的情意,把那个男人忘了。或许,更简单的方法,是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魏子都的计划很好,却没想到时事突变。秦二世即位后,天下大哗,等南方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传来,门外突传有名叫黑夫的人求见。   黑夫?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魏子都忽然想起那个男人也叫黑夫,便点头。   黑夫走进院子。自从成亲之日西西跟随魏子都离开,他沉闷了几日,按捺不住心思,便出来寻找。刚好碰到那名逃走的侍卫,黑夫大喜,来到荥阳城中后,便想尽办法要救西西回去。可魏府森严,他只有等待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你叫黑夫?”魏子都跪坐在上首,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庞被晒得黧黑,果然人如其名。   “是,黑夫打扰公子,公子照料内人数日,还请让在下夫妻二人团聚。”   魏子都笑道:“如何说?你一个小小的仓吏,还想尚公主?”   “公子。现在天下纷争,南方起义后,各地应者云集。公子从洛阳来到荥阳,不是看重敖仓,为后面作打算吗?鄙人虽然只是一名小吏,在敖仓时日不长,但对敖仓分布守卫非常熟悉,另外在军中多年,虽只是一名小小的骑兵校尉,但自认也有些作用。如果公子把内人归还黑夫,黑夫将会为公子赴汤蹈火。”   魏子都重新打量一遍黑夫,忽然笑道:“公主已侍奉魏某多日,对魏某情深意切。不是魏某不归还公主,而是公主选择了魏某。”   黑夫双手紧攥成拳,压抑住心中怒气:“公子,还请黑夫与公主见最后一面。如若似公子所说,黑夫再不打扰。”   “你来得不巧,公主前些日子不适,回洛阳了。”说完,魏子都指着一旁侍立的两名丫鬟:“这两名女子何如?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壮士如有意,魏某送于壮士。”   黑夫的脸黑下来:“不用了。”   魏子都一笑,朝门外喊道,“送客。”   黑夫不动,魏子都有些怪异,难道这小子有别的花招?二人互相盯视,谁也不相让。   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魏子都一看,大惊,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所存赵王宗室的最高领导者——赵歇。自从赵国亡后,赵歇被囚禁于上郡北边,与荥阳相隔千余里,现在竟然能跑出来?   魏子都赶忙上前拜见,君臣二人相见后,赵歇开门见山:“听说公子纳了秦公主玉薇?”   魏子都心里把白芷骂了一遍,刚见到娘舅就打小报告。面上却堆满笑容:“大王从何说起?”   赵歇道:“公子纳了就纳了,这没什么。只是目前有变,秦公主有重要作用。”   “请大王明示。”   赵歇心里冷笑,在我面前装傻?可自己被囚禁十多年,在外全靠魏子都,只得和颜悦色道:“公子在外奔波,劳苦功高。如今南方一小卒举公子扶苏的名号,号大楚,称霸一方,聚众数千人,正在扫荡秦国。这位秦公主的夫君,原是蒙恬手下骑兵校尉,因父亲有叛国罪而被除名。蒙恬已死,你我经营多年,现在正是需要军队的时候。骑兵骁勇,我赵国当年因此称霸七国,黑夫愿意归顺赵国,可喜可贺,还请魏公子成全。”   魏子都心一冷,还想黑夫一个人竟胆敢来府里要人,原因原来在此。赵歇被囚多年,初出门就遇人投靠,心里正得意,自己一介臣子实难拂其意。   果然,只见黑夫对赵歇长揖:“还请赵王成全黑夫和内人。黑夫将为赵王鞍前马后。”   赵歇爽朗地一笑,接纳了黑夫的投诚,又转首安抚魏子都道:“女人嘛,到处都是,公子何必拘泥于儿女情肠,等天下大定,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   赵歇想一箭双雕,他被囚多年,外面只依靠魏子都一人,如今借此时机,正好分魏子都的权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手下两个臣子相争,自己才好平衡,不被魏子都架空。   魏子都君臣表面言笑晏宴,内里却剑把弩张。黑夫知道事成,便顾不得其他,眼睛只盯着门外。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厅里。看到黑夫,西西一下子飞奔过去,扑到黑夫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救包养,求收藏啊!!!   ☆、第二十章 洞房      黑夫带西西来到荥阳城内的一家小客栈。自从二人成亲那天别离,已有一个多月。   西西兴奋不已,拉着黑夫问东问西,黑夫一一答了。   “这么说,你以后要跟着赵王了?”西西道。   “为了救你,我在府外呆了多日,后听说赵王要来,才想此主意。我父亲是韩国人,后来入了秦军,受蒙将军器重做了校尉。可父亲不知为何叛国,罪及子女,蒙将军偷偷将我放还。如今蒙将军也死了,天下又乱了起来。我想,呆在敖仓做个小吏可能也不会安稳,而赵王给人的感觉很英明,跟着他应该也没错。”   “赵王,赵歇……”西西拼命搜寻脑子里关于秦末的历史记忆,可想不起赵歇何许人也。便道,“陈胜吴广起义,秦王朝撑不了几年就要覆灭了。可最后的胜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黑夫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西西想了想,慎重说道:“夫君,你我夫妻一体,这些话你听了可能会觉得惊异,但西西不得不和你说。西西曾做过一些奇怪的梦,记得一些故事。如果没记错,过几年天下纷争,楚国项羽称霸,强极一时,可最后却败给了一名沛县小小的亭长,名刘邦。而刘邦之所以得天下,是因为他下面的三个人,一是萧何,一是张良,一是韩信。萧何和刘邦是同僚,张良是韩人,计谋超人,韩信用兵如神,原先只是一名游侠,连饭都吃不饱。刘邦主要因为得此三人,才得了天下。”   西西娓娓道来,黑夫却如地震:“这么说,我应该去投那个叫刘邦的人。”   西西点头。   黑夫沉默了半晌,对西西道:“我会把这些话好好记在心上,见机行事。”   二人相逢的喜悦被刚才的一番话冲淡了许多。从陈胜、吴广揭竿起义至今两个月来,刚统一十年的秦帝国烽烟四起。将来的战争已可预见。   油灯如豆,冬日的寒意渐渐袭来,黑夫把被褥展开,拉过西西的手,轻轻说道:“睡吧。”   西西有些紧张,这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啊。   黑夫也有些不自在,他等西西钻进了被窝,才坐到榻边解衣服。凉凉的被窝里,温暖的身体一附上来,西西闭上了眼。   黑夫觉得浑身的躁热无处发泄,想着军中同袍的那些话语,把身下的人儿搂得更紧。   “吹了灯吧。”西西闭着眼轻轻祈求。   黑夫支起身把案几上的灯吹灭,黑暗的夜里只剩下二人交缠的喘息声。   “疼,疼……”西西推身上的人。   黑夫一滞,忽然心底里涌出一阵狂喜。那个魏子都,虽然嘴上那样说,毕竟是个君子。西西在魏子都身边一个多月,原来还是完璧之身。   “我会轻一些。乖,再忍一下。”黑夫吮住西西的唇,“一会儿就好了。”   西西知道黑夫平时爱惜自己,便相信了黑夫的话,一会儿,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黑夫才停下来。男人在床上的话果然信不得。   第二日一早,二人骑马回敖仓。黑夫疼惜妻子,出了城,把西西抱在胸前,二人一骑,小红马跟在身后回了家。   “你现在投靠了赵王,赵王没什么指示吗?”西西看黑夫和往常一样去看守粮仓,有些疑惑。   “粮食是根本,他让我先呆在这儿,有什么事再联系。”黑夫亲口爱人,“我去上工,你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西西点点头。黑夫一只脚都跨出了门,却又折回来,把西西紧紧抱在怀中亲吻了一通才走。   隔壁的刘氏和儿女听到动静,过来看望,见到西西,春妮欢快地叫了起来:“姐姐……婶婶,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弟弟可想你了。”   刘氏是过来人,看了眼西西的神色,笑道:“这下可好了,黑夫不用担心了,也可以好好过日子了。过上一年半载,生个大胖小子,就圆满了。”刘氏是个知趣的,并没有提结婚当日的事,也没有盘问西西的公主身份。   西西睡了一觉起来,包了些饺子,给隔壁端了一半,剩下的刚煮好,黑夫就回来了。   黑夫进了屋,径直把西西拉起来,一把抱起,踢上门,上了榻。   “还没吃饭呢。”西西推身上的人。   黑夫不理,只管埋头苦干。忍了二十多年,一朝食髓知味,黑夫第一次觉得白天从未有的漫长。好容易等下了值,再也忍不住。家不再是清冷一片,有了心爱的人等候,即使是冬日,也暖洋洋一片。   春妮要找西西玩,刘氏叫住女儿:“去外面给你爹打壶酒来。别总去打扰叔叔婶婶。”   “为什么啊?以前我们天天还住一块儿呢。”   “死妮子,让你别去,你就别去。哪有那么多话。”   春妮撇撇嘴,打酒回来,听到母亲正小声抱怨:“这男人啊,一点儿都不知心疼女人,你看都十多天了,天天折腾大半宿,也不知西西那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陈京嗤地一声:“吃饭吃饭!有那闲心,不如操心点别的,过两日,小妹要来,你先收拾收拾。”   陈京家里有老娘老父、两位兄长,还有一个妹妹陈婉,兄长们都已成婚,也有了孩子,陈婉本来已经十五岁了,可小时定了亲的男人却死了,陈婉不想嫁村里粗鄙的庄稼汉,便来投奔兄长。   刘氏心里有些不乐意,陈京一个人的工钱除了自己家用,还要寄回去大半给父母和兄长贴补家用,如今又来一个小姑子,越发捉襟见肘了。忽然抬头看到午时西西端来的汤饭,因为她觉得好吃,给丈夫剩了一些。自从西西回来后,春妮和满仓就不再吃母亲煮的粥了,西西也每次多做点,有时两家一起吃,有时西西做好了给刘氏端过来。刘氏心里有了谋划。   这日,西西正坐在窗前给黑夫补衣服,刘氏走过来:“妹子,忙什么呢?”   西西把旧衣服举起给刘氏看:“我的针脚太差,只得学着多补些。”   刘氏道:“人哪有那么齐整的呢?你的饭做那么好,要是女红再好的不成,别人还怎么活啊。”   西西脸一红:“天冷了,我想给黑夫做个棉袍,可不知怎么裁剪,正想找嫂嫂帮忙呢。”   “这算什么。你把布拿出来,比着他的旧衣做就好。”   二人忙活了一阵,刘氏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卖吃食?”   “是啊。”刘氏道,“你别看你陈大哥虽然是仓丞,可工钱就那么多,要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啊。他嫌我总是煮粥喝,我也想做些好吃的,可得过日子啊。过几日孩子姑姑还要来,又到了嫁人的年龄,我作嫂嫂的还得提前准备。”   西西低头想了一想,黑夫作小吏的钱虽然够他们俩平时花用,但却攒不下什么。这个时候,要是出现什么意外,真有些紧张。   刘氏以为西西害羞,便道:“妹妹不必担心抛头露面,你只管做,我去卖就好。”   西西点头,上面有陈京罩着,刘氏性格泼辣,应该没什么问题。便道:“那卖些什么呢?”   刘氏想了想:“妹妹烙的饼,还有煮的饺子,还有那肉汤里泡馍,都好吃得紧。你陈大哥都说好吃,肯定是好吃了。”   “黑夫回来后,我跟他商量后再回复嫂嫂。”   结果黑夫不同意。黑夫想,自己娇滴滴的老婆本来是公主,跟着自己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做那种粗活,怎么也不同意。   过了两日,陈京的妹妹陈婉到了。西西想了个主意,准备把会做的几样饭教给陈婉,陈婉会做后,刘氏再去担着卖,这样也不至于黑夫生气。   刘氏高兴不已。   两家住的地方离寨子口很近。寨子口有一片宽阔的地带,是寨子里人们平时的集散场所,渐渐形成了小小的集市,有几家卖吃食的,主要针对的客户是守护敖仓的兵士。   西西先教了陈婉怎么包饺子。陈婉很聪明,很快学会了。刘氏的饺子一下子成了紧俏货。五六日后,有不少兵士在寨子口排队等着刘氏。   陈婉是个勤学的姑娘,她学会了包饺子,听嫂嫂说西西还会做许多好吃的东西,便准备来向西西多学习。   陈婉来到西西的院子时,看西西家的门紧关着,她以为家里没人,正要走开,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说话声,夹杂着男人浑厚的笑声。   陈婉见过黑夫,虽然高大英武,但总是板着一张脸,她私下曾同情过西西,嫁了这么个没趣的男人。一年多前陈婉的未婚夫去世时,陈京曾说他有个好兄弟,正好给陈婉说亲。所以陈婉的父母才让女儿来投奔兄长。谁知来了后,陈京再没提过那件事。而陈婉是女儿,又不好意思问兄长。嫂嫂虽然待自己不错,却隔着一层,这种事哪好意思问。陈婉曾怀疑兄长是不是骗了自己。来了这么多日后,陈婉听说西西和黑夫刚成亲两个多月,忽然明白兄长所说的那个人应该是黑夫。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求收藏啊!!小天使们   ☆、第二十一章 分离   想及自己本来要嫁的人可能是黑夫,陈婉的脚步不动了。她站在一人高的柴垛边,透过窗户上的缝隙,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只见黑夫和西西相挨而坐,面前有两个碗和两盘饭。一盘是饺子,一盘是肉串。黑夫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忽然低下头吻住了西西。陈婉大吃一惊,怪不得二人吃个饭都关着门,原来如此。她想回去可又忍不住再看,此时黑夫已把西西抱在怀里,吃一口饭再哺到怀里人的口中,二人就这样用着饭,过了没多久,黑夫把西西抱起,朝内室走去。不一会儿,传来女子压抑的喘息声。陈婉面红耳赤,要迈步离开,一根柴却被碰到地上。陈婉吓了一跳,蹲在地上柴垛边,再也不敢动了。   里面的二人可能想着天色已晚,家里又没其他人,再不顾忌,声音渐渐高昂起来。男人的声音渐渐传出来:“吃人的小妖精……”   陈婉不知何时回到了家,一会儿,刘氏也回来了。她只顾高兴,丝毫没注意到小姑子的异状:“阿婉,你看咱们的吃食这么抢手,没几天,都快顶上你哥的工钱了。到时候,你出嫁,嫂子给你好好准备些嫁妆。”   陈婉道:“嫂嫂,人还没影呢,准备什么嫁妆?”   刘氏一笑:“这么多单身男儿,改天让你哥好好瞅瞅,男多女少,要嫁人还愁啥?”   陈婉低低道:“在家时,三哥以前说过一个人……那个人在这里吗?”   刘氏知道丈夫以前的打算,呵呵笑道:“那人啊,好是好,只可惜娶妻了。阿婉不用担心,好男儿多的是。”   可人的心里就是那么奇怪,越得不到,反而越惦记。陈婉渐渐对隔壁的事上起心来。   这日西西正在学着给黑夫裁件棉袍,陈婉走了进来,看西西正在着急,笑道:“妹妹做什么呢?”   西西一看陈婉,犹如遇到了救星:“姐姐快帮我看看,这袖子怎么剪?”陈婉比西西大几个月,女红虽说一般,但要比西西强太多。   陈婉帮西西把棉布裁好,西西拿起针线来缝,一边问陈婉:“最近吃食卖得好吗?”   “好。我嫂嫂高兴得不得了。妹妹,那饺子、煎饼你是跟谁学的?我从来别说吃过,连见过都没。”   西西回答道:“我以前在一贵人家里当婢女,所以学了点儿。”   “那你跟黑夫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主妇经常打人,和我要好的一个姐姐被打死了,我就偷偷跑了出来,被黑夫大哥救了。”   陈婉看西西的神色,好像不是说谎。刘氏告诉她西西可能是哪国没落的公主,要是公主,怎么流落到此?怎会做婢女?陈婉心想,出身还不如我。   二人正在闲聊,黑夫走了进来,朝陈婉点了点头,看西西正在忙活,道:“做什么呢?天都暗了,没的伤了眼。”   陈婉见到的黑夫总是一副不苛颜笑的脸,说话也规规矩矩,没想到待妻子这么温柔。心里没来由地一痛。   西西笑道:“哪能呢?整日坐着也没事。你身上的衣服旧了,想学着做件棉衣。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还没做饭呢。”   “今日无事,和几个兵士去附近山上打了会猎,猎到两只野猪,拿回来一只,所以就回来早了。”   “野猪?怎么收拾啊?”   “你不用管。一会儿我弄就成。”   陈婉听着夫妻二人闲聊,知道自己不便再打扰,该回家了,便向西西告辞。   陈婉回到家,听到隔壁叮叮当当的声音,想西西一定站在黑夫旁边,娇娇柔柔,惹人怜爱。   晚饭的时候,黑夫送到陈家一只野猪腿,春妮和满仓高兴地跳起来。虽然住在敖仓旁边,不缺粮食吃,但肉食还是很稀缺。   吃过饭后,刘氏把今日在寨子口买的一小袋核桃倒出来,装了一个小筐让陈婉给西西家送点儿,两家邻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互相关照。   陈婉端着小筐,走进门,看西西家只有卧房的灯亮着,门也关了。想起昨天的事,陈婉脸红了。她轻轻走到门口,听里面并无动静,便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西西披散着头发,趿着鞋,开了门。   看到核桃,西西笑道:“谢谢姐姐了。”伸手接过筐子,但并没像往常一样请陈婉进门。   陈婉倚在门口:“妹妹这么早就睡了?”   西西扭过头,眼睛晶晶亮,陈婉却看到一丝红晕爬上西西的脸颊:“天冷了,我怕冷,所以早早上床了。”   “那就不打扰了。”   西西关上门,看榻上躺着的黑夫,瞪他一眼:“都是你,这么早就睡觉,让人笑话。”   黑夫呵呵一笑:“笑什么。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天又冷,干不了别的。”说着捂住西西的双手,“看,一会儿就冰凉冰凉……”   西西把凉手伸进被窝里挠黑夫,黑夫笑着把西西拽到怀里,二人打闹成一团。门外,陈婉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西西二人的嬉闹声,慢慢踱回家去。   “对了,过几日我要到荥阳城里去。”黑夫对西西道。   “是赵王的事吗?”   黑夫点头:“不过时间不长,多则半个月,少则四五天就回来了。”   “好吧,你去吧。”   黑夫一叹:“我想着你会不舍,原来什么也没有。”   西西偎到黑夫怀里,笑道:“我当然不舍,可你是男人要做事,要是整天陪着我,别人会笑话的。”   “谁笑话了?”   “婉姐姐说春妮想晚上找我玩,都没时间了。”   “白天玩了,晚上我回来得陪我。不知……”黑夫忽然看着西西,抚摸西西的肚子,“这里不知有我们的孩儿了没。”   西西脸埋在黑夫的脖颈里:“哪能那么快?”   黑夫叹道:“我想快点儿有孩儿,又不想。你还小,要是有了孩儿,不知吃得消吃不消。”   “天下的女人都生孩子,怕什么啊。”西西笑。   黑夫看着西西,忽然道:“你父皇,我说是已去世的皇帝陛下,你想他吗?”   西西怔了怔,对秦始皇的感情有些复杂。她原来对他的理解只限于课本上的总结:伟大的政治家,轻民力的统治者。但有了血缘的联系,加上在宫中的几个月,西西一方面觉得秦始皇不愧是伟大的政治家,光每天批改一百多斤奏折的毅力已让人敬佩,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杂事,另一方面却少有普通人的温情。当西西亲耳听说他死后尸体腐烂,与鲍鱼同车时,心里又叹又怜。一介伟人就这么死去了。虽然历史的轨迹没有改变,可他如果不那么追求长生不老,早日立扶苏为太子,那么秦帝国也不会如此短祚。现在的咸阳,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我要做的事与秦相对,西西,你会不会怪我?”黑夫道。   “我都给你说我做的那些梦了。世事如江水东流,不可更改。现在那么多人起义,胡亥昏庸,什么都由赵高把持,秦灭是迟早的事。”西西叹口气,“那个公主的身份,还是不要了。我父亲,每到他忌日时,我会拜祭他。”   黑夫松了口气,眉头紧接着皱起来:“天下要乱了。只怕许多人要来敖仓抢米粮。等从荥阳回来,找个偏远的地方呆着。”   因为明日就要分离,黑夫又正血气方刚,西西虽然有些受不住,但想着丈夫要去打仗,便由着黑夫尽了兴。   黑夫走后,西西白日里去给刘氏帮忙,和陈婉一起做饭,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晚上,西西一个人睡,陈婉便过来陪她。   可黑夫半个月后没回来,直到寒冬过去,柳枝抽芽,还不见人影。   西西难免担心起来,外面的消息很难传到寨子里。吃饭时,陈京说,陈胜吴广起义后,咸阳城周围也一片反叛之声。幸亏章邯率秦军平判了起义的民众,好多起义军被打败,陈胜吴广也被灭掉了。   陈京不知道黑夫跟从赵王歇的事。以为黑夫是去原来的军队参加平叛,所以把秦军的英勇说得一夫当关,当夫莫开。西西听了心情更加不安。   “看来,荥阳这里早晚也得打仗。国家近一半的米粮都存在敖仓,咱们寨子也不安全呐。”陈京叹道。   “孩他爸,你的意思是说,要打仗了?”刘氏道,“这才消停了几年,怎么又要打仗了?”   陈京对妻子的无知很无耐,但看到一边儿女求知的神情,耐心解释道:“秦国把其他六国灭了,现在皇帝陛下驾崩了,新皇帝又不懂事,以前六国的人还活着,思念旧国,所以就开始打仗了。”   “哦,”刘氏点头,“打仗了,我们去哪儿?”   陈京想了想:“过几日天暖和了,你们先回老家呆着,那里偏僻,应该没人去那里。”   “西西呢?”刘氏看着丈夫,“黑夫一走几个月,把她一个人撇家里。万一打起仗来,全是不长眼的男人,一个女人怎么活啊。”   “哪能那么快?”陈京为女人丰富的联想惊叹不已。刚说到有可能打仗,便成了女人活不活的问题,“等黑夫回来,我去和他商量一下,到时再说。”   外面春风轻拂杨柳,阳光和照,天朗气清,却遮不住远来的黑云,天要变了。      ☆、第二十二章 雨至   黑夫许久未回,也没有音信捎来,西西从陈京家听说陈胜吴广的起义军被章邯领导的秦军打败,可随之全国各地的起义军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晚,西西刚刚睡着,忽然听到门外马的嘶鸣声。她一下子惊醒,趴在门口往外望,看到门外两个人牵马走了进来。   西西推醒陈婉,自从黑夫多日未归后,刘氏担心西西的安全,便让小姑子来陪西西。二人拿起床头的棍棒,盯着两个黑衣人走近。   其中一人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另外一人大踏步走到门口,拍了两下门,西西正紧张,忽听门外的人朗声叫道:“公主殿下,魏某来迎接公主进城。”   西西听到魏子都的声音,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疑惑转而加深,自己从荥阳逃出已数月之久,黑夫又没有消息,什么事让魏子都亲自前来?便道:“深更半夜,公子来此,恕西西不从。”   魏子都好像早料到这样的结果,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对着门说道:“公主,如果不相信魏某,还请开条门缝,你看了这个东西就知道了。”   西西把门打开条缝隙,接过魏子都递来的东西。点上油灯,看到是一方手帕。西西学做女红时,先剪了块白棉布,在上面歪歪扭扭绣了一朵红花。黑夫看见,便揣着用了。现在,白色的手帕上写了几个字:“西西吾妻,见此帕如见黑夫,一切听从魏公子。”   “夫君……他怎么样了?”西西把门打开,请魏子都进来,颤抖着问道。   “张将军护送赵王回肤施,回程的路上,遇到起义军,下落不明。”魏子都看了西西一眼,淡淡说道,“张将军临行时,把此帕交于魏某,并叮嘱如果他到二月里未回,便让魏某来接公主。”黑夫姓张,大名叫张安世。   西西低下头,泪水渐渐涌了出来:“这么说,夫君……他遭受不测了?”   “没有确切的消息,任何人都不敢确定。”魏子都道,“只是最近全国起义蜂起,势要夺秦之天下,公主为秦王之女,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为避免他人得知,魏某只好深夜前来。”   西西犹豫不定,她想在此等黑夫,可黑夫交待的分明,要自己听从魏子都的。魏子都所说的也是事实,她一个秦公主,恐怕别人欲杀之而后快。黑夫与魏子都又共同侍奉赵王歇,跟随魏子都也许有机会到黑夫。只是黑夫他现在怎么样了?   魏子都看西西迟疑,以为担心别的,笑道:“公主放心,白芷姑娘已随赵王回了肤施,现在的荥阳城里只有魏某。”   西西正要回答,隔壁的陈京和刘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魏子都简要把事情说了一遍。说他与黑夫现在是同僚,奉黑夫之命来接西西。   陈京有些不相信,毕竟黑夫成亲当日,魏子都可是劫持了西西,便问黑夫现在在哪儿。   魏子都答黑夫是骑兵校尉,统领原蒙恬手下的骑兵,正在各地平叛。担心妻子安危,所以让他来接西西。   陈京看魏子都衣着翩翩,气度不凡,所说的事情一字不差,对西西又恭恭敬敬,虽有怀疑,但西西后来跟随黑夫回来,夫妻感情深厚。他曾问过黑夫当中的缘由,黑夫只道魏子都是个君子,具体的事情没有多说。便叹道:“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敖仓这边也不安全,不知什么时候战火就会烧到这里来。黑夫既然有信,就听公子的吧。”   西西见陈京说此,知道他也在打算送刘氏和孩子回老家,黑夫不在,自己只能随魏子都走了,便开始收拾东西。   陈婉一直在一旁静静观察。当魏子都跨进门的那一刻,她不禁为魏子都的气度折倒。敖仓和寨子里多是粗俗的男子,黑夫虽然不错,但相较魏子都的俊美飘逸便显得粗犷了。西西是公主?魏子都至始至终又毕恭毕敬,那么……   西西收拾完东西,正要拜别陈京和刘氏,陈婉忽然道:“三哥,嫂子,婉儿最近与西西日夜相处,感情日深,不忍和她分开。婉儿想陪西西一同去找黑夫大哥,还请三哥和嫂子成全。”   陈京一愣,骂道:“你去做什么?过几日你嫂子和侄儿要回老家,你们一块回去,家里爹娘还念着你呢。”   刘氏想得多些,她看陈婉的神情,晓得陈婉从山里那个偏僻的地方出来,见识到一些事情,便不愿再回山里去。寨子里虽不繁华,却也较山里富裕得多。如今又来了一个神仙般的公子,陈婉又是少女思春的年纪,肯定更不愿回去了。   西西高兴终于有人陪,最近几个月的相处,陈婉与她几乎无所不谈,自从小婵去后,和陈婉在一起,才有了同龄人的活泼。而陈婉较小婵的憨厚又多了份伶俐,所以西西二人相处得非常好。她拉住陈婉的手:“婉姊姊,你愿意和我一块,我不知多高兴呢。”   西西和陈婉一起求助似地看向陈京和刘氏。陈京隐约知道西西的身份,虽然黑夫没有明说西西是公主,但也并没有否认。其中的曲折,黑夫没有细说,但目前看魏子都的情形,与上次黑夫成亲那日并不相同。如果陈婉跟随西西一同离开,那么将来陈婉也许会高攀贵人。他这个妹妹自小因为长得好些,又是家里老幺,最是娇气。目高于顶,看不中山里的男人。这样,也不失一个好门路。   陈京考虑完毕,便对陈婉道:“你在家里虽是最小,但与西西相比,你是姊姊,要照顾好她。等找到黑夫,你便回来。”   陈婉一看兄长同意了,便高兴地应是。西西也一脸兴奋地望向魏子都,魏子都一个不在意的眼神,意思是公主的事,公主自便。   很快陈婉把东西收拾好,与西西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荥阳。   魏子都把西西和陈婉安置在自己以前住的小院里,而自己则住在了前院。   陈婉自从见到魏子都后,少女的一颗芳心一下子从黑夫移到帅哥身上。只是魏子都住在前院,平时很少见面。这日,西西正与陈婉聊天,忽然魏子都有请。   原来,自从陈胜吴广起义后,赵王歇暗中举起大旗,魏子都作为赵歇下面总理一切的丞相,冗杂事物日益增多。他身边本来有一个得力的长史,管理文件,替魏子都拟写各种言辞,但却被赵歇看中,带走了。要重新找一个得力而忠诚的人员,很不容易。荥阳在六国时属于韩国,韩王同样已经悄悄举兵,在这里要找到一个忠诚于赵国和赵王的人,而且是通文墨士族,实在困难。碍于形势,魏子都综合考虑后,西西就成了最佳人选。当然,他其中有什么心思不得而知。   去咸阳的路上,魏子都对西西有救命之恩,现在,又蒙魏子都照顾,西西还没说应下,陈婉道:“公主,你不是说整日在屋子里很闷吗?刚好,有事做就不闷了。”   西西点头。魏子都分给她的工作很简单,把来往的信函分类整理后再交给他阅读即可。有时,西西也代魏子都执笔回信。   这样,每日早起吃过饭后,西西便和陈婉一起来到前院魏子都的书房,把收到的文件查阅分类,再把魏子都查阅过后,需要保存的收纳。魏子都一般要晚些到书房,看过西西整理过后的书简,再出去见客。   这样过了一个月,西西从来往的书简中得知全国正处于战争大爆发的前夜,刚刚统一十年之久的秦国,因为秦始皇之死,二世昏庸、赵高擅权,摇摇欲坠。   这日,魏子都看到呈上来的书简,哈哈大笑,招西西问道:“指鹿为马,公主以为如何?”   赵高拥立胡亥即位后,胡亥在宫中整日胡天酒地,政事一切委于赵高。赵高的权力欲望日益膨胀,借二世之名除去了与己不合的大臣,在李斯被杀之后,他再无顾忌,心中最大的愿望开始抬头。连起义者都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赵高虽是阉人,但谁说阉人不能做皇帝呢?   赵高计谋已定,恐怕各位大臣不听从他,就先设下圈套设法试探。一次赵高随秦二世出行的时候,驾着一头鹿。二世觉得很奇怪,问赵高道:“丞相为什么驾着一头鹿呢?”赵高说:“这是一匹马啊!”二世说:“丞相错了,把鹿当做马了。”赵高说:“这确实是一匹马啊!如果陛下认为我的话不对,希望陛下允许我问一问群臣。”群臣之中一半说是鹿,一小半中立,一小半说是马。最终,秦王只得顺从赵高的说法,把一只鹿说成是一匹马。   西西看过书简,当然知道这是历史上有名的“指鹿为马”之事,她黯然道:“秦亡矣。”   魏子都看了眼西西的神情,收起心中的兴奋:“公主不必害怕,即使秦亡了,公主在魏某的心中依然是公主,魏某会一如既往地待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如果觉得合胃口,麻烦点下收藏。谢谢!!!   ☆、第二十三章 无奈   如果秦亡,西西的秦公主身份会一文不名。一旁的陈婉思及此,心里忽有大大的喜悦。可西西待她情深意重,这样的想法又让人羞愧。陈婉扭头看到西西跪拜在地,对魏子都道:“多谢公子。”   魏子都起身,把西西亲自搀起来,看了周边一眼,侍从退了出去,陈婉低下头朝门口走,她走到最后,走得最慢,关门时,看到魏子都与西西坐得很近,眼睛都在西西的身上,轻声道:“西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子都的心意?”   西西装作不解。魏子都道:“这么久了,张将军下落不明,你还要等下去吗?”   西西低头道:“他是我的夫君,如果没有消息,西西会一直等。”   魏子都长长叹了一口气:“魏某自认为才学不输一般人,长得也还过得去。咱们相识在前,张将军与你只见过数面,你怎么最后会选择他呢?”   西西没想到魏子都话说得如此直白,她不否认对魏子都的好感,而且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知道魏子都言行洒落,是一个真正的贵族。这样的男子谁不喜欢呢?只是,正是因为太多女子喜欢,西西害怕得不到一世一双人,所以才选择了看起来朴实憨厚的黑夫。   魏子都笑笑,又道:“虽然很多女子喜欢我,但我一直期望找一个并肩的女子,等赵王大业成功,像陶朱公那样与之泛舟而去,逍遥自在。西西,到了那一天,你愿意随我而去吗?”   西西低头。   魏子都眼睛一黯:“原来公主喜欢的是张将军那样的类型。”   “公子对西西的情意,西西怎能不知?”西西道,“公子年轻有为,俊美无双,没有女子不喜欢。可西西只想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心里只有我,我心里只有他,与之简简单单过一生。什么公主,西西并不稀罕。”   “那么,公主觉得张安世是普通的男人,愿意过简单的生活吗?”魏子都的神情里充满嘲讽。   西西点头称是。   “哈……”魏子都道,“如果张安世还活着。魏某不敢说别的,他肯定不甘屈于人下。至于他心里有没有别的女人,魏某也不敢肯定。他年轻时一直呆在军中,见过的女子寥寥无几,公主入了他的眼,被他所救,情理之中。只怕将来有了机会,遇到别的女子,公主的所想要大打折扣。”   “你……”西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公子想让西西对你有好感,却诋毁西西的夫君,难道这不是君子最可耻的行为吗?”   魏子都一愣,二人的谈话怎么一下子到了这种地步,这种诋毁他人的行为自己都不耻,更何况去说别人最亲近的人?疏不间亲,说的就是如此啊。   “魏某草率。只是担心公主,所说的也只是作为男人的直觉,公主如果不信,不用放在心上。”说着,魏子都起身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西西有些尴尬,尽量避免不与魏子都正面接触。每日早早把书简整理好,还没待魏子都来到书房,便回到自己的小院。   魏子都却浑然不觉,还似以往那样待西西。   阳春三月,天气和暖,魏子都邀西西去郊外骑马。   “劳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歇。”魏子都没有像以往那样,骑他那匹拉风的白马,而是牵着一匹浑身青黑的骏马,“婉姑娘也一起去。”并帮陈婉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   陈婉的眼睛都亮了。西西骑的是以前黑夫买给她的那匹小红马。   三人牵着马刚走到门口,魏子都身边的随侍匆匆前来,附耳说了两句,魏子都颜色一凛,恢复往常一贯沉稳的神色,扭头对西西道:“今天骑不成马了,但有一件事还得请公主出面。”   西西点点头。魏子都骑马前行,西西随即跟上,后面是数十个护卫。陈婉只好怏怏地回到府里。   奔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魏子都领着西西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小院。   进得门来,西西一眼看到一个高大而落魄的男人,头发胡乱地束在头顶,一身黑衣多有破损。西西心里一惊,男人已回过头来,看到西西,眼睛亮了起来:“玉薇?……你还活着?”   男人正是秦始皇的儿子嬴稷,嬴稷比胡亥年长两岁。西西在咸阳宫的那些日子里,见过他两面,绿筱殿里的炭就是嬴稷亲自带人送去的,所以西西对这个兄长充满感激。   “兄长,你怎么在这儿?”西西正疑惑,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少女,身量高挑,只是充满愁苦之色。   “玉薇,这是玉清。”嬴稷对西西道。玉清就是代替西西嫁给卢生的公主。   玉清上前对西西一福:“姐姐。”   昔日三位皇室贵胄在这荒山野岭相见,玉清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嬴稷也红了眼,血浓于水,虽然西西与嬴稷和玉清不熟悉,与玉清更是第一次见面,但心里也一阵酸楚。   三兄妹进了屋,嬴稷询问了西西最近的情况。西西把从咸阳宫逃出来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他。   嬴稷伤叹道:“妹妹幸亏在父皇驾崩前出了宫。自从胡亥即位,长兄先被赐死,而咸阳城里的兄弟更是遭了殃,不仅兄弟们多被莫名处死,连公主们也一起被拘杀。我当时幸而在城外,逃了出来,遇到玉清,一并往东逃。到洛阳时,得郡守李由资助,才跑到这里。”   李斯一家老小被族诛,而长子李由却因为在洛阳,逃过一劫。嬴稷的生母是赵人,大概因此才找到魏子都吧。   兄妹三人正在伤感,魏子都走了进来。玉清看到皎若仙人的魏子都,脸不禁红了。   “公子,公主,”魏子都道,“时候不早了,还请随魏某回城歇息。”   嬴稷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对魏子都道:“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公子多多照顾。”   嬴稷是个很好的兄长,温和有礼,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照拂着两位妹妹。西西一下子多了个年龄相仿的妹妹,又有了兄长照看,虽然都在别人屋檐之下,但内心禁不住欢喜。   不久,赵王歇从邯郸传命,大概为了招抚嬴稷,让白芷嫁于嬴稷。   西西想起二人的仇怨,趁白芷还在从邯郸来的路上,对嬴稷把与白芷的往事一一道出,并重点说明了白芷想刺杀秦始皇的事情。   嬴稷挤出一丝苦笑:“妹妹,现在人为刀俎,你我为鱼肉。全国大乱,秦将亡矣,至于娶谁为妻,我们这样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定的。更何况现在的情形,我们不再是什么秦公子、公主。至于你说的那些话,为兄记下了,小心点儿就是了。只是你的婚姻,那位校尉既然已死,为兄也同意了魏公子的请求,到时一起办婚事吧。”   “兄长……”西西道,“妹妹还没收到夫君的确切消息,不敢从命。”   “这样的世界,楚国项氏起兵,拥立怀王,燕赵魏也各自行动,赵国最强,现在最大的力量在赵和楚。我和玉清一路从宫里逃出来时,路上白骨森森,渺无人烟。而你夫君自从从肤施离开后,再也没有消息。现在赵王都回了邯郸,半年多过去了,生死茫茫。况且他走时把你托付给魏公子,意义很明了。魏公子长相俊美,又为人清雅,你与其相处多日,当知道他的心意。不要傻了,妹妹,你不知道玉清有多羡慕你呢。”   “那让玉清嫁给魏公子吧。”西西道。   嬴稷一笑:“可魏公子求娶的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你呀。”说完,嬴稷不再与西西多说,转而看起手边的书简来。西西知道,最新的消息,是秦将章邯率军打败了楚国的军队,楚将项燕被杀,各国军队的士气有所挫败。作为秦国的公子,嬴稷虽然担心未来的命运,还是禁不住高兴起来。嬴稷的脸色一扫多日的灰败,变得熠熠生辉,西西不忍扫兄长的兴致,退了出来。   因为是在韩国的地面上,又是战乱时节,两件喜事办得很低调。   魏子都得知西西同意了,高兴不已,问西西有何要求。西西道:“我不想见到白芷。”   “那容易,对面巷子里有一个院子,我已经买下了,到时稷公子夫妻就住在那里。你不愿见她,就不见她。”   可有些人不是你不想见就不见的。你不见她,她却先来见你。   白芷在邯郸度过的一段日子里,因为舅舅赵王歇,享受的待遇如公主一般。她想起侍奉西西的日子,以及在荥阳所受的委屈,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听说要嫁给嬴稷,一个一文不名的秦公子,而西西最终却要嫁给魏子都,这股火犹如星星燎原,从离开邯郸,到荥阳的路上,离荥阳越近,这股火烧得赵旺。   白芷到荥阳后,先住到了原先的院子里。玉清从小悄无声息地长大,嫁给卢生后,并不受卢生看重,加上一路逃亡,胆小谨慎。听说未来的嫂嫂来了,便拉着西西前去拜见。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一枚,求收藏,求包养啊!   ☆、第二十四章 队友      西西了解到玉清的性格,但此刻不便把自己与白芷的恩怨告诉她,便推辞了。可刚一会儿,白芷就浩浩荡荡进了西西的院子,后面还跟着不知所措的玉清。   “公主别来无恙?”白芷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走到屋正中的榻前坐下,正眼也不瞧,只斜睨着西西。   “托姑娘的福,西西很好。”   “我们终于还是成了一家人。”白芷无比温和地笑着,有意无意地抬起右手,抚了抚额前的鬓发。她的右手腕上正戴着在咸阳宫时,卫姬送给西西的血玉手镯,而额前及头发上则是王夫人送给西西的东海珠。   白芷边得意洋洋地展示这些本属于西西的价值连城的首饰,边觑西西的神色。这本来都是西西得的,偷运出宫后白芷趁魏子都不在,在从荥阳去肤施的路上偷偷取了来。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白芷笑,现在都在为我舅舅办事,什么秦公主,公子,还不如一介黔首。只是魏子都,为什么最终还是娶了她?   “兄长娶亲,本来依咸阳宫的规矩要给对方行聘。现在看来,不用麻烦兄长了。嫂嫂如此喜欢这些东西,就当是西西代兄长下的聘礼吧。”西西微笑道,“以后还请嫂嫂多多照拂。”   白芷本来趾高气扬,听了西西的话,脸色暗了下来。如果自己嫁的是富贵一方的秦公子,这个血玉镯,还有东海珠,能算得了什么!可惜自己嫁的是一个逃亡的秦公子,而且这个秦公子依附的秦国正摇摇欲坠,自己最大的依靠赵王歇正准备推翻秦国!母亲活着时,自己以奴婢的身份活着,现在,终于身份明了,却成了舅舅的棋子!舅舅明知自己爱慕魏子都的啊!   白芷想清楚这个,再看手腕上戴的镯子,成了绝妙的讽刺。聘礼?公子稷自身不保,何来的聘礼?以自己目前的身份,那一箱子珠宝岂能打发的?白芷意愤难平,却忘了连那箱珠宝也是自己偷偷取的。   “放心,”白芷心里虽然恨极,面上却竭力装出灿烂的笑容,“当时公主是怎么照顾白芷的,白芷一定会按公主所做,好好照拂……”白芷紧紧咬住照拂二字,“只是公主,听闻你夫君刚亡去数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嫁人,让白芷好疑惑当时公主的深情呢。”   西西笑道:“当初,白芷姑娘对魏公子情意款款,在这里与魏公子相处数月,西西羡慕至极,记得有把什么匕首上还刻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后来却不辞而别,不知为何?而现在却要嫁给西西的兄长,难道白芷姑娘是觉得魏公子的身份,远不如秦公子高贵?还是心里一直爱慕魏公子,想脚踏两只船?如果白芷不介意,我会同兄长和公子言明,姑娘心悦魏公子,不愿意嫁给兄长。西西是个什么脾性,姑娘应该知道,你放心,我会善待公子的妾室的。”   妾室?白芷想起自己对魏子都多方暗示,得不到回应,魏子都虽然待自己友好,却总带着疏离。却要娶这个二婚女!怒火升起,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骂道:“贱婢之子,果真没有教养,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不要得意太早。这天下早已不是大秦的天下了。秦王已死,新的秦王,呵呵……对了,为了恭贺魏公子新婚,舅舅特意送给魏公子两名媵妾,以分担公主忧愁。”   西西再是好性,对白芷多次的辱骂也忍耐不住,扬起手对着白芷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白芷正心里暗爽地看着那两名媵妾,西西平时又是好性的,哪想到忽然发怒?不妨忽然脸上出现了五道鲜红的指印,她指着西西:“你……”   眼看白芷就要冲上前,一旁的婢女赶紧上前。陈婉悄悄地拉住白芷的后襟,白芷动弹不得。   西西看着白芷,一字一句道:“这一巴掌,第一,是为了我的母亲,你可以辱骂我,但不要侮辱我的母亲。第二,你就要成为嬴家人,我作为嬴氏的人,提前告知你嬴家新媳的规矩。别不知天高地厚,只知你的母亲是没落的赵公主,而忘了自己的夫家是大秦嬴氏。你作为我的婢女,私自取了主人物品,按大秦律法,该杖毙而死。如今,你既然嫁到嬴家,我权且不追究。以后请好自为知。”   陈婉是个伶俐的,早看出来白芷的心思,一听西西的话,三下五除二把白芷头上戴的珠子,还有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   白芷正捂着脸,不妨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看西西的神色,还有满屋子的侍女,知道打不着西西,便追着陈婉打去。   陈婉两步跳到门外,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白芷姑娘打人了!”   白芷冲到门外,愤愤地对着自己的两个侍女道:“都死了吗?还不快追。”要是青荷在多好!可惜自从那次在洗衣房对西西不利后,魏子都就把青荷卖掉了。   院子里吵嚷一片,陈婉引着白芷的两名侍女东躲西藏。西西的侍女们穿插在当中,无意再绊一下二人。   玉清目瞪口呆,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西西:“姐姐,这样……我们和兄长都要依附赵王,我们这样对嫂嫂,赵王会不会对兄长和我们……”   正说着,魏子都和嬴稷听到下人的禀报,赶了过来。院子里的侍女慌忙跪下。   “西西,这是怎么回事?”嬴稷看到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他一直接触的是温婉的淑女,即使内在里不温婉,表面上也是娇弱温柔的。何曾见过这样众女鸡飞狗跳一样的阵仗?   “兄长,”西西一福,“嫂嫂想与两位妹妹联络一下感情,把妹妹当时遗落在咸阳的珠宝送还西西。西西想着兄长没有给嫂嫂送聘礼,就不想接收,谁知嫂嫂是嫌我们嬴氏流落异地,一没有给她送聘礼,二说秦将亡国,我们是什么公子公主。西西气不过,于是,于是……就争吵了起来。”   嬴稷听过西西所说的二人恩怨,他是秦公子,虽然秦国目前战乱纷起,但未来的妻子嫌弃自己的身份,且咒骂自己的国家将亡,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厌恶。可这时候,自己不便说话调停。   魏子都看到陈婉呈上来的手镯和珠子,明白了什么,第一箱珠宝,他埋在地下,谁都不知地点,第二箱,除了他,只有白芷知道。白芷与西西的恩怨他再清楚不过,当下便道:“现在秦二世胡作非为,赵王和在下,正尽力竭力为稷公子奔波。当年,秦穆公曾施大恩于晋文公,晋国才繁荣昌盛,三家分晋,有了赵国。如今,魏某与赵王同心协力,以报先祖。还请公主和白芷姑娘认清形势,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正在为共同的目标努力。谁要是惹是生非,破坏赵国和稷公子之音的联盟,不但赵王,就是我魏某也饶不了他。”   西西听了魏子都的话,如果她不清楚他所做的事,那么此时她肯定已经为魏子都感激流涕了。把逃亡的秦公子稷比喻成一代霸雄晋文公,多么得力的马屁,而且契合两国历史,毫不作伪。她瞅了一眼兄长和妹妹,果然,公子稷动容,玉清眼里泛着泪花。黯然的白芷也隐隐有些兴奋。大秦虽然内乱纷起,但要是公子稷真成了新一代的秦王,那么自己不成了皇后了吗?到那时,一个西西算什么!   魏子都又道:“这些首饰既然是公主的东西,就物归原主。”扭头看到两个盛装丽人,侬仟合度,身姿妖娆,尤其是一双蜂腰,人见尤怜。正是白芷带来的送给魏子都的两名媵妾。   这两个女子知道自己将侍奉魏子都,看到魏子都风姿萧萧,谈吐儒雅,芳心乱跳,忙上前盈盈一拜:“奴参见公子。”   “这是哪来的?”魏子都问道。   白芷笑道:“兄长和嫂嫂不日大婚,她们是跟随嫂嫂来的。”   “哦,”魏子都明了,转首对嬴稷道,“那就直接送到公子院里吧。”   白芷挣脱侍女的手臂,上前道:“魏公子且慢。这是舅舅送给公子的新婚贺礼。”   “哦?”魏子都一笑,“魏某身份低微,姑娘要嫁给稷公子,没有媵妾,成何体统。虽然世事不稳,一切从简,但也不可太怠慢了稷公子,委屈了姑娘。就这么着吧。”   说完,魏子都对嬴稷一笑:“公子,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准备,还请公子一起来。”   二人走出了院门。白芷恨恨地跺了跺脚,又无比肉疼地望了望陈婉手中的东西,瞪了西西一眼,走了出去。   西西一笑,接过陈婉递过来的东西,把两颗东湖珠一颗给了陈婉,一颗给了玉清,镯子让侍女收了。   “公主,这太贵重了。”陈婉看着那颗晶莹透亮、光滑圆润的珠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东西,如果缀在发间,肯定不比白芷差。   “姐姐。”西西握住陈婉的手,“刚才要不是你,这些东西怎么会被我们拿回来,快收下。刘嫂嫂不在,到时姐姐要嫁人,只当是妹妹提前添的妆。”   陈婉脸一红,迟疑了一下:“西西,你真要嫁给魏公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发镖了……只是月月怎么觉得男二越来越好了呢? 黑夫泪流:作者,我才是男主啊!你是亲娘吗?   ☆、第二十五章 云住      “西西,你真要嫁给魏公子了吗?黑夫大哥他……”   西西想起那个离开自己已七八个月的人,他真的不在了吗?那些日子的温存如在眼前。二人新婚,黑夫血气方刚,总喜欢用宽广的胸膛,把西西搂在怀里,像对着一件珍宝,把西西一寸一寸的揉搓。黑夫平时少言寡语,可每到这时候,低低的话语,爽朗的笑声,让西西觉得安心又踏实。不,不,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消失?一定是遇到了不可知的事情。   嬴稷和白芷成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西西和白芷两看相厌,除了必须出面的场合,西西都远离新人。等白芷终于出门,西西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玉清和陈婉去了嬴稷的新家。   整个魏府里,除了一些下人,人们都去新人那里吃喜酒了。西西漫步在寂静无声的小院里,信步走到了前面的书房门口。   打扫卫生的婢女向西西行了个礼,退下了。西西走进去,看到案几上堆了一堆书简,这两日,魏子都忙着操办婚事,这些书简还没来得及看。西西习惯性地走进去,把案几整理干净。又拉开一扇内嵌的门。   里面只有方丈大小,是魏子都与人密议时所用。除了几个坐垫,并无案几。里面散落着几卷书简。因为这个方室下人不能进入,平时除了魏子都,只有西西进去帮忙整理一番。   西西走进去,把地上的书简捡起,摞到一块,抱到室外,又把门关上。   西西整理完毕,准备抽一本书看,忽然发现刚才捡起的几卷书简里,一卷书简比其他的要短一截,她抽出来,放在上面。无意中看到上面的两行字:“卿佳否,吾妻安否?”西西觉得有异,这不像是写给魏子都的东西。   西西把书简打开,只见下面写道:“群雄逐鹿,楚最强。然自项燕死后,怀王扬宋义而抑项氏。秦军破其锋芒,欲指邯郸,邯郸危矣。赵王急议,望丞相速归。另,河北闻一人,似故人。”   西西猜这可能是赵王歇身边的张耳,也是魏子都以前的长史,现在是赵王的右相。经常与魏子都通信。但前两句“卿佳否,吾妻安否”不知何意。不过,魏子都和人来往,有一些秘语,这两句大概也是如此,穿插于中,让人误以为是家信。西西又看了眼写信的日期,是半个月前。那么,现在,赵军与秦军已经开打了吗?   西西随手看了一遍来往的信简,多是讨论此时形势的。现在的咸阳宫里,秦二世整日沉醉在脂粉堆里,一切政事都委于赵高。赵高斩杀了李斯一家,又诛杀了蒙恬蒙毅一族。顺赵高者昌,逆赵高者亡,秦国得力的官员和大将几乎被诛杀殆尽。剩下的官员纷纷倒戈,赵高成了真正的皇帝,只差一顶帽子而已。   西西正在沉思,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魏子都走了进来。他一脸疲惫,看到西西,眼神绽放出一丝光彩来。   “秦军正准备攻打邯郸,我即刻就走。”魏子都不避西西,知道西西也看过书简,“我们的婚事,可能要延后了。西西,你愿意等我吗?”   西西想起黑夫临走时的交待,同样说着“西西,等我”。只是这次,听到魏子都的话,怎么感到一阵轻松呢?   魏子都看西西沉默不语,心里暗喜,这么久了,一块石头也捂热了。还从没有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过如此大的心思,魏子都心想,西西大概不忍与自己分别吧。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魏子都起身,忽把西西抱入怀中,低声道:“这一仗,生死见分晓。安心等我归来。我到时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对于魏子都,西西不感动是假的。如果没有黑夫,如果没有赵姬让她做的事情,她想,魏子都真是很好的良人。不说他出众的外貌,潇洒的谈吐,只是敬重爱护她这一条,没有女子能无动于衷的。只是,到底是不爱。西西不能容忍黑夫有别的女人,对魏子都的数名姬妾却浑不在意。   “公子,一路保重。”西西真诚道。   魏子都匆匆而别,同行的还有刚刚行了婚礼还没有洞房的嬴稷。嬴稷和两位妹妹分别拥抱了一下,悄声在西西耳边道:“照顾好妹妹。”   ————————————————————————————   魏子都和嬴稷还未赶到邯郸,秦将王离率秦军二十万已攻破邯郸,赵王歇和张耳退守在巨鹿,急向诸侯起义军求救。楚怀王派宋义和项羽率数万楚军救赵,宋义为正帅,项羽为副。   王离和章邯率军驻扎在巨鹿南边棘原,与赵军对峙。   按历史进程,不久的一天,将会发生著名的巨鹿之战,而项羽破釜沉舟,一战成名,成为西楚霸王。   可秦公子嬴稷来了。同样的,在大秦的心脏,另一股起义军在秦军和项羽激战时,攻破了首都咸阳,秦二世已被杀,被赵高立为秦王的子婴,把玉玺系在脖颈上,向起义军俯首。只是,这股起义军的首领,不是历史上的刘邦,而是另一个人,叫张安世。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黑夫。   自从魏子都走后,西西在府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地窑里装得满满的。西西知道,在战争年代,什么都没有吃的重要。同样,她教玉清和陈婉骑马。在这个年代,马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如果敌人来袭,无疑骑马跑得最快。   当玉清和陈婉骑马熟练后,西西请府里的一名善骑射的侍卫教她们射箭。魏子都临走时有交待,一切都听从西西的。所以很快,侍卫按照西西的吩咐,做了三把适合女子的弓箭。   陈婉在山村里长大,对骑马射箭都很热乎。玉清却按贵女的要求长大,这时见了弓箭,不由心惊,骑马也就罢了,再射箭,不都成男人了吗?   西西有些恨铁不成钢,假装怒道:“妹妹,这都是为了保命。你要是觉得无用,你还是去绣你的花去。不过,你别忘了是怎么从咸阳城里逃出来的。”   玉清张了张嘴,想起自己一路逃亡时,如丧家之犬,要不是嬴稷护着,早就被那些人射死了。   西西和陈婉打马走了一阵,停下来,看到玉清慢慢跟了上来,悄悄笑了起来。   三人在外面练了半天骑射,回到家门口时,远远看到几个人在门口晃来晃去。   西西勒住马,定睛一看,原来是陈京。陈婉早飞奔了上去,叫道:“三哥。”   陈京看到妹妹一身黑色的骑装,英姿飒爽,与往日截然不同,高兴不已,扭头看到西西,拱手道:“公主,黑夫来信了。”   “什么?”西西叫道,“陈大哥,你再说一遍?”   “黑夫来信了。”陈京从怀里掏出黑夫写的信简递给西西。   西西展开,两片竹简上只有十来个字:西西吾妻,速来咸阳。可同陈大哥一起。   西西盯着竹简又看了两遍,笑了起来:“陈大哥,请进。这几位是?”   “哦,他们听说我要去咸阳投奔黑夫,也愿意一起去。兵慌马乱的,我们刚好也作个伴。”   “投奔?”西西迟疑道,“黑夫怎么了?”   “听说他领着起义军,进了咸阳城。”陈京只从黑夫给他的信上只知道了这些。他做了十来年守敖仓的仓丞,虽然生活安定,但现在天下大乱,未来不知如何,他私下里常为自己打算。黑夫邀请他去咸阳,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把刘氏和两个孩子送走后,就来找西西和妹妹。   西西以为黑夫是跟随刘邦起事了,不疑有他,给魏子都留下一封信,交待了管家一番,便和陈京出发了。   “姐姐,我们不管嫂嫂吗?”临走时,玉清迟疑道。   西西为这个善良而懦弱的妹妹一叹,笑道:“嫂嫂刚与兄长成婚,临走时兄长交待过不用管她。我们未来还不一定,贸然带她可顾全不了她。再说,这路程辛苦,可不是嫂嫂那贵重的人能受得住的。”   敖仓里的粮食经常要运往关中,陈京借职务之便,运了十船粮食,向上司说要亲自押送到咸阳,然后,陈京带着西西、陈婉和玉清公主,以及愿意投奔黑夫的十来个人,一起上了船。   路上难得的顺利。不到一个月,就到了渭河岸边。众人弃船上岸,陈京先带着西西三人,去寻找黑夫。   赶到咸阳时,却得知起义军驻扎在东边几十里外的灞上。四人只得返回东走,走了数日,到灞上时,众人看到一片连营,上面一片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迎着风,扬得欢快。   陈京打听过后,便向守卫道:“请找一个叫张安世的人。”   守卫是个年轻的小兵,没听说过张安世是谁,抬眼看是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三个年轻女子,想着大概是寻亲的,便道:“你们在这儿等下,我去问问。”   西西把身上的荷包解下,对小兵道:“麻烦告知他妻子来寻。”   小兵看了看那荷包上绣得歪歪扭扭的不知什么花,心道,这么不好看的东西也敢拿出来。   西西又递上一小块金子,塞到小兵手里:“麻烦小兄弟了。”   小兵像碰到烫手山芋,一下子跳起来:“这位姊姊,我们刚申过军纪,说什么约法三章,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否则以军法处置。”   西西尴尬地一笑,收回金子:“那多谢了。”   小兵扭头走去,边走边想,这个女人笑起来好漂亮,虽然看起来一身尘土,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那个张安世好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与男二的婚事,十九把回答贴在下面:记得有一部电影《拯救大兵瑞恩》,女主和男1结婚后,男1去参加二战,把女主托付给了好友男2,战争结束后,以为男1死了,女主嫁给了男2,结果男1回来了。战争时期的女人,还有一部经典的《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十九说这些,是想说明,第一,女主在男主死大于生的乱世,接受有好感的男二是说得通的。第二,为什么女主没有接受男二,男二一直待女主很好呀。而且男二更符合大众的味口,出身高贵,颜值担当。没有女子不被吸引。女主未穿越过来时也迷恋他。可能,十九没有清晰说明,男二与白芷和众多女子的暧昧,女主要求一世一双人,所以才舍男二而取了男主。男主没有好的出身,是一个普通人。女主刚开始也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她不想做什么秦公主,进了宫后,把得到的钱财运出去,也只想将来好好生活,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   ☆、第二十六章 再见   陈京和西西等了半天。终于,小兵跑来道:“这位大哥、阿姊,你们说的那个张安世,他们都不知道。”说着,把荷包还给了西西。   西西又道:“他是个骑兵。”   “骑兵?”小兵挠挠头,忽然瞅到身边跑过的一个兵士,叫起来,“大山,你不是骑兵吗?你知道骑兵里头有一个叫张安世的没?”   对面叫大山的兵士跑过来:“张安世?骑兵里头没这个人,但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说完,又跑开了。   小兵看着有些失望的几人,热心道:“要不你们先在这里呆一晚,等晚上吃饭时,我再好好问问别人。我刚来没多久,还不熟呢。”   陈京和西西只得点头。都从荥阳跑到这儿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陈京沿着灞河边支起帐篷,又燃起篝火。他们随身带着干粮,倒不怕饿肚子。   “三哥,黑夫大哥真的在这里吗?”陈婉边啃干粮边问。   “信中是这么说的,让我们来这里找他。”陈京喝了口水,“一会儿我去营外等着,说不定能遇上。”陈京想黑夫既然让自己来,应该不是一个小兵,他以前就是骑兵校尉了,懂打仗,与那些起义兵不同,应该得到了重用。问一个守门的小兵问不出来,问问上面的人总会知道。   西西却想的是另外的一件事,她站在营外看了好久,没有发现金卯刀刘姓的旗帜。这是为何呢?张是张良吗?黑夫也姓张,黑夫不会……西西为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   “姐姐,你想回咸阳吗?”玉清一路上都有些蔫蔫的,问西西。   “你呢?”   “我不知道。”玉清道,“我听那些人说咱们大秦已经亡了,皇帝都把玉玺给了起义军。姐姐,咱们又来投靠起义军,要是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把我们杀了?”   玉清虽然懦弱,但所想却不差。西西想了想道:“这有可能。不过我们不说,别人也不知道。”   玉清点头:“那以后姐姐也叫我的名字芰荷吧。”   西西拉过陈婉,三人决定在外人面前保守这个秘密。只是西西心里知道,有些事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住一世。   月亮已经西斜,陈京却还没有回来,三人轮流着守夜。西西睡不着,便让芰荷和陈婉先睡。   西西看着灞河里月亮的倒影,随着水波荡漾,一闪一闪,漂浮不定。帐篷里传来陈婉和芰荷沉稳的呼吸声,奔波了一个月,三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瞌睡都能睡得着。西西抱着腿,伸手往火堆上面添了两根柴。已是九月天气,晚上的风吹来凉凉的,渗透人意。   就在西西也想打盹时,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西西听声音越来越近,马儿似朝这边奔来,忙把火堆熄灭,推起睡着的二人:“快,快,有人来了。”   三人在荥阳时,经过西西有意的锻炼,灵敏了许多。西西一叫,三人忙拿上手边的弓箭,跑到不远处黑暗中的大树后面。   马上的人儿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帐篷:“人都哪儿去了?”   黑夫看了眼还在冒烟的灰烬,笑了笑。   西西觉得有人向大树前靠近,握了握手中的弓,悄悄搭好箭,对着来人就射了出去。   那人大概没有料到会有人偷袭,躲闪不及,“唉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西西有些兴奋,第一次遇敌就开门红了。但又觉得有些奇怪,一支箭就能把一个男人射倒?她躲在树后不敢动,忽然一道询问的声音:“西西?”   西西探出头来:“黑夫?”话刚说完,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接着,陈京的声音传来,陈婉和芰荷朝帐篷的方向跑了过去。   西西被黑夫拘在怀中。“想死我了。”黑夫捧着西西的脸重重啃吃了一会儿,听到远处的呼叫,才依依不舍分开,走到帐篷前。   西西有些脸红,与陈婉和芰荷相处时,她以老大姐自居,现在,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实在与她以往的形象不符。她轻轻推了推黑夫,黑夫却毫不自觉,把她抱起放在了马上,随后也上了马,对陈京道:“大哥,咱们先回吧。有事回去再说。”   黑夫一路把西西抱回寝帐。幸亏天黑,黑夫又用披风遮住了西西的身子,除了营帐前的守卫觉得有些异样,没有人发现主帅的榻上忽然多了个女人。   终于找到了苦苦等了快一年的人。二人相对,有无尽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那箭……”西西道,“射中你了吗?”   “傻瓜,你夫君要是那么容易中箭,早就死了多少回了。我猜想你们跑到那边去了。故意发出声。”黑夫上下打量了一番妻子,满意地说道,“还好,我走这么久,没变瘦。”   不说还好,想起这大半年的苦等,还有担心,西西的泪水不由流了出来:“你也知道走了那么久……都没有一封信捎来……”   黑夫揽住西西,擦掉西西脸上的泪水:“是我不好。没想到会这么久。”黑夫想起那些日子,朝生不知夕死。临走前,他给魏子都留下那方手帕,就是以防万一。虽然他心里万般不愿,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西西跟着魏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怕……”说了半截,西西想二人刚见面,关于和魏子都未成的婚事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怕什么?”黑夫细细嗅着西西身上的香味。   “那么久,要是找不到你,我怎么办?”西西嗔黑夫一眼,“兵慌马乱的,我一个弱女子……”   “傻瓜,我也心急如焚。”黑夫笑道,“好在荥阳那里还平静,没什么大的波动,韩王成也不成气侯。进了咸阳,我就赶紧写信让陈大哥和你一起来了。”   西西偎在黑夫怀里,有意无意地抚摸着丈夫因为长年征战健硕的胸肌:“陈大哥,还有婉姐姐,芰荷妹妹呢?”   黑夫的呼吸渐促,抓住西西乱动的小手:“放心,都安排好了。”说着,把西西压在身下。   “别,还没洗呢。一个月都没好好洗澡了。”西西轻声道。   黑夫却箭在弦上,忍耐不得:“好宝贝,让我先解解渴。这大半年夫君都快旱死了。一会儿再洗。”   西西也被揉搓得性起,大半年不见,二人乍一见面,真如大旱逢甘霖,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帐前的守卫听着里面高高低低的声音,还疑惑主公今日是怎么了。要知道,攻破咸阳城时,许多人抢美女珠宝,主公却对此置之不闻,秦王送来几位绝色美女,主公直接转送给了手下的将领。以至许多兵士私下里说主公会不会有龙阳之好,害得长相清秀的小兵见了主公就跑。今日开窍了?不知是哪位美女有如此大的魅力,也许是男人……守卫随着那连绵了一个多时辰的声音歪歪不停。   西西有气无力地瞪着魇足的黑夫:“还说解渴?把人连骨头都吃掉了。”   黑夫却神清气爽:“渴了太久,好容易喝足了。还洗澡不?”   “没力气了。”   “我帮你洗。”   两位侍女抬进一大桶热水。西西被抱进去。黑夫挥退侍女,把水轻轻撩泼到西西身上。   “我想着你受苦,没想到还有美人相伴。”西西瞟了一眼恭敬地退出去的两名侍女。一个身量微丰,一个虽然瘦小,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秦王送的。平时没使唤过。又瞎想,小醋坛子。”黑夫捏捏西西的秀鼻,盯着西西水下的肌肤,呼吸又渐渐重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西西洗好,抱到榻上。   “我困了。”西西祈求道,“想睡觉。”   黑夫低声道:“我知道。放心,不动你了。好好睡吧。”   西西在沉入梦乡前,忽然想到一直想问的问题:“夫君,那个刘邦呢?”   第二日,西西醒来时,黑夫已经不见了。昨晚的两名侍女看到西西醒来,忙上前侍候。   西西洗脸梳头时,有意无意地问道:“你们来多久了,一直在这里侍候吗?”   年长的一个看了看西西的神色,恭敬答道:“回夫人,我们本是咸阳宫里的宫女,被秦王送来侍奉将军的。但将军为人体贴,平时我们一直没有近前侍侯过,只有昨晚才得了吩咐,让来侍奉夫人。”   “咸阳宫的?”西西道,“哪个宫里的?”   “我们原在卫姬宫里,后来卫姬死了,我们又到了韩姬那里。”   西西点点头:“韩姬呢?”   “那些人攻入宫里时,韩姬被掳走了。”乱世中,漂亮的年轻女人总是最容易受伤害。   西西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绿筱殿里的夏姬和方姬吗?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   “听说过,方姬好像自裁了。夏姬不清楚。那时候,好多人,乱成一团,大家都只顾逃命。”   “你们恨起义军吗?”西西又问。   宫女疑惑了片刻:“恨?如果算是恨……起义军攻破咸阳城时,我们都以为死定了,还有人说,宫里的人会被充做官妓。但后来,城里挂了好多告示,说起义军与民约法三章。杀人者要处死,伤人者要抵罪,盗窃者也要判罪。起义军接受陛下、哦,不,秦王的投降后,就退出了咸阳城,驻守在这里。我们……我们是陛下送给起义军的。如果要恨,更恨秦王了。他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第二十七章 双杰   年长的宫女见西西不说话,迟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在这里,将军待我们很好,没有像韩姬那样爱斥责我们,也不怎么使唤我们。”   这时,年小的宫女插嘴道:“姐姐,你不是说在这里比在宫里呆着还舒服些吗?就是男人太多了。”   西西一笑,这个小宫女看来是进宫不久,还一团烂漫。便问道:“你们家在哪里?想回家吗?”   两名小女子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年纪小的宫女忍不住道:“想,当然想。夫人,我们能回家吗?”   西西点头:“当然能。你家在哪里,把地方告诉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小宫女兴高采烈地说了个地址。   年长的那位宫女却跪下道:“夫人,奴婢家里只有一个不成器好赌的哥哥,当初为了换钱,把奴婢卖了,奴婢不想回家,还请夫人收留。奴婢愿意侍奉夫人。”   西西想了想,自己正缺少一位侍女,便道:“回家的事,只有这一次。你可想好了。愿意侍奉我,就留下,我也会好好待你。”   “奴婢愿意。”宫女芍药就成了西西的贴身侍女。   黑夫回到寝帐中,看西西正拿着案几上的一卷书简看,揉了揉眉头,上前抱住妻子:“西西,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西西放下书简,偎在丈夫怀中,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感到无比的安稳,笑道:“什么事?眉头锁这么紧?”一边伸手去抚那浓眉。   黑夫握住西西的手,低眉道:“刚消息传来,项羽打败了秦军,正挥师咸阳。当初楚怀王与我二人约定,谁先入关中,谁为王。当时,项羽有兵五万人。而我这里只有数千人。得子房的妙计,才艰难攻下咸阳。”   “所以,我们目前抵不过项羽?”西西笑道,“抵不过就跑呗。项羽骄傲自满,不听谋士劝告,最终不会成功。”   黑夫对西西的坚定并不怀疑,这时人们相信鬼神之说,黑夫觉得西西是上天派来送给他的仙女。要不,怎么那么巧,刚离开肤施,就遇到了张良?二人一谈即合,张良与黑夫同是韩人,论起宗来,数百年前是一家。当时,黑夫想推张良为首,张良却只愿做谋士,辅助黑夫。   “还有消息说,秦公子稷自立为秦王,王离领兵五万拥护他,现在正追在项羽后面。”   “项羽不是打败秦军了吗?怎么还有?”   “项羽破釜沉舟,打败了秦兵。秦将章邯在陈胜、吴广起义时,率修建皇陵的役犯打败了陈、吴二人。赵高却怕章邯功大,将来不好管,任命王离为正,章邯为副,共同打击各地的起义军。结果,章邯不服。这次与项羽交战,章邯只是负责粮草,看楚军气势大,提前向赵高说明,想一同与楚军作战。不想,章邯派向咸阳的信使司马欣不知是怕见赵高,还是赵高不想见他,呆在咸阳了三天,又偷偷回去了。章邯知道自己在咸阳得不到重视,便心生叛逆,看王离军不敌项羽,便率军二十万投降了。不想,秦公子稷奔到了秦军中,章邯下面的一部分秦军又追随了公子稷。项羽不知收买人心,一怒之下,坑杀了投降的秦军。这样,王离才重新收编到五万人马,聚在公子稷旗下。”   历史出现了转折。本来是两家争雄,现在成了三国角逐。   “夫君想怎么办?”西西问道。   “机不可失,王离追兵在后,项羽却想跑到咸阳,我会迎头痛击。让项氏首尾不顾。严守函谷关,不让他们进来。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过一个鹬蚌相争的故事,我想做那渔翁。”   “夫君,”西西沉吟道,“如果我兄长,我是说公子稷杀了项羽,攻进咸阳,他重新入主,名正言顺,到时夫君咋办?”   黑夫这才想起西西秦公主的身份,也许她心里更愿意让秦军胜利吧?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黑夫不愿意想下去,抱起西西亲了一下:“富贵险中求,不管谁得胜,但二者相斗,必有一伤,到时,我们再出击。胜与不胜,皆在此了。”   “夫君,”西西又道,“你不用顾忌我。自父皇死后,我曾想过,如果李斯未变节,长兄扶苏即位,重用蒙毅、蒙恬兄弟,大秦说不定会长盛下去。父皇轻民力,商鞅之法虽严正但刻薄,六国之人本就没有臣服,却用武力简单统治。以父皇的雄才伟略,国家得以正常运行,父皇死后,如果是仁厚的长兄,重儒家教化,六国之人从内心也许会慢慢归附秦国。但时世弄人,李斯变节,胡亥无才无德,赵高之徒,玩弄国家于鼓掌之上,大秦只能灭亡。稷兄长虽然有才,但世事有异,他手下只有王离一人,天下恐怕很难再属于秦国了。”   西西刚说完,忽然从外面走进二人。一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睛平和却充满狡黠,另外一人,三十多岁的模样,却瘦小如妇人。   黑夫松开西西。二人对着黑夫和西西拱手:“刘邦/张良参见主公、夫人。”   西西瞪着双眼,看着历史上如雷贯耳的两人,再看看黑夫,饶是她平时再镇定,这时也有些惊得说不出话来。   “请主公恕罪,刚子房有事想禀告主公,就在帐外等候,听到夫人的一段话,大为惊异,夫人虽为巾帼,当不让须眉。所以刘兄和子房才贸然进入,想一瞻夫人的风采。”   张良平时做事稳重,凡事三思,不像会做出如此性情中的事,只能是刘邦了。黑夫知道,刘邦爱美人,性情随和,且言语诙谐,与谁都能打成一片。当时起义时,要不是自己抢在刘邦之前,结识了张良,并与之拜为兄弟,大概真如西西所言,现在,主公的位置是刘邦了。   秦时,男女之间相处自然,远没有后世宋以后的各种框框。所以,西西也大大方方站起来,回了刘邦和张良一礼。   其实今日刘邦能来到主公营帐,是因为黑夫昨晚听见西西睡前询问。西西以前所说的话,黑夫都记在心里。想着刘邦必是个不凡的人物,所以当刘邦和萧何在项羽那里得不到重用,来投奔时,黑夫愉快地接纳了,并授刘邦长史之职,而萧何管后勤,陈京来后,做了萧何的副手。   可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却被要睡熟的娇妻惦记,黑夫有些吃味。所以今日早上与众人商议时,黑夫悄悄对刘邦说,让他一会儿来找。   黑夫在一旁观察西西的神情,那是第一次见到久闻大名之人的惊异,别无其他。再想想自己昨晚泛酸,实在可笑。他年轻、高大、英武,西西尚且对魏子都没投青眼,何况这一个相貌普通的老头子呢。   刘邦却以为是因为自己差事做得好,黑夫要赏给他一名美女。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秦王送给黑夫的美女刘邦就拥有一名。没想到美女是见到了,而且衬托得以前所见的美女都成了粪土,却是主公的女人。   出了帐子,刘邦对张良道:“军师,咱们主公是个有福的,上哪儿去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妇人。”刘邦并没有听清西西所说的话,不知道西西是秦公主。   张良一笑:“恐怕他人之蜜糖,刘兄之□□。”   刘邦惊愕不已:“军师何出此言?”   张良低声道:“你忘了这几个月来,主公何曾沾染过女子?别人送的那些娇女不都被下面分领了?还有人说主公有龙阳之好。事实是,夫人性妒非常,主公不敢沾染别的女子。”   “啊?”刘邦张大了嘴巴,不亚于听到阵阵天雷,“妈呀,还有这样的女子?要是将来,主公当了皇帝,还只守着她一个妇人?虽然是万里挑一的貌美,但总吃一样东西,会吃腻的,换换口味也好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主公的私事。”   刘邦撇撇嘴:“女人都一个样。我那婆子吕氏不是也嚷着不让我看别的女人吗?可她管得着吗?”说完,无比地同情起黑夫来,看来,女人不能太漂亮,太漂亮了性格都不正常。   西西不知张良和刘邦对自己的议论,她抱着黑夫,嘟囔道:“刘邦长成那样也就罢了,张良,哦,子房,怎么长得瘦弱如妇人一般?”   黑夫哭笑不得:“每个人长成什么样,岂能是自己说了算。如果……如果我长成那样,西西会不会还嫁给我?”   西西一歪头:“我在想,张良好像后代不昌盛,没多久就断绝了,是不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   黑夫气极,给西西一个爆栗:“你想什么呢?”   西西揉揉头,低声道:“性福也是很重要的嘛。”   黑夫咬着牙:“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西西想躲,一把被黑夫抓住:“昨晚是不是不幸福,嗯?为夫心疼你,你却这样说。”   “那我要是长得像无盐女那样,夫君还会喜欢我吗?”西西脸一扬。   黑夫却不回答。说错话的结果,是二人在榻上又呆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有急事,黑夫不知何时才能起身。      ☆、第二十八章 解结   黑夫攻下咸阳后,约束手下的兵士,并与咸阳的父老乡亲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也就是说,第一,杀人者要处死;第二,伤人者要抵罪;第三,盗窃者也要判罪。及时维护了咸阳城的治安,得到咸阳城父老的拥护,很多人来投靠,手下的兵士也从万余人,迅速增至三万人。   黑夫原先是蒙恬手下的骑兵校尉,多年与匈奴作战,实战经验丰富,加上张良的谋略,自举兵起义后队伍一直在壮大。   西西看着黑夫坐在营帐里,一副泰山不倒的安稳模样,心里暗暗称奇。她原以为自己嫁的是一个普通男人,可试看天下,二十二岁就举兵反秦的男人有几个?   “夫君,那个项羽就要攻来了,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吗?”西西趴在黑夫的腿上,歪着头问。   黑夫一手抚摸着西西的乌发,一手翻看着案几上的竹简:“函谷关那里已布下天罗地网,现在只等刘邦的消息。”   “刘邦去做什么?”   “联合秦军,一起夹击项羽。”黑夫道。   “刘邦脸皮厚,有着三寸不烂之舌,让他去,再合适不过。”   “是啊,我在想,要是当初我没先碰到张大哥,可能现在坐这个位置的是刘邦了。”黑夫把西西抱起,拥在怀里,下巴抵在西西的头顶:“西西,你知道,我为什么舍了赵王、另立炉灶吗?”   西西把自己的长发缠在黑夫的手指上,一圈一圈,不厌其烦:“你说就是了,不要问我为什么。”   黑夫一笑:“赵王刚起事,就想利用我抑制平衡魏公子,实不是对下属厚恤的主公。最重要的是,我从肤施回转时,遇到了一件事。”   说到此,黑夫的眼神凌厉起来。   西西不由直起身子,问道:“什么事?”   “上郡郡守的妻子年轻貌美,赵王见到后,见色起意,借起义,夺了郡守之妻。”说着,黑夫低头看了西西一眼,只见自己的小妻子长睫一闪一闪,黑亮的眼珠如夜空里的星星一样盯着自己。黑夫知道,见过西西的人,都会羡慕自己好福气。虽然西西刚满十五岁,年龄尚稚,但这种天真中又带妩媚的女子比那些成熟的妇人更吸引男子。几年后,她会绽放得更加艳丽。如果自己如那位郡守,不知守不守得住娇妻。   西西却被女子的命运吸引住了,见黑夫只望着自己不语,抬起手在黑夫眼前摇了摇:“后来呢?那位女子怎么样了?”   “赵王临去邯郸时,行路匆匆,把女子留在了肤施。别的男子觊觎,女子愤而自杀了。”   “好可怜。”西西叹道。   “所以,”黑夫紧紧搂住西西,“我不要发生那样的事。我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护住你。”   “那为什么还把我托付给魏子都?”西西道。   “我心里怎么愿意。”黑夫道,“但那时,前途未卜,刀剑无眼,我真怕自己万一去了,你一个人在这乱世难以存活。而魏公子,是最合适的一个。”   “夫君……”西西迟疑道,“如果,你别生气,那时魏公子说你不在了,要与我结婚。婚期都定了,如果不是赵王遇险,可能……可能……”西西垂下头,说不下去了。   黑夫一痛:“婚期都定了?看来,我写给魏公子的那些信他并没有告诉你。”   “什么信?”西西整理文件,从来没有见过黑夫的信件。   “就是请他代我照顾你,等我打完仗就回去接你。”   原来,魏子都知道黑夫还活着,只是对西西闭口不言,反而加紧了二人的婚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夫君,你怨我吗?”西西道,“那时我虽然不情愿,但也接受了魏公子的求婚。”   黑夫却爽朗地笑开了:“你与他结识在前,且自幼相识,如果你有意,哪还有后来的我?魏公子对你情深,但一直君子彬彬,我还得感谢他,把一个完整的你给了我。你不知道,那一晚,我既惊讶又高兴。”   “你是说……”西西明白过来,“如果他对我做了什么,你也不介意?”   “傻瓜,只要你是我的人。那些不重要。”黑夫低头细细亲吻西西修长雪白的脖颈。   “夫君,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黑夫看西西不知何时眼里噙满了泪水,笑道:“小傻瓜,又想什么呢?”   “你不要求我。我却不愿意你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西西抽噎道,“是不是不公平?而且男人与女人不同,我兄长稷公子即使在逃亡中,身边也不缺女子伺侯。”   黑夫伸舌舔掉西西的泪水:“好咸!好酸!哈……我知道了,你为什么放着魏子都那个俊美无双的公子不要,选了当时一无所有的夫君,跟我去敖仓,是因为他有姬妾,对不对?”   西西不好意思地扭开脸,转而郑重道:“最开始也许是这样。当时去咸阳的路上,我不愿接受魏公子送的匕首,反而想成全他与白芷。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理由。我们成亲那日,他用白芷引我逃离,那时你并没怨我。可见到白芷后,他并没有随我心意,虽然在白芷欺负我时,多有照拂,但内心里我并不感激他,更羞愧结婚那日的冲动,没多想想你当时的心情。我每次遇险时,都是夫君救了我。你救我时出现的一霎那,我觉得像天降神祗,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魏公子把我被困在荥阳城时,你又说服赵王把我救出,不追求我的过错。夫君,西西怎能全心全意嫁给他?当时,听到他向我兄长求婚,我并不喜悦,想逃离却又畏于乱世,不知将来如何。夫君,西西是不是很懦弱?我觉得爱应该纯粹,却没顾忌到你的心情。”   “傻瓜。”黑夫把西西抱在胸前,“你是女子,才多大?许多事情不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黑白分明的。魏公子把你骗走,我理解他。他爱的女人却要和别人结婚,当然会想尽办法破坏。而关于白芷呢,魏公子有不得已的难处,他隶属于赵王,当然为赵王卖命,白芷是赵王的外甥女,魏公子不能动她,只能暗中保护你。说真的,为夫还得感谢他,虽然他有私心,但却是个君子。”   西西泪流满面,扑到黑夫怀里号啕大哭。   黑夫抚摸着西西的长发,慢慢道:“西西,你记着,在这乱世,首要是保全自己的性命,别的,都不重要。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事,我不在身边,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西西,等安定下来,咱们生个宝宝吧。”   西西点点头。心中的石头去除,只觉一片轻松,黑夫的胸怀就是自己的天和地。   二人正在享受难得的静谧,外面忽然噼啪作响,下雨了。   黑夫的侍卫在外面问道:“主公,下雨了,还要走吗?”   “按原计划行事,吃完饭就走。”   西西站起,看炉火上煨的羊肉汤。她尝了口,肉烂汤浓,正好食用。西西陪黑夫用完自己煮的羊肉泡馍,又给黑夫穿上蓑衣,黑夫把西西揉进怀里,亲吻厮磨了一会儿,跨上马冒雨向函谷关行去。   营帐里安静了许多,一万兵士前两日已奔赴函谷关,陈京早就离开了,要把运到的十船米粮直接运送函谷关。   陈婉和芰荷在帐中呆的无聊,这几日,她们除了吃饭,就是呆在营帐里睡觉。陈京临走时叮嘱她们不要乱跑,灞上全是男人,等他回来,再把她们安置到咸阳城里。   陈婉想去找西西,可每次看到西西寝帐前那矗立的守卫,便知道黑夫肯定在里面。芰荷嫁过人,知道男人的想法。心叹男人都一样,不知疼惜女人。   西西前两日被折腾得紧,再加上前面一个月赶路时的疲累,黑夫一走,便裹了被褥,沉沉睡去。   陈婉和芰荷进来时,西西刚起身。   “雨刚才下得那么大,这会儿终于停了。”陈婉接过芍药递来的甜浆,喝了一小口,心道,果真黑夫待西西不是一般的好,这甜浆是从咸阳买来的,平时军中可没有人享用。   芰荷悄悄打量了一遍西西,见西西并无疲累之色,反而是粉面如桃,比往日艳丽了许多。心里暗暗怪异,以前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可是愁苦不堪的。卢生追求神仙之道,对房中术知之甚多,平时不进姬妾房里,但一旦放开,便有黄帝一夜连御九十九女而升天的架势。芰荷每次都苦不堪言,好在卢生有不少姬妾,分担了她不少。时间一长,卢生见芰荷不喜,便不再去她房里,只与姬妾厮混,芰荷不以为苦,反而暗暗庆幸。   西西比芰荷只大数月,黑夫却比卢生高大威猛许多。这两日,黑夫无事都呆在寝帐里,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芰荷暗地里为姐姐担心,乍看到西西流光潋滟,妩媚多姿,芰荷疑惑难解。难道这真是卢生说的互补之道?   陈婉也觉察出西西的不同。被滋润过的小女人,犹如干旱地里的禾苗,绿油油地充满生机。   陈婉与西西早就熟悉不过,看到西西这样,不由打趣道:“西西,你比在荥阳时漂亮了许多,怪不得黑夫大哥整日缠着你。”   西西脸一红,扭头对芰荷道:“妹妹,咱们三人年纪相仿,婉姐姐虽然最长,还没有成婚,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婉姐姐不会是思春了吧?外面那么多威武的将军,姐姐看中哪个,夫君回来,妹妹向他禀明可好?”   陈婉看西西一眼,不怒反笑道:“妹妹这份心,姐姐心领了。如果真有那么个长得又高大、又英武,又会疼人的小将军,替姐姐留着。姐姐肯定会谢谢妹妹的。”   三人正在说笑,忽然芍药过来禀报:“夫人,有件事萧先生请您出面处理一下。”   黑夫走后,军中的事都交由萧何处理,西西再是放心不过,是什么事,需要萧何来请西西呢?   西西问道:“什么事?”   芍药简单说了一遍,对着营帐外道:“进来吧。”   一个蓬头乱发的女人低首走了进来,对着西西跪下道:“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心思终于说清了吧?黑夫威武!!!   ☆、第二十九章 韩信   西西看到来人,忽地一怔,再看芍药,面静无波,她应该早已知道来人。跪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芍药的旧主人,也是在咸阳宫里,与西西有数面之缘的韩姬。   “韩姬?”此时的韩姬已不是咸阳宫里那个妆容精致、年轻貌美的姬妾。她一头长发胡乱盘在头上,上面还沾有未掉落的泥水,一张芙蓉脸一边有五个鲜红的指印,高高肿起,身上的衣服也混杂着泥水,滴滴嗒嗒。   韩姬抬起头,看到西西,一惊,再看一边的芍药,羞愧得低下头来。   子婴投降后,韩姬被送到灞上,黑夫把她指给了刘邦。刘邦已经五十岁了,韩姬却二十出头,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心里早有不甘。前两日,刘邦去与秦军联络,韩姬终于得闲与一位年轻的将领厮混上了。没想到,大雨声中,二人放开禁忌,过于兴奋,却被樊哙撞见了。   樊哙与刘邦同娶了吕氏姐妹,刘邦娶的是姐姐吕雉,樊哙娶的是妹妹吕须。二人是连襟关系。虽然为亲戚,性格却截然不同。樊哙起事前是卖肉的,性格直爽,看到刘邦的女人竟然趁刘邦不在偷男人,大为恼火,当下便把那位年轻的将领着实打了一顿,当然韩姬也受到了波及。萧何心细,知道韩姬的来历,也清楚西西的身份,便把韩姬送过来,请西西处理。   “那个将领呢?”西西问道。   “现在还被押着。”芍药答道。   西西让芍药打盆水来,韩姬收拾了一番,重新梳了头、换了衣服,除了脸上的五个指印,真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正当盛龄,犹如一个熟透的水蜜桃,怪不得刘邦在那么多女子中选中了她。   待韩姬情绪安定后,西西请她坐下,问道:“韩夫人,你喜欢那位小将领,是不是?”   韩姬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先去里面等着。一会儿,不管外面有什么,你都不要出来。”西西指了指睡榻前挂着的帘子。   芍药把犯事的男子请进来时,男子刚被樊哙打了一顿,跪在地下还有些哆嗦。   西西看了一眼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健壮魁实,长眉入鬓,一双单凤眼,端的是勾引女子的好相貌。秦始皇四十多岁了,一年韩姬见不了几次面,好容易逃脱咸阳宫的牢笼,却又被刘邦个糟老头子看中了。遇到个这么年轻美貌的男子,不由得中了蛊。   “你愿意娶韩姬吗?”西西问道。   “娶?”男子一迟疑,“回夫人,小的家有妻儿,只怕不能。”   帘后的韩姬听到男子的话语,只想冲到前面。她又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要不是男子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她怎可能抛弃一切跟他。   西西继续道:“韩姬曾于我有恩,如果你娶了韩姬,长史那边我会去说,不会得罪于他。而且你救了韩姬,韩姬会感激于你。”   男子思虑了一会儿:“小的愿意纳她为妾。”   帘后的韩姬忍不住冲了出来,对着男人就是一耳光:“你个不要良心的,是谁说家里没有妻子,求着说要娶我的?事情一出来,你就怂了?呸,别说作妾,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男子被带了出去。韩姬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呜咽个不停。   一边的陈婉看得心有凄凄,她以前只看到黑夫和魏子都对西西的好,对男子并没多少戒心,现在亲眼见到负心的男人,看韩姬哭得凄惨,不仅有兔死狐悲之感。芰荷对男子早就死了心,只道这个男子白长得这么好看了,不知害过多少女子。   韩姬哭了一阵,抓住西西的手:“公主,不,夫人,看在以前我们相识的份上,请放我走吧。我也没脸在这儿呆了。”   西西知道,如果刘邦回来,不要了韩姬,那韩姬的命运很可能就成了营妓。韩姬在咸阳宫时,与西西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嫌隙。   同为女子,在乱世中身不由己,西西点了点头:“你家在哪儿,还能回去吗?”   “这个不劳夫人费心了。只要夫人放了我,奴婢定会对夫人感恩戴德。”   芍药知道韩姬因为长得漂亮,本来有争宠的心,后来卫姬忽然死了,争宠的心也就歇了,那个男人,大概是韩姬想托付的良人吧。可惜,那个男人看中的只是韩姬的相貌。   西西取了五十金送给韩姬:“保重。”   韩姬踩着泥泞的路面,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西西一个决绝的背影。   “为什么女人的命都这么苦呢?”芰荷叹道,“长得丑了苦,长得漂亮了也苦。”   “别瞎说了,西西的命多好,一点儿都不苦。”陈婉道,“大概是遇到的男人不同吧。”   三人感慨不已。说起咸阳宫里的旧事,芰荷眼里泛着泪花。   芍药送完旧主韩姬回来,进帐对西西道:“夫人,刚奴婢回来,看到一个人正在门口嚷嚷,说要见主公。”   “萧大人不在吗?”   “萧大人好像出去了。那个人嚷着只要见主公,别的一概不见。”   “哦?”西西知道这时期的男子要毛遂自荐,颇有战国遗风,性格很是不羁。大概这男人有一定才学,所以才自傲。   “听到那人叫什么了没?”   “对了,因为与韩姬一样都姓韩,奴隶特意听了一下,叫韩信。”   芍药话刚说完,西西就跳了起来。   “夫人,鞋子……”芍药叫道。   “快,把他请进来。”西西道。   “这……”芍药迟疑了一下,道好。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的男子跟在芍药后面走进了黑夫平时议事的营帐。   韩信听说主公不在,本想要走,一个随军的妇人知道什么?但他跋涉数千里地,要是再得不到重用,下一个该投靠谁呢?但愿这个主公夫人的枕头风不错。   西西盯着进来的韩信,内心雀跃不已,这可是兵仙韩信呀。   韩信跽坐在地上,感到对面女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他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泥泞斑驳,虽然自以为一表人才,但还不至于这样的形象下被女子频频眷顾。   韩信进来时只看了女子一眼,是一个很年轻的妇人,还带着些稚气,一双眼睛却亮得耀眼。他心里有些泄气。   忽然,韩信听到一个让他想钻到地下的声音:“你受过胯/下之辱吗?”   □□之辱?韩信想起自己久远的少年时代,一个高大的少年领着一群人对他说:“你虽然长得又高又大,喜欢带刀配剑,其实你胆子小得很。有本事的话,你敢用你的配剑来刺我吗?如果不敢,就从我的裤裆下钻过去。”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自知形只影单,硬拼肯定吃亏。于是,当着许多围观人的面,从那个少年的裤裆下钻了过去。   谁没事提这个干嘛?韩信吸了一口气,最后点点头:“是的,信少年时曾有过□□之辱。”   对面的女子听了好像松了一口气:“我也差点受了□□之辱。”那时想起的就是你。   韩信一怔,这也能拿出来说?只听女子又道:“你为什么来这里投奔呢?当下王离军名正言顺,项羽军势广。”   韩信道:“如果项氏听韩某的话,不从函谷关入关中,先与秦军决战后,占领赵国之地,从河西地区渡河攻入关中,那么凭项氏的威武,可能大有胜算。可现在,项氏只愿快点来夺取咸阳,并走重兵把守的函谷关,九死一生,大概不过如此了。”   西西心惊,兵仙果然是仙,黑夫现在只有十万人马,除了留守咸阳的两万人,五万人聚在函谷关,三万人分布在关中的各个要塞。要是对方从别的地方进来,也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关中,那后面就难办了。   “信听闻主公打下咸阳后,并没留恋在咸阳宫中,反是退守驻于离咸阳几十里的灞上,并与民约法三章,所以信才来相投。”   韩信的将才主要展现在刘邦与项羽的争霸中,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背水一战,十面埋伏等等,刘邦的天下可以说大部分都是韩信打下来的。相对应的,这时候的韩信,还是一文不名的小兵。不同的是,这名小兵怀有大志,不甘心从小兵做起。   “现在,夫君率兵截堵项羽于函谷关,王离率军追杀项羽于后,依韩公子所看,最后谁会取胜?”   韩信沉吟了一番,慢慢道:“项羽虽然勇多于谋,但并不是一介莽夫,主公的心愿恐怕要落空了。秦军被项氏所败后,气势已去,如果,项羽诈逃,并不去函谷关,转而攻秦,而其他诸侯兵围堵于后,秦军恐亡矣。且近两年来,自秦始皇薨后,赵高擅权,秦得力之大将官员多被屠杀,而六国纷起,秦军苟延残喘罢了。”   西西想起黑夫临走时的决心,有些黯然,又问道:“如果项氏胜,将奈何?”   “项氏胜,山东六国依附,但项羽自来不爱听人言,多自决于己,若主公纳谏如流,忍辱负重,可与项氏一决死战,天下定矣。”   西西灿然一笑:“韩公子,现在夫君在函谷关,这是我的信物,你可直接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支持!!亲爱的小天使们   ☆、第三十章 项王      事情果如韩信所料,项羽诈走函谷,忽转身掩杀秦军。秦军大败,溃不成军,自此,大秦最后一支有生力量被瓦解。   楚怀王虽然对项羽多有忌惮,可项羽破釜沉舟,一战成名,接着又把秦军打得落花流水,至此,山东六国唯项羽马首是瞻。赵、齐、燕、魏、韩、楚六国起义军共四十万人,在各国君主的带领下,奉楚王为尊。当然,楚王自宋义被杀后,完全听命于项羽。   韩信带着西西的信物,赶往函谷关与黑夫汇合时,咸阳城里两个神秘的人也来到了灞上。   西西看到夏姬时,又惊又喜。如果不是夏姬帮忙,西西可能早已命丧咸阳宫。再看夏姬身边的年轻男子,西西却是惊吓多于惊喜。   “妹妹,”公子稷笑道,“不认得我了?”   公子稷和魏子都一起赶往赵国,后来二人分头扬镳,魏子都去找赵王歇,公子稷受王离拥护,成为秦军的象征。前一阵黑夫还让刘邦去与王离接头,一起夹击项羽呢,可惜,项羽打败了王离。公子稷趁机逃脱,回到了咸阳。   “兄长,你还活着?”西西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这时,芰荷也走了进来,兄妹三人再次相见,忍不住抱头痛哭。一旁的夏姬也不住地擦泪水。   嬴稷简单诉说了自己与两个妹妹分离后的情况,说到项羽最后打败秦军时,西西忍不住问道:“函谷关还没失守?可黑夫呢?”   嬴稷道:“项氏出其不意,张将军领人还未赶到时,秦军却已败了,张将军大概会回到函谷关。”   西西却想的是,黑夫与王离合谋夹击项羽的计策未成,消息有误,如果项羽打完秦军又碰到黑夫,黑夫会不会死?   嬴稷却是另一个想法,现在黑夫势大,又娶了自己的妹妹,如果黑夫能忠于秦,与项羽和山东六国抗衡,守住函谷关,那么秦国复兴有望矣。   嬴稷和西西各怀心思。却不知函谷关外,黑夫主动撤走守卫,迎项羽和山东六国兵马入关。黑夫是韩人,张良也是韩人,本来黑夫与张良相遇在楚地,在楚地起兵,先听命于楚怀王,这时见到韩王成,张良离开黑夫,回到了韩王成身边。   项羽入咸阳后,杀了秦王子婴,一把火烧了还在建造的阿房宫。   黑夫回到灞上时,西西正对着远处冒出的黑烟怔神。历史并没有多大变化,项羽依旧烧了咸阳城。只是刘邦的位置由黑夫所坐。   黑夫把妻子抱到怀里,问到:“我走的这些日子,没有什么事吧?”   西西摇了摇头:“韩信找到你了吗?”   “嗯,封了个将军,三万人马由他指挥。”由一个小兵一下子跃为掌管三分之一兵力的大将,韩信非常感激黑夫的知遇之恩。虽然他有些疑惑西西那封信到底写了啥,让黑夫如此信任。   “张大哥走了。”黑夫低头道。   “张良?他去哪儿了?”失了这么一条臂膀可不好。   “他去找韩王了。张家世代侍奉韩王,张大哥还为此散尽家财,在博浪沙刺杀过……你父亲秦始皇。”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西西道。作为秦始皇的女儿,西西对许多人想刺杀秦始皇的事虽然遗憾,但因为知晓历史,所以并不纠结。她担心的是,这个时节,黑夫面对项羽,除了几个得力的人,没有任何优势。更何况是张良。   “我送了他一些钱财。”黑夫道,“毕竟我们相知一场。再说我也是韩人。”   黑夫的双眼,望着前方,少有的怅惘。他才二十多岁,未来如何,他不敢确定,唯一所有的大概是怀里的这个人了。   “夫君也想去追随韩王吗?”   “不。”黑夫道,“这些兄弟跟了我这么久,好多是秦人,大家出来打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跟了韩王,则无出头之日。”唐太宗李世民为什么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掉太子李建成?不是因为李建成的能力不够,而是李世民领兵打仗,手下的一群大将为大唐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李建成即位,李世民被边缘化,这些大将肯定被杀或者被流放。为了自己和底下人的利益,李世民即使原来不想杀掉同父同母的兄长,也会被逼走到那一步,权利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夫很清楚目前的形势。如果他现在投靠韩王,因为不是嫡系,很可能遭忌,到时候手下的兵一散,自己则一无所有。   “傻瓜,你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都不重要,活着才是第一位的。我向项羽俯首,是因为现在不能和他硬抗,只有委曲求全,才能保存实力。”   西西听到黑夫如此说,放了心。这次失败并没有打败他,他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黑夫。   “夫君,以后可能要有很多仗要打了。”西西摸着黑夫长出来的黑黑的胡茬,轻道。   “只要你在我身边,”黑夫亲吻西西的脸颊,“我们在一起,生死不分,我都不怕。”   两人滚落到榻上。小别胜新婚,这么多日不见,西西情热,主动缠住黑夫,黑夫一喜,再不顾忌,埋头苦干起来。身下的人婉转娇媚,莺啼软语,黑夫趴在西西耳边说了一句话。   西西咬着牙不愿意说,黑夫轻轻一笑,再不动作。   西西正处于上升的关头,内心交战了一会儿,红着脸轻轻说出了那想也没想过的话。   黑夫低头亲了西西一口:“乖……”把西西送上顶峰。   二人还在痴缠,外面营帐外忽然传来焦急的叫声:“主公,项将军有请赴宴。”   西西一窒:“鸿门宴?”   “对,项氏驻扎在鸿门。”黑夫边穿衣服边道,“你再睡会儿,我吃完饭就回来了。”   “夫君,”西西帮黑夫整理衣服,“恐怕不是吃饭,是想要你的命。”   黑夫如何不知?他不愿西西想太多:“放心,我都知道,有准备。”   “张良不在,你要小心应付。项羽的亚父,那个范增很厉害。”   黑夫亲了下西西:“我走了,别担心。”   西西再也静不下来,她起身在营帐里走来走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黑夫这块主动送上去的砧板上的肉,会不会被杀掉?   天黑了下来,夜色越来越深,就在西西辗转不安时,黑夫回来了。   西西一下子冲了上去,抱住了黑夫的腰。   黑夫把西西抱起,甜蜜了一阵。黑夫道:“西西,项将军赏了两个人。”   西西才注意到随黑夫进来的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子,西西脸一红,刚才的一切不都被这两人看到了眼里?   以前秦王送的女人,黑夫转身就给了下面的人。现在对西西这样说,西西明白,如今项羽为首,这两个女人不能随随便便打发了。再者,黑夫不亲近别的女人,项羽大概是有意试探。便对两个女子道:“天晚了,就在这里侍奉吧。”   两个女子一喜,黑夫年轻英武,又少了项羽的粗犷,言语和蔼,正是女子们以仪的对象,忙拜谢不已。   黑夫愣了愣,他没想到西西如此处理,直接留在了身边。便笑笑:“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先睡。”   等黑夫走后,西西招两名女子上前,问道:“听说你们大王宠爱一个姓虞的姬妾,是真的吗?”   “是的。”一名女子道,“虞姬能歌善舞,非常得大王宠爱,打仗时也带在身边。”   “你们大王的夫人呢?”西西又问。   “这,奴婢不清楚。听说是在楚地。”   “哦,你们觉得虞姬如何?”   “她很美,很会讨大王欢心。”女子道。被项羽送过来的女子显然不讨项王的欢心,对虞姬难免充满嫉妒。   另一名女子却想得更多。她刚才看黑夫与西西的相处,觉得面前的小女子在黑夫身边的地位不亚于虞姬在项羽身边,便道:“虞姬虽然很美,但还比不上夫人。虞姬美在艳丽,夫人美在沉静大气,完全不同。”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西西一笑:“你叫什么?”   女子低头答道:“小女戚茵。”   传说中刘邦的戚夫人?那个被吕后砍了手脚,做成人彘的那个?西西不由坐直,让戚茵近前。果然好容貌。一张小小的芙蓉脸,眼角微微上扬,有一种不一样的风情。   西西又道:“姑娘会呕歌吗?”   戚茵点头。   “今日太晚了。姑娘先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侍奉将军。”西西说着,让芍药把二人带了下去。   黑夫直到天快亮时才回来,躺下不到一个时辰,又匆匆起来离开了。   原来,项羽昨日得黑夫诚恳保证,见黑夫态度卑弱,便放了黑夫。项羽的亚父范增虽然气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黑夫又挑选了些珍玩财物送与项羽身边诸人。兼于黑夫主动迎项羽入关,身边的众人又说情,项羽便对黑夫消了戒心。   项羽在咸阳了呆了近三个月,手下兵士把咸阳城内的宝物搜刮了一番。项羽思念故地,六国之人又思念家乡。项羽便按战国时的例子,分封六国诸王,把黑夫分到了秦岭之南的汉中之地。关中划分为三秦,归了原来大秦的三个降将:章邯为雍王、董翳为翟王、司马欣为塞王。项羽自封为西楚霸王,收拾行装,准备回故地去。      ☆、第三十一章 南行   黑夫送给项羽周边人的财物起了效用,临走时,项羽又把巴蜀之地连带汉中交给了黑夫。因此,按照现在的形势,黑夫所拥有的地盘和三国时刘备鼎盛时期的一样。   全国在项羽的分配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六国人马离开,黑夫的军队也收拾行装,准备穿越秦岭,进入汉中。   嬴稷瞅黑夫不在,最后一次来规劝西西。   西西听罢兄长的话,长长一叹:“兄长。即使黑夫忠于秦,可现在天下已不是大秦的天下了。”   “西西,”嬴稷不放弃最后一丝努力,“我们大秦从先祖为周王牧马而始,经过上千年来的繁衍奋斗,终于从西北偏远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成为一方诸侯,最终与其他几国并列称雄,到了我们的父亲,统一华夏,使我们大秦屹立于华夏之巅。而今,短短十余年,却一朝崩裂,国已不国。三个对敌投降的小人占领了关中。我们作为父皇的儿女,难道不应该做点儿什么?”   “兄长,”西西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嬴稷一喜:“西西,我知道妹夫作为一名武将很是英勇。他本来是蒙恬手下的一名校尉,后来跟随他的兵也多是旧人。如果他依旧效忠我们大秦,大秦有望矣。”   “兄长,现在子婴已被西楚霸王杀死,除了我们大秦,六国新君已定。”西西道,“我们大秦该拥立谁为新君?”   嬴稷想这个妹子不知是天真还是傻,我这个兄长在前,还要拥立谁为新君呢?但要自己说自己是新的秦王,嬴稷的脸皮还没厚到这个地步。况且如果这样说,那不是意味着自己想要借黑夫的兵势,夺黑夫手中的兵力吗?即使妹妹与自己一条心,妹夫可不傻。   嬴稷正在尴尬,芰荷走了进来:“兄长和姐姐正在说什么呢?”   西西转移话题:“妹妹来得正好。兄长正要问,你是愿意和我一起去关中,还是随兄长留咸阳?”   芰荷不想奔波,但咸阳留给她的温情太少,她不想呆在这里,随西西奔波,每日却只看到姐姐和姐夫二人恩爱无比。只要黑夫有空,都和西西腻在一块儿,自己想找姐姐说话都得看时间。芰荷没有享受到夫妻恩爱,不明白西西和黑夫为什么那么喜欢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芰荷踟蹰了半天道。   西西知道大战在即,这个妹妹又性格软弱,体质也不好,该安置在哪块儿呢?   “夏姬在山里,妹妹身体不好,可以先去那里呆着。”西西道,“等姐姐在新的地方安定好了,再来接你。”上次夏姬来时,西西让她把自己以前托魏子都埋藏的那箱珠宝带走,多置米粮,也算是对她当初救命之恩的一点儿回报。这时先把芰荷安置在那儿,避开即将到来的战火,再是合适不过了。   “妹妹听姐姐和兄长的。”芰荷道。   嬴稷现在正满心奔走大秦的复兴事业,早已顾不上芰荷,看芰荷愿意,便不再开口。   兄妹三人又聊了些咸阳城中的旧事,嬴稷兴致了了,不一会儿便站起身来,临走的时候对西西道:“妹妹,虽然我们大秦现在没有了,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祖先。”   芰荷从没听嬴稷说过如此郑重的话,她虽然不聪明,但也意识到什么,对西西道:“姐姐,我听有人私下说,我们是秦公主,姐夫却推翻了大秦,姐夫他……”   “好了,妹妹。”西西笑道,“不说姐姐的事情。卢生去了那么久,你有没有想嫁人?”   “不,这样就挺好的。我不想……嫁人。”芰荷低声道,“那种事对我而说是折磨,我只想安安静静过剩下的日子。盼姐姐和兄长顺遂。”   “卢生他……”西西看只有姐妹二人,便道,“他摧残你了吗?”西西想,卢生作为方士,大概不同常人,只有摧残了。   “不,不是……”芰荷道,“是我自己不喜欢。”   西西疑惑,她看过一些小说,说女的对那种事有怎样的反应。只是她遇到了黑夫,除了第一次二人有些尴尬外,几次过后,她喜欢和黑夫在一起。有几次事后,她都羞愧自己比黑夫热情。当然,这些话,她不能明说。只是,在这并不压抑人性的时代,西西看到文弱的妹妹却对那事避如蛇蝎,连男人都不喜欢了,不禁担心。   “妹妹,那卢生不是好的。你别想那么多,天下有好多男儿,到时,姐姐帮你选一个便是。”   芰荷吱吱唔唔地把以前的事给西西说了。西西吓了一跳,终于明白芰荷为何如此了。哪一个女子,不希望遇上一个温柔解意的男子,尤其是从女孩变成女人的时刻,可卢生只重养生和长寿,生生把一件乐趣当成了一项要完成的大业,而且每每吞食大量丹药,对于文弱的芰荷,种下的阴影再是明显不过。西西再想想自己,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黑夫虽然年轻,索求难免贪多,但总以西西为重,每次等满足了西西才释放自己。   西西想起黑夫,脸悄悄一红,对芰荷道:“那便随缘吧。你把东西收拾下,我把你送到夏姬那里。”   芰荷出了营帐,西西便收拾东西。芍药把物品打包。行军打仗,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西西只拣了些必需品,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两个包裹。   芍药走进来,悄声对西西道:“夫人,那两个女子怎么办?”   西西才想起项羽送的戚姬和美人来。   戚姬本想得了西西的首肯,会很快得到黑夫的青睐。她较另一个女子长得美,又能歌善舞,受过专门训练,只要黑夫一顾,她有信心分得黑夫的宠。可是自从那晚黑夫把她们带到夫人跟前后,就再也没见过黑夫的面。   “你让她们进来,我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西西道。   “夫人太好性了。”芍药与西西相处多了,说话也随意了些,“那个戚姑娘一看就是个妖媚的。夫人做主就是了,何必问她们。”   “本来我们做女人都不易,战乱时期的漂亮女人更甚。你忘了韩姬吗?我只是有些怜悯她。”想想一个好好的美人被做成人彘,西西就对戚姬充满了同情。这一世戚姬只要识相,不与她抢男人,西西并没有理由去讨厌她。   听到西西的问话,和戚姬同被送来的美人愿意回家去。而戚姬家在楚地,从小被卖给了贵人,辗转多次,她想找一个可靠的男人。不可否认,这个可靠的男人不包括小兵小卒。黑夫是很好的人选,可他却好像对别的女子不假辞色。   戚姬在营帐中呆了多日,了解到不少信息,便对西西道:“奴婢愿意侍奉长史大人。”   西西一惊,长史大人?那不是刘邦吗?刘邦没事,可他有个厉害的妻子吕雉啊?   “刘大人?”西西道,“你不嫌他年龄大吗?况且他已经娶妻了,都有儿有女了。”西西不死心,想把戚姬往人彘的途中拯救回来。   戚姬一笑:“奴只求那男人对奴真心实意地好,至于那男人有多大年龄,并不重要。”   “那刘大人知道你的心意吗?还是你了解刘大人?”西西听了戚姬的话,暗想这两人是不是早已暗通款曲了?   果然,戚姬答道:“刘大人的妻儿都在楚地,他对奴说,愿意带奴一人去汉中之地。”以刘邦的口才,看中了戚姬,稍微施展下自己的魅力,戚姬怎能抵挡一个成熟大叔的魅力。再加上,刘邦现在是黑夫身边得力之人,戚姬得不到黑夫的青睐,被刘邦看中,早晚侍奉在旁,到时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也不会愁了。   “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多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西西叹口气。不知将来吕雉怎么整治这个得宠的姬妾。   “谢谢夫人。”戚姬忙欢天喜地的去了。   黑夫回来,西西把戚姬的事告诉了他,并不满道:“这个刘邦,是不是有好看的女人,都先纳入自己毂中。”   黑夫哈哈一笑:“夫人是在替夫君不平吗?韩姬被你放走了。刘邦心下不满,又是得力之人,看中了那个美人,夫君也只是顺手人情罢了。”   “原来是你在后面支撑。”西西道,“我就疑惑,那个戚茵本来一直盯着你呢,怎么忽然看上了那个糟老头子。”   黑夫捏了捏西西仰起的秀鼻:“有你在,谁还敢盯夫君一眼?”   “那夫君喜不喜欢戚茵?”   “又来了。”黑夫无奈道,“夫君都说多少遍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夫君心里只有一个人。”   “再说一遍嘛。”西西摇黑夫的手臂,把脸贴在黑夫的手掌上,“只当哄我了嘛。”   黑夫看西西眼睫轻闪,黑眼珠滴溜乱转,顽皮又可爱,清纯中带着妩媚,稚气中又有着女子的成熟,紧了紧喉咙,低头在西西耳边说了一句。   西西一下子跑开:“你……又来了。不公平。”   “这是你要求的,我只是提了个相符的条件而已。”黑夫面不改色地坐下喝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请点击收藏支持哦,十九会一直写下去的!!   ☆、第三十二章 试探   西西不愿意按黑夫的要求做。两人虽然情热,可有些话怎能说出口?西西觉得黑夫是不是跟着别的男人逛过怡红院之类的地方,不然近些日子,那些话是从哪儿学的?还有一些羞人的姿势?   黑夫好像知晓西西所思,笑道:“别又瞎想了。营帐里大多是年轻男人,什么样的荤话没有。”他并不逼迫西西,只当作这是夫妻间的情趣,逗逗他的小妻子。   西西慢慢上前,看着黑夫道:“到时候不准威胁我。”   黑夫一笑,揉揉西西的头,答道:“好。”到那时候,谁知道怎样呢。   西西正偎在黑夫怀里悄声细语,芍药忽然在外道:“夫人,虞姬来访。”   “虞姬?”黑夫皱眉,“咸阳宫的旧人?”   西西站起身来:“我猜是项王的爱姬。”   黑夫恍然:“听说过项王有一爱姬,原来叫虞姬。”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夫君不想看看项王的爱姬长什么样吗?”   “再漂亮哪有我的夫人好。”黑夫笑着亲口西西,“韩信劝我离开时,把沿路上的栈道全烧掉,向项王展示永不回关中之意。”   西西点头:“我知道了。”   虞姬这时候来看望西西,显然不是简单的看望。项羽虽然在鸿门宴上放过了黑夫,但内心并不放心他。本来项羽想把黑夫封到远离关中的东南,但身边受了黑夫财物美女贿赂的人劝说道:秦岭是一个大的屏障,只有山间的栈道可以通过,东南富裕,万一张将军在那边起事,对楚不是更不利了吗?项羽一想也是,要是把黑夫封到楚地边上,不是以前的吴越了吗?哪一天真有可能袭击楚国呢。便听从了身边人的建议。当然,范增不这么想,所以才有虞姬的探访。   虞姬整日在军中陪伴项羽,除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并没有女伴。她听说西西的故事,想一个秦公主,嫁给了一个推翻自己家族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呢?他们恩爱吗?还是这个公主有不一样的目的?   按理说,一个姬妾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但因为是项羽的姬妾,又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虞姬,西西特意换了身庄重的衣服来会虞姬。   虞姬进得营帐,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跽坐在地,正微笑看着她。女子的脸上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神色却庄重平和。   虞姬虽然得项羽的宠爱,但项羽有妻子,她的身份只是一名姬妾,按理说,是没有理由来与对方的夫人见面的。   虞姬跪下行礼,西西起身,亲自扶起了虞姬。   两个女子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艳。虞姬并没有一般宠姬的趾高气扬之色,她穿着身质地精良的深衣,但却是平民才穿的白色,头发绾起,只戴了一个简单的玉簪,显得清丽脱俗。   “听说夫人在此,虞姬早想前来拜望,可惜身有不适,今日得知夫人要走,虞姬赶忙来此,还请夫人不要见怪。”虞姬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   西西一笑:“贵人不用客气。营帐里多是男子,我们女人在此不方便,更不用说抛头露面了。”   虞姬接着又说了些楚地的趣事,西西道:“楚人性直,我听说有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如今果然。”   虞姬一怔。亡秦?这种事,一个亡国公主如此轻飘飘地说了出来。难道是为她夫君开脱的吗?谁都知道,接受秦王子婴投降的不是别人,就是西西的夫君黑夫。   西西又道:“我父皇虽然英明盖世,却不懂得怜惜人民,秦人百年征战,六国一统后,又南征百越,北击匈奴,大修直道,人民不堪其苦。他活着时还好,可惜他死去后,我兄长胡亥无君王之能,又受奸人赵高蒙骗,良将功臣被杀,即使没有六国起义,大秦也将国之不国。如今天下得项王所幸,妾想借贵人之口,告诉项王,天下人受苦久矣,请项王爱惜民众,不要犯我父皇当年犯的错。”   听了西西的话,虞姬心中的惊骇如闻天上惊雷,她原以为西西像她一样,只是一介妇人,凭借年轻、颜色好、性格温柔、善解人意,得到男人的宠爱。这些话她从来没想过,更没听人说过,项羽是贵族出身,对下层人民并不上心,有些出身低的人去投项羽,远远不如出身高的人得项羽青睐。   虞姬原想黑夫是一介平民,西西作为公主嫁给他,肯定有难言之隐。没想到西西的一番话,直接打击到了虞姬原先的信心。她作为姬妾,相较项羽的正室夫人,除了出身,各方面都要优于项羽之妻,她平时又知进退,在项家,权力隐隐大于项羽之妻。可面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夫人,却告诉虞姬,她们的所思所想,并不在一个层面上。一般女子考虑的只是自己的男人和家庭,可对面的小女人考虑的却是整个国家和治国之道。   虞姬深深拜服,恭恭敬敬地答道:“虞姬一定把夫人的话转告大王。”   西西一笑,接着道:“贵人大概听说,我本是秦公主,世事如此,咸阳给我留下太多伤心。如有可能,我不愿再返回旧地。夫君爱护妾身,决定入汉中时,烧毁去时路上的栈道。再不返关中。”   虞姬得到想要的消息,心情一松,接口道:“大王思念家乡,不日也会返回故地。虞姬一见夫人如故,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夫人。”   西西招手,让芍药把自己无事时,学做的一些女红拿出来。   虞姬得项羽宠爱,什么都不缺,西西也喜欢虞姬的温柔平和,决定送给虞姬一些女人间私人的东西。   虞姬打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布面,疑惑道:“这是什么?”   西西道:“这是贴身穿的内裤。”此时的衣物远没有后世的华丽繁复,也没有后世的方便。像肚兜亵裤之类根本没有。所以,一般贵族女子多穿的深裾,下面层层缠绕,走起路来就像太阳国女人的小碎步,就是怕走光,因为里面什么都没穿啊。   虞姬跟随项羽南征北战,有时坐车,但多的是骑马,衣服不方便,只好像男人一样,里面穿件宽松的裤子,而且是开裆的。西西做的这条裤子,紧致贴身,而且很柔软。虞姬忙称谢不已。   西西一笑:“与贵人有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西西还有一些小东西相送。”   当虞姬看到那件精致的红肚兜时,忽然想起了听到的一些传言。项羽身边之人说张将军不喜女色,进了咸阳却不纳美女,必有大志。张将军身边的人却告诉项王说是因为张夫人性妒非常,如果张将军看了一眼别的女子,不说那女子怎么样,张将军必然有几日见不着夫人,非得百般陪过小心后,才会被谅解。听说有一次,还被罚跪了半天。项羽听说后,哈哈大笑,得了这样的妻子,张将军却畏之如虎。这样没有一丝男子之气的张将军,还有什么可怕的?   虞姬却不这样想了。面前的这位夫人谈吐见识远胜一般男人,而这个肚兜……虞姬作为不一般的宠妾,深深知晓男人的心思。在一些事上,半遮半掩远比一览无余更有吸引力。这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肚兜,如果挂在白皙的肌肤上,对男人的冲击力……这个女子,果真是从咸阳宫中出来的,对男人的手段,无形中的杀伤啊。相比那些一般姬妾争宠的手段,真是无形中的高手啊。虞姬感叹,幸亏二人没争一个男人。看来,那位传说中惧妻的张将军,并不是像男人们想的那样受委屈啊。   西西看虞姬的神色,也有些不好意思。肚兜虽是她出的主意,但针脚是芍药,绣工是陈婉和芰荷,她可没有这么个好手艺。四人做了几件,只有西西一个是有男人的妇人,西西还记得第一次黑夫见到肚兜时的眼神和不一般的热情。忙让芍药把东西叠起来,给虞姬装好。   虞姬揣进怀里,又说了些琐事,便离开了。   回到营帐,虞姬把西西不想呆在关中,黑夫准备烧毁栈道的话给项羽说了一遍。   项羽道:“那就完全放心了。亚父老是担心,还骂我当时没杀了他。一个怕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虞姬想了想,斟酌道:“我看那位夫人,不简单呢。恐怕惧妻之说另有隐情。”   “女人再不简单能怎样。”项羽不以为然,“鸿门宴上,张将军亲自承认惧妻,一个大男人,自己连这都承认了,怎能配做我项氏的对手!”   虞姬看项羽很高兴,鼓起勇气又道:“张夫人说秦之所以灭亡,是因为没有珍惜下面的人民……”   “胡说八道。秦妄想吞并六国,让他表面上统一了十余年,现在不回归老样子了吗?什么下面的人?下层人有什么好考虑的?陈胜、吴广之流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不是被秦军给灭了?而秦军见了本王,还不得乖乖投降?”项羽打败秦军,以怀王名义勒令六国,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虞姬的话哪能听进去?   虞姬张了张嘴,把剩下的话咽了进去。她不懂男人打仗治国的事,项羽也从来不会对她说,项羽喜欢的是她的美丽和娇弱。      ☆、第三十三章 惧内   西西送走虞姬后,想起后世那著名的京剧片段《霸王别姬》,还有同名的电影,唏嘘了一会儿。戚姬最终还是和刘邦在一起了,不知后来如何,而虞姬呢?   西西一笑,收起多愁善感的心情,开始整理黑夫的重要物品。   外面正在拆营帐,军士们有条不紊地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汉中。   陈婉走了进来。   “你收拾好了?”西西道。芰荷已被送到夏姬那里,陈婉跟随兄长陈京,和西西一块去汉中。   陈婉不回答,只和西西一起收拾东西。   “遇到什么事了?”西西问。平时的陈婉可不是这样子的。与西西相熟后,陈京虽多提醒,不能冲撞夫人,但二人依旧不分彼此,形如密友。   “我问你,你可得实话实说。”陈婉道,“那个叫韩信的人咋样?”   “韩信?好啊。”西西扭头看陈婉,“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光,这么个人物被你相中了。”   陈婉撇撇嘴:“是我三哥相中了。说什么韩将军大有前途,让我嫁给他。还说如果我同意了,就要向将军提,到汉中了就可办婚事。”   “你没看上?”西西一笑,“韩信你都看不上,你看上谁了?”   “韩信好吗?”陈婉不忿道,“听说他以前在家时游手好闲,整日什么事都不干,连吃饭都要靠人接济。再说,长得……也一般。”   韩信长得虽然不算帅气,但肯定也不丑。身材高大,也是中上之姿。年纪轻轻已是个小将军,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可拿出手的战役,但是兵仙韩信啊!后面可都是他的世界了啊!陈婉要是能嫁给他,不知祖坟上会冒出多少青烟。西西想了想,忽然脑中一闪:“你喜欢长得好的?那是……魏子都?”   陈婉被说中心事,道:“你不喜欢魏公子,不能不让别人喜欢吧。”   西西打了一下陈婉,笑道:“就是说别人喜欢我家黑夫,我也控制不住啊。魏公子人虽好,可他在赵国,千里迢迢的,我们要去汉中,怎么相见。再说,这么久了,人家又贵为丞相,说不定早成亲了。”   陈婉叹口气:“就是这样啊。我原想把这些说出来,会轻松一些,可怎么见到他呢?”   “你真的喜欢魏公子,不考虑下韩将军?”西西不死心,又问道,“将来韩将军可比魏公子出息多了。再说,魏公子虽长得好看,却总是无故招惹桃花,你嫁给他,可要比嫁给韩将军辛苦。”   “出息不出息,可我就是不喜欢他。”陈婉皱眉道,“一个将军,只知道打仗,有什么意思?”   西西一愣,明白了陈婉的想法。韩信不管将来如何,可对一个不爱他的女子而言,形象确实是这样的。这样一个兵痴,怎能和长得又帅、谈吐高雅、又懂风情的魏子都相比?后世许多父母替儿女相亲时,不也是多从出息不出息考虑,却忘了儿女要的那份感觉。   “也不知你当时咋想的,”陈婉又道,“要是我,我才不嫁给黑夫。”陈婉早忘了陈京原想要把她嫁给黑夫。她在敖仓的寨子里见到黑夫和西西情热,心里还不舒服了一阵。   西西呵呵一笑:“就像你看不上韩信,我觉得韩信好一样,每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夫君长得阳刚、英武,与魏公子的俊秀、飘逸是不一样的帅气。最重要的是,夫君对我一心一意。你要是嫁给魏子都,可小心他的一帮姬妾。”   “姬妾算什么。”陈婉不以为然,“惹我了打骂一顿,大不了卖掉。”陈婉有父母关爱,兄长照拂,没受过什么苦,姬妾之事在她生长的小村子里很少见,就是有,姬妾和仆人一样,没有地位,完全看主母的颜色行事。   “那你是铁定心要嫁魏公子了?”西西道。   陈婉脸一红:“要是我三哥来给将军提我的事,你可要替我把住啊。”   “你直接给陈大人说清楚,要是提到这里,只怕多数人都知道了。你再不同意,到时候恐怕拗不过陈大人。再说,大家都知道了,你的风评也不好。”   “我对三哥说了,可他不同意。”陈婉愁眉苦脸,双手向西西作揖,“求求夫人了。”   西西扑嗤一笑:“看来我这个夫人的名号还是有作用的。”陈婉与她平时无人时,直接以名字相称,只有在有外人在时,才叫西西夫人。   “那是当然。谁不知道将军在你面前就像老鼠见猫。”陈婉说得随意,把平时私下里听到的话也说了出来,“那些兵士们都说,要想升官,只要求夫人在将军面前说句话就行。只可惜夫人整日坐在帐中,那些小兵想见一面都不成。”   西西沉思:“那些人果真这么说的?”   陈婉知道说得有些过了,男人不愿意承认自己怕老婆,女人更不愿意贴上母老虎的字眼了。虽然私下里作为女人,陈婉佩服西西不已,那么多美人,听说黑夫一个都没碰啊。要是将来魏子都也这样,睡觉都会笑醒的。   西西却想,是不是因为韩信的事,别人有了这样的猜想。她可是温柔贤惠的啊。而重要的是,别人对黑夫这样看,会不会影响黑夫的威信。   二人正说着,黑夫掀帘进来了,陈婉一看,朝西西吐了吐舌头,向黑夫简单行了个礼就匆匆走了。   黑夫疑惑地看了陈婉一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见到我就这样?”   西西上前,拉住黑夫的手:“夫君,外面的人是不是说你惧内?”   黑夫哈哈一笑:“这事啊?还真有人说。他们羡慕别人送给夫君那么多美人,却都给别人享用了。”   “所以别人才说你惧内?”西西道。   “你以为会有什么?”   “那这我就认了。”西西嘿嘿一笑,“我想要是别人把我描述成像泼妇一样,我得想法证明一下我的清白。”   黑夫有些不自然,外面确实有传言说主公夫人如何如何厉害的,这三人成虎,传着传着就成了主公夫人面善内恶,又曾经为公主,娇纵不堪,事稍不如意,便大发雷霆,更性妒非常,主公如对别的女人稍假辞色,便会对主公疾言厉色,甚至严惩。主公心系大事,不计小节,为了避免后院失火,影响军中之事,只得委曲求全,听从夫人。   黑夫不知道的是,这些话,好多都是刘邦为了感谢他把那些美人送给他而说给下面人听的。只是,这万一要让西西听全了……看来,在去汉中的路上,得做些措施,免得真的后院失火。   西西不知黑夫所想,偎在丈夫怀里,有些急切:“那会不会影响你的威信?”   “傻瓜,不会。”黑夫感动妻子的爱意,轻吻西西的脸颊,“项王听说了这事,才对我放了心呢。”   “那你怕我吗?”西西笑。   “你说呢?”黑夫低头轻咬西西的耳垂。   从关中到汉中,要穿越秦岭。千百年后李白的名作《蜀道难》中这样写道: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虽然说的是蜀间的道路,可用到这时期穿越秦岭间的某些道路上,也合适不过。尤其是木制的栈道,沿着峭壁,走在上面,往下一看,深不见底,不由心底发慌。   黑夫接受了韩信的建议,走过之处便把栈道烧毁,以示自己不返关中之心,打消了项羽最后的疑虑。   西西早准备好了适合骑马的骑装,黑夫当初买给她的那匹小红马已长成了威风凛凛的骏马,毛发成了亮红色。西西给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赤兔。   要搁黑夫以前的想法,自己的女人是要千方百计的遮掩起来,只留给他一个人看最好。当初陈京的妻子刘氏想让西西一块卖吃食,黑夫就没答应,更何况是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可想到军中人对西西的那些言论,黑夫稍稍放开了些。   西西一身黑色的骑装,跨在高大的赤兔马上,走过栈道后,对着后面的黑夫回眸一笑,后面的军士本来正吵吵嚷嚷地过栈道,不经意间看到那一笑,一下子安静了,只留下山中的鸟叫声。   黑夫眼睛一扫,心里一窒,上前不动声色把西西掉下的帷帽戴上,并系了个紧紧的结。   下面还在仰头看的兵士赶紧低下了眼,安静走路。看来老大惧内是有原因的,有这么个漂亮的娇妻,那些美人怎么入得了眼?让小娇妻骂两句,软语娇音,也是一种享受啊。   刘邦看了看身边骑着马,战战兢兢过栈道的戚茵,又看了看前面英姿飒爽、抛开主公自己过栈道的西西,深深一叹:有得必有失啊,有得必有失。主公,你找个绝色女子,那别的女子就不要享用了。      ☆、第三十四章 故人      众兵士在窃窃私语主公的小娇妻时,路珙正在忐忑不安、七上八下。昨天晚上,萧何对他说,主公的侍卫长因为咸阳家里的妻子生产,赶着回家了,看他平时打仗英勇,又识文断字,想把他从百夫长的位置提到侍卫长。路珙高兴了一夜,可见到西西的面容时,心里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   在荥阳时,路珙接受白芷的指示,差一点羞辱西西。路珙想,现在是跑掉好还是不跑好呢?最后虽然没有按白芷所说的去做,但想起自己那时为了应付白芷,把西西的前襟都撕开了,要是被提为侍卫长,整日在主公身边,难免与西西见面。要是西西见到了自己,想起在荥阳的事,会不会小命丢掉?   路珙还在天人交战,萧何遣兵士过来让他收拾好东西,到前面去。   “兄弟,麻烦你对萧大人说下,路某舍不得旧日兄弟,不想去做侍卫长了。还请萧大人另请他人吧。”   “昨日你不是同意了吗?怎么又反悔了?”兵士有些疑惑,小声趴到路珙耳边道:“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这个位置呢。现在,更何况,还能见着美人。百夫长,你不是傻了吧?”   路珙腿有些打颤:“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听到也高兴得很。可睡了一晚,仔细想想,还是打仗英勇,保卫主公的工作大哥不熟悉。”   兵士无法,只得跟萧何去说。萧何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兵士虽然打仗英勇,但多没有什么文化,大字不识一个。路珙出身不错,重要的是识文断字。黑夫因为经常要传递一些信息,所以对萧何说最好找一个认识字的人。所以才把路珙从百夫长里提□□。昨日路珙已经答应了,怎么忽然反悔了?   萧何把路珙叫来,又问了一遍,路珙还是原来的话。萧何想,难道对主公有意见?   萧何笑道:“我今早已对主公言明,提你为侍卫长。现在无故反悔,还请百夫长亲自到主公面前说明原因吧。”   路珙想,现在要是逃跑,回去的栈道都被烧毁了,难不成在这深山里转悠,做野人吗?还是小命要紧。在大家吃饭的时候,路珙在山上割了不少荆条,脱了上衣,把荆条缚到背上去见主公。   黑夫正在看手中的路线图,一边西西在用热水冲炒面。忽然看到一人赤着上身前来,西西不由惊讶,只知道廉颇向蔺相如缚荆请罪,这下真正见识到了,只是这人什么时候得罪黑夫了?   黑夫放下手中的地图,疑惑道:“百夫长,这是为何?”   路珙不敢抬头,只道:“请主公和夫人恕罪。”   “何罪之有?”   路珙想明白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自己现在不可能逃走去跟别人,还是主动把事情说明白吧。便对黑夫道:“路某有事向主公说。”   西西一看,便把活好的炒面放下,走到了远处。   路珙上前小声把在荥阳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具体的没说,只说对夫人不敬。   黑夫把西西从魏子都的府里带走后,西西并没有跟黑夫说在府里的具体事情,只说受到了白芷欺负。   面对缚着荆条跪在地下的路珙,黑夫脑补了不敬的各种画面。其实黑夫是感谢路珙的,他当初能顺利找到魏府,找到西西,就是因为在荥阳街上无意中遇到了路珙。前几日,他看到路珙,才认了出来,所以才有萧何提路珙为侍卫长之说。   路珙应该忘了黑夫。不然,凭借路珙对黑夫的指路之恩,现在最少应该是千夫长了。   黑夫不说话,路珙在下面越来越害怕,冷汗都冒了出来。   “好,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百夫长了。”黑夫虽然恼怒面前这人对妻子的不敬,还是上前把路珙扶了起来,“过去的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百夫长不要放在心上。”   路珙松了一口气:“谢主公宽宏大亮。”   因为徒步行军,白日里大家都是就地吃饭,就地休息。所以,黑夫对西西不自觉的爱护被众人看在眼里。   路珙捡回了一条命,心情大为放松。可忽然觉得黑夫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呢?   晚上,躺在营帐里休息的时候,黑夫把西西抱在怀里,有意无意地问道:“今天那个百夫长,你见过没?”   西西点点头。不待黑夫询问,便把那日的事说了。   黑夫叹道:“看来还是个聪明人。虽然对你不敬,好在也没什么事,我能那么快找到你,也是无意中碰到他。不过他好像不记得为夫了。”   西西道:“夫君会治他的罪吗?”   黑夫一笑,摸着妻子散开的头发:“听到他对你不敬,我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事出有因,他前面又有功劳,功过相抵吧。”   西西不知道路珙差点成为侍卫长的事。黑夫却想要是留路珙在身边,看到他西西难免不自在,便随了路珙的意,把一个副将提为侍卫长。   西西道:“夫君,以前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位国君宴请众位将士时,一位将军在宴上调戏国君的宠姬,这位宠姬把那位将军帽子上的簪缨偷偷拽掉,向国君哭诉让治那人的罪。谁知国君却把宴席上的灯吹灭,让侍从把所有将士帽子上的簪缨都拿掉了。这样那位宠姬也不知是谁调戏了他,而饶了那位将军。那将军知道国君放了他,知恩图报,在一次战争中舍命救了国君。”   黑夫轻轻一笑,轻抚西西的脸颊:“我小时候也听说过这个故事。做人心胸应该宽广,但也不要太良善了。比如白芷,你原先好心想促成她与魏子都,可她因为你俩的身份,早对你有怨言,在咸阳宫里又差点害死了你。”   西西想起上学时,女生中有许多小事,比如宿舍里的卫生。大家六个人住一间房,刚开始没排值日表时,谁都不想打扫卫生。宿舍里整日乱糟糟的。西西看不过,便默默把值日做了。后来排了值日表,可总有一两个人不想打扫卫生。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也不管,只把自己那天的卫生做了。西西有时候看不过,觉得打扫卫生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把地扫了。可那些女生并不承情,有时反而对西西道:“你既然喜欢扫地,就帮我做了吧。”西西又不傻,当然不愿意继续作冤大头,可却因为这事,那些女生与西西生分,并且背地里说些西西的坏话。西西气恼自己为人失败,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后又遭遇了白芷。   黑夫看西西神色有些委顿,便道:“傻瓜,为夫不是指责你。是说有些人本来就不值得同情,不要对那些人太过良善。你对人没有提防,刚开始对他们太好,时间长了,他们会习以为常,一旦有一天你忽然像别人那样对他,他会对你产生怨气。比如你每天给一个乞儿两个面饼吃,忽然有一天,你自己没那么多面饼了,只给他一个吃,他就会对你产生怨恨。本来是他的错,到头来却成了你的错。天下最难测的是人心啊。”   黑夫的一番话一下子解开了西西心中的疙瘩,她迟疑道:“夫君,那我是不是应该开始不要待人那么掏心掏肺,待了解了他们,再根据每个人对我的态度再对待他们。”   黑夫捏了捏西西的鼻子:“孺子可教也。不过,善人有善报。为夫喜欢你傻傻的善良,你不要刻意去做什么,按照本性去做就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遇到什么事,可不能再把夫君撇下。”   黑夫说的是结婚当日魏子都把西西骗走的事。   西西有些后悔:“夫君打我两下吧。”   黑夫言听计从,把西西翻身摁到榻上,高高扬起的手掌落在下面却成了揉捏。   山间平坦的地方不好找,兵士们围着火堆互相依靠着休息。黑夫作为主帅,虽然有小小的营帐,但周边也布满了兵士。西西压抑着□□,一声不响,黑夫看身下的人,比往日里更多了几分无声的娇媚,原先青涩的脸庞经过这一阵的浇灌,像个诱人的水蜜桃,再也忍不住,翻身覆上。   走了一个半月,黑夫率领众军士终于到达了汉中。不久,因为黑夫驻汉中,所以汉中郡的人民便称这支队伍为汉军,而黑夫被称为汉中王。   匆匆把西西安置好,黑夫便又离开了。   西西看了看半旧的屋子,收拾得很是整洁,一路上的颠簸,看到松软的床铺,浑身的骨头终于找着了地方,西西再也忍不住,倒头便睡。   这一睡便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黑夫依旧没回来。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温和的阳光像只柔软的手,抚摸着远来的人们。   西西看院子里的绿竹个个长得都有碗口粗,且风姿挺秀,与北方手指粗的竹子差异很大,不仅感叹水土的不同。再看别的植物,也与北方的不同。西西是北方人,还是第一次到南方,便好奇地观察起院子里的绿植来。   芍药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发现西西,转首看到正对着一株枇杷出神的西西,小跑着上前叫道:“夫人,前院有人来访。说是……说是大王的父亲。”   西西扑嗤一声笑了:“大王?”这还是别人第一次这样称呼黑夫,听起来像电视剧《封神榜》和《西游记》里的人物。只是……黑夫的父亲?      ☆、第三十五章 家人   西西走进前厅,看到一个和刘邦年龄差不多的男子端坐在主位,身材高大,不过很消瘦。旁边坐了一位三十来多岁的妇人,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儿子却只有五六岁,好奇地打量着西西。   西西听黑夫说过,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母亲和祖母,去咸阳了。后来好像发达了,但却只给家里寄过一些钱帛,再没回过家。再后来就是听说犯了什么严重的罪名,还连累他从军中逃了出来。可现在这样子,难道是黑夫的继母和孩子?   西西打量了一番,走到东边的位置跽坐。这要是以前,按西西的脾气,虽不会一下子行跪拜大礼,但肯定会主动上前问道:“是阿翁吗?儿媳嬴氏见礼了。”但刚被黑夫教导过,况且面前这尊大佛又抛弃了妻儿和自己的老母亲,如今黑夫出息了,忽地跑来相见,西西心里不耻。   张闻达看了西西一眼,没有动静。他觉得自己是长辈,在晚辈面前要充满了长辈的威严。而且这时候作为儿媳妇应该上前主动拜见,所以不开口。一旁的妇人偷偷觑了张闻达一眼,看西西旁若无人地喝着案上的甜浆,没有人搭理自己,沉思了一下,拉着已经嘟嘴不乐意的女儿和懵懂的儿子上前,对西西揖了一礼,朗声道:“卓氏敬祝夫人安康。”   “都坐下吧。”西西笑道,“妾与夫君成亲时,只听闻有逝去的母亲和祖母,从未听夫君谈起过还有父亲。况夫君家在韩国,与汉中远隔千里,如今刚来此地,却听闻父母来寻,妾实在惶恐。夫君事忙,还请各位在此稍事歇息,等夫君回来再作招待。”   话刚说完,张闻达满脸怒气:“黑夫是我儿,我是他父亲,难道这还有冒充的不成!”   西西一笑:“老丈别急,真作假时真亦假,有却还时有还无。待夫君回来,一切就有分晓。”   “老丈?”张闻达冷哼了一声,他不是无知的山里老头,西西的一句“真作假时真亦假”,让他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儿媳妇不简单,虽然不乐意,但忍下了。这时给我脸色,以后让你看我脸色!   张闻达的女儿张桔贝意识到父母受了冷遇,心里不平,她自小受父母宠受,没受过什么苦,看西西年龄不大,便扬头对西西道:“你是大哥的妻子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哥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弟弟?”   西西看着张桔贝,微笑不语。她这么多日来,与黑夫朝夕相处,黑夫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再加上亲眼目睹黑夫怎么对待下属,还有身边的兵士,不再像以前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了。   黑夫进屋时,看到父亲怒气冲冲的坐在上位,悄悄伸手轻拍了下西西的手背,躬身道:“阿翁,你怎么在此?自从儿子六岁时你离家,母亲过世、祖母离世都没有你的消息,儿子还以为你已遭不幸。”说完,又拉西西向前道,“西西和我成亲两年多,儿子以为阿翁已去,所以并没在她面前提到过你。若是有冒犯,还请阿翁宽宏大亮,不要计较孩儿的过错。”   张闻达本来聚集的怒气,见到长子后再次升高。他少时读书学权霸之术,一心想富贵发达,所以毫不怜惜地抛弃了黑夫母子,去了咸阳。经过一些困苦,终于得到丞相李斯的青睐,作了李斯的门客。可他恃才傲物,与李斯身边其他的人相处并不融洽。再加上他暗中又与卢生之流走得近,李斯内心不喜他。等卢生被杀,他被牵连,急急逃亡,隐姓埋名来到了汉中。前些日子他忽然听说即将到来的汉中王名叫张安世,与他的长子一模一样,年龄也相符,便赶紧把身边的东西收拾一番,来见黑夫。没想到,再次见到长子,是如此局面。   张闻达离家时,黑夫与卓氏生的儿子一样大。现在黑夫已经二十四岁了。张闻达看黑夫虽然表面和气,却疏离得很,对卓氏母子三人并不看顾一眼,心中一动,泪水涌了上来:“黑夫,你我父子十多年未见,阿翁见你成人,又出息,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来,这是你妹妹桔贝,十四岁了;这是你弟弟金贝,六岁了。”   张桔贝和张金贝姐弟二人上前,对着黑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长兄。”   黑夫点头,把西西拉到身前,对二人道:“这是长嫂。”   张桔贝回头看了看母亲,卓氏轻轻点了点头,张桔贝这才拉着幼弟上前,向西西福了一福:“长嫂。”   西西笑笑:“起来吧。”转身又走到张闻达面前:“阿翁,刚才是儿媳的不是,给您赔礼了。”   张闻达冷哼了一声。   芍药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块玉珮,西西递给张桔贝姐弟二人一人一块,道:“这是我和你们长兄的一点儿心意,准备得匆忙,还请弟弟妹妹不要嫌弃。”   张桔贝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珮,握在手中,轻道了一声:“谢谢长兄和长嫂。”张金贝的玉是貔貅,他看着好玩,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黑夫看张闻达的脸色好了些,便笑道:“父亲,赶这么远的路都饿了吧?用饭吧。”   众婢女在芍药的指挥下,端着装满食物的案几放在各人面前。这时还是分食吃饭,因为大家席地而坐,后世的桌椅还没有出现,吃饭时不像后世那样一家人共围着一张桌子吃。   张金贝闻到羊肉的香味,要是在家,大概就要欢呼雀跃了。案几刚放下来,他就忍不住伸出食指蘸了下肉汤,放到嘴里吮了一下。卓氏看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悄悄把儿子拉到身前。   除了羊肉羹,还有鱼脍,也就是生鱼片,都是这时代高大上的食物。另外,还有新鲜的菜疏,面饼。西西虽然刚开始时对张家四口并不热情,却也知道父母是冒充不得的,便让芍药早张罗好了饭。   张桔贝刚开始还有些矜持,吃了两口后,便再也控制不住,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刚见面时,西西看到张闻达四人簇新的衣服,就觉得他们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如今见了两个孩子的吃相,西西心里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黑夫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吃东西很快。他看西西不动肉羹,小声问道:“不好吃吗?”   西西道:“有些腻,怕吃了不消化。”   黑夫知道西西晚上爱吃比较清淡的东西,便不多说,伸手把西西案上的肉羹端过来,埋头就吃。他们二人用饭时,经常不分彼此,平时又没他人,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此时对面坐了四个人,最小的金贝自顾自吃得香,并不在意,张桔贝惊讶不已:“这长兄竟然吃长嫂剩下不吃的。那肉羹多好吃啊,竟然不吃,太娇气了。”   张闻达轻轻哼了一声,儿子此举,在他看来,无疑有些丢男人的脸面。更何况儿子现在已经是一军主帅,也算是一方诸侯了,竟然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不顾形象。   卓氏却想,这小夫妻感情不错,这个继子看来很疼爱自己的小妻子,以后得好好结交。唉,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人。   一顿饭吃得各有心思。西西用了些鱼脍,喝了些菜粥,案几上还有一小半食物没用,黑夫都拿过来直接用了。   一时众人用过饭,婢女把案几收拾了。   黑夫道:“阿翁用得可好?家里的事都是西西张罗,有什么想用的可尽管对她说。”   张闻达吃饱喝足,饭食不错,心情也好了些,听了黑夫的话,联想到刚才所见的,暗叹儿子不会是惧内的吧?可看西西柔柔弱弱、小鸟依人的样子,又有些疑惑。但既然来了这里,肯定是不会回去了。便道:“黑夫啊,为父当年在外奔波,离家远,顾不上你娘俩儿。后来又遇到些事情,差点儿性命不保,自来到汉中,为父也过得清贫。上天有眼,让你我父子相见,如今你又出息不少。你妹妹也要寻个好人家,你小弟也要有个前程,为父虽然老了,但还能帮你守个家,做些事,以后为父就靠你了。”   张闻达没有直接言明,他想做什么。他当年为了追逐名利抛家弃子,如今儿子为一方统帅,他可不愿只当个闲散的太公。   一般人听了张闻达的话,会觉得这是个知进退的父亲。可知父莫若子,黑夫对父亲的所思所想再清楚不过。但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个人是他的生身父亲,虽然在他六岁的时候便抛弃了他,可在这以孝为先的时代,他现在的身份,只能把张闻达供起来。对,敬而远之,黑夫想了下对张闻达道:“阿翁,如今儿子也是刚到汉中,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熟悉。楚王分封的其他诸侯都是六国贵族,儿子只是山里的一介平民,无依无靠,亏兄弟们看得起,才走到了今日。你先在家好好歇着,等事情理顺了,有重要的事情再请阿翁出面。小妹的婚事我做长兄的肯定会操心,小弟也一样,大点后作长兄的会亲自带他。”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奇葩公公、小姑 来袭…… 求包养,求收藏!!!   ☆、第三十六章 添乱   黑夫和西西住所是原来汉中郡郡守的住处。汉中和巴蜀一带因为地偏,没有惹上什么大的战事,加上是南方,所以生活比连天战火的北方要富裕得多。   黑夫来后,府第改称汉中王府。虽然较一般的郡守府第要好得多,但还是没法与真正的王府相比。不过黑夫志不在此,西西也知过不了几年就要搬走,王府虽不大,屋子半旧不新,但收拾一番也蛮有情趣。西西喜欢那一方荷塘,便和黑夫住在了东边的荷苑,把张闻达一家四口安排在了西边的柳苑。   仲夏时节,荷花的清香随着微风吹到屋内,只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唯一不好的是,西西受不了南方这种湿热的桑拿天,衣服穿在身上只觉粘粘的,她洗了澡,擦干头发,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还是空的。如果黑夫有事,会提前跟她说,今日却这么久没回来,西西有些疑惑,大概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了吧。   觉得口渴,西西便起身去拿卮杯喝水,不妨案几旁却坐了一人。西西手中的卮杯一下子骨碌碌滚落到地上。   只听黑夫低沉的声音道:“是我。”   外间榻上的侍女听到声音,起来把灯点亮。西西看到平时总是神色无波的丈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西西上前拉住黑夫的手:“怎么了?不睡觉,让人吓了一大跳。”   黑夫把西西拉到怀里,下巴抵在西西的额头上,两具温暖的身体相接,西西发现黑夫还没沐浴,口里也一股酒气。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黑夫爱妻,知道西西爱洁,每次回来后进卧房总会收拾得干干净净。   西西想起今日张闻达一家来时的情景,黑夫虽然表面上待他们和和气气,但那种明显的疏离和冷意旁人都感觉得到。西西上世的父母虽然清贫些,但却全心全意地爱着她。黑夫由母亲和祖母养到十五岁后,便一直呆在军中。直到因父亲的原因而离开。   今日,这个极品的父亲有所求而来,却一来就坐在了上位。以后的日子,看来有得风浪起了。   黑夫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阿翁他……小时候是极疼我的,却是个势利惯的人。阿媪待他全心全意,供他读书游学,他却弃如敝履。阿媪郁郁而死,我只当他去了。今日听说他来,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尤其是看到他带着妻子儿女,想起阿媪,心里就痛不可及。他那个女儿都十四岁了,应该是他离开我阿媪,生活有了起色后就有的。他如此忘恩负义,十八年来都对我不管不问,现在忽然出现,而且志得意满,我实在是恨。恨他……他却是父亲,唉……”   西西看黑夫焦灼愤恨的样子,轻轻道:“夫君,父母是无法选择的。既然阿翁来了,又带着你的妹妹和弟弟,你现在的位置又不比以前,要是父亲生有怨恨,到处说你不孝,对你的前途肯定有影响。我们现在也养得起他们一家,就当是为他们养老了。”   黑夫看了西西一眼,又叹道:“你就是太好心了。你不知道阿翁的脾气。我是儿子,这些话说出来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但你记着,不可对他好。他现在这么落魄,还想在我面前逞做父亲的威风,是欺软怕硬的一个人。我担心你这性格,别被他数落了去。没有事,就不要搭理他们。”   西西听到丈夫如此为自己操心,心里甜甜的,娇声道:“夫君放心。西西不再是小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黑夫摸着西西垂在腰间的长发,又道:“他这个人,做起事来没有顾忌,又爱钻营,现在我处于这个位置,他肯定会在别人面前得意。说真的,还真怕有一天他跑到军前乱说一气,碍于他的身份,众人还说不得。”   有这么个极品的父亲,怪不得黑夫在案前枯坐了这么久。   西西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笑道:“有件事,可让阿翁忙些……”   “什么事?切记家里的事情不要让他沾手。”黑夫道,“什么事也别让他知道。”   西西看着黑夫的脸,小声说道:“今日有人送来两个美婢,做侍女吧,可惜了她们的好颜色。本想对你说,要不赏了哪个小将军。刚好阿翁来,我看他年纪和刘季(刘邦)差不多,不如把其中的一个送给他,以表我们的孝心。”   黑夫一听,“嗤”的一声笑出来,伸手捣在西西的脑门上:“夫君常常觉得娶了个小傻瓜,总担心受别人欺负,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了。”   “那夫君是同意了?”西西皱眉道,“就怕忽然又要多几个还要吃奶的小妹妹小弟弟。”   黑夫哈哈一笑:“那好办。别让她们生就是了。明天你选一个伶俐些的给阿翁送去。”   “夫君为这事不睡吗?”西西拉着丈夫的手走到睡榻,“要相信为妻哦,我会处理好家里这些事的。你不要操那么多心,赶紧睡一觉,明天又要忙了。”   黑夫一把抱起西西,扔到榻上。夏日的衣服本就单薄,西西里面只穿了一件自做的肚兜,黑夫一只手覆上,一只手去拉自己的衣服。忽然停了下来,为难的看着西西:“为夫还没洗漱……”   “今日就饶过你。下次可不要一身酒气。”西西道。箭都在弦上了,能不发吗?   第二日一早,西西把昨日原汉中郡郡守送来的两个美婢招到前来。两个婢女昨日听说新来的汉中王年轻而又英武,王后年纪又小,心里早就一喜。   西西打量了一番两名美婢,不动声色道:“军中有好些小将军没有娶妻,二位姿色超然,汉王想把二位妹妹送与下面的将军,不知你们可愿意?”   二位婢女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王后,奴婢愿意侍奉小将军。”   “你呢?”西西转身对另一位还在挣扎的美婢道。   “奴婢……奴婢对汉王仰慕已久,愿意侍奉王后和汉王。”   找个伶俐的,也就是找个不好惹的。西西笑道:“你叫什么?”   “奴婢小蛉,今年十六岁。”小蛉身姿娇小,皮肤白皙,是汉中地区标准的美人。她以为西西同意了,心里喜滋滋的。   “小蛉?很好。只是汉王最近不需人侍奉,有比汉王更尊贵的人要你去侍奉,不知你愿不愿意?”   “更尊贵的人?”小蛉的心思很快翻转起来,哪个王侯找妾侍还要经过妻子的同意?眼前这位王后看来不同意自己。更尊贵的人,那更好。她们做妾侍的不就是要找高枝吗?小蛉想明白了,便点了点头。   “那好。芍药,去把小蛉带到柳苑,要当着阿翁的面交给卓氏。”西西道。   陈婉进来时,正看到小蛉和另一位婢女出去。她打量了一眼二女,啧啧道:“果真是送给汉王的,比送给我三哥的要漂亮太多。”   “要不,你把她们领到你家去?”西西笑道。   陈婉摆摆手:“我三哥以前是多老实的一个人,你也知道我三嫂,大嗓门,力气还大,长得虽然一般,但会过日子啊。可这些女人,除了会唱个曲儿,会跳个舞,整天什么也不做,就把他们勾引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我问我三哥,想不想我三嫂?我三哥说,她在家,想有什么用。这些女子只是妾,他不会对不起我三嫂。哼,我看他是被那些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了。还好,汉王同他们不一样。”   西西一笑,看陈婉狡黠的神色,便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婉小声道:“唉,西西,除了做饭我佩服你,现在我最佩服你的是,能让汉王对着那么多美人无动于衷。你说,别的男人都忍不住,他怎么那么听你的话呢?我听我哥他们那些男人喝酒时说,汉王惧内。还说你是母老虎。”   西西神色一恼:“那些男人,真是……”黑夫是平民出身,起义时也多靠昔日军中的兄弟,因此,大家经常不分彼此,“黑夫黑夫”的叫来叫去。关于西西,从关中到汉中的路上,黑夫又深情演绎了几出爱妻的戏码,怪不得别人打趣。   陈婉笑:“你气什么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那个戚姬,就是刘长史的爱妾,得知汉王没有一个婢妾后,要求刘长史也只爱他一个。结果刘长史说……”   “说什么了?”   陈婉故意停顿了一下,笑道:“刘长史说有得必有失。王后貌美绝纶,一个顶十个,汉王还要那么多歪瓜劣枣干什么!歪瓜劣枣,当初戚姬不也是送给汉王的嘛,为此,戚姬还哭了一阵,说既然刘长史嫌她歪劣,两人早日分离也好。”   西西笑起来:“你从哪儿听到这些?”   陈婉叹道:“来汉中一路,你受汉王的照顾,见你一面都难。军中又没几个女人,所以戚姬经常找我诉说。所以就知道了。不过,经过戚姬这一闹,那个刘长史还真的最宠她。现在,刘府里又没有正夫人,戚姬俨是正室夫人的派头。”   西西听陈婉说完,笑道:“别操心别人了,你那里到底怎么想?还要嫁给魏公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求收藏!!!   ☆、第三十七章 双姝   陈婉听到西西的问询,深深叹了一口气:“唉,我也不知道……”   西西也为密友担心,便出主意道:“现在六国都已安定下来。魏公子应该跟着赵王在邯郸,要不写封信探探。”   “栈道不是烧毁了吗?信怎么送得出去?”陈婉道。   “不一定非得从关中发啊。信还可以从蜀中发出,再转到楚地,然后再转到赵国。”西西道。   “真的?”陈婉刚才黯下去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只是路途遥远,可能得等好长时间才能收到信。”西西道。不过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那……”陈婉扭捏道,“西西,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把信写了吧。”   西西一愕,忘了陈婉不识字了。可这种信怎么替她写?况且自己还与魏子都有过婚约,说起来还是自己对不起他。   西西连忙摆手:“别的信我可代劳,可这信万万使不得。”   “怎么了?”陈婉拉住西西求道,“我知道魏公子心里有你,但我都不在意。再说这信我找谁写去?你放心,汉王不知道。”   刚说完,黑夫推门进来,笑道:“什么事,我不知道?”   陈婉脸红,赶紧扯了个谎道:“我三哥要回来了,我先走了。”   西西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是为陈婉出主意,可牵扯上魏子都,在黑夫面前总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不想让我知道?”黑夫上前握住西西的手,觑妻子的神色。   西西支吾道:“夫君,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阿婉她喜欢魏子都,想写信问问他成婚了没。可她不认识字,就求我写。”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大哥说他想让妹妹嫁给韩将军,妹妹却死活不同意。原因原来在这里。”   西西看黑夫不以为然,松了口气。   黑夫觑着西西发红的面颊打趣道:“这是怎么了,心中没鬼脸红什么?难道你后悔了,还是夫君不如魏公子俊美?”   西西一拳捶在丈夫的胸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又来提这些做什么。我是怕……你不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了。”黑夫道,“那些个美人看都没看一眼,都送了人。你却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不公平。”   二人相处日久,时常笑闹,西西看黑夫一个大男人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自己撒娇,故意道:“就是不公平。你们男人可以光明正大拥有一群女人,我们女人看一眼美好的男人怎么了?生活中不是缺少美,是因为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美色,也是一种美啊。”   “那好,以后夫君要是看哪个女子长得好看,多看两眼了,你可不能生气。”   “为妻肚里能撑船,你尽管看,只别让人缠住就是了。”西西大肚地坐下,伸手拿水喝。   黑夫手掌覆在西西小腹上:“撑船,什么时候能撑船?”   二人成婚近两年多了,除了开始的分离,最近这几个月朝夕相处,西西知道黑夫想要孩子,可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事隐隐成了西西的烦恼。黑夫对自己再好,要是没有子嗣,即使他不想纳妾,只怕手下的将士也需要有一个小主公的。   黑夫看西西神色黯淡下来,伸手刮了一下西西的秀鼻:“傻瓜,你还小,刚开始成婚时,我都怕你受不住。现在咱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可能是为夫不够卖力吧。”   西西把头埋在黑夫的怀里,轻道:“夫君,你真好。”   黑夫一下没一下地缠玩着妻子的长发,又道:“今日蜀中来了人,一个是寡妇清的儿子和孙女,一个是卓家的家主和女儿。明日,为夫要好好宴请他们,只是他们都带了女儿,你要替为夫好好招待她们。”   招待二字被黑夫咬得很重。西西再是迟钝,呆傻,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两个财团来向新的执政者示好,最好的结盟方式当然是结亲啊。   巴寡妇清,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中记载其人其事:“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人不敢犯。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她是当时的女财阀,夫家因丹砂成为豪富,她丈夫死后,清以一女子之向独撑家族,并没有再嫁,因此受到秦始皇的褒奖,称之为贞妇,并为之筑怀清台。这是历史上记载的秦始皇对女性的唯一一次褒奖。   而卓氏,后世一般人熟知的是与司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而卓文君即出身于富豪之家卓氏。同样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有记载: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卓氏见虏略,独夫妻推辇,行诣迁处。诸迁虏少有馀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民工于市,易贾。”乃求远迁。致之临邛,大喜,即铁山鼓铸,运筹策,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用现在话来说,就是:蜀地卓氏的祖先是赵国人,靠冶铁致富。秦国击败赵国时,迁徙卓氏,卓氏被虏掠,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推着车子,去往迁徙地方。其他同时被迁徙的人,稍有多余钱财,便争着送给主事的官吏,央求迁徙到近处,近处是在葭萌县。只有卓氏说:“葭萌地方狭小,土地瘠薄,我听说汶山下面是肥沃的田野,地里长着大芋头,形状象蹲伏的鸱鸟,人到死也不会挨饿。那里的百姓善于交易,容易做买卖。”于是就要求迁到远处,结果被迁移到临邛,他非常高兴,就在有铁矿的山里熔铁铸械,用心筹划计算,财势压倒滇蜀地区的居民,以至富有到奴仆多达一千人。他在田园水池尽享射猎游玩之乐,可以比得上国君。   黑夫被封的地方除了汉中,还包括巴蜀一带。如今巴、蜀之地的头名财阀来投诚,为黑夫的军队不仅送来了钱帛,还有重要的铁,黑夫当然重视了。只是这两个女儿……西西看着正在脱衣的丈夫,长年的征战,他身上的肌肉一条一条,充满了张力。宽肩窄腰,充满了男性的阳刚美。而因为上位的原因,本来英武的脸庞则充满了高冷的气质,对怀春的小姑娘充满了杀伤力。   西西抱住丈夫,摸着那结实的肌肉,小声嘟囔道:“夫君要是长丑点儿好了。”   黑夫正享受着妻子的爱抚,听到此话,不禁笑道:“要是长丑点儿,你觉得不美,是不是就要看别的好看的男人了?”   西西嘟嘴:“别人的男人都不如夫君好看。看什么?”   黑夫高兴,又问:“那魏公子呢?”   “魏公子也没有夫君好看啊。我不喜欢那类型的。”   黑夫抓住西西游动的手:“真的?”   西西点头:“当然了。你才知道啊,笨。”   魏子都对西西的心思,黑夫很清楚。西西选中一无所有的自己,却舍弃魏子都,黑夫知道主要是因为自己对西西一心一意。如今又意外得知妻子眼中的自己比众人都赞美的魏子都好看,虽然男人对好看并不看重,但黑夫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此时,他表达欢喜的方式只有一个。   西西沉浸在黑夫的温柔中,忘了自己想问的事。卓氏冶铁,会不会造个炒菜的铁锅啊。她终于可以吃到炒菜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作为妻子,西西当然更关心丈夫的事业,那先能不能制造铁制的马镫和兵器呢?   黑夫没有回答。他白天劳累了一天,又刚活动了一番,心满意足地把西西抱在怀里睡去。西西用手轻抚着丈夫的眉眼,想平时都是黑夫为自己操心,她这个后世穿越来的人,虽然处世有些呆傻,但见过的听过的要比这时代的人多太多,总该为黑夫做点儿什么,不能只会炒菜啊。   第二日,当西西面对卓青妍时,便如小孩子一样好问:“听说卓氏冶铁,都做些什么呢?”   卓青妍面对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王后,小心答道:“做些农具,还有些简单的兵器。”   这时的冶铁技术刚刚发展起来,铁制的刀剑已经比前些年锋利多了,渐渐有取代铜制兵器的趋势。不过,现在只是小范围的。普通兵士用的还多是青铜剑。青铜剑虽然很锋利,但在对敌时,青铜剑主要的用法不是砍削而是直刺,近身搏斗时,较能砍削并是双刃的铁剑就落了下程。   一边巴清的孙女巴茹听着西西细细询问卓青妍关于冶铁的方法、步骤,还有治出的铁具,不时提出一些疑问。巴茹看西西的眼神渐渐多了丝不同的意味。   巴茹十五岁,比西西小了两岁,卓清妍则十四岁。除了西西是妇人装扮,三人在一起让旁人看起来年纪差不多。所以,巴茹刚看到西西时,如此年轻的王后让她有些吃惊。她明白父亲带自己来的意思,加上她祖母的影响,从小巴茹是和兄弟一起,像继承人一样培养的。所以,她意识到西西不是后院里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寡妇清的夫家姓什么,查不出来,就称为巴清吧。有哪位小天使知道,我再改。   ☆、第三十八章 校场   巴家靠丹砂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富豪,丹砂也就是水银化合物。水银的化合物热稳定性不好,容易分解出金属单质,一加热就分解出了水银。今日的人大多知道水银有毒,却不知道在古代,丹砂不仅是能治百病的神秘良药,还能点化成金,而且最重要的是能炼成长生不老的仙丹。秦始皇陵墓里就有提炼好的数百吨的水银,地宫内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不单营造出恢宏的自然景观,地宫中弥漫的汞气体还可使入葬的尸体和随葬品保持长久不腐烂。加上汞是剧毒物质,大量吸入可导致死亡,因此地宫中的水银还可毒死盗墓者。从而可知,当时的人们对水银的了解和使用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只可惜,自秦始皇死后,大秦帝国迅速覆灭,战乱重新挑起,都忙着争地盘,哪个当权者有时间去炼什么仙丹?加上巴清去世,她的继子成为新的家主,才能远不如其母,需要在新时代来临时为自己的家族寻找新的方向。因此,巴峦听说新的汉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还带着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巴茹。   巴茹不但人长得漂亮,更重要的肖似其祖母,性格坚定,做事稳重。当然,巴峦有儿子,女儿不会像其祖母一样成为家主,但如果能与新的执政者联姻,巴家的辉煌能持续更久。   本想汉王可能年龄大些,委屈了这么优秀的女儿,当看到汉王年轻英俊,巴峦给汉王捐了大笔钱财,比原先预定的还要多几分。   西西与卓青妍聊完后,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看巴茹一直在旁默默听自己闲聊,并无一丝不奈,不由对其另眼相看,对巴茹笑道:“说起来,巴氏与嬴氏相交已久。我父皇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褒扬过,却对令祖母赞赏有加,不但封其为贞妇,还为她修了怀清台。连我亲祖母都嫉妒不已。”   巴茹来时已听闻汉王的妻子是大秦的公主,不过从小没在宫里养。不受家族爱护的公主,还不如平常人家的女儿。巴茹原想汉王之所以娶秦公主,肯定是因为想安抚手下。黑夫原先是跟随蒙恬的骑兵校尉,他起义时有许多秦军投靠了他,对这些秦军而言,秦公主是旧主,因此才能更好地团结在黑夫身边。但现在看西西的谈吐,大方得体,完全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公主。   “巴氏拥护嬴氏,更会拥护汉王。”巴茹表明自家的心意,“王后与巴氏有旧,巴氏欣喜不已。”   西西知道巴家为黑夫不仅捐出了一大笔钱财,还有米粮、衣物,巴茹又如此客气,心里欣喜,便站起来携起巴茹和卓青妍的手道:“两位妹妹来此,姐姐应尽地主之宜。姐姐也是刚来不久,还没出去转过,刚好借妹妹们的光,咱们一起上街看看此处人物风情。”又转首叫陈婉和张桔贝一起出门。   不一会儿,五人相聚在一起。陈婉看马车装不下,便道:“马车里闷闷的,看不清外边的情景。王后,咱们不如骑马上街。”   西西看向另外三人,巴茹自然同意,卓青妍和张桔贝却不会骑马。于是,西西和陈婉换上骑装,与巴茹骑马,卓青妍和张桔贝乘车。   五个女子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又着装不凡,一上街便吸引了无数目光。除了张桔贝,几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在众人注视下,不慌不忙沿着街往前走。   西西一路看去,这里的人较北方人瘦小些,女子多娇小玲珑,皮肤却要好得多。此时民风淳朴,男女之间并无大防,女性贞节并不重要。许多年轻男女,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一度春宵。   几个女子如此出众,不一会儿,就有两个男子上来搭讪,迎着西西的马道:“姑娘可是出去游玩?如不介意,我们兄弟可以相陪。”   西西还未答言,一边的陈婉笑道:“不怕死的,尽可以跟我们来。”说着打马走开。两位男子真的跟了上来。   西西不好意思道:“两位公子,妾已为人妇,还请公子止步。”   一个男子狐疑地看了西西一眼,又瞅了两眼旁边的女性,不死心,对巴茹道:“姑娘可也有意中人?”   巴茹道:“劳公子挂心,小女已心悦他人。”   马车里偷偷看的卓青妍不由笑出声来。   两位男子有些尴尬,可还不死心,不紧不慢地打马跟在后边。   这样一来,五人再不能像刚才那样悠闲了。陈婉对众人道:“西西,我知道有个去处,保管甩掉可恶的男人,还能让几位妹妹尽兴。”   西西点头:“那你快引路吧。”   陈婉把马一拍,引着众人身西边驻军大营行去。   黑夫率军来到汉中后,暗中招兵买马,迅速扩充到二十万兵士。平时,这二十万兵士就驻扎在汉中城西三十里的大营。   韩信听说王后来访,赶紧出来相迎。今日汉王不在,王后忽然来此做什么?   三位女子还是爱玩的年纪,骑着快马奔驰了半个时辰,热汗腾腾,竟有说不出的畅快。她们等后面卓青妍和张桔贝坐的马车赶上,一起走到营地时,韩信早迎在了大营门口。   “信恭迎王后和各位贵客。”韩信躬身向西西行礼道。   西西牵着马,温和道:“将军不必客气。今日贵客来临,想一睹军威,所以妾才带她们来此。不必让军士们惊慌,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看看就走。”   韩信自从因西西得见黑夫,二人相谈甚欢,而黑夫也一力提拔韩信,更因韩信最近提出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黑夫把手下的二十万军士交由韩信统一掌管。韩信一朝大鹏展翅,对黑夫“士为知己者死”,更对西西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已。   军营中的兵士正在进行例行操练,看到将军带着几位美貌女子观看,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更加强劲地飘荡在空中,呼喊的号声只想把头上的天空震出个洞。   饶是西西在后世的电视上见过国庆阅兵的宏大场面,可还是被这数万年轻男子,□□着上身(因为天热),在旗帜的指挥下统一呼喊、统一奔跑的场景深深震撼了。   西西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卓青妍的嘴巴自从张开后就没有合住,陈婉则对众人那一身黑黑的肌肉撇了撇嘴,张桔贝有些害羞,但最终睁大眼睛看着。只有巴茹面带微笑地看着,虽然内心里同样震撼。   韩信有意向西西展现自己的军威,步兵操练完毕,又让骑兵围着校场骑射。虽然黑夫给西西亲自做了一副马镫,但前面因为没有精力,也没有财力,众骑兵还是双腿夹紧马腹,利用腰腹的力量骑射,显然,射程并不远。但众骑兵展现出的骑技却让五个女子大呼过瘾。   西西看陈婉和卓青妍跃跃欲试,便对韩信道,可否也让她们练习一下。韩信当然同意。   众军士听说这几位女子们也要骑射,立马让道。   卓青妍和张桔贝不会骑马,韩信便找了两位射手教她们射箭。   另一边,陈婉最先发力,打马冲了出去,西西和巴茹相视一笑,也随之跟了上去。来的路上,因为多有行人,三人骑得并不畅快。这下,再没有顾忌,三人在军士们的呼喊声中争先抢后,绕着校场奔驰。   刚开始时,西西并没用力,她的骑技得黑夫亲授,比陈婉要好很多,更何况她的赤兔马还配了一副适合她的马鞍和马镫。   没有多久,西西便越过了陈婉,驰到了最前面,而巴茹和陈婉则不分先后。   边上的韩信看西西并不像他人那样,腰腹用力夹着马腹,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了赤兔马一番。   一边的卓青妍看到三人奔驰,放下弓箭,兴奋地拍手道:“嗷……她们好帅气,我也要学骑马!”拉着张桔贝就要找马骑。她们刚才用的是军士的弓箭,又大又重,拉开就不容易,更别提射箭了,兴致很快就没了。   西西下马,韩信走上前来,拱手道:“王后,信可否骑一下这马?”   西西看出了韩信的疑惑,知道韩信想亲自感受一下马鞍和马镫,便把缰绳给了韩信。韩信谢过,一跃而起,脚试着踩了两下马镫,又感受了下屁股下的马鞍,扬鞭出去。   在卓青妍的央求下,一个军士把自己的马牵来,教卓青妍上了马。卓青妍战战兢兢地骑在马上,刚想走两步,不妨有一个人飞驰而过,吓得她一下子滚落在地:“那谁啊?快把人吓死了。”   军士看着吓得面色发白的卓青妍,忍住笑道:“那是韩将军。”   “将军会骑马是应该的,在我们面前显摆什么。”卓青妍不满地嘟囔道。   远处,韩信已经下马,正与西西交谈关于马鞍和马镫的感受。   陈婉在不远处正尝试着拉弓射箭,张桔贝羡慕地看着卓青妍,她也想骑,可有些怵马。巴茹的目光静静地扫着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看在我天天半夜两点爬起来更文的份上,喜欢的就点下收藏了。   ☆、第三十九章 诱人   黑夫赶到大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他的小妻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骑装,有点儿像农人干活时穿的短打,却又截然不同。长发束到了头上,远看像一个纤细的男子。可那被紧身骑装束紧的盈盈一握的腰身,还有前面鼓起的丰盈,尤其是那挺翘的臀部,笔直的长腿,无一不引人遐思。更可恶的是,言笑嫣然,与那位得力的将军并肩而立,真是……分外的刺眼!   围观的军士看到主帅赶来,脸色阴沉,哄的一声散了。   西西小跑着迎了上来,叫道:“夫君……”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早间的清风吹过心间,黑夫本来一肚子火眨眼间就没了。脸上不自觉地浮出笑容。唉,想着要怎么收拾她呢,怎么这么快就投降了?黑夫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韩信忙上来拜见。正玩得热闹的陈婉拉着张桔贝赶紧上前,巴茹也走了过来。   西西道:“刚才两位妹妹想一睹汉军雄威,我们就跑来了。”半是回答半是娇嗔。毕竟跑来后,才让人去禀报黑夫,西西看黑夫的神色,有些不安。   黑夫看了看几人,对巴茹道:“女公子玩得可开心?”   巴茹点头:“王后骑术卓佳,茹很钦佩。”   周围军士欣赏了几位美人的英姿,远远地观看并不离去。黑夫扫视了一遍,便对韩信道:“怎么都这么闲,操练是不是不尽兴,再来一遍。”   韩信再迟钝,也看出黑夫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便回头对身边的都尉道:“还不按大王交待的去?”   黑夫对西西道:“玩够了没?玩够了就回家。”   陈婉朝西西悄悄吐了吐舌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操练场上喊声震天,西西一看,坏了,卓青妍不见了!   卓青妍第一次骑马,兴奋得不可自抑。她不同巴茹,从小娇公主一样的长大。又受父母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洒脱直爽。刚开始,在别人的帮助下骑上马时,她还有点儿战战兢兢。走了一圈后,看马儿老实,就忍不住学西西那样,扬鞭打马。   本来,卓青妍旁边有一军士照看,可刚才黑夫来后,都尉一声大喝,兵士们都跑到了远处。马儿吃痛,卓青妍又是新手,便在校场上撒腿跑起来。卓青妍吓得双手抱紧马的脖颈,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啊,救命啊!”   西西呆住了,下意识就去牵自己的马,上去拦卓青妍,却被黑夫抓住了。只见韩信一下子跃起,跨到赤兔身上,向卓青妍奔去。   西西松了口气,再看黑夫,眼里的笑却充满了另一种意味。   韩信把马拦下,已经吓瘫的卓青妍被抱了下来。   “卓姑娘,你还好吗?”西西跑上前关切地问。还好没有出事,就是怕卓家不乐意,这到手的铁器可就飞了。   卓青妍睁开眼,看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脸一红,看到西西关切的神情,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不过,好过瘾!王后,我也要学骑马!”   韩信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站到了后面。只听几个女子围着卓青妍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西西笑意昂然的声音:“当然可以,不过一定要找一个好的师傅教你!”   陈婉有些幸灾乐祸:“你一次没吓怕啊。好样的。”又扭头道,“桔贝,你看人家,和你一样大,胆量比你大多了!”   张桔贝缩了缩身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远处的同父异母的兄长。   ***   过了两日,陈婉来找西西,看西西还躺在榻上,便道:“你是猪啊,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   西西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什么时辰了?”   陈婉道:“别这样子了,看起来好像得病了似的。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西西能说因为那一天,她和陈婉穿了骑装去军营,回来后黑夫发了神经,把西西的衣服扒开一看,怒道:“你里面竟然只穿了肚兜?就跑出去了?”   “夏天嘛,再说衣服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到。”西西小心回答。她自小有军人情结,所以和陈婉一起做的骑装算是结合古今之大成,穿到身上英姿飒爽,又能突出女人的气质。可她忘了,一直好脾气的黑夫也有发怒的时候。   “那么多男人,你知不知道,穿上这衣服,像什么?”   “上一次你还说好看呢。咱们从关中来时不也穿着吗?”西西辩解道。   “能一样吗?那时外面穿着衣服还有披风。”黑夫气得咬牙。他一想起进军营时门口有两个男人徘徊,进军营后军营里男人的眼神,火就要冲上天去。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你韩信有什么事情不会对我汉王说吗?当着众人的面就与王后攀谈起来了,还说了那么长时间。   “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了,只穿给夫君看……好不好?”西西很快求饶。女人直到几千年后才可以外穿裤子,骑装把西西翘圆的臀部和笔直的双腿清晰地勾勒了出来,外面的一层裤子简直是欲抱琵琶半遮面,比直接外露更吸引人,更何况是军中的男人,几个月没见女人,母猪都能当天仙的男人。   结果为了表示诚意,这两晚西西跪在床上,任黑夫折腾。要不是黑夫昨晚看到膝盖上的淤青,比前一晚收敛了许多,西西可能爬都爬不起来了。   “唉,你到底听不听啊?关于你我的好消息。”陈婉不满西西懒洋洋的样子。   西西打起精神,坐起身:“说吧,我听着呢。”   “我跟你说。”陈婉小声道,“这两日那个卓青妍不停地往军营跑。她是贵客,别人也不好拦着。我三哥回来后气得骂我了一顿。”   陈婉说到这里停住了。她想吊下西西的胃口。要是平时,西西肯定会追着问:“为什么骂你一顿啊?”陈婉就会接着兴致勃勃地说下去。可今日西西懒洋洋的,像要睡着的样子。   陈婉脑子里灵光一闪,吃吃道:“西西,你不会是有了吧?”   西西一惊,旋即又低下头,她总不好意思说是黑夫折腾的吧,便支吾道:“说到哪儿了?卓姑娘到军营,陈大人要骂你,前两天就骂了,出了什么事?”   “王后不愧是王后,一猜就着。”陈婉拍手道,“韩青妍看上韩信了!这两日天天拉着韩将军要教她骑马。哈,我终于解脱了,你也是。要不然,韩青妍不得嫁给大王,跟你做姐妹。你那天去军营的法子,果真不错。不过,还有一个巴姑娘,我看她不好对付。她好像看上大王了。那天在校场上,她一直盯着你和大王看。”   西西那天有意让两个贵客去军中认识下年轻帅气又未婚的将军,就是这个打算。卓青妍和巴茹不比一般女子,两家与黑夫结盟,带女儿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黑夫要进关中,一是需要钱,二也需要铁器。不可能与巴家和卓家翻脸。卓青妍看上韩信,再好不过。韩信前途无量,卓青妍单纯直爽,多好的姻缘啊。   “你看,你看不人家,有人看上。”西西道,“到时你别后悔就成。”   陈婉道:“不后悔。我闻着那些兵士一股臭汗,心里就厌得很。要是躺在一张床上,还不得被熏死。”魏子都贵公子作派,什么时候都是清清爽爽的。   “好吧。”西西道,“祝你好运。”   陈婉还在嘀咕,芍药走到西西身边,耳语了两句。   “什么事,这么神秘?”陈婉问。   “家事,走,跟我去柳苑看看。”西西起身,双腿忍不住踉跄了两下,惹得陈婉狐疑了半天。   二人走到柳苑,远远就听到平时看起来文弱的张桔贝在大声叫骂。   西厢房的地上,小蛉倒卧在地,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正在抽抽噎噎地哭泣。院子里卓氏和张闻达却不在。   “妹妹,刚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你的叫声。”西西端起长嫂的架势,“你兄长正在为你寻亲,要是让人知道,只怕会错过好的姻缘。”   张桔贝正骂得得意,听了西西的话,忙住了口。   “出了什么事?”西西又问。   芍药上前把小蛉拉起来。西西看到小蛉脸上鲜明的五个指印。   “嫂嫂,这贱婢偷拿我娘的东西,被人发现了。”张桔贝道,恶狠狠地看了小蛉一眼。   小蛉爬上前来,拉住西西的裙脚:“王后,冤枉啊,我没有拿夫人的东西,是夫君送给我的。”   西西看是一只绿色的玉镯,扭头问一边的侍女:“阿翁呢?出了这事,叫阿翁来不就清楚了吗?”   “太公早起就出去了。”侍女道,“姑娘刚才过来,不由分说就打了蛉姬。”   侍女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张桔贝一巴掌。声音脆响,侍女的脸上马上起了五道鲜艳的红印,侍女捂着脸,忍住了眼里的泪水。   “姑娘,王后在此呢,你怎么说打就打?”陈婉道,“也不怕丢了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十九觉得自己写得越来越好了(捂脸),支持下,点个收藏吧!   ☆、第四十章 造纸      西西笑道:“蛉姬做错了什么事,一有夫人管,再者还有阿翁。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汉王的妹妹,怎能同一个姬妾一样?脾气如此暴躁,传到外面,别人怎么想你?怎么议论汉王?要是惹怒了汉王,你知道他的脾气,你们可要搬出去了。”   倒不是西西吓唬张桔贝。黑夫晓得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张闻达搬进来时,黑夫就说,弟弟妹妹都大了,还是住自己的家好些。街对面就有空的合适的院子。   张闻达知道现在一切依靠儿子,再加上儿子又孝顺地送来了一个美姬,最近的心思都在小蛉身上。所以柳苑安安静静的。但张闻达安静了,不代表卓氏安静啊。   卓氏跟随与张闻达近二十年,并没有婚书,说白了,她同蛉姬一样,也是一名姬妾。只是张闻达抛弃了黑夫母子,她一直跟随,孩子大了,柳苑的人才恭称她为夫人。但卓氏很清楚,自己当初是一名歌姬,就是因为柔顺才跟了张闻达最久。现在来了一个蛉姬,年轻貌美,且是汉王送来的,自己虽然生气,但不能出手。可女儿不一样啊,是张闻达的骨血,汉王就是再不瞧自己一眼,可也要认这个妹妹的。所以,才交待了女儿一番。要把蛉姬撵出去。   听到西西的威胁,张桔贝道:“嫂嫂,妹妹看不惯蛉姬偷东西的行为,她又侍宠欺负他人,手段难免过激了些,还请嫂嫂见谅。”   陈婉上前拉住张桔贝道:“桔贝,咱们都是姑娘家,别管这些家里姬妾的闲事。走,去院子里凉快去,让你嫂嫂劳累些。”   说着,冲西西一笑,拉着张桔贝走了。   西西对还在哭的蛉姬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向阿翁说明。你是汉王送过来的人,但这种小事都要嚷得全王府皆知,可不好。”   蛉姬扮的就是柔弱博同情,挨了一巴掌,可惜张闻达被卓氏拉出去了,她苦肉计无人看,所以就让婢女去请王后。张闻达本来就远离了卓氏,现在再因此厌了女儿,以后等她有了孩子,就不怕卓氏了。   西西在咸阳宫里经常听到见到姬妾争宠,对蛉姬的事很清楚,所以并没有完全站在蛉姬身边。听到西西话里软硬兼施,蛉姬知道自己的小心计被看穿了,便老老实实道:“奴婢知道,请王后放心。”   ***   最近几日,巴茹无事,总爱找西西闲聊。   巴茹自小按男儿教养,所以不爱与一般的女子交谈。而西西虽然年龄不大,但她后世读了那么多书,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许多事情说起来自有一番道理。所以,巴茹总爱找西西,西西也愿意与她交谈。陈婉是密友,但见识难免差了些,巴茹正是一个同等的谈伴。所以,加上陈婉,三人经常谈笑风生。   丈夫合意顺心,又有了合适的女伴,西西觉得目前的生活是来这个世界三年多来最安逸的了。   只是不久,有消息传来,被项羽分封的齐王惹齐国贵族后裔田荣不满,被田荣杀了。齐国大乱,齐国旧族邀六国共主——西楚霸王项羽前去平定。   黑夫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按照“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战略,先派了一万人,由樊哙率领去修栈道,剩下的近二十万军士在韩信的带领下准备挥师东征。   巴峦捐的钱财派上了用场。同时,黑夫经过与韩信等一众将领的研讨下,准备加紧制一批马鞍和马镫出来。   西西只是提供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型,经过工匠们的研究,没多久,三千套马鞍和马镫顺利地上了战场。   巴峦和卓青妍的父亲卓骜返回了家乡,两个女儿却留下了。   西西悄悄问黑夫:“大战在即,既然卓青妍喜欢韩信,怎么不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黑夫呵呵一笑:“韩将军一直说天下未定,何以家为?大概心里有人了吧。本想把桔贝嫁给他,可看桔贝的性格,太过尖刻,配不上他。”   西西怔了一下,暗暗为卓青妍惋惜。因此,这日,卓青妍来时,西西特意亲手包了馄饨给她吃。   随后进来的陈婉和巴茹惊呼不平:“我们整日来,怎么不见王后请我们吃好吃的?还是卓妹妹讨喜。”   “别急,都有份儿。”西西笑道,忙让芍药端上来几份分给众人。   黑夫喜欢吃西西做的饭,只要无事,西西总会给他做,加上知道二人不久要分离,西西便想着花样做给黑夫吃。卓青妍只是刚好赶上西西给黑夫做饭了。   四人正在吃着,不妨黑夫回来了。   黑夫扫了一圈,不等众人行礼,道:“你们吃你们的,我一会儿就走。”说着,向内室走去。   西西跟了过去,给黑夫带了一碗刚煮好的馄饨。   黑夫三两口吃完,把西西抱在怀里温存了会儿,道:“有件事,萧何负责后勤,陈京为治粟都尉,本来二人好好的,却生起嫌隙来。这出战在即,后方如果不稳,实在令人心焦。”   萧何和刘邦一起投奔的黑夫,而陈京虽然与黑夫结识在前,却直到咸阳才入了军。后勤上萧何本来一手掌天,自陈京来后,陈京原是敖仓仓丞,对粮食管理更为得手,所以做了治粟都尉,专管粮饷。只是这二人才能相当,萧何在军中资格老,与刘邦是一派,而陈京更与黑夫亲近。加上陈婉与西西的关系,陈京慢慢有轻视萧何之心。   西西起身,递给黑夫一样东西。黑夫端详了半晌:“这是什么?”   “无意中发现的,姑且称为纸吧。”西西道,“只是现在还太粗糙,书写不成,只能用来包东西。”   “你是说,这可以……写字?”黑夫拿着手里那张初成形的纸又仔细看了看。   西西私下曾想,黑夫打仗,好像走的是历史上刘邦的轨迹,可未来如何,能不能打败项羽,还真不敢肯定,可不管能不能打败,钱财是首要的,总不能老依靠那些财阀。关中巴蜀之地物产丰富,卓氏以冶铁称雄,巴氏丹砂式微后,又广开其他财路,如盐、丝帛等。她想帮黑夫,就先从做纸开始吧。   这张粗糙的灰色的纸是来后这么多天,西西鼓捣了一两个月才成形的,虽然远远不能与后世那些光滑洁白的纸相比,但有了纸的雏形,西西开心很多。   “夫君,攻陷咸阳时,你不是说别人都只顾金银珠宝,只有萧大人把秦丞相、御史府所藏的律令、图书保护起来,从而掌握了全国的山川险要、郡县户口。对你以后制定各种政策起到了很大作用吗?萧大人的才学众人皆知。要是贬萧大人而扬陈大哥,别人肯定会说你任人唯亲。我看巴家,卓家以商制富,也想做些东西。你看一般人书写都用竹简,又重又笨。要是换成轻薄的纸张,那该有多方便。如果陈大哥愿意协助我,我们可以先做纸,有了本钱后,再做其他的。这样,打仗时再用钱也不用那么着急。”   黑夫一听,怔了半晌,这个妻子,他从来都想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她有时傻呆呆的,不太懂人□□故,原来自己一直小瞧了她。   黑夫把西西抱在怀里:“我去跟陈大哥说。你要是想做事,尽管做,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只是别累着了。”   西西埋在黑夫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又抬手摸黑夫满脸的胡茬:“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你看你累得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黑夫一笑,双唇在西西脸颊上摩挲:“我知道。有时就在营里睡一会儿。对了,那个巴茹,你不用放在心上。”   西西一笑:“人家对你有意,我怎么不放在心上?听说,他们巴家又送了吃的和穿的衣物给军营。”   “小傻瓜。”黑夫不答西西的话,轻咬了一口西西的耳垂,“那个方法不错,只是别穿成那样去军营里。腿……还疼不?”   西西摇摇头。   “是我孟浪了,以后不会了。”黑夫头抵着西西,鼻息相闻。事后看到西西膝盖上青紫了好多天,黑夫后悔不迭。   西西的小心思,黑夫清楚得很,去军营,他不在,去军营干什么,还事先不说。不过,西西不像那些妇人会跟他闹,这次处理得很高明。黑夫想,妻子虽然以前在处理她和白芷的事情上有些呆傻,但进步很快。   西西笑着望着黑夫:“不过你以□□巴家,让人家出了那么多钱,总不能让巴茹落空吧?”巴茹与卓青妍不同,有主见有能力,不容易打发呢。   “又瞎说。什么□□?”黑夫狠狠吮了西西两口,“为夫自有打算。你只要相信为夫就行了。”黑夫依依不舍起身,“我得走了,今晚回来晚,别等我。还有,你吃了饭别那么急着睡,会积食,睡时别又什么都不盖。”   “知道了。”西西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累了就眯会儿。”   黑夫点点头,又看了西西两眼,匆匆离开了。   西西起身,芍药近前轻声道:“王后,几位姑娘用完饭,在院子里赏荷呢。”   “把桔贝姑娘也叫来,一起赏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发威了:本宫是穿越来的!!!   ☆、第四十一章 自强   不知黑夫怎么劝说的陈京,陈京主动放弃了军中的治粟都尉,决定帮西西开创她的造纸大业。   西西喜之不迭,购买了一批破旧的鱼网、竹子、衣物等,先沤在池子里。同时,她与巴茹商量,准备开一个女装铺子。   巴家有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且有自家的商队卫士,两家合作,前景再好不过。   巴茹自从知道西西那天所穿的骑装是自己设计并缝制的,已暗中对西西服膺。后来又得西西送的肚兜内衣,听西西一说要开成衣铺子,便点了点头。   西西对巴茹道:“我提供一些做衣的想法,还有本金。到时候销售要靠巴家了。”西西把魏子都帮她藏在咸阳的那箱珠宝挖了出来,带到了汉中。这时刚好可做本金。   巴家是天下第一富豪,将来巴茹的嫁妆一般女子也不可比拟。但那是家族给的钱财,对于从小以祖母为榜样成长起来的巴茹来说,能自己做事,并成就一番,是她从小的志向。   “王后,我也加入。”陈婉现在跟着兄长,手里也攒了不秒钱财。   “没问题。”西西笑道,“不过生意有盈余也就有亏损,到时万一把你的嫁妆输掉了,可别怪我。”   “我相信王后。”陈婉笑道,“跟着王后有肉吃啊。”   一旁的卓青妍也道:“算我一份。”   于是,西西和巴茹占各占四成,陈婉和卓青妍各占一成。不过,对外宣称的店家是巴茹。   西西又道:“我们先说说各自的想法。我想先做女装,等女装把客人招来了,再做男装。”   巴茹点头:“买衣服的多是女子,这个应该。”   陈婉说:“普通人只买布,自己拿回家去做,很少有买成衣的。要是我们只做成衣,恐怕卖不好吧。”   西西点头:“成衣主要针对富户,我们的顾客要先针对那些富人。”西西深知此时一般老百姓一件衣服最少穿三年,缝缝补补又穿三年。她要赚钱,就要先宰那些不把钱放在眼里的人。所谓三年不开张,一开张吃三年。   巴茹虽然有其他的想法,但没有说。   四人商量完毕。卓青妍忽然道:“我们开店,可还没起名字呢。起个什么名字呢?”   “我们有四个人,又都长得漂亮,就叫四美成衣店。”陈婉呵呵笑道。   三人扑嗤笑了出来:“别人要是问,为什么叫四美,我们怎么回答啊,还不得让人笑死。”   巴茹想了想,道:“我很喜欢秦地的一首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如,叫‘伊人成衣坊’,你们说如何?”巴茹没有说的是,她知道西西是秦公主,这首歌从另一方面,也是在向西西示好。   西西拍手道:“巴姑娘好才学,我也喜欢这首歌,我同意叫‘伊人成衣坊’。”   卓青妍默默把刚才的两句话又念了一遍,道:“我咋觉得叫 ‘在水一方’好些呢?”   “要是叫‘在水一方’,别人还以为里面是卖甜浆的。要是叫‘在水一方成衣坊’,名字好长,还是‘伊人’好。”陈婉道。   “好,少数服从多数。”西西拍板,“明日咱们就去街上选店面。”   “王后,店面好选,这个由我来做。我们还是先把衣服做几件,争取一开门客人就络绎不绝。”巴茹建议道。   “对,还是衣服最重要。”西西满意极了,神一样的队友啊,“那我就先把样子画出来,布料、裁缝、店面就麻烦你们去找了。”   “没问题。”四人相视一笑。   分完工,西西结合此时人的习好,把当时女子的深衣襦裙作了改良。此时因为没有内衣,女子的衣服多是层层缠绕至脚踝,走起路来很不方便。在穿内衣裤的前提下,西西把下裳放开,想想记忆中明时的服装,画了几个样子。   神队友很给力,巴茹很快找到了汉中周边最好的裁缝,而店面也看好了。巴家本来就兼营丝帛棉布,各种材料都挑了一些送到了汉王府。   黑夫回来,看西西和巴茹、卓青妍相处融洽,几个人犹如姐妹般一样亲密,聪明如他,也有些不解。   晚上,黑夫把累得软成一团的妻子抱在怀里,一手摸着西西的长发,一手轻抚着胸前的柔软,慢慢道:“那个巴茹,什么时候跟你成了好友?还有卓青妍,加上陈婉,最近我看你们经常嘀嘀咕咕,在做什么?”   西西半阖着眼,轻声道:“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忙你的,不用管了。”   黑夫不语,下手用力了些。   西西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哥哥,饶了我,明天吧。”   “那你快点儿说。可不能瞒我。”   西西便把开成衣铺的事一五一十给黑夫说了一遍。   黑夫听了,看着怀里的娇颜,低下头亲了亲,叹道:“原来我娶了个这么能干的妻子。”而且还大肚。黑夫本来担心巴茹会让西西不痛快,最近还想法要让巴峦把女儿领回家,谁知妻子无形中解决了。   妻子如此胸怀,黑夫忍不住逗西西:“我给巴峦写了封信,他过不久要把女儿领回家。现在你这么做,正中巴茹下怀,到时可别乱泛酸。”   西西睁开眼,趴到黑夫肩上,吹气如兰:“我相信我夫君。再说,我挺欣赏巴茹的,她行事稳重且大气,自立自强,又没什么娇公主的脾气。”   黑夫吃了一惊,看来自己小看妻子的心胸了,真是捡了个宝,笑吟吟道:“我咋觉得你说的像是自己呢。”   西西白了黑夫一眼,叹口气:“唉,男人可以做许多事,女人最重要的只是嫁个好人。巴茹虽然看中了你,我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怜悯她。就像她祖母那样,比男人厉害得多,为了家族却只能守寡一辈子。巴茹有才有貌,要是个男人,肯定有不少女人争着嫁她,可惜是个女人,与她相配的男人不多。而大多男人多喜欢娇弱温顺的女子。”巴茹如果生活在二千多年后,肯定是受人欢迎的白富美。   西西说的是千百年来的事实,只是没有多少女人能看清。女子们大多计较的是自己眼前的那点儿小事。   黑夫把西西拉到胸前,肌肤紧紧相贴:“这也许是人的天性。不过,我的宝贝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对了,”西西揪住眼前的两颗红豆,“不是在建封将台吗?到时候封将,汉中和巴蜀之地是不是有好多人要来?别只要男人来,要他们家的女人也来。我好给我们的伊人成衣坊做个宣传,也为出征募些钱财。”   黑夫打掉西西的手:“想睡觉就别再动了。”   西西乖乖住手,缩进被窝里,捣下黑夫的胸膛:“同意了没啊。”   黑夫笑道:“你说什么夫君没同意过啊。”   封将台很快落成。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黑夫斋戒数日后,在二十多万兵士面前,亲封韩信为大将军,三日后出兵东征。   这一日,除了封将台前的热闹,更热闹的是在汉王府里。   汉中和巴蜀之地有头有脸的人在观瞻完汉王封将仪式后,被请到汉王府,而这些人的女眷也跟随着,虽然大多是第一次进王府。   进王府之前,女人们听说年轻英武的汉王有一个柔美无比的娇妻,轻易不肯见人。因为这次重大的封将仪式,王后感谢汉中、巴蜀之地人民的厚爱,所以特设宴会招待女眷们。   西西穿了一身玄色的正装,上绣着金色的翟鸟花纹。与当时人的翟衣不同,白色交领下束了条腰带,显得身修体长,腰身盈盈堪握,既庄重又带了年轻妇人的活泼。   众女眷都是对衣服深有心得的人,与西西见礼后,一面赞赏人,一面频频回顾西西的下裳。   紧接着有两个年轻女子上前。一个女子穿了件绯色的深衣,可深衣只到膝下,露出下面白色的襦裙,没有了长至脚踝深衣的束缚,女子走起路来轻盈无比。不是别人,正是巴茹。   陈婉不喜深色的衣服,她穿了件淡蓝色的长衫,不过不是宽袍大袖,而是窄袖束身,像后世改良过后的旗袍,紧紧裹着少女的娇躯。加上衣服外面的那层白纱,微风一吹,像绿竹林里走出来的蓝精灵。   众妇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衣服,不由对着三人看个不停。有年轻的妇人忍不住,走到西西面前问陈婉的衣服是怎么做的。   西西温婉地一笑:“这是‘伊人成衣坊’为了犒劳汉王将士,向汉王表达的一点儿敬意。为了感谢她们,我们才穿了她们做的衣服。如果夫人喜欢,我可以和成衣坊的店家说,让她也送你一套。”   妇人连忙摆手,对西西道:“王后太客气了。不如您告诉妾身铺子在何处,妾身亲自去找。”   西西大方地告诉了她。众人一听,暗暗记在心里。   正在大家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西西道:“汉王初来乍到,为了汉中及巴蜀百姓,勤俭节约,忙里忙外,家里也并未置一歌姬。只是闲吃无趣,今小妹想拔剑起舞,为众夫人助兴,不知可否。”      ☆、第四十二章 父子      众夫人当然应之不迭。   卓青妍身穿一件黑色的骑装,系着一款拉风的披风,持剑走进宴厅。   秦时女子并无太多束缚,所以夫人们看到卓青妍舞剑并不惊奇。惊奇的是卓青妍那身衣服。与贵人们平日所穿的宽袍大袖完全相反,卓青妍的剑衣简直是贴身而做,虽然在西西看来那只不过是后世的骑士服,但在夫人们眼里,胸、腹、臀、胳臂还有长腿,无一不展现毕露。身体经衣物的遮盖,却更有引人掀开衣服一窥的冲动。尤其随着卓青妍的舞动,那件风衣在外的招摇,随母亲来的女儿们心思莫明。此时的女子在婚前并没有要保住贞节的意识和要求,因此婚前两情相悦,尝过鱼水之欢的女子大有人在。要是让情郎看到这身衣服……所以那天黑夫才从未有的生气。   卓青妍自从在校场上见西西穿过那身骑装后便上了心,这一次借舞剑穿了出来。平时她都是穿着去骑马。要不是西西不同意,她都想骑着马来到宴厅。   卓青妍舞过剑后,陈婉上来,二人绕着宴厅旋转起舞,不一会儿,下面蠢蠢欲动的少女们也加入进来。   巴茹击鼓,众女子踩着鼓点兴奋地跳来跳去。这时,更突显出了卓青妍和陈婉衣装的便利,她们跳得随意,而且不怕露出里面穿的衣服。   西西被众夫人围成一团。芍药又呈出了几套做好的衣服送给几位捐钱多的夫人,宴会一下子成了服饰研讨会。   西西被一群夫人围着,卓青妍和陈婉被年轻的姑娘们拉着,问东问西。   张桔贝坐在一张桌上,郁郁不乐。本来她作为汉王的妹妹,正在接受一群女孩的恭奉,忽然女孩们舍弃自己,围着卓青妍和陈婉问个不停,心里后悔至极。   昨晚,芍药给张桔贝送过去一套粉色的衣服,说是‘伊人成衣坊’送的,她若喜欢就穿上。还有内衣内裤。女孩们谁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呢?虽然那套衣服穿起来有些怪,她还是禁不住欣喜。忙穿到卓氏跟前看。   卓氏仔细把衣服看了一遍,看到女儿里面穿的内裤时,斥道:“这是男人和穷人才穿的东西。你穿这个,走起路来,哪有贵女的仪态?还不快脱下来!”女儿好不容易换了尊贵的身份,岂能再像以前那样穿穷人才穿的裤装?   “再说,要是真有好东西,会给我们吗?”卓氏教育女儿,“那个蛉姬,就是王后送给你父亲的!她暗中欺我母女,母亲忍了,你可别上当!”   张桔贝听了母亲的话,再看那衣服时,觉得好刺眼,扔到地上,穿上了自己那身最符合汉王妹妹身份的大袖深衣。   “伊人成衣坊”得了开门红,招的十个裁缝忙不过来。巴茹对西西道:“王后,要不再买几个女红好的妇人,现在好多人的衣服要到一个月后了。”   陈婉也点头:“放着钱不赚,我们是不是傻呀。”   西西笑:“我们是做精,不是做量。那些贵女夫人们,不仅要穿着漂亮,更重要的是要独一无二,我们要是一下子做那么多,大家不稀罕了,价格也就降下来了。结果辛苦了,赚的钱却是一样。”   巴茹点头,再次对西西佩服不已:“王后说的有道理。就按王后说的办。”   “这叫饥饿营销。”西西道,“当一个人得不到一件东西时,他会越渴望得到。你看,一匹上好的绸布才卖百金,咱们一件衣服就能要几百甚至上千金。”   卓青妍忽然道:“王后,咱们卖的人家都有专门做衣服的女工,要是那些夫人贵女们得不到,让家里的女工仿着做了,咱们以后还卖给谁?”   西西笑道:“所以我们才要推陈出新,独一无二。让她们家里的女工仿不过来。”不过,这样,西西就要辛苦着设计不同样的衣服了。西西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份正经的职业竟是女装设计师。好在她上学时有绘画的功底,加上女人天生对衣服的敏感,应付这个审美刚刚觉醒不久的时代绰绰有余。   喜事接二连三。继“伊人成衣坊”供不应求后,陈京领着众人终于制出了第一张光滑的纸。虽然较后世的纸张有些厚,而且脆,但终于能写字用了。   纸张如果流行开来,那接着笔、墨的需求也就多了。西西忙得脚不沾地,画好衣服样子,和巴茹、陈婉以及女工们商量过后,西西又要去看下纸张的制作,闲时又想着什么样的笔、什么样的墨更适合在纸上用。   黑夫理事回来,看到西西还趴在案几上勾勾划划,看都没看自己,不满道:“为夫再过不久就要出征,不知过多久才能再见面。你却只顾自己的事。不给我做吃的倒罢了,都不理我了。”   西西抬起头,看高高大大的男人,嘟着嘴,不满地看着自己,忙放下手中的活,偎到丈夫身边,用手拉黑夫鼓起的脸颊:“你瞧,让你等我一次就不满意了,可知你忙时,要我等多久?”   黑夫道:“为夫不是不愿意让你做事。可要是在外忙一天,回到家,没有人迎接,心里空落落的。本来想回到家温馨一片,结果却同外面一样冷冰冰的。要是时间长了,小心为夫不回家。”   西西忙道歉:“是我错了,好不好?一会儿我去给你下碗扯面去。”   黑夫看妻子服软,心里也软了下来:“让他们做也一样。你累了一天,快让我抱会儿。”   西西乖巧无比地依在黑夫怀里,双手环着黑夫的脖颈:“夫君,我以后把时间调整好。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黑夫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只是辛苦了你。说真的,为夫只想让你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干。”   “那不成宠物了?”西西道,“时间长了。你越来越厉害,我却变成了只知吃喝的傻瓜,在一起时,都不知说什么了。”   “你整天想的什么呀?”黑夫捏西西的鼻子,“是谁整天在我耳边像只小鸟似的说个不停?睡觉了还要说。”   唉,西西心里一叹,黑夫什么都好,但对女子的看法和当世的男人并没什么两样。不过,两千多年后,男人还是这样,就不能太苛求他了。加上黑夫的本心是爱她,想把一切风雨都替她屏蔽在外,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西西轻轻捶了黑夫一拳。黑夫把妻子的小手包在手心,就要向内室走去。最近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出征,黑夫每日回来,就先抱着西西要一次,然后再吃饭。晚上睡觉时再折腾一番,就像两人刚成婚时的样子,不知魇足。黑夫体健,每每把西西折腾得出天入地几回。西西得了其中滋味,黑夫一撩她,她就主动投降。   黑夫刚抱着西西走到内室门口,芍药在后面急匆匆叫道:“太公来了!要见大王和王后!”   黑夫皱眉:“他来做什么?”   西西推他:“肯定有什么事。我们快去吧。”   黑夫知道父亲的脾性,要是一会儿不见他,说不定会吵到内室,叹了口气,来到正厅。   张闻达看到儿子和媳妇从内室方向过来,轻轻哼了一声。   “阿翁,最近可好?太忙了,没去看你。”黑夫先道。   “做儿子的不看老子,老子只能过来了。”张闻达不满道,但想着下面的事,尽量和颜悦色道,“听说陈京辞了治粟都尉一职。为父看你手下的人多是兵士出身,对这也不懂。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弟弟太小,还用不上。但放着我一个大活人,整天无事,刚好也替你看着。免得那些人偷吃偷用。黑夫,阿翁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就把治粟都尉一职交给为父吧。咱们父子俩同心协力,你在前面治军,我在后面替你守着。”   如果果真如张闻达所言,该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啊。但知父莫若子,黑夫喝了口水,不紧不慢道:“阿翁,陈大哥在敖仓做仓丞多年,都无法胜任治粟都尉一职,你在咸阳呆了几年,只是做人门客,和卢生等方士之流相交,对账务一无所知。我不是不交给你,是因为现在这个小地盘,都是我和兄弟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马虎不得。你年龄也大了,老老实实享你的福就可以了,外面的事有儿子操心。”   张闻达怒道:“我年龄大?和刘邦差不多,萧何还比为父大几岁呢。别搪塞我。”看黑夫依旧不动摇,张闻达劝诱道:“黑夫,那些人跟你不是一条心,你好的时候跟着你,你不行了,他们转眼就会投靠别人。我是你阿翁,父子一条心。要是我呆在那里,军里有什么异动,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想,你上哪儿找像阿翁这么忠诚的人呢?米粮什么事,你是不是不管?也不清楚里面的猫腻,阿翁到了那里,你不是放了只眼睛在那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张闻达:我儿子当了大官,我怎么也得威风一下……   ☆、第四十三章 家事   西西有一瞬间都要被张闻达说服了。上阵父子兵,如果张闻达实心实意替儿子做事,对黑夫也是助力啊。   可黑夫冷冷一笑:“阿翁,你如果有此才干,不会沦落到要上从小抛弃,十八年都不管不问的儿子这里吧?现在你日子是不是过得□□逸了,又要找事做?当年对我母子的生死不管不问,现在来扮演父子情深来了?前一阵子我怜你生了我,照顾我了六年,现在我看,那六年的父子恩情是不是要到头了?另外,军中的情形,阿翁如果再随口胡说。军法之下不分亲疏,还请阿翁慎言。”   张闻达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黑夫大骂:“竖子!我生了你,你却如此待我!”   西西忙上来安慰道:“阿翁,你如果想做事,陈大哥那里正需要人手,要不您去陈大哥那里先待一阵,等熟悉事情了,再让黑夫把你调到军里?”   没想到张闻达并不承情,骂西西道:“你个女人知道个屁!陈京个傻瓜,放着好好的都尉不做,去做什么行脚商!行脚商算什么东西,我儿子现在是汉王,是一方诸侯!你却让老子去做行脚商!”   西西瞠目结舌,终于知道黑夫在张闻达来的那天,闷坐半宿的缘由了。别人是儿子坑爹,现在却是爹坑儿子。有这么奇葩的父亲,只能对天不平了。   张闻达又转首骂黑夫道:“你个傻子!守着一个女人,听她的话,那些事是不是她调唆的?生不出一个儿子,连一个姬妾都无,还让人笑你惧内!堂堂的汉王,简直丢我张家的脸!”   黑夫一看张闻达越说越不像话,把西西也拉进去了。但他是父亲,他作儿子的又不能大吵大嚷,心里气极:“阿翁,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要是再这样不可理喻,以后妹妹和幼弟的事我也管!”   张闻达跳脚道:“用不着你管。我的小事你都办不成,他们的事你管什么!我要到外面说你这不孝子去!作了汉王,连父亲都看不到眼里了!”   西西看着张闻达猖狂的模样,忽然想起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黑夫看着父亲,气极、恨极,说不出一句话来。   西西对一旁的侍卫道:“还不快把太公扶到柳苑去,他有癫痫的毛病,爱胡言乱语,快请扁鹊来。”   张闻达被缚住了手脚,嘴里犹自喋喋不休地叫骂:“竖子!你听妇人言,你分不表里亲疏!你个没恩义的……”   西西使了个眼色,侍卫架起张闻达就走。   黑夫冷眼道:“以后就在柳苑里,无事不得外出。”   厅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西西倒了一卮甜浆,送到黑夫手里:“夫君,别生气,先喝口水。”   黑夫无奈地叹口气,把西西拉到怀里:“委屈你了。他说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近二十年不见,我想他是父亲,以父亲来敬重他,却没想到,他和当初没有什么两样。”   一个人,如果选出身,不论贵贱,最想选的爱自己,通情达理的父母。如果遇到张闻达这样的父亲,即使英明如黑夫,也只好把那些苦自己受了。更何况长者为尊,张闻达有父亲的优势,他如果在外宣扬黑夫有什么不好,黑夫怎能辩解,别人更相信父亲的言语。   西西把面色颓败的黑夫搂到怀里,安慰道:“夫君,我怕阿翁在外乱说,所以随口说阿翁癫痫,你会不会生气?”   黑夫叹口气:“如果他真癫痫,而不是这样自以为是,眼中无人,胡言乱语,那就好了。对了,这给我提了个醒,让扁鹊们给他好好治一治。”   张闻达在儿子跟前没有讨到便宜,对儿子的愤恨无法排解,转移到了媳妇身上。再怎么着,儿子是自己的,儿媳可跟自己没关系,更何况成婚两三年,连个崽儿都没下。   只可惜,除了张桔贝和张金贝姐弟二人,柳苑的人被禁步,而张闻达被扁鹊诊断为癫痫,无事不得外出,以免吓着了别人。   转眼,黑夫出征的时间到了。   西西把最近做的男士骑士装,除了给骑兵们每人一套,又给黑夫装了三套。时间已是冬初,虽然汉中的太阳还暖洋洋的,但山中寒冷,关中又属北方,秦岭北麓已开始下起了小雪。   西西又把棉衣、裘衣装好,捆得结结实实的,交给黑夫。黑夫拉住西西的手:“别忙了,让我再抱会儿。”   西西搂住黑夫的腰,埋在黑夫怀里。夫妻二人温存了会儿,黑夫道:“在家自己好好吃饭,这一阵忙得都瘦了。我会很快回来接你。”   西西点头。樊哙带一万兵修来汉中时的栈道,已把三个关中守将章邯、司马欣、董翳的精力吸引了过去,黑夫和韩信带军从陈仓古道返关中,这一仗正常的话没有什么疑虑。   黑夫又抱着西西亲吻了一遍,不舍地起身:“我走了。你不要送,我去柳苑那看一眼,就走。”不管张闻达如何闹腾,毕竟是父亲,黑夫想起小时候骑在张闻达脖子上的情景,心里黯然,平时不在乎,走时去看一眼罢了。   西西送黑夫出门,手还在丈夫的手里,听到芍药的声音:“太公来了。”   张闻达比上一次闹腾时憔悴了许多,与黑夫肖似的脸庞胡子拉茬。   黑夫也有些伤感,声音不似以前那委清冷,问道:“阿翁来了,儿子正要去向你辞行。”   张闻达道:“儿行千里父担忧,你怎么待我,我做父亲的都不会生气。只要你出门顺利,不出意外就好。”   黑夫感动:“谢谢阿翁。”   张闻达又道:“你不放心我,怕我影响你,这就罢了。我以后就只当个安乐太公,享享清福。”   黑夫道:“阿翁说的哪里的话,家里还有幼妹弱弟,都要依靠你。儿子是怕你累着了。”   侍女奉上一卮酒,张闻达接过,一气饮了。   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黑夫起身道:“阿翁,栈道修了快一个月,儿子要亲自去看看。儿子送你回去。”出征关中的事只有军中的少数人知道,黑夫对外宣称要修栈道。   张闻达道:“黑夫,你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回来。在外也没个贴心人照顾,为父替你选了个姬妾,也好伺侯你。”   一个胸大臀圆、丰硕的女子走进来,拜伏在黑夫脚下:“奴婢参见大王。”   黑夫看着父亲,无奈道:“阿翁,儿子现在是去山里修栈道,天寒地冻,睡的地方都找不着,你让一个女子跟去,不是害人家吗?”   张闻达道:“所以为父才选了个身体壮硕的女子。而且人家说了,这样的女子好生养。”西西三年了,都没下个崽儿,黑夫又被媳妇把持着,没有一个姬妾,他这做父亲的别的操心不了,张家的孙子他可有发言权。别的事情上黑夫不喜欢他这父亲操心,这件事上父亲能不了解儿子吗?况且还孝敬了自己一个蛉姬呢。   西西本来因为黑夫的远离,有些伤感。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再看看慈父般的张闻达,西西再也忍不住,朝内室跑去。   黑夫皱眉:“阿翁,你能不能说到做到,做个闲散太公?”说着,追西西而去。   张闻达在后面恨铁不成钢:“竖子,你要是这样,以后还不被她挟持了?她自己生不了,难道你让张家绝种?”   黑夫进内室时,西西正伏在榻上哭得伤心。   “瞧,我要走了,你哭成这样,我还怎么放心走?”黑夫把西西扶起,擦掉西西脸上的泪珠,“别哭了。别人不知道我的心,你能不知道么?”   听到此,西西更是号陶大哭起来。   黑夫有些不知所措,西西虽然有些小性子,但还没有如此痛哭过:“西西,听我说。阿翁那边你不用管,我自有道理。别哭了,好不好?”   西西仰起脸:“要是我真的生不出孩子来,怎么办?”二人耳鬓厮磨了这么久,黑夫几乎天天不停地耕耘,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西西原先并没在意。张闻达今日唱这一出,西西真正意识到危机来临。黑夫就是再爱自己,再宠自己,没有孩子,只怕也要纳姬妾。那时,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拘着他?   黑夫心里虽然盼望西西赶快给他生个孩子,最近比平时还要努力耕耘,但他怕自己一担忧,西西难受,便道:“傻瓜,你现在还小,原先又那么瘦,怎么容易受孕?等我把你养得胖胖的,宝宝就来了。”   “是真的吗?”西西摸摸自己的脸颊,不瘦啊。   黑夫把西西脸擦净,又吧唧亲了一口:“所以,我不在时,要好好吃饭,别做太多事。成衣坊有巴茹,造纸有陈大哥,你只把自己养胖等我来接就好了。要是到时瘦了,夫君可要罚。”   西西知道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停住哭,乖乖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夫君也一样。”   外边的侍卫又催促了一遍,西西道:“夫君,该走了。”   “那对我笑一下,不能让我想起你时都是流鼻涕的样子。”黑夫道。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啊,求收藏!!   ☆、第四十四章 小姑   西西走到前厅,看张闻达已经不在了。芍药轻声道:“大王临走的时候交待了,让太公不要随便出门。”   “那个女子呢?”   “太公领回去了。”芍药道,“大王说,他在外不能孝敬太公,就让那女子在跟前替他侍奉太公吧。”   西西看了看平坦的小腹,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要是这里面有个小宝宝的话,一切都如意了。   西西正在伤感,陈婉急急地走了进来:“西西,告诉你个天大的消息。”   “又卖什么关子,天大的消息?”   “青妍,你知道吗?她偷偷扮成兵士,跟随韩信出征了!”   西西揶揄地一笑:“你看不上的,可是别人的心尖尖。”   陈婉坐在那儿长吁短叹:“她可真是大胆,想起咱们从关中来时,路上那么难走,她这混在兵士队伍里,真有勇气。”   巴茹也来了,听说此事,怔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想起她对一个人的一厢厮守。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卓青妍只为爱情、舍弃一切的勇气的。   南方的冬日对一直呆在北方的西西来说,凉凉的空气反而更让人精神。她又画好了几件冬装的样式,巴茹和陈婉品评了一会儿,确定了意见,便去让女工做了。   陈婉有点闷闷不乐,西西想大概是因为写给魏子都的信一直没有回音,再加上卓青妍的刺激,所以提议大家出去游玩。   三人约定在城东门汇合。西西换上“伊人成衣坊”的骑装,外面又罩上开叉的薄棉袍,正准备去牵马,张桔贝来了。   “嫂嫂要出去吗?”张桔贝看西西头发束起,像个青年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下边开着叉,只到大腿,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裤子,但却衬得人修长干练。脚上是一双鹿皮靴,神采飞扬,张桔贝羡慕道,“嫂嫂这身衣服真好看,也是那个成衣坊的吗?”   “是的。妹妹如果喜欢,下次嫂嫂再做了给你也做一件。”   “听说一件衣服最少要十金呢,阿翁知道了,肯定会骂我。”张桔贝贪婪地看着西西身上的衣服,心道怪不得兄长独宠嫂嫂呢,这样的衣服大概只有嫂嫂穿着好看吧。   “就说是嫂嫂送你的。”   张桔贝因为蛉姬一事,在卓氏的调唆下,本来对西西愤恨至极。卓氏却接受教训,知道西西惹不得,便让女儿主动接近西西。张桔贝因为上次西西送衣服的事情,对卓氏不满,又看到陈婉、卓青妍、巴茹她们与西西谈笑欢乐,便也有意地接近西西。   不管张闻达怎么讨厌,他毕竟是黑夫的父亲,养育爱护了黑夫六年。如果黑夫是平常兵士,他们怎样对待张闻达一家都无所谓,可如今以黑夫的身份,只能对张闻达敬着。要是让人知道汉王不敬父亲,还有谁跟随他打天下呢?所以西西虽然不喜张桔贝,但也大大方方地待她。   张桔贝喜道:“谢谢嫂嫂。”   西西又道:“我们要出城转转,她们还在外面等我,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张桔贝鼓起勇气:“嫂嫂,我没事,只是想来看看你。你可以带我去吗?我也会骑马。”原来,卓氏为了培养女儿,让女儿嫁入高门,自从五人那次从校场回来后,卓氏听闻了里面的细节,便让张闻达找人教张桔贝学骑马。   “那好,咱们一起出去。”   走到东门时,陈婉和巴茹已经等急了。看到后面的张桔贝,巴茹客气地打了招呼,陈婉撇了撇嘴,打马跑了出去。   西西最近忙着画女装的草样,又忙着造纸,好久没出来了,也追着陈婉而去。陈婉看巴茹和张桔贝远远地在后面,便对西西道:“你真是好性子,带她来。咱们三人本来好好的,见了她就觉得不舒服。”   西西笑:“你没嫁人,不知道嫁人的难处。桔贝怎么说也是我的小姑子,她主动找我想一块玩,大概也是想和好的意思,我怎能不带她?”   陈婉叹道:“汉王对你好。本来我挺羡慕,但我听哥哥私下说,太公人实在难打交道。听说他给汉王送了个胸大腰圆的女子?想尽快抱孙子?”   西西眼神一黯,转而笑道:“你消息还真灵通,才多久的事你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吧。太公他老人家最近总爱找我三哥,所以我就知道。对了,那个女子呢?”   “太公自己带走了。”西西想起黑夫的体贴,心里一紧,夫君现在走到哪儿了呢?路上会不会下雪了?冷不冷?   陈婉一听,笑了:“汉王真是个惧内的好男人。”   “什么啊?”西西也笑,“你觉得他怕我吗?他只是不愿意让我伤心。”   “切,那还不是怕你。”陈婉道,“不过,将来……那个人对我有汉王对你的一半心就好了。”陈婉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二人正在说私房话,巴茹赶上来叫道:“王后,不好了,贝姑娘摔下了马!”原来,张桔贝只骑了几次,骑术太差,可她又急着往前赶,不小心掉了下去。   西西赶紧打马往回赶。看张桔贝半躺在地上,一个陌生男子半跪在一边,好像正在查看伤情。西西出门,不想张扬,所以黑夫派给她的侍卫都在暗处。这个陌生男子是哪儿来的?   张桔贝看到西西,泪水流了出来:“嫂嫂……”   西西低下头,正要查验一番,男子道:“姑娘还请不要动,伤着了骨头。”   西西道:“严重不?”   “应该还好,没有摔断,”男子道,“等下用东西固定好就可移动。”男子好像很熟练,在路边找了两根木棍,用随身的短剑削得长短合适,夹在小腿的两边,然后解下身上束的腰带,把木棍缠紧。   王府里的马车很快来了。男子把张桔贝抱上车,对西西几人拱手道:“鄙人先告辞了。”   “谢谢公子。”西西取出随身带的钱袋,递给男子,“无以为报,区区数金,还请笑纳。”   男子也不推辞,接过钱袋,转身走了。   因为张桔贝突然出事,众人郊游不成,打马回家。   扁鹊看后,说脚踝处只是错骨,正了骨,休息几日就好了。西西放了心,走出柳苑,听到后面张闻达怒斥女儿:“没事学什么骑马?现在好了,你要是瘸了看怎么嫁出去?”   西西摇摇头,与陈婉相视一笑,回到厅里,却见戚姬在等着她。   来汉中的路上,女子寥寥,西西、陈婉和戚姬相处融洽,到了汉中,戚姬却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西西。   虽然戚姬身份低下,但西西热情地招待她,知她喜欢喝醴酒,忙让芍药呈给她。   不想戚姬却道:“谢王后盛情,只是奴婢目前喝不得。”说着,满脸幸福地摸了摸小腹。原来,是有孕了,看样子有四个月了。   “恭喜恭喜。”西西由衷道。   戚姬笑道:“总算有了奔头。王后知道,长史爱美人,自从来到汉中后,又纳了四五个姬妾。奴婢只求这胎是男儿。”   “你不要太担心。”西西道,“心情好孩儿才好。”   戚姬道:“王后说的是。奴婢今日来,是想烦劳王后一件事。”   西西听戚姬说完,笑道:“这没问题,长史是汉王下面第一得力人。他的孩子理应要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到时,接生仆妇还有奶妈,我会亲自相看。”   “太谢谢王后了。 ”戚姬行礼。她因有孕,刘邦又不在家,家里四五个美貌的姬妾暗中对她有恨,要是有王后撑腰,孩子就保住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戚姬看西西的肚子平平的,便低声道:“王后,奴婢有一法子,可让王后尽快有孕。”   西西本来不信这些无故之言,但看戚姬跟刘邦没多久就有了身子,便洗耳恭听。   戚姬向西西传授过怀孕秘籍,便离开了。西西抚摸着平平的小腹,生平有了最大的渴望。   冬日的风带着南方特有的凉意吹过窗棂,掀起内室层层的帷幔,西西似看到黑夫浑身是血的走来,心下惊悸,按住狂跳的心脏,喝了两卮酒,稳下情绪,提笔给黑夫写信:“夫安否?妾甚想念,寤寐辗转,思之念之。”写在新做出来的纸张上,又觉得太短,想再写些什么,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画了一个窈窕的美人,对着远方眺望。   ***   柳苑服侍张桔贝的仆妇最近非常欢喜。以前,这个汉王的妹妹性格蛮横,动不动就打骂她们。可自从马上摔下来后,却对众人和颜悦色起来。以至众仆妇暗地里祈祷让张桔贝再摔一次。   张桔贝不知身边那些人所想,她躺在床上,抚摸着枕头下那根男人的腰带,一遍一遍地回想那个人说话的神色和语气。   张闻达生活不富裕,再加上张闻达乖戾的个性,张桔贝以前觉得男人很可恶。可上次她和西西一行到校场骑马时,看到卓青妍被人体贴呵护,心里怅然许久。以前她觉得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威严又英气,可没想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带给她从未有的感受,他抚摸自己腿脚时的触感,抱自己上车时的怀抱,还有那温温柔柔说话的语气……张桔贝夜不能寐,每次抚摸着那腰带才能入睡。      ☆、第四十五章 被掳      张桔贝给卓氏撒了个谎,说西西请她去量衣。卓氏同意了。   张桔贝打马跑到了东门。腿好后,张桔贝有时间就练习骑马,她现在已能控马自如奔驰了。   她沿着原来的路线跑了一会儿,只看到路上偶尔的行人,脸上有些失落。看天色渐晚,天上开始飘起雪珠来,张桔贝怅怅地往回转。   走到东门时,看到城墙外有卖热浆的,张桔贝在外游荡了半日,又冻又饿,便牵马走上前。   张桔贝正捧着粗砺的陶碗喝浆,忽然听到犹如天籁的声音:“老丈,来一碗。”正是张桔贝朝思暮想的人。她在东门外徘徊这么多日,终于等到了。   男子好像没看到张桔贝,喝完浆,付了钱就向东门走去。   张桔贝再也忍不住,叫道:“公子!”   男子转过身:“姑娘,何事?”   ***   南方的雪与北方的不同,零零落落,下了大半日,也只下了薄薄的一层,除了树枝叶干上留下的,地上的那层很快就化了。   这点儿雪对在山中长大的陈婉和一直在北方生活的西西来说,没有太多兴趣。可稳重的巴茹却难得像小孩一样,高兴地邀西西和陈婉去郊外踏雪。别人踏青,而生活在蜀中、很少见到雪的巴茹,就骑马踏雪。   西西本来想窝在屋里睡觉,黑夫昨日回信说关中指日可取,让她努力加餐饭,等关中安定了就来接她,如果瘦了就家法伺侯。家法?西西当然知道那是黑夫疼爱自己的另一种表示,不过西西也想再见黑夫时养得胖胖的。原本懒得出门,可不想拂了巴茹的好意,便换了衣服,三人一起向城外驰去。   “桔贝,你也出来玩?”刚出了城东门,陈婉眼尖,看到穿了一身红衣的张桔贝,那是“伊人成衣坊”新出的一款女士骑装,既有女子的妩媚,又有骑士的潇洒。张桔贝央西西一块去做的。   张桔贝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等人,可不想见别人。向众人回过礼后,张桔贝向西西道:“嫂嫂,阿翁在屋里,她们几个人在争吵,我就出来了。”意思是说,父亲姬妾之间的事她不再参与,也不再简单地站在自己母亲的一方。现在,张闻达除了卓氏和蛉姬,又纳了本来送给黑夫的那名易生养的女子。三个女人一台戏,为争一个半老男子暗地里争风吃醋。   陈婉笑:“我还以为你偷出来会情郎呢!”看来张桔贝也学聪明了,知道要与嫂嫂搞好关系。   张桔贝脸偷偷红了,怕被三人看出端倪,便道:“我出来有一阵了,该回去了。”   “别呀,既是出来散心,上次没尽兴,这次咱们沿着山路好好耍一回。”陈婉邀请道。   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巴茹也道:“你看这雪下得多好。远处的山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趣,妹妹就别推辞了。”   张桔贝无法,心事怏怏地跟在后面。   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歌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男子的声音粗砺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情意,几人不禁停了下来。却不想,男子骑马朝众人驰了过来。   下雪的天气,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西西看到张桔贝的神情,明白了。   男子走上前,向几人施礼道:“见过女公子。”   “咦,你不是……前几日救桔贝的那个?”陈婉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听刚才公子的歌声,应该是钟意某位女郎吧。”巴茹也看出了不同。男子朝张桔贝微笑,张桔贝此时再想遮掩也遮不住了。   此时风气,男女之间,只要你情我愿,别人干涉不得。西西了然,便对张桔贝道:“桔贝,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骑马小心些。”   张桔贝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三人骑马赏了一圈雪景,西西觉得有些累,便回去泡了个热水澡,上榻睡了。   醒来时,西西看到一片漆黑,坐起来掌灯,却忽然听到水流的哗哗声。这不是在王府,西西惊叫:“芍药……”无人回答。   黑暗中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公主莫惊,这是在汉江上。”   “你是谁?”西西摸摸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应该是熟睡中被虏的。只是王府的护卫重重,这个男子怎么把自己劫掳至此的?公主?大秦已经覆灭,自己已嫁了人,谁还叫自己公主?   “公主不用担心。在下东郭,是魏公子的门客。”男子掌了灯,西西看清是在一狭小的船舱里。再看男子,西西心一凉,正是救了张桔贝并在东门等候张桔贝的男子。   “看来你是早有预谋。”西西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东郭一笑:“公主,魏公子百忙中脱不开身,小人受魏公子大恩,所以才千里迢迢来替魏公子迎接妻子。”   “公子所言有误。我已为人妇,夫君姓张,公子所说的魏公子不知何许人。”   东郭懒洋洋地把脚伸开,伸了个懒腰,看西西抱着身子屈到一边,扔过来两件衣服,西西一看,正是自己放在榻边准备穿的,忙转身套上。   “公主,我所说的说完了。你睡了两日,已经到了楚地。过不了几日就到韩国,最多半月就会到赵国。”东郭说完,不再管西西,径直躺到一边睡了。   西西骇然,站起来推开舱门一看,只见船头两人正奋力划着船,小船借着水势飞速往前,只听到两岸山里动物的鸣叫声。   西西是个旱鸭子,跳水逃跑是不可能的。再摸摸身上,分文俱无。如果东郭真是魏子都派来的,那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西西想起黑夫以前反复交待自己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活着最重要。心里安定下来,慢慢筹划。   天亮时,东郭先生出舱拿了两条烤好的鱼扔给西西,西西接过,慢慢吃了。东郭先生看西西乖巧,除了刚开始的惊异,不哭也不闹,不由放心许多。   西西喝了口水,不愿意和陌生男子对坐在船舱里,便起身坐在甲板上吹风。东郭先生却不愿意西西见人似的,对西西道:“公主没事就呆在舱里,外面风大,又赶路,免得生病。”   西西不理他。   东郭先生笑笑:“看来公主是不愿意与小人呆在一块儿,也罢,我去外面。”说着,起身坐到船头。   西西无法,只得回到船舱里。   这样,尴尬地过了两日,东郭带西西上了岸,买了两匹马,继续北行。   也许是防止西西沿途与人交接,留下行路的痕迹,东郭带西西赶路时走的多是人少的小道。西西骑惯了带马鞍马镫的赤兔,再骑着一匹没有马镫的瘦马,一天下来,浑身酸疼。再看神清气爽的东郭,目测了下逃跑的距离,只得按捺不动。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西西假装打了几个喷嚏,对东郭道:“公子,天冷了,我要去买几件衣服。”   东郭看了看西西,为防止王府的人赶上找到,最近几日两人都没住驿站,都是在外面露宿的。贵为公主、王后,生生被自己磨得像个村妇。想着已到了韩国,再过十来日,就到赵国了,东郭可不想魏子都看到这样的西西,便同意了。   东郭把西西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客栈,扔给店家一袋钱,让去买几身女衣来。西西看着寸步不离自己的东郭,嚷道:“我肚子疼,唉哟……好疼啊……”   “不要乱嚷。”东郭不以为意,“伸出手来。”   西西不解。   “我是扁鹊。”东郭道,“到了赵国,你就知道我们东郭家族是世代扁鹊。”   西西只好乖乖伸出手。   东郭号了会儿脉,忽然笑了起来:“恭喜公主,公主是有喜了。”   西西愣了一下:“真的?”这两个月月信一直没来,因为一直想着怎么逃出去,西西差点儿忘了。   “快三个月了。”东郭点头。   还真不是时候。西西叹道,自己和黑夫盼了多久,却在这时候来了。随着自己颠簸了这么多日,竟然还安然无恙。接下来的日子,要是想逃跑,顾虑就多了。西西在逃跑成功、挺着大肚子、艰难生活、甚至在兵慌马乱中被杀死与回赵国生娃的选择中坚定地选了后者。如黑夫所说,活着最重要,尤其肚子里已有了二人爱情的结晶。   自被诊断为有孕,西西要求坐马车,且吃食要新鲜。东郭先生看西西不再想着逃跑,便同意了,买了一辆马车,亲自赶着往北行。   已到了初春时节,柳树开始绽开嫩芽,春风裹着暖意向人们招手。西西躺在马车上,倒没什么孕吐反应,只是嗜睡,便吃了睡,睡了吃。   东郭先生看西西气色好了许多,也许是孕中的关系,竟然比在汉中见到时,多了层静谧安详的神采。   终于,到了黄河渡口,过了黄河,再有五六日就可到邯郸。 作者有话要说:  东郭先生:我没有狼……   ☆、第四十六章 路遥   西西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悄悄打量前面正等着渡河的数十个男子。这么一队人马,虽然穿着普通男人的服装,但并不吵吵嚷嚷,反而安静地等着渡口的船只,个个身材高大强壮,又骑着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为首的中年男子看到东郭和西西,问道:“公子和夫人到对岸去做什么?”   东郭道:“陪内人回了趟娘家,准备回家去。”   中年男子看了眼低眉敛首的西西:“公子好福气,娶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   东郭呵呵一笑,并不回答。   中年男子却接着道:“兵慌马乱的,公子可要照看好夫人。”   东郭选的渡口比较偏僻,只有三只船摆渡。等这数十个军士和他们骑的马过完,用了近两个时辰。   等东郭带着西西过了黄河,太阳就要落下山去。   也许是到了赵地,东郭大为放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忙着赶路,反而带着西西到了驿站歇息。   西西难得洗了个澡,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外面的榻上空空的。这一路行来,东郭都与西西同住,西西睡榻上,东郭便席地而卧,监视西西。刚开始时西西还有些怕东郭意图不轨,但时间长了,发现他只是监视自己,便随他去了。   西西起身,看驿站里黑乎乎一片,只有门口亮着灯。她用衣服包着头,悄悄走到门口。春寒料峭,春风吹到人身上,还带着冬日的寒冷,西西打了个寒襟。   东郭先生回来时,西西刚回到屋子里躺下。他看了看躺在榻上的西西,和自己走时没什么两样,便在外面的榻上睡了。   第二日,东郭赶着马车朝北行去,再过两日,就可到邯郸了。   因走的是大路,不再是偏僻的小道,西西看到一列列的兵士行过。兵士过后,又有人赶着十来辆车急匆匆地走。车上不停传来小孩吵嚷的声音,是搬家的吗?   走到一个路口,西西叫道:“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东郭停下车,看路边有两个卖吃食的小摊,便走上前去。西西下了马车,伸伸懒腰。要了一碗粥和两张饼。   东郭也坐下吃饭。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夫人,你们也是往燕地搬家的吗?”   西西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边咬饼边看着她。   “是的。”西西回答。   “你们搬到哪儿去?我祖父说又要打仗了,哪儿都不安全,让我们回老家去。”小姑娘显然不太乐意回老家,“那里太冷了,我不想回去。”   西西笑笑,正要回答,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囡囡,跑哪儿去了?该走了!”   小姑娘朝西西挥挥手,跑开了。   西西吃完食,在路边走了几圈,她整天呆在车上,脚都有些肿了,为了肚里的孩子,她向东郭提出了不同的要求。可能要到目的地了,东郭倒也爽快,只是眼睛盯着西西,片刻不离。想走远点儿或传递个消息,真是空想。   西西晚上等东郭睡着时,把白色里衣撕掉几片,分别写了三个字:汉王西。刚才西西借给小女孩擦脸的时机把一片里衣塞给了她。   西西又坐在食摊前喝水,旁边来了两位背负利剑的男子。两人要了几张饼和醢酱,边吃边小声说话。   “汉王取了关中,杀了三个原来的秦将,楚王非常生气,说要去把汉王碎尸万断。”   “大哥,要这样,我们还去投汉王吗?干脆投楚王得了。听说六国的人都听命于楚王。而且楚王力大无比,能扛鼎呢。”另一个人道。   “让大哥想想。听人说,汉王出身和咱们一样,他的许多兄弟出身也差不多,可楚王是贵族,对我们这些平民不屑一顾。楚王虽然现在势大,可我们要是去投奔他的话,只能做个小卒。你看咱们在赵王这儿呆了这么久,赵王又修宫殿又纳美人的,咱们什么都没得到。”   西西正听得认真,东郭先生朝她招手,让她上车。西西只得起身。   不一会儿,刚才两个正为去投奔汉王和楚王的男子看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飘过一片白色的棉布,叫大哥的人捡起来,看到上面写着三个字:汉王西。   “兄弟,这是神示啊,咱们去投奔汉王吧。再晚点说不定仗都打起来了。”   东郭驾着马车进了丞相府,魏子都匆匆迎了上来,亲自撩开车帘,把西西搀下车。   西西后退一步,与魏子都撇开些距离。   魏子都不以为意,笑道:“西西,你生我的气吗?我让人千辛万苦接你回来,不是因为别的,黑夫那人与六国为敌,楚王就要率军征伐,到那时,他可顾不了你。”   西西道:“我已是汉王之妻,你作为一国丞相,这样掳我回来,是君子所为吗?”   “事有轻重缓急,大丈夫做事不顾小节。再说,我是为你好。你看现在的天下,黑夫一人能抗六国吗?到时候,关中再被攻破,乱军之中你向哪儿逃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魏子都好言好语,“你那时说愿意嫁我,转眼却没了影子。这我都不计较。”   “那时我以为黑夫去了,所以才应了你。可你明明知道他活着,却骗了我。”西西叹道,“公子,天下女子那么多,我已为人妇,也有了黑夫的孩子,你还是放过我吧。”   魏子都扫了眼西西的小腹,道:“你刚回来,先歇着,我晚点再来看你。既然有了身孕,就更要好吃好睡。等孩子生下来,就记在我名下。”   魏子都招手,两个侍女上来把西西迎到内室。   **   汉王府里,因为王后的突然失踪,整个小城处于一种森严的状态。   什么人能躲过王府的重重守卫,把王后带走了呢?王后失踪的那晚,身边的侍女被下药昏睡不醒,可外面还有层层护卫啊。陈京查问一番,只能认定是出了内鬼。可盘查完后,却找不出什么嫌疑。   张桔贝躲在柳苑,不敢出门。自从西西失踪后,那个叫东郭的英俊男子也再也不见了。他们在一起了数次,本来正蜜里调油,还约定了下一次的时间地点,可再也找不到那男子了。张桔贝有些害怕,要是让黑夫知道王后失踪因她而起,后果不堪设想。在陈京查询的日子里,她战战兢兢地睡不着觉,可接着更让人睡不着觉的事出现了,她发现自己好像怀孕了。   张闻达身边的蛉姬已有身孕六个月,张桔贝身体忽然出现的症状与蛉姬的一模一样:呕吐且吃不下饭。张桔贝不敢让父母知道,偷偷跑外面找扁鹊,等扁鹊说了句“恭喜”,张桔贝的泪水就流下来了。   汉王要王后去关中的信来后,王府的人又是一片惊慌。陈京没有办法,准备回信说西西失踪了。   巴茹听说后,对陈婉道:“陈大哥奉命照看王府,王后却忽然失踪了,而且音信全无。汉王与王后伉俪情深,要是仅写一封信去,恐怕汉王要怪罪陈大哥。既然关中已定,我们的‘伊人成衣坊’也要到关中扎根。不如,我们一块去关中,也好把王后失踪的事情向汉王详细说明。”   陈婉深以为然。   要返关中了,最兴奋的人莫过于张闻达。儿子把大秦的心脏都占领了,他这个作父亲的当然要去招摇一番,好好享受下众人的恭维巴结。至于西西,天下女人多的是,儿子一方诸侯,又年轻英武,还不怕各种女人往上贴吗?西西不能生育,还占着位置,这下没了她,他的孙子也就马上出来了。   张闻达携着儿女、卓氏还有刚纳不久的胖姬欢天喜地的登上马车,留下肚子像口锅扣在身上的蛉姬。   刘邦的戚姬已生下了一子,随巴茹和陈婉她们一起回关中。   西西呆在邯郸的丞相府,知道魏子都不会伤害自己,便放心地养胎。三月的天气,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百花盛开,府里魏子都的众姬妾结伴赏花。   “夫人,你看这朵牡丹多漂亮,正配你。”侍女把一朵红艳艳的牡丹摘下,插在西西的鬓间。   西西笑笑,轻轻抚摸慢慢凸起的肚子,接受了侍女的示好。侍女搀着西西的胳膊,走到花园里的一个小角落歇息。   暖洋洋的阳光下,人的心情分外放松舒适,侍女看西西想睡着,便去屋里拿毯子。   两名姬妾的声音悄悄传来。“那就是夫人吗?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妹妹你来得晚,不知道,这是丞相在荥阳娶的夫人。”   “怪不得。丞相最近对我们姐妹都冷落了许多。”女子道,“有了丞相的骨肉了呢。”   另一个女子低声道:“不是丞相的。”   “啊?丞相不介意吗?”   女子笑:“你听说过桃花夫人的故事吗?丞相曾说,夫人很像桃花夫人,人见之,欲罢不能。而且,据姐姐来看,夫人骨小肉丰,艳在内部,所以男人们欲罢不能。”      ☆、第四十七章 说服      西西没想到无意中竟听到别人对自己这样的评价。桃花夫人,也就是战国时的息夫人,因为貌美,先嫁给息侯,被姐夫蔡侯骚扰,息侯求楚王攻蔡以报仇怨,没想到楚王破蔡后,得知息夫人美貌,强纳为后。   西西正要起身,忽听到前面一众姬妾的声音:“丞相。”   魏子都脚步不停,走到西西身边,把西西扶起,拂开西西身上的落花,右手掠过西西鬓角的牡丹,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西西的面颊,笑道:“真是人比花娇。”   西西笑道:“人比花娇的是她们呢。”   众姬妾过来行礼,魏子都道:“今天天气好,你们走累了,到厅中坐坐。”转头又对西西道,“走,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鲜花饼。”不容西西拒绝,牵着西西的手离去。   西西想抽回手,无奈魏子都却越拽越紧,西西故意走得慢吞吞的,魏子都回眸一笑,把脚步调整得和西西一致。   一路穿花拂柳,魏子都牵着西西来到花园里的凉厅中。一个侍女煮酒焚香,一个侍女把鲜花饼呈到西西面前。   “你来了这么多日,我今日才有空闲来陪你。不会怪我吧?”魏子都喝了一卮酒,噙着笑对西西道。   “丞相整日为国操劳,是赵国之幸。再说,西西一个孕妇,整日除了吃和睡,没有事情烦劳。丞相不用挂念。”   “别丞相丞相的,叫我子都。”魏子都近前。   “公子。”西西低下头,端起酒卮,递给魏子都,与其拉开距离,言笑晏晏,“西西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吧。”   魏子都不动声色:“饼好吃么?”   西西点头:“很甜。”大概近些日子,睡眠充足,好吃好睡,西西白皙的脸庞呈现出一种粉红色,青丝如瀑,双唇如朱,一双眼睛显出娇艳的慵懒。   魏子都喉头一紧,低下头,轻声道:“西西,汉王进关中后,向楚王陈辞,无向东之心。并开始在咸阳东面营造宫殿,同时纳了十余名姬妾。”   西西手中的鲜花饼一下子掉到地上。   “西西,黑夫可以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魏子都道,“他原先不是没有姬妾吗?我也可以放出那些姬妾,只有你一人。我怎样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   “你骗我的。”西西道,“夫君他……既使他纳了姬妾,也是不得已为之。”   魏子都哈哈一笑:“西西,你不了解男人。尤其权力场中的男人。也许,当初他对你一心一意,可等到位高权重,他岂会一直守着你?他穷困时没尝过富贵的滋味,一朝掌权,岂会委屈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西西道:“公子上次说夫君去了,他却好好的。这一次我也不相信你。”   “汉王新纳的姬妾中,除了关中之地的高门,昔日大秦蒙恬将军的幼妹外,还有蜀中巴氏女。”   “我不相信。”   魏子都把两卷竹简放到西西面前:“好好看看。汉王王后失踪数月,手下众臣请汉王立巴姬为后,并早日诞出汉王世子。”   西西一目两列把书简上的内容看完,却不知其意,再打开细读两遍,才明白魏子都所说的意思。自己从被掳到现在,已过去了三个月,年轻的黑夫作为新封的一方王侯,没有王后,没有继承人,存在太多变数。   西西抚摸已经五个月的小腹,低首道:“如果他不要我,我就带着孩子自己生活。公子,你有爱你的姬妾,西西也有坚守的东西,放过我吧。”   “让我放过你?你怎么生活?外面战乱纷纷,项王平定齐国后,将会率八十万大军征伐汉王,你一个女人,再带个孩子,怎么生活?”魏子都长叹一口气,“我有那么差?一点儿不如汉王?就是一块石头也被捂热了!”   “公子,您有您的好。夫君也有夫君的不好。可两人相爱,却不是好字能说明白的。西西当初既然选择了夫君,就会相信他。他的所作所为肯定有他的理由。”   “好吧。”魏子都颓然,“等你见到了事实就会明白的。”   西西举起酒卮:“公子,虽然你掳了我,但西西感谢你的君子之风,这杯酒代表西西的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魏子都笑笑:“说你聪明了,有时还是有小时候的傻气。罢了,我既然等了这么久,也就不在乎这几日了。”   “公子,”西西忽然道,“西西有一疑问,如果项王和汉王决战,赵王站在哪一边?”   魏子都道:“当然站在项王一边了。项王统领六国之兵,行上将军之职。”   “项王一定能胜吗?”西西道,“据我所知,项王手下无甚谋士,虽有一范增,项王却向来孤行,只认同自己相似之人。项王虽力能扛鼎,打仗英勇,却少谋略。夫君刚进入咸阳后,与咸阳父老约法三章,并驻军灞上,后项羽进入咸阳后却大肆烧杀抢掠,不仅失去民心也导致无法立足关中。同时,夫君那里,谋士如云,现又据关中之利,进可攻,退可守。久而久之,最后胜的肯定是汉王。而六国国内,就拿齐国来说,齐地被项王一分为三,田荣不满杀其侄自立,战乱纷争,项王并不能平定。现在六国的形势与大秦统一前相比,有何优势?”   魏子都一怔:“你进了我书房?”   西西一笑:“在荥阳时,西西曾为公子整理书简。来到邯郸后,无所事事,想为公子分忧。前几日,西西无意中听婢女说书简杂乱,所以才帮了些忙。”   魏子都恢复神色道:“我并不是瞒你消息。你有孕,不宜操劳,情绪也不宜激动,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不要提汉王纳姬妾的消息。”西西一笑。   魏子都脸色一滞:“你怎么能确定汉王会打败项王?”   “我不是确定。我是在想,自我父亲统一六国后,六国后人莫不想置他于死地,重回当年。如今,项王满足了六国后人的想法。可山东六国并不安定。赵王是其中势力最强的,可自从重新定都邯郸后,忙于营造宫室,并不管经历了多年战争之苦的民众。六国之间也并不一心,内部同样矛盾重重。这样的军队与当年对抗大秦的军队有何区别?反而更不如也。又听命于一有勇少谋的项王,实在不可抱太大希望。”   魏子都看西西的眼神完全变了,一个女子能把当时情势分析得如此透彻,难道是黑夫教授西西的?若如此,黑夫实在不可小觑。而西西不在乎他,心里只装着黑夫就不难理解了。   魏子都想及此,心里涌出一股深深的挫败感。面前的女子,再也不是那个看到自己惊惶害羞的小姑娘了。   现在的情势如西西所说。黑夫不可能在关中按兵不动,而六国心不齐,项王又有些高傲自大,来日果真汉王会胜吗?   魏子都正在沉思,侍从来报:“丞相,赵王急招!”   “什么事,慢慢说。”   侍从道:“汉王约举共击项王!”   魏子都大惊,看了一眼西西,大踏步走了。   汉王以项羽杀义帝楚怀王为口实,分派使者向诸侯传檄宣称,天下共立帝,而项羽竟杀之,真是大逆不道。愿尽发关中之兵,与诸侯共击项羽,为义帝报仇。本来项羽分封的时候,利益不齐,田荣已先反叛,剩余的大小诸侯接到汉王的传檄,再次骚动起来。   赵王跽坐于案几后面,正听一旁的右丞相分析情势:“当初汉王追随大王,半路上忽而离去,自举兵起义,又归于怀王。秦破后,本已封汉中、巴蜀之地,却暗渡陈仓,重返关中,其志不在小。只是此人出而反而,而西楚霸王为人刚直磊落,现在二人均向大王约合,鄙以为还是助项王为胜。”   魏子都大步迈入大殿,朗声道:“右相所言差矣。项王占领咸阳后,烧杀抢掠,为秦地父老痛恶,而分封诸王时,亲者厚,疏者薄,所以齐地才起纷乱。而项王又无故杀韩王成和六国共主怀王,置天下之口于不顾,做事全凭自己喜恶。愚以为项王虽强,却势不能久。”   “那依左丞所言,赵应背楚投汉?”右丞相摸着花白的胡须颤微微道。   “还请大王定夺。”魏子都对着赵王歇一揖。很奇怪,刚才当着西西的面时,魏子都还是坚定的挺楚派,要追随项羽,听了西西的一番话后,却深以为然。西楚霸王现在虽然强大,依他的个性,不肯听谏于他人,却势不能长久。而汉王呢?那个原本看起来并不显眼的骑兵。当初赵王歇还有意拉拢,却半路离去,自立门户,志向不小。   赵王歇沉吟了一会儿,下面的臣子中有支持站到项王一边的,也有支持与汉王一起攻楚的。最终,赵王歇采纳了个折中的意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只有区区十万人马。既然楚汉交兵,赵就先作壁上观,做个渔翁吧。”   赵王君臣商量完,赵歇对侍从道:“请汉使。”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背景,不得不交待清楚。因故事情节问题,与真正历史有些出入,大家多多包涵。   ☆、第四十八章 龙儿   刘邦从赵王宫里出来,信步朝驿站走去。虽然没有说服赵歇君臣与汉王站在一边,但赵歇能按兵不动,不助项羽,也为汉军减轻了阻力。这次出行也算圆满,刘邦决定今晚享用过赵歇刚送来的两个邯郸美人后,明日起程回洛阳。   早就听说赵女不一般,身姿妖娆,且最会侍奉男人,刘邦加紧步伐向驿站行去。刚走到驿站门口,一个婢女拦住了去路:“请问可是汉使?”   刘邦拿着写着短短三个字的丝帕,左右翻看:汉王西。汉王不就在西面吗?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汉王最终会在西面称帝?前不久两个投军的人向都尉路珙道,他们虽然是赵人,但因受上天神示,所以才投奔汉王。而上天的神示只有三个字:汉王西。刘邦不知道西西的小名。只是这方丝帕要交给汉王,且这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难道是王后?王后已经失踪数月,汉王虽然表面安静,且依群臣的意见纳了几个姬妾,以广后嗣,但刘邦知道,汉王之所以这么快出函谷关东征,与王后失踪有莫大联系。   刘邦正在愣神,一起来护卫他的路珙开玩笑道:“明明我要比右丞大人年轻英俊,怎么那女子视我不见,径来找大人呢?”   刘邦笑:“当然是大人我有魅力。”说着把那丝帕拿给路珙看。   路珙挠挠头:“不会是汉王的旧情人给的吧?”   刘邦摇头不语,二人进了驿站。   西西的肚子越来越大,转眼已经七个月了。外面的消息传来,汉大将军韩信攻占安邑,俘魏王豹。   与此同时,汉王袭击彭城。项羽平齐不成,彭城又是项羽的老巢,左右为难中,项羽留众将士攻齐,只率三万军马杀回彭城。   汉王兵败彭城的消息传来,赵王歇对魏子都道:“你说项王势不能久,可项王却以区区三万人,长途奔徙,杀得汉王落花而逃。现在,连原先投靠汉王的魏王豹都又重新拥立项王,我们前面中立,不助项王攻汉,现在该怎么办?”   魏子都道:“既然已保持中立,那现在如果转而投靠项王,反而会让人耻笑。不如继续静观其变。汉军已占领安邑,汉军可以凭借占领魏属的河东、太原等郡,经略我们赵国,进而攻击燕齐,从北面包围楚国。项王虽重新收回彭城,但却没有趁胜追击,斩杀汉王。两者之间将会继续相斗。既然我们要做渔翁,就要有渔翁的耐心。”   魏子都出了大殿,右丞相悄悄向赵王歇耳语了一番。赵歇惊异:“当真?怪不得左丞一直不娶妻。原先他就与汉王争此女,现在却还拗在上面。他不愿助项王,现在项王回转,第一个受挫的便是我们赵国。刚好给项王送一个大礼。”   ***   西西最近睡得很不安稳,肚子越来越大,怎么躺卧都不舒服。而刚一睡着,里面的宝宝精力旺盛,又翻来覆去地踢她。   “宝宝,你是想父亲了吗?这么不老实。”西西摸着肚子悄悄说话。身边侍女把东西给了汉使,说不定过不了很久,父亲就会来救我们吧。   西西怀着美好的愿望又睡着了。醒来时,却在一辆行进的马车里。   西西以为做梦,可转眼间马车便进了大营。看到迎上来的虞姬,西西惊醒过来。   虞姬把西西搀下马车,迎到最大的营帐。历史上如雷贯耳的西楚霸王正抬眼望来:“你就是汉王王后?”   西西挺着肚子,看着这位她每次看《史记·项羽本纪》都会为之伤心泪流的主人公,满脸虬髯,双瞳如炬,禁不住怔住了。   “你怕本王?”项羽豪爽地一笑,刚打赢胜仗,把汉王重新驱逐到黄河以南,项羽非常欢悦。   “项王力拔山兮气盖世,为不世英才,妾惶恐。”西西敛眉道,“况且妾只是汉王的一名姬妾。”   西西的言辞取悦了项羽,看西西挺着肚子,便请西西坐下。   “听说汉王王后失踪,食不知味,谁知是被赵歇所掳。赵歇原先违备本王,这下把王后送来,借而谢罪。你说,本王应该把你怎么办?”   西西抚摸着肚子里不安分的宝宝,微微一笑道:“妾只是一介妇人,对汉王来说可有可无。如今有了身孕,妾只求项王,让孩子平安降生下来,全了妾做母亲的愿望,到时随项王处置。”   项羽虽然鲁莽,却不屑动一个孕中的妇人。便让侍女带西西下去休息。   虞姬跟了过来,对西西道:“王后,这都是赵王的主意,大王并不知详情,如果知道王后有身孕,肯定不会让王后奔波。”   西西喘了口气,坐下歪到榻上,道:“虞姬,你可知,我到赵地多久了?”   虞姬不解。她跟随项王四处征战,对外面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我到赵地已经一年了。”西西道,“这不是汉王的孩子。我跟随汉王三年多,一无所出,汉王与我有隙,所以我才逃到了赵国。魏丞相与我有旧,收留了我。”   “那这是魏丞相的孩子?”虞姬道。   “是谁的不重要,但不是汉王的。”西西看虞姬已相信了自己的说辞,拉住虞姬的手,“你我同为女人,看在当时咱们在咸阳相识一场的份上,恳请项王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虞姬看了看西西高高隆起的腹部:“我答应你。”虞姬为了能追随项羽,一直没要孩子。虽然在项王的姬妾中,荣宠最深,但虞姬知道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想当初西西送给自己的那些小礼品,虞姬叹这是一个聪明而幸福的女子,没想到命运比自己更苦。虞姬想,如果汉王爱重王后,王后怎么会流落在赵地?汉王,不如项王多了。   虞姬心生怜意,又和西西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了。   西西看着虞姬的背影,对肚子里的宝宝道:“愿我们都能活着见到你父亲。”   ***   三个月后,西西掀起衣襟,笨拙地给刚出生的儿子喂奶。虞姬说通项羽,把西西安置在了一个离楚军大营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   “这孩子真皮实,一点儿都不闹腾。”虞姬接过刚吃完奶的小儿,对西西道,“起名字了没?叫什么?”   西西笑:“妹妹不会起名字,姐姐帮起一个吧。”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西西和虞姬感情日深,虞姬虽然对西西有所防备,但对西西很维护,所以二人以姐妹相称。   关于名字,西西想过不了多久,如果不能离开楚军大营,孩子的长相会暴露他的父亲,虞姬如果起名,到时候生存的机会更大些。   虞姬轻轻抚摸沉睡中的小奶娃,充满了怜爱:“妹妹生产那日,姐姐见天边的红云像条逶迤的长龙,就叫龙儿吧。”   西西点头:“多谢姐姐。这一阵要不是姐姐照顾,龙儿哪能这么顺利的出生。”   “我们都是女人。”虞姬轻叹,“女人的苦,男人哪能懂得。”   虞姬很细心,不仅派了两个侍卫守护,还找了村子里的两个妇人帮忙照看坐月子的西西和孩子。   经过初始的手忙脚乱,西西慢慢掌握了龙儿睡觉吃奶的规律。两个月后,西西已能熟练地一边带娃,一边为龙儿缝制衣服了。   只是虞姬再来看望龙儿时,眼里充满了难掩的憔悴。她逗弄了一会儿龙儿,迟疑了会儿,对西西道:“大王想看龙儿。”   该来的总会来,西西放下手中的活计,拍拍身道:“我去收拾一下,带龙儿见大王。”   再见项羽,不再是上次的春风满面,气冲山河,重瞳里聚满了血丝,满脸的虬髯显得杂乱不堪。两军对峙半年多,楚军疲惫不堪。黄河对面是占据装满粮食敖仓的汉军,不怕打长线战争。而北面的战场上,汉将韩信已攻克齐国,正准备拿下赵国。楚军再继续下去,将会腹背受敌。   项羽把龙儿接到手中,看了一眼,道:“这眼睛像王后,脸,像汉王?是汉王的?”项羽事后调查清楚了龙儿的生辰,对是不是汉王之子半信半疑,如今却有八分确定了。   西西看着项羽的那只大手,在儿子的脖颈前晃来晃去,心里发怵,只怕下一秒那只大手就会落到儿子的颈项上。焦急万分,却又不能上前。   正在左右为难,项羽忽然叫道:“娘的,这小子竟然尿我一身!”   西西赶紧上前:“大王恕罪,还让妾来收拾。”赶紧从项羽手中抱过儿子,出了营帐。   旁边的谋士对项羽道:“大王,不管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都是汉王的。汉王无子,现在楚汉双方胶着,不妨以此邀汉王。”   “上一次鸿门宴上放走他,亚父气得病死。这次人家会来吗?天不顾我,现在的情况,我们处于劣势。”   “此事只能赌一把了。看汉王重不重视这个孩子。”谋士眯起眼,“听说汉王原来独宠王后,而王后性妒,汉王为讨其欢心,并没有姬妾,所以也没有孩子。如果真如传闻所言,这是个大大的机会。只要汉王一死,汉军必定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四十九章 议和   荥阳成皋的汉军大营里,众人看着项王的来信,意见不一。   有人说:“这明显就是欺诈大王。王后已失踪一年多,音信全无,项王怎会忽然找到?难道当时是项王把王后掳走的?再者,大王是一军统帅,虽然王后和小世子重要,但如果大王中了项王的埋伏,兄弟们怎么办?”   另有一人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哪儿没有?有女人就有儿子。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大王的基业吧。”   那人还要说下去,看到跽坐在中间的汉王投来两束冰冷的目光,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众人吵吵嚷嚷,一帮打仗英勇将领的意见偏向于汉王不要去,项王肯定有诈。   黑夫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良。张良自韩王成被项羽杀后,又重新来到了黑夫身边。   张良清楚汉王对王后的情意,那次彭城之战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汉王无意中看到一女子,以为是王后,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有了教训,这次黑夫虽然不再鲁莽,但内心的煎熬尤甚。更何况,前几日,赵王左丞魏子都来信,明确告知汉王,王后被赵王送与楚王,并有身孕,有可能已经生产。   黑夫正想找机会把西西营救出来,项王又抛出了橄榄枝,黑夫怎能错过这次机会?既使项王不先抛这橄榄枝,只怕黑夫也会主动商谈。   张良看了看众臣,道:“与项王见面并非不妥。如今项王虽然兵力强大,但齐地已属汉。而此处我军依靠敖仓,米粮足够再撑两年,可项王却远不能够。赵王魏左丞又言,赵军可与我军前后夹击楚王。若再让彭越、英布袭楚,韩信南进,项王四面被围,胜利指日可待也。所以,子房认为,可接受项王的意见,与其划鸿沟而治,待其兵疲撤退,我军可渡河追杀。”   刘邦拍手道:“子房所言甚是。”   张良把一帮将领对王后的关注,轻轻转化到了两军的对战上,有理有据,众人纷纷附合。   黑夫笑道:“就依军师之言,说我军疲敝,不想再与项王对峙,愿分鸿沟各自为治。与项王会面于鸿沟。”说罢,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侍卫。   ***   西西抱着儿子,跟随项羽坐上战车。战车颠簸,可龙儿却兴奋不已,吮着手指头咿咿呀呀个不停。   西西一面心喜能与黑夫相见,一面又担心自己与儿子的安危。但不管怎么说,既使被乱箭射死,临终前能见心爱的人一面,也该知足了。   西西把儿子抱在胸前,心道:“妈妈一定要护着你,让你活下去。见了爸爸,可要乖哦。如果妈妈走了,你也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项羽的战车停到鸿沟不到一刻钟,对面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看着远处站骑在马匹上日思夜想的人,西西的泪水忍不住要流下来。为防止别人看出异样,西西把头抵在儿子胸前,把情绪压了下去。再抬起眼来,则是平静无波的脸庞。   黑夫瞟过项羽身后的战车一眼,心中百感交集,但表面没有任何表情。   项羽身旁一人跃出,对着黑夫骂道:“竖子!天下共尊项王,你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项王争斗,该当何罪?”   刘邦接道:“先生此言差矣。天下共尊楚怀王为帝,而项王杀之,汉王乃顺应天意,讨伐背主弃义之徒。项王先不仁不义,何来要求汉王?”   那人还要继续说,项羽斥道:“退下。”   项羽身边的军师把拟好的鸿沟条约递给张良,张良看过,递给黑夫。黑夫看后,刘邦接过。   “汉王,”项羽道,“前面之事,不论对错,咱们一笔勾销,如今,你我双方皆疲,就按合约所说,以鸿沟为界,双方休战。”   黑夫点点头:“就依项王所言。”   黑夫话刚完,刘邦叫道:“以鸿沟为界休战,为什么合约上还要汉军让出已占楚地,附送荥阳敖仓?”   项羽侧身,身后的一辆马车驶来,上面正是抱着儿子的西西。   “汉王请看,王后和世子值不值得那片楚地、还有一个粮仓?”   西西抱着儿子下车,静静地望着前方。黑夫的眼神淡淡扫过她,并没开口回答。西西偷偷瞄了眼黑夫,心中激荡,怕忍不住冲到对面。身后两个人挟持住她,她不能移动。唯有紧紧抱住怀中的儿子。   依旧是刘邦张扬的大笑声:“项王,众人皆知,汉王后一年前就已失踪,而汉王已纳新后。你现在忽然弄出一个人来,说是汉王王后,谁信呢?还有这个孩子,一看就是刚满月的样子。傻子都知道,小儿十月怀胎而生,这咋可能是汉王的孩子?”   项羽没想到临头来对方却不承认。他身为贵族,性格豪爽,非常不屑这种不认孩子的无赖行为。旁边的谋士知晓项羽的心思,一把夺过西西手中的孩子,高高举起,向汉将方向展示一圈:“你们再看一遍,这个孩子像谁?”   本来正睡得香的龙儿忽被人举高,一点儿也不害怕,高兴得咯咯笑了起来。手舞足蹈,包在外面的襁褓掉落下去,牛牛翘起,对着前面就是淋漓的一通。   正举着龙儿的男子忽被尿淋了一头一脸,引起一阵哄笑,男子气极,扬手就要把孩子甩开。西西不顾身后人两人,忙上前夺过来,抱在怀里。可小人不觉任何危险,依旧四肢乱动,乐个不停。   黑夫眼眸暗了几暗,道:“某依项王,即刻退出楚地,并先送项王三百车粮草。”   张良上前想拦住黑夫,已拦不得了。   项羽正要答应,谋士道:“还请汉王遵守约定,三日后即送三百车粮草到楚军大营。另外,既然汉王王后已经失踪,这孩子与汉王并无瓜葛,当随项王同归。等汉王让出敖仓,项王会即刻放出这对母子。”   西西抱起儿子,被推上马车。她多想回头看一眼。可她知道,黑夫刚才急切的话语已证明了自己和儿子在他心中的份量。现在,项羽这边赌的,就是在黑夫心中,到底是敖仓重要,还是自己和儿子的命更重要。   历史上,刘邦之所以能与项羽相持四年,最终以弱胜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依靠敖仓的粮食,将士们能吃饱肚子,所以打了持久战。现在,虽然历史的进程快了些,赵地以魏子都为首,暗中支持汉王,给楚王背后插了一根刺,韩信又势不可挡,攻下齐国和大片楚地。但项羽兵力还有五十万,如果这时让出敖仓,以项羽的英勇,汉王只能退守关中。最近大半年的心血,还有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将白白辛苦一场。   眼看西西坐上马车,黑夫忽然跃到马上。张良不顾一切,拉住了就要奔腾而去的骏马:“请大王三思。”   项羽带了三千精兵,黑夫也带了三千骑从,即使有把握打跑项羽,可却不能保证乱军之中西西和孩子的安危。更何况两军刚刚签下了以鸿沟为界和平相处的契约。   西西抱着儿子坐在车中,只觉得距离那么远,又那么近。神思恍惚中,只听后面几声高叫:“大王!”   西西惊惧至极,回头正看到黑夫从马上倒下,一众人手忙脚乱地围上前。而搭弓刚射出箭的项王还握着手中的弓箭。   两军相持间足有三百步,一般弓箭射程最多是百步,而项羽足足射了有三百步之远!   ***   汉军大营里,温度持续的下降。   萧何听说了详情,拉住刘邦道:“你为什么多那个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彭城时大王的异样?按对方所说的给了就好了。等王后和小世子回来,一切我方就占主动了。大王钟情王后自不必说,一下子见到个可爱的儿子,一般人谁能忍得住?更何况大王那死心眼?现在大王又中了箭……”   刘邦也有些后悔:“谁知道后面还有王后啊?我只是想不能让出敖仓,那样兄弟们不是白干了吗?再说了,汉王也有些不分轻重了,女人女人,大丈夫岂能怕没有女人?王后失踪后,大王不是很听我们的话纳了姬妾吗?谁知还是死心眼。在江山面前,再好的女人也不重要啊。”对刘邦而言,在楚军赶来时,为了顺利逃跑,都把爹娘和儿子扔掉,黑夫这咋分不清轻重呢?刘邦想起在邯郸时婢女送的那方写着“汉王西”的丝帕,回来时想交给汉王,却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便没有再提起。不由得出了身冷汗。   萧何叹道:“话是这样说。但夫妻一体。项王以妻子羞辱大王,大王又情深,岂能咽下这口气?现在,唉,要打仗,恐怕会顾首顾尾了。”   刘邦道:“好了,我去向大王赔个罪。想法把王后要回来。如果大王只重妻子,而不重兄弟,那么……”现在的情况,汉王如果为了妻子而舍弃敖仓,可预见的将会有一大众兄弟离去。   萧何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勿言。”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啊,求一下!!   ☆、第五十章 逃亡   楚军大营里一片欢呼。   据可靠消息,汉王中了项王的箭后,昏迷不醒。汉王手下谋士有张良、刘邦、陈平,大将有韩信、彭越、英布、周勃、灌婴、樊哙,这几个人互相有些龃龉,如果汉王死了,那么楚军可分而化之。   西西抱着龙儿,不住回想黑夫倒下那一幕。项王力能扛鼎,但他的箭在那么远的射程内还能射透一个人吗?西西不太相信。好在项王自恃甚高,没有听谋士的话,给箭上涂毒。   西西心焦如焚,理智上觉得黑夫不会死,可感觉上又怕黑夫真的因此死去。昏昏噩噩呆了半晌,要不是龙儿在一旁闹她,西西都要呆坐整日。   虞姬端着一碗肉糜和米粥进来,安慰西西道:“妹妹,事已至此,不要伤心了。龙儿还需要你。我已向项王说明,如果汉王确实已经……将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西西道:“谢谢姐姐。”暗中松了口气,黑夫并没有死。   虞姬叹口气:“我们女人,身不由己,就像是男人身上的衣服,喜欢了多穿几次,不喜欢了就随手弃掉。就是喜欢的,因为多穿了几次,变破变烂也会弃之。你还年轻,想开点儿。”   虞姬与西西虽然处于敌对阵营,但因为二人是女人,又加上龙儿,虞姬多方帮助,西西对虞姬感激不少。看到虞姬端来的肉糜和米粥,惊异道:“姐姐,不是已经要断粮了吗?怎么还这么多吃的?”   虞姬笑道:“这是汉王送来的。”   因为汉王重伤昏迷,楚营里松懈了许多。等汉王送来的三百车粮草到达楚营时,楚军全军振奋,不少人已在私下传说汉王已中箭身亡。   楚军却不晓得,这三百车粮草里藏了数百名汉兵,粮草送到时正是天黑时机,楚军没有仔细检查,等到半夜,才发现楚营里起了大火。   楚军紧急列战,却遇到彭越的偷袭,英布从左侧,赵军从右。项羽率军冲出去时,却又遇到了韩信率领三十万大军前来,而后面还有汉王率领的二十万精兵在追。   楚军左突右出,却陷在了众军的包围中。   西西听到营帐外一片纷乱,支走身边的侍女,把儿子紧紧缚到胸前。可帐门口还有两个侍卫。西西只好躲到角落处,把营帐用刀割开,她准备趁机逃走。   西西刚把营帐割了个大口子,就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路珙已在楚营呆了近一个月,却一直没有找到西西所在的营帐。今日趁乱悄悄寻找了一番,看到有侍女跑出,便在帐篷后面悄悄等着。没想到果真见到了西西。   “王后,随我来。”路珙带着西西朝外奔去。西西想起了在荥阳的事情,便不疑有他,跟了上去。   两人奔到一偏僻的营帐,路珙道:“王后先在这儿候着。我去抢匹马来。”   这是兵士们的营帐,充满了浓重的汗味和脚臭味,西西只想窒息。她忍住不适,靠到一个厚厚的草垫上,解开缚绳,准备给儿子喂奶。   营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西西让龙儿吃着奶,捡起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被褥蒙住身子,藏到那堆褥垫后面。   龙儿吃完了奶,觉得有些闷,平时西西都要逗他一会儿,这时却只感到身子被勒得紧紧的,便动了动身子。西西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在营帐里响起,下意识地把儿子抱得更紧了些。龙儿却哼闹起来。   下一秒,被褥被掀开,西西抱着龙儿后退。一个十多岁的小兵看着抱着孩子的西西,疑惑地挠了挠头。   “小兄弟,行行好。我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被掳到了这里。”西西恳求道。   男孩揉了揉还充满稚气的脸庞,好像明白了,他知道许多兵士都去找女人,有的还把附近的女人抓来。这个可怜的女人大概也是这样子。加上西西穿的和普通的农妇没什么区别,男孩认定了自己的猜想,便道:“外面打仗了,汉军攻来了,你赶快逃吧。”   看西西不走,以为吓怕了,男孩道:“你从后面那条沟里出去,再跑到对面,应该没人找得到你。我走了。”说着扛上一把和他不相衬的□□跑了出去。   西西看了看外面,天黑黢黢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兵士们的脚步来回穿过,可路珙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回不来了。远处传来叫喊声:“谁抓住汉王的女人和儿子,赏万金!”   西西缚紧儿子,按照男孩说的,慢慢向营帐后面摸去。   远处的锣鼓声、呐喊声此起彼伏。西西借着夜色的掩护,跑到沟边,不顾一切跳了下去,沟很深,西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出来。   过了一天惊心动魂的日子,又为黑夫忧虑了半日,西西累极了。幸亏有虞姬送的饭食,不然西西都不知道能跑多远。西西把龙儿缚紧在胸前,拼命地朝前跑去。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多远,西西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感觉到脚痛时,终于来到一个小河边。   西西歇了一会儿,捧了些河水喝,慢慢缓过气来。可身上的龙儿却不安地闹腾起来。西西一摸,龙儿身上滚烫如火烧。   远处的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西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朝远处的村庄跑去。   跑到村口,西西敲响一家人的门。   过了好久,一个颤微微的声音传来:“谁啊?”   “老丈,请救救我的孩子!”   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开了门。西西进了屋,一个老妇人走上前来,看到西西浑身是土,头发因为汗水,湿湿地搭在额上,一只脚光着,鲜血淋漓,比乞丐还要惨。   “姑娘,你是从哪儿来啊?”老妇问。   西西抽抽噎噎地告诉老妇,她家在巨鹿附近,被楚军掳到了军营里,楚军打仗,她才偷偷跑了出来。   “造孽啊。”老妇摸了摸龙儿的头,道,“我去烧些水来。”   “多谢阿媪了。”   老妇又熬了姜汤,西西喝了一大碗,喂龙儿喝了一些,用温水又把龙儿浑身擦了一遍,龙儿才慢慢睡了。   老妇又拿了一双鞋,递给西西穿。   鞋面颜色是绯红,还绣了朵小花,西西猜想这大概是老妇女儿的,便道:“太贵重了,有旧鞋穿就好。”   “穿着吧。”老妇道,“这是我儿媳妇的。儿子打仗没回来,她也回不来了……”   看着老妇哀伤的神情,西西不禁问道:“为什么回不来了?”   老妇擦了擦眼泪,叹道:“要是和你一样,能跑出来就好了。”   西西明白了老妇的意思,安慰道:“阿媪宽心,我带个孩子都能跑出来,说不定姊姊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老妇摇摇头。又拿了套干净的衣衫,招呼西西去歇息。   待到第三日,龙儿的烧渐渐退了。西西放了心,谢过老两口,准备趁早起行。老妇人给西西塞了些干粮,让她路上吃。   西西抱着龙儿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外面马的嘶鸣声。老妇人也是一惊,对西西道:“别出来,就说你是我儿媳妇。”   西西道:“阿媪,已经麻烦你这么多了。这些人如果是找我的,会连累你的。”这么善良的老人,失去了儿子和儿媳,西西不想再因为自己而失掉生命。   老妇人还在劝说西西,已有敲门声传来:“可见一个抱孩子的妇人?”   老丈颤微微道:“没有。”   西西紧张地看着简陋的柴门,只怕下一秒,外面的人就会破门提枪而入。   敲门的人没有坚持,过了一会儿,便走了。   等外面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西西赶紧向老人辞行。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现在首要的是赶紧离开,以免牵累两位老人。   西西抱着儿子,刚走到村口,看到远处一匹马孤零零地拴在树上。西西骇极,以为刚才的人没走远,赶紧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西西抬头,对上了黑夫满是胡茬的脸。   “小傻瓜……”黑夫亲口西西,又亲口儿子,“要不是我在这儿守着,都要错过了。”   “夫君……”西西紧张的神经松驰下来,狂喜之下什么都说不出,只有泪水满面。   “大王,”路珙小心翼翼地上前道,“项王被齐王困在了巨鹿。”   “好!我们走。”黑夫把西西和儿子抱在马,自己随后也跨上来。   “夫君,那对老夫妻……”西西边说,边摸黑夫的胸膛,“受的伤呢?”   “唔……我知道,刚已经谢过了,回去再说。”黑夫再亲口胸前的妻子。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眼窝深陷,精神却依旧亢奋。   西西有千言万语要同黑夫说,两人分别一年多来,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他作为一军统帅,前方正在打仗,自己却只带数人来寻找自己。他怎么如此傻,不怕有意外?西西抱着怀里的儿子,背靠坚实温暖的胸膛,喜极而泣。      ☆、第五十一章 英雄      黑夫环着西西,一家三口共乘一匹快马,奔波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队人马。   张良看到归来的黑夫,松了口气,轻声道:“大势已定,胜负就在这两日。”   黑夫点头下马,把西西和儿子安置到后面的马车里,粗糙的大手掠过西西的脸颊:“还要再辛苦会儿,到巨鹿就好了。”   西西点头:“你快去吧。”   “臭小子,睡得真香,都不睁开看我一眼。”黑夫捏了捏熟睡中龙儿的小鼻子,转身走开。   到晚上时,一行人到达巨鹿前线。   高高飘扬的“汉”字旗下,刘邦、韩信还有魏子都正在互相交谈。   黑夫下马,与众人相携着进了主帅大营。魏子都有意无意地瞟了后面的马车一眼。   三年前,项羽破釜沉舟,巨鹿一战而扬名天下,挟怀王而号令天下诸侯。没想到三年后,却被当初投靠过他的不知名的小兵韩信围困在同样的地方。五十万楚兵死的死,降的降,现在只剩下十来万残兵。   龙儿在路上睡饱了觉,不停地拉住母亲的衣襟,咿咿呀呀。   黑夫进来时,看到儿子一人,四脚朝天,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而朝思暮想的人,一只手抚着儿子的软发,已然睡得正香。   黑夫轻轻上前,把薄被往西西身上拉了拉,看了会儿吃手玩乐的儿子,慢慢歪到西西身边,把妻子揽到怀里。   外面传来阵阵鼓响,西西醒来,看到黑夫充满笑意的双眼。第一声鼓响,黑夫就醒了。而另一边,龙儿睡得正熟。   “今天我没有事,只等前线消息,可以好好陪你。”黑夫道,“再睡会儿。”   西西怎能睡得着?有许多话、许多疑问在嘴边。   黑夫虽然几天没怎么合眼,但神采奕奕,他好像听懂了西西的心声,抓住西西的手放到胸前:“没有受伤,我穿了轻甲,项王的箭没有射中皮肉,当时倒下只是为了迷惑他。”   西西却不相信,扒开衣服的交领细细查验了一番:“上面新添了好几道伤疤……”   “在前面打仗,这算什么。”黑夫道,“那么多人都死了,你夫君运气好,死里逃生了多少次,都活了下来。”   西西把衣服合上,黑夫却抓住柔荑:“想不想我?这么久了,想不想我?”   “想……”西西道,“想得要死……”   黑夫一翻身,把西西压在身下。   “龙儿在呢。”西西脸红,“这……外面还有人等着你呢。”   黑夫却道:“不差这一会儿……宝贝,这一年多,我都要想死你了……”   西西想问黑夫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又忽然想起魏子都的话,说黑夫在关中纳了姬妾,还差点立巴姬为后,可所有的话都被黑夫一年多未释放的热情湮灭了。   西西醒来的时候,黑夫已不在身边。一位打扮利落的农妇正抱着龙儿轻声诱哄,见西西醒来,忙跪下道:“王后,奴家是附近的村妇,大王让来看帮忙照看小孩。”   西西看龙儿的样子,知道是饿了,忙抱过来喂奶。有了龙儿后,她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汉军的大营中,洋溢着胜利的气息。项王最后率一千名死士逃脱,汉王有令,抓得项王者赏万金,封万户侯。留在营里的兵士们遗憾至极,不知哪个同袍会这么幸运,一下跃为人上人。   西西把孩子交给农妇看着,对侍卫道:“请带我去楚军大营。”   “王后,这……”侍卫有些为难。   “楚军被围,大营里应该没什么人。你们如果不放心,多几个人跟着我。”   众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带领西西朝楚军大营驰去。   西西驰马到了营中,寂静一片,营帐一片凌乱,旗帜东倒西歪,地上交错着兵士的尸体。西西奔到项羽的寝帐,打开帘子,赫然看到一女子卧在地上,旁边还撇着一把剑。正是虞姬。   “姐姐!”西西摸虞姬的鼻息,还活着。   西西不敢乱动,虞姬的脖颈上一道伤口,已经把前襟的衣服染红。虞姬知道项羽兵败,在项羽最后出兵时,在爱人面前自尽而亡。   西西唤了好久,就在她绝望时,虞姬终于虚弱地睁开了眼,看到西西,辨认了一会儿道:“妹妹,请把我与项王葬在一块儿。”   一位灵活的侍卫不知从哪儿叫了名军中的扁鹊来,可虞姬看到扁鹊却道:“不用了。妾一生只跟随项王而活,如今项王死了,妾不能独活。最后能见到妹妹足矣。”   西西的泪水流了下来。虽然她与虞姬分属敌对阵营,可二人相处日久,再加上龙儿的关系,西西对虞姬既感激又怜悯。这也是她听说项王兵败,独自来楚军大营的原因。她不能决定虞姬的死,那么只能好好安葬她,也对得起二人这一段的情谊。   虞姬最终没撑过两刻钟。西西回程时,带着她的尸体。   楚汉之争,在昨晚韩信率军高唱楚地歌曲时,已定胜负。项羽率一千名死士突围不成,挥剑自尽。因汉王有令,要项王全尸,众兵士不敢妄动,最后只得把项王的尸体完整带了回去。项羽也因此避免了历史上死后被五位兵将分尸抢夺的命运。   所以当汉军大营吹响欢呼的号角,西西看到项羽完整的尸体时,还吃了一惊。   “怎么了?”黑夫看西西有些不对劲儿,碍于众将士在前,只悄悄地握了下西西的手。   “我还以为会看到支离破碎的项王。”西西笑道。毕竟万户侯的诱惑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真实的历史上,司马迁在书中明确记载项王之死:   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後,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在巨大利益的招唤下,项羽的尸体被五人争抢,刘邦兑现承诺,这五人都被封了侯。   “路珙因为解救你不成,在追杀项王中,最为英勇,最后夺得项王,但自己也中数刀,昏迷不醒。”黑夫轻轻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因为要保全项王最后的尊严而差点折了一名勇猛的汉将。但项王是一个难得的对手,论武力吾不如他。其实原先我并没想过要项王完整的尸体,但英雄末路,如果项王在做人方面柔和一些,现在死的可就是我。”   “夫君……”西西仰起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黑夫,在所有人都在欢呼时,他保持了难得的清醒,还有最基本的仁义。他比刘邦强多了。   黑夫轻握了下西西的手臂:“怀王曾封项王为鲁公,夫君准备以鲁公之礼葬他。后面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   “夫君,”西西道,“虞姬想与项王葬在一起,我把她的尸体带回来了。”   黑夫看了西西两眼,忽然一笑:“好。”   太史公的笔力太好,每逢读《史记·项羽本纪》,读到最后项羽死时,被五人分尸,西西总会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也许是为一代英雄的没落而哭泣,也许是为人生的无常而伤心,也许是叹项羽不会用人惜材,生生把手中的一副好牌打烂。那种无处安放、彻透人心的伤感,笼罩着西西,那种伤感如此强大,让这一世的西西无法恨项王,尽管,他曾想射死黑夫。还好,如今他并没有被分尸,保持了最后的尊严,还有一直相伴的虞姬伴着他,他不会寂寞。   汉军大胜,众士卒欢庆、休整两日后,汉王率军二十万返回关中。刘邦、韩信、魏子都、樊哙、彭越、英布一行留下收拾战场、整饬军队。   不久后,韩信回齐,魏子都军邯郸,彭越、英布占领楚地。刘邦、樊哙两位连襟回了关中。   汉四年十月(汉同秦制,以十月为一年之首),黑夫于关中称帝,国号汉。咸阳东侧龙首原上营造未央宫,并在此筑城,称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黑夫姓张,名安世,倒与长安之意相契。同时立刚满一岁的长子张龙为太子。但关于皇后的人选,却起了纷争。   以刘邦、樊哙为首的人道,玉薇公主乃秦始皇之女,旧秦公主。虽然育有太子,但数年来,大汉将士为推翻暴秦为己任,抛头颅撒热血,如今事成,却要立一个秦公主为大汉皇后,将士们知道了会怎么说?在生死场上转了一圈,天下还姓嬴?况且,咸阳城内,秦公子稷、公子高暗中奔走,为复秦努力,虽然是强弩之末,但如果立玉薇公主为皇后,谁知兄妹之间会不会联手?皇帝只有一幼子,立为太子,但教导须远离玉薇公主,以免后患。   黑夫又气又怒,没想到安稳后的事比打仗时还要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项羽:九哥,你不是为我掉了很几把心酸泪吗?就这样让我死了!!! 十九:没办法啊,你只是打酱油的……   ☆、第五十二章 皇后   刘邦再接再励,又道:“玉薇公主性妒非常,依吾皇之尊,十年来竟只有一襁褓幼子,实在可怜。”还要再说下去,看黑夫一张脸冷若冰霜,便对樊哙看了一眼。   樊哙虽是武将,但粗中有细,会意,便率领一众将领跪下道:“请陛下三思。”   黑夫不语,转身下了殿。   众臣在后面窃窃私语。   西西正在教儿子说话,看到黑夫神色郁郁地进来,便道:“怎么了?”   黑夫把龙儿接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递给一旁的奶娘,拉西西坐到身旁,低声道:“这个皇帝做着好累,我好想当个边地的将军,带着你和龙儿清清静静地生活。”   西西一笑:“我记得有句话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只要心里清静,在哪儿都是一样,既使是在热闹的集市,也能心静如水。”   黑夫把西西揽在怀中,叹道:“现在朝堂跟个集市似的,热闹得很。我坐在上面,感觉好孤独,怪不得那些诸侯都称自己为孤。”   西西看黑夫像个小孩子似的,哄道:“跟随你的多是武将,性格直爽,当然吵闹了。不如请在世的大儒教习礼仪,这样才能真正的议事。皇帝有皇帝的威仪,臣子也该有臣子的模样。”   黑夫亲了口西西:“你所说的与张大哥所说的一样。有个叫叔孙通的人呈了一本奏折,上面写得很好,改天我拿给你看。现在已经派人到鲁地,安车蒲轮去请那些名世大儒了。只是,这么多将士,军功都差不多,天天在朝堂上嚷着自己功大,头疼死了。”说着,把头歪到西西怀里。   西西看黑夫的样子,笑道:“你现在和龙儿一样,动不动都要让我哄。”不过,说归说,还是双手按在黑夫的鬓角,轻轻的揉按。   “龙儿大了,晚上跟奶娘睡吧。”黑夫不好意思和儿子争,边享受爱人的按摩,边以商量的口吻道,“晚上醒来,都找不着你。”那么一张榻,西西搂着儿子,黑夫想再回到以前搂着娇妻酣眠的日子。   “你还跟小孩子争。”西西笑道,“不过,我的奶水也不多了,他现在吃得又多,就听你的。”   黑夫高兴地坐起来:“咱们再赶紧生几个。龙儿让你受苦了,以后别的孩子我都守着你。看着你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再变小。”   西西嘟嘴:“再生几个啊?你以为下猪崽呢。”   黑夫扑嗤一笑:“瞧瞧,把自己说成什么了。你不想多生,可前头那些人总说子嗣太少,还说……”   “还说让你广纳姬妾,早诞皇子,是不是?”   黑夫看西西笑盈盈的,不像生气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最近担心的事情说出来:“西西,你知道,你失踪的那些日子,他们让我纳姬妾,因为还要与项王打仗,我不想因此事上下吵闹不安,便依了他们。但那些人,我一个都没动。”说完,黑夫无比真诚的看着西西,“你要是不相信,我发誓……”   “好了,我知道。你不用发誓。”西西道,“你只交待下巴姑娘就行。我们两个本来在汉中时是好姐妹,还一起赚钱,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见她。还有我应该得的那份钱财呢。”   “你应得的那份夫君都替你保管着。”黑夫道,“现在天下太平了,你还要那些钱财干什么。不过关于巴茹,你亲自去问她吧。刚好,她前两天从蜀中回来了。”   西西想起那些谣言,又看黑夫一脸坦然,不由问道:“她喜欢你众人皆知,你们……难道是做戏给那些人看?”   黑夫点头:“算是吧。好了,我要去前殿,不知他们吵闹停了没。晚上等我,我想吃汤面。”   “嗯,我给你擀面,用鸡汤下。”西西拉住要走的黑夫,“夫君,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他们不愿让我为皇后,你别直接和他们生气。还有,那些人争功,你先把你最讨厌的人封了侯,他们就能消停一阵。”   黑夫盯了西西一阵,把西西抱在怀里:“傻瓜,我自有主意,皇后的事别操心。我只有你一个,你不做皇后,谁做?可恨那刘季,本来一直顺顺当当的,非要在这事上不放。”   黑夫又揉揉西西的长发,忽然笑道:“我最讨厌的是魏子都……”   西西笑:“我也讨厌那个人。”   “不过,”黑夫道,“魏公子玉树临风,不知让多少女子折腰,他独钟于吾妻,吾妻不屑,独钟于我,是不是说为夫更加风度翩翩?”   “你现在也学得贫嘴,还自我感觉这么良好。”西西道,“赶紧去吧。一会就有人叫了。”   黑夫走了两步,忽然回身,抓住西西的手道:“魏公子以前是赵国丞相,又在破项王之战中立了首功,封他做什么好呢?封他做博阳侯吧。”   一步三回头,等黑夫依依不舍的离去,门外闪进一个人来,西西一看,却是陈婉。   两个蜜友一年多不见,乍一相见,抱着兴奋地乱叫起来。幸亏西西住的关雎宫平时只有西西在,众侍女知道皇帝时不时来,晚上又在此安寝,都远远站在一边,要是知道皇帝心中的一国之后是这个样子,传出去,西西的皇后之跑只怕又要受阻。   “怎么样,这一年多?”陈婉打量了西西一番,“我看气色很好嘛,而且好像比以前还胖了些。嗯,多了女人味。”   陈婉笑着说完,又眨眨眼睛:“我早就来了,就在皇帝脚后面,谁知他呆了这么久。还一步三回头,走了又折回去。害得我差点儿撞上。”   “你还怕他呀,撞上又怎么了?”西西笑。   “唉,你不知道。那天登基大典时,皇帝在未央宫前巡视民众,下面好多女子看到皇帝又年轻又帅气,激动得都晕过去了。”   西西知道,为了表示与民同乐,在未央殿行完仪式,黑夫在城楼上让民众瞻仰了小半个时辰,只是没想到还有后面的事。说起来,黑夫也只有二十八岁,还不到而立之年。加上成熟男子的魅力,正是最吸引女人的时候。   陈婉又道:“听说皇帝只有一个幼子,好多人家都争着把女儿送到宫里来呢。你要小心了。”   “小心管用吗?”西西道,“既贵为皇帝,也就有更多的身不由己。反而不如一介平民过得自在。”   陈婉安慰道:“你这么理解陛下。怪不得陛下见了别的女子目不斜视,冷冰冰的。所以刚才我才不想见他。对了,听说那个刘丞相让人送了好多美人进宫里,都被陛下拒了,结果这些美人全都进了刘府。好多人私下里都说刘丞相是借陛下之名,中饱自己的私欲。”   刘邦好美人,众人皆知。但如此肯惹众议的把本送给皇帝的美人纳了,却是有意自污,以求自保。   一旁的奶娘把龙儿抱过来,陈婉拉着让龙儿学走了几步,感叹道:“时间过得好快,龙儿都这么大了。”   “你怎么办?陈大哥没有逼你吧?”   “他现在顾不上我。我三嫂来了,带着春妮和满仓,嚷着要见你呢。可我哥纳的一个姬妾有孕了,我三嫂忙着照顾她呢。”   西西正要问话,陈婉又道:“你不知道,你刚走没多久,桔贝也怀孕了,而且生下的孩子也快一岁了,可不知道父亲是谁。你说奇不奇怪,会不会和你当时失踪有关?”   西西道:“如果我没猜错,桔贝孩子的父亲应该是叫东郭,我就是被他掳走的。”   “怪不得,太公向陛下哭诉,说有人欺负长公主。呸,她也配称公主,还长公主。把你害得差点儿回不来。”   “以前她虽然有些毛病,但这件事她可能确实冤枉,那个东郭先生长得好容貌,把桔贝骗倒,掳走我后,又始乱终弃,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唉,怪不得陛下独宠你。你这份心胸我可没有。”陈婉道,“我现在都不想嫁人。对了,西西,我来是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西西一边逗儿子一边道。   “以前我跟你不是学做了些吃食吗?我发现长安城中并没有卖的。我想开个饭肆,你觉得行不?”   “好啊。我也入股。”西西道。   “那好,咱们五五分。你不用出面,教我做些花样就好。”陈婉说完,又有些迟疑道,“在敖仓时,陛下都不同意你露面,现在天下都是他的了,他会愿意吗?”   “这你不用担心。”西西道,“一切都刚刚开始,国库空虚,原先的财物都用来赏赐将士了,我能帮他挣钱,解他燃眉之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婉高高兴兴地与西西商量完饭肆的细节,又逗弄了会儿龙儿,便离开了。至始至终,她没有提巴茹一句。她们三人同为“伊人成衣坊”的东家,按陈婉的性子,却能只言片语都不说,不禁让西西心生忐忑。 作者有话要说:  九哥:“黑夫,你要拿出男子的气魄来!!”   ☆、第五十三章 巴茹   巴茹从蜀中回来后,忙带了些蜀中特产来见西西。   彼时,西西正喂龙儿吃面条。巴茹直接跪拜在地:“巴茹请姐姐恕罪。”   叫姐姐,没叫夫人,看来巴茹还很重以前的情分。   “快起来。”西西把碗递给奶娘,让人把龙儿抱下去,“你有什么罪?陛下都和我说了,我还得谢谢你。”   巴茹虽然行事利落,但与黑夫之事还真不好开口,听西西一说,心道陛下果然是重情的,还好自己聪明抽身得早,便把西西失踪之后的事叙说了一遍。   西西听完,叹道:“陛下快到而立之年,还没有子嗣,姐姐知道许多人私下对我不满,说我性妒,后来又失踪,为安稳故,他们让陛下纳姬妾延子嗣,也是意料当中的事。只是委屈了你。如今,你名义上是陛下的姬妾,只怕再不好嫁人。要是遇到可心的男子,怎么办?”   “姐姐放心。”巴茹道,“自从开了成衣坊,妹妹许多事都能自主,加上阿翁给的那份嫁妆,没有男人,妹妹反而过得更开心。有了男人,要为他洗手做羹汤,要为他生孩子,想去哪儿还要提前告知,征得他的同意。如果这个男人大度些,妹妹可能好过些;如果小气,妹妹整天被圈在家中,围绕着他转。还要提防他喜欢上别的女子。等到年老色衰,还要防止下堂。所以,妹妹决定不嫁人。”   西西吃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些话,既使放到二千多年后,也有许多人不理解。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女人,天生就该嫁人生孩子。可巴茹却高高举起了女性主义的大旗。   “是不是很吃惊?”巴茹笑,“不瞒着姐姐,妹妹是喜欢陛下。如果没有姐姐,依妹妹的个性,也是要争一争的。不过,陛下心里只有姐姐,妹妹就不掺合了。更何况,妹妹敬佩姐姐,不会做出对姐姐不利的事。”   西西抓住巴茹的手:“妹妹,说真的,姐姐很钦佩你,如果有姐姐需要做的,你尽管开口。”   巴茹嫣然一笑:“当然,有了皇后做靠山,以后妹妹只管横着走。”   西西笑:“别瞎说,皇后的事还没谱呢。”   巴茹道:“姐姐,你该相信陛下。你不知道你失踪的那些日子,陛下虽然不说,但明眼人都看出来陛下难过得要死。他暗中派了好多人到处搜寻。后来听说两个赵人来投奔时,见到 ‘汉王西’的字迹,马上与赵王联系。别人都以为汉王西的意思是汉王承天意,将在长安功成,只有陛下觉得那是因为你在那里。”   西西自从与黑夫重逢后,虽然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但黑夫作为一介平民走上皇帝之位,加上手下将士多是武夫,天下初定,万事诸繁,二人闲话的时间并不多。少有的闲暇时间都被黑夫用来办正事了,以慰自己一年多的相思之苦。   “我当然相信陛下。”西西道,“只是更多地心疼他。”   “哈……姐姐,”巴茹促黠地一笑,“别在妹妹面前说这些话了。让妹妹想起来好伤心……”说着,作痛哭状。   西西羞赧地一笑:“对了,成衣坊怎么样了?”   “目前还不错。只是式样有些少。妹妹正想让姐姐再做几个式样呢。”巴茹道,“妹妹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开了个新铺面,有空姐姐一起去转转。”   “在哪儿开的铺面?”陈婉走进来,“咱们一起去转转?”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气不错,一起去。”巴茹道,“姐姐整日呆在宫里,出去转转。”说着,抱过奶娘手里的龙儿,“走吧,一起去外面耍耍。”   西西对侍女交待了一番,和二人一起出了门。   新建的长安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路笔直,四方周正。几人的“伊人成衣坊”开在朱雀街上的繁华地段。   西西走进去,看到几个衣裳华贵的女子正对着一身红色的骑装小声评论。天下安定,加上此时的女子并不幽于深闺,而又好武风,所以骑装竟成了长安女子最热衷的样式。   “原先的马镫和马鞍只用于军中,”西西观察了一会儿道,“人们生活会渐渐富足。我们可以把马鞍和马镫一起与骑装卖,这样,不止女子爱来我们的成衣坊,男人也会喜欢。”   “好啊,反正这个店面足够大。到时一边卖女装,一边卖男装。”巴茹点头。   陈婉却在外面巡视了一圈,小声对西西道:“你看街口那二层小楼怎么样?”   西西知道陈婉正在看饭肆的地点,仔细看了看:“位置确实不错。在两条路的十字交叉口,只怕租金不便宜。”   陈婉笑:“我想把它盘下来。可三哥说要按正常价格,不能以势压人。西西,我现在手头不足,你看……”   西西一笑:“就知道你什么主意。缺多少从芍药那里支就是了。”自从纸业被陈京发扬壮大,再加上巴氏的销售网络,西西看到陈京呈上来的那本账时,还吓了一跳。转眼之间,自己也成了有钱人了!这点儿小钱自然不在乎。   “就知道西西最好。”陈婉道。   “你们说什么呢?”巴茹抱着龙儿,手里拿着一个布缝的沙包,玩得不亦乐乎。西西突然又有了新想法。做衣服有很多边角料,可以用来缝各种布偶,那可是风靡老少的东西啊!商机啊,到处是商机。   西西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因为吃的穿的各方面都处于初级阶段,生活水准与后世普通人家都没法比,很是叹气了好多次。这下第一次生出对这个时代无比的好感来。西西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聪明,可是她见过的多啊,要知道几千年的积累,后世随便的一个小点子都能在这个世界大发一笔。她现在虽然不缺吃穿,身边的一切黑夫都尽量拿最好的满足她。但黑夫是皇帝,新成立的帝国可缺钱呐。   西西把想法说了一遍,陈婉一听,叫道:“我想有个可爱的公主娃娃。”   “好啊。咱们现在就回去做。可惜我女红不好。”西西叹道。   “没问题。咱们有大汉最好的女工呢。”巴茹和陈婉异口同声道。   三人兴高采烈地相携着出门,忽然龙儿指着旁边“啊啊”起来。一个十来岁瘦弱的小男孩正被一个胖女人殴打。   “让你干活,你就知道吃,吃……吃不死你!”胖女人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没有。你让我干那么多活,却都不让人吃饱!”小男孩捂着头倔强地反驳。   “你,你还有理了?要不是我男人,你早死了!”胖女人又上去准备打。   “夫人,”芍药上前拦住道,“有什么好好说,在街上胡乱打什么人?”   胖女人一听一个衣着相貌皆上乘的女子叫自己夫人,不禁窃喜,还没谁称她过夫人呢。忙堆着笑对芍药道:“这位姑娘,老娘我……夫人我是教训自家的仆人,不劳姑娘费心。”   “我才不是你家仆人呢。”男孩扬起脖子道,“大哥对我有恩,我才去你家的。你却只让我干活不让我吃饭。母老虎!”   众人窃笑。   “你!”胖女人气得扬手,被一边的侍女拉住了。   西西走到男孩的面前,道:“你还认得我吗?”   男孩看了看一身锦衣的西西,摇摇头。   西西转身把儿子抱在怀中:“现在认出来了吗?”   男孩看了又看,歪头道:“你是那天在营帐里藏身的大姐?”   “是我。”西西道,“你怎么跑到长安来了?”   原来,项王兵败后,一部分俘虏被遣散,一部分被收编入汉军。男孩刚刚十三岁,因为家里没饭吃才来当兵,所以不愿回家。战争中,胖女人的男人救了他一命,男孩便跟着来到了长安。胖女人以自家男人对男孩有恩的缘故,便把男孩当个奴仆使,稍有不顺,便整日打骂,不给饭吃。   西西听完,问男孩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我不会打你骂你,也会让你吃饱。”   男孩想了想:“愿意。不过我得跟大哥说一声。”   西西一看,男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有始有终,是个不错的苗子。如果假以时日,将会独挡一方。陈京现在是少府,九卿之一,主管皇室的财钱和皇帝的衣食住行等各项事务以及山海池泽之税。日前,又与大司农萧何正忙于铸造新朝的五铢钱,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纸业。巴茹和陈婉又都是女性,她现在正需要得力的助手。   西西心里有了数,便对胖女人道:“大嫂,家主何在?这个孩子与我有缘,等下我要带走他。”   胖女人接过芍药递来的一袋钱币,满脸的肉挤成了花骨朵:“夫人带走便是,回来我跟我家男人说。”   西西笑笑,对男孩道:“我先回去,你事情完了,要找我就去‘伊人成衣坊’。”   男孩点头。看西西要走,跪谢道:“谢谢夫人,小子叫屈风。”   “好的,我记住了,风哥儿。”      ☆、第五十四章 群殴   黑夫看到屈风,询问了一番,便对西西道:“既然这小子对咱有恩,你不妨认作义弟,跟着大司农那里也好做事。等□□得差不多了,再出来单独做事。”   西西点头:“还是夫君想得周到。就那样办吧。”   黑夫又道:“公子稷和公子高也在长安城内,哪天你见见他们。还有玉清公主,和夏姬不日就会到长安。你们兄弟姐妹好久不见,哪天一块坐下聊聊。”   先不说公子稷和公子高对黑夫的态度,对于前朝的皇子,黑夫并没有杀他们,反而为西西着想,再没见过如此体贴的夫君了。   “陈婉的饭肆刚好要开张,在饭肆里晏请他们怎么样?”西西征求黑夫的意见。   “你自己看着办。”黑夫道,“为夫只有一个要求。”   “嗯?刚才还说要我自己看着办呢。”   黑夫不满道:“你现在比我还忙。一会儿要画服装图,一会儿又要教陈婉做饭,一会儿还要看账册,闲下来又要看龙儿,为夫我都不知道排在哪块儿了。造好了那几口铁锅,只吃了一顿炒青菜和鸡块肉。”   西西忙上来安慰道:“夫君大人大量,为妻一定好好面壁思过。想吃什么?为妻现在就去给你做。”   黑夫一把抱起西西:“什么都比不上我的宝贝美味……”   “大白天呢。”西西小声道,“小心有人说陛下荒/淫无度。”   “就你一个,我怎么无度?”黑夫笑,“对了,我在想有人说过的炒菜法,是生煎呢?还是爆炒好吃呢?”   西西无语,对上黑夫意味深长的笑,最终以身为菜,被生煎、爆炒连加炖煮了几个回合。   ***   不出所料,陈婉的“长安第一炒”非常火爆。后世再普通不过的炒菜,随着饭菜的香味,飘到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要知道,铁锅刚刚出现,炒菜是个新鲜的花样,吃惯了各种煮食的人们还不知道味蕾有如此的丰富。以至于第一炒的两层楼天天人满为患。   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是天才。西西不是天才,却也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与陈婉再接再励,二人接着开了第二家、第三家炒菜馆,在炒菜风靡之前赚了个盆钵满满。   魏子都接到封侯的旨意,来到长安时,听说长安最流行炒菜。魏子都是贵公子习气,并不好奇,以为那是什么下里巴人的东西,却拗不过随从东郭先生的层层夸赞,二人来到了朱雀大街。   陈婉彼时正在楼上的房间里看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傻笑,等看到魏子都,傻笑变成了傻呆。陈京的妻子刘氏和女儿春妮平时也在店里帮忙。春妮看到姑姑的异常,忙告诉了母亲。   因为顾客太多,魏子都和东郭二人只能坐到人来人往的大堂。东郭先生轻车熟路,拿着菜单点了几个菜:回锅肉、糖醋里脊、烩三鲜、麻婆豆腐、松鼠鱼。西西会的是家常菜,所以“长安第一炒”里多是后人熟悉之极的平常菜色。   魏子都指着松鼠鱼道:“这是什么?松鼠?还是鱼?”   东郭神秘地一笑:“公子,我也只来过一次,没吃过。一会儿上来了就知道了。”   “那几样你也没吃过,就胡点?”   “公子,我上次来时听见旁边的人点这些。吃完还恨不得把盘子咽下去,所以就记得了。放心吧,肯定好吃。”东郭想起上次所见,信心满满。   二人等着菜,魏子都看了周围一眼:“这……这些人吃食,怎么都在一个盘子里共桌而食?”此时流行的还是分餐制,魏子都不免惊异,又有些担心,会不会把别人的口水吃尽肚子里?看了看东郭,虽然是个美男,但也恶心得很。   东郭先生知晓魏子都所想,笑道:“怎么吃都行。店家会帮我们分餐。不过,我觉得一份咱俩好像不够,要不来两份?”   “随你。”   东郭先生兴高采烈地叫来正在穿梭的店小二,交待了一番。   魏子都又道:“长安城果然不同凡响。这里的小二都穿得如此精神。这衣服做得很有特色。”   “公子有所不知。”东郭来后便在长安城中转了一圈,比忙着进宫见皇帝的魏子都要悠闲许多,“这些仆从的衣服是专门在一家‘伊人成衣坊’定做的。听说,那里的衣服很受人欢迎,贵女们莫不拥有一件‘伊人’做的衣服为荣。现在还卖男服。事毕后,公子去转转?”   “也好。”魏子都点头,“看来黑夫那小子有一套,治下平安富足。免了天下三年的税,说为了休养生息,看来虽然出身不高,不仅仅只是一介武夫。”   二人正在闲话,忽然一个女子冲了过来。魏子都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魏公子遇见女子主动搭讪和依靠的事情太多了,下意识地都有了应激反应。   没想到,女子并没看魏子都一眼,拉着东郭先生声泪俱下:“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苦啊!”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莫名地看着两人。   东郭仔细回想了一遍他的风流账,好像见过这女子,但这个十来岁的男孩是怎么回事?   楼上正在偷偷观看的三人惊住了。刘氏对陈婉道:“我们要看场好戏了。”她没见过魏子都,还以为小姑子钟情的是东郭。   春妮却道:“姑姑,要不要把他们请到房间里,一会儿闹起来,影响我们的生意。”   陈婉痴痴地望着魏子都,有气无力地道:“有空房间吗?”没有,可又舍不得撵出去。   哭诉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桔贝,旁边的男孩是他的弟弟金贝。她听说“长安第一炒”做的菜好吃,便带着弟弟出来尝鲜。她现在一切形同公主,张闻达也不再拘着她。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正谈笑风生的东郭。   东郭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魏子都,又看了眼一身华丽的张桔贝,轻声道:“姑娘,有什么事找鄙人?快别哭了,起来再说。”   可张桔贝只是抽抽噎噎个不停。   听到消息的卓氏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张桔贝刚满一岁的儿子。   张家的几个仆从团团把东郭和魏子都围住。卓氏分开仆从,走进去一看情形,就知道如何了。黑夫现在是皇帝,她虽然只是张闻达的姬妾,也有底气,想想这一年来因为张桔贝怀孕生子,被张闻达冷落,被蛉姬嘲讽,扬起手就朝东郭先生呼去。   东郭正头疼一个痛哭的张桔贝,冷不防被卓氏抓了几把,俊气的脸上赫然出现了几个指印。   卓氏愤愤不休:“你这没良心的,引诱我女儿,让我女儿生子,自己却偷偷跑掉。 ”又对一旁的侍卫道,“还不把这人抓起来,到皇帝面前评评理!”   张桔贝却心疼东郭被母亲打骂,转身拉住卓氏:“娘,你别这样。”要是让黑夫和西西知道了,还有西西因之而失踪的事,东郭只有死的份儿了。   “哼,看看谁整天替你受苦,”卓氏气女儿不争气,把孩子一把塞到张桔贝怀里。   魏子都看来者不善,且侍从不一般,正待上前劝解。张闻达也来了。他本来正在一边的酒肆里吃酒,听一群人恭奉得犹如进仙人之境,听说当年欺负公主的人来了,扔下酒卮,就跑了过来。   儿子已是皇帝,我堂堂皇帝的老子,怕谁?张闻达进来,不由分说,先揪着东郭打了一顿。可怜的东郭,被几个侍从按住,让张闻达和卓氏痛揍了一番。张金贝也上前踢了几脚。夹杂着桔贝的抽泣还有孩子的哭叫声,今日的“长安第一炒”分外的热闹。   平时人们来“长安第一炒”,只顾得吃,哪有余嘴说话?这下,吃完了还有额外之喜。一会儿,整个大堂人山人海。   有街上的人已经认出了张闻达。结合此时的情景,添油加醋演绎了一番。众人一听,原来是皇帝的老子和妹妹。公主都能被人始乱终弃,皇帝怎么办啊。不过,这太公好彪悍,皇帝不会也这样子吧?听说皇帝长得又年轻又帅气……众人心思各异,不过,皇家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魏子都听到张闻达是黑夫的父亲,本来要劝说的心思歇了下来。找了个角落,吃着刚才点的菜,一边大朵快颐,一边暗道:黑夫啊黑夫,有个这样的父亲,真是神助力啊。这众人皆知的事情,看你怎么处理?东郭,你可要挺住啊,闹得越大越好。也帮我出出恶气,给皇帝脸上多抹点儿灰,他不是叫黑夫吗?要人如其名啊。   刘氏听到是张太公,赶忙让春妮去请廷尉。   西西赶到的时候,张闻达一家已经被请进了酒楼的雅间。被打了一顿的东郭先生,毫不为意,正在众人的围观中吃已经冷掉的饭菜。菜虽然凉了,但依旧很美味啊。   西西看了眼东郭、魏子都,还有一边立着准备抓人的廷尉,登登上楼。打一门,张桔贝正抱着孩子,和卓氏一起流泪。张闻达事后也觉得鲁莽,丢了他皇帝老子的面子,要是让做了皇帝的儿子知道,不知咋交待,悄悄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众长安人民:没想到皇帝有这样的家人,好同情啊。 另外,话说,那个被打的小子很帅啊,怪不得公主会上当。等等,旁边的那个人好像更帅!   ☆、第五十五章 相劝   刘氏把事情简单向西西描述了一番。   西西点头,问道:“陈婉怎么样?”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忽然出现,大概会把持不住吧。   “你先不用操心她了,赶紧把她们带走。”刘氏悄悄指了指卓氏和张桔贝。   卓氏见到西西,匍行着上行,跪倒在地,痛哭道:“夫人,你要为公主做主啊!”   西西看一旁的张桔贝,抱着儿子只知抽泣,叹口气对卓氏道:“你先起来,让我问问桔贝的意思。”   张桔贝皮肤稍黑,自从有了公主的身份,加上心上人东郭先生不辞而别,因此对自己的这张脸分外注意。这次出门,不知上面涂了多少□□。眼泪一冲,整个糊了。她小声对西西恳求道:“嫂嫂,我愿意嫁给东郭。”   卓氏一听,一巴掌拍在女儿身上:“多少好的你不嫁。你个傻子!人家对你无情无义,你还要贴人家的冷屁股。”   西西拦住道:“别在这吵了,回宫里请陛下拿主意吧。”   外面的廷尉侯了好久,终于等到西西出来,上前道:“夫人,那个人该怎么处置?”   西西看了眼被侍卫缚住的东郭,被张闻达打得鼻青脸肿,想起那两个月同行的日子,对自己照顾有加,得知自己有孕后,更是体贴。虽然掳己有失,但罪魁祸首并不是他。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说到底,这个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不知道对桔贝的心意有几何,便道:“先关两天再说。”   魏子都候在一边,看西西上车而去,就要上前,刘氏走到跟前道:“魏公子,请上楼,妾身有话同公子讲。”   魏子都看刘氏打扮,一身得体的绯色襦裙,虽然裹在圆滚滚的身上,却增加了几分贵气。他虽然不认识她,但听说“长安第一炒”的东家是个女人,心里便认定了几分,随着上了楼。   刘氏开门见山问道:“公子一表人材,不知娶妻了没?”   魏子都看了侍立在刘氏一旁的春妮,心里笑道:刚还在嘲笑东郭,现世报,就轮到自己了。他虽然应酬上有不少露水情缘,但记忆甚佳,不记得有过春妮这样的还未长开的小女子。便笑道,“第一次与夫人见面,夫人就问在下的家事,在下还真不知该不该答。”   “你娶了就是娶了,没娶就是没娶,怎么该不该答?”春妮这几年在山里长大,山里人淳朴,说话直来直去,所以不喜魏子都的拐弯抹脚。   “在下不是不愿意实话相告。”魏子都微微一笑,“只是刚才的情景夫人也见到了,要是在下说没有娶妻,说不定就会马上有人送个妻子来;要是说娶了,在下怕也有人上来拳打脚踢。”   刘氏见对方不肯吐实话,她向来直爽,懒得磨叽,便道:“实话不瞒公子。妾身小姑,自从在荥阳与公子相处数月,日思月想,蹉跎至今,非公子不嫁。今日妾身斗胆,请公子上来说话,还请公子见谅。”   魏子都一怔,荥阳数月,除了西西,还有谁?难不成是白芷?她已经嫁给嬴稷了啊,后来嬴稷跟自己去了赵地,白芷也不知去向。   魏子都还在疑惑,春妮把陈婉叫了进来。   见到陈婉,魏子都还疑惑了半晌:“这是……”他想不起来了。   刘氏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姐儿爱俏,陈婉当初不肯嫁山里人,见到风神俊秀的魏子都,一下子就迷上了。当初魏子都在黑夫与西西成亲之日,带走西西,后来黑夫多日未回,魏子都又亲自接西西入城,再加上听到的风言风语,毫无疑问,魏子都心仪的人是西西。   陈婉已从初见的惊喜中平静下来,加上最近的历练,上来对魏子都一福:“给公子请安。”   魏子都不好意思道:“你是和西西在一起的婉姑娘?”   “谢谢公子还记得我。”陈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滴血。心心念念的人甚至不记得自己。这几年的畅想、盼望还有孤苦,原来都是自己一人在唱独脚戏。刚还看张桔贝的笑话,笑她可怜,谁知自己还不如她。最起码她和那个负心人有过一段真真假假的感情,而自己除了一厢情愿,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饭菜不错,”魏子都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魏某初来京城,诸事繁杂。如果姑娘没事,魏某先告辞了。”   ***   未央宫里,张闻达正对着刚从外回来的皇帝儿子哭诉。自从被黑夫禁了几次足后,张闻达也不再只摆父亲的威风,学会了“委曲求全”。   “黑夫啊,放在平常人家,要是哪个男的敢这样欺负你妹妹,你做哥哥的,不得为妹妹出头吗?更别说你现在是皇帝,桔贝是长公主了。阿翁打那小子一顿算便宜了,再怎么说也要好好整他个横行霸道的罪名,关在牢狱里搓磨搓磨。”   黑夫道:“阿翁也算明白些。可打他在哪儿打不是?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惹得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议论皇家。你要儿子为你出气,偷偷抓起来定个罪名或者打一顿都成。可这样子,像个泼妇,没有一点儿皇家的颜面。本来就有人说皇帝出身低下,这不是给他们口舌吗?”   张闻达低头一想,黑夫说得句句在理,比自己狠多了,闷声发大财啊。也没像以前那样训斥自己,不由一喜,便道:“为父考虑不周。既然咱家坐了这江山,为父不能为你做别的,以后也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黑夫松了一口气:“阿翁好自为知。须知你我的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的眼中,再不可这样行事。”   “为父知晓了。”张闻达道,“只是这样,桔贝怕嫁不到好人家了。”   “阿翁现在明白后果了?”黑夫一嘲,“只怕你打的那人要和你做婿翁了。”   “你说什么?”张闻达一惊,“不会是看上咱家的地位了吧?”   “你好好问问桔贝吧。”   张闻达一扭头,正看到女儿在后面躲躲闪闪。他一把抓住张桔贝:“你个瓜皮,害为父白白在人面前丢脸,还嫌脸丢得不够吗?还要嫁给他!”   张桔贝这一年来因为莫名生子经常被张闻达斥骂,这下子破罐子破摔:“女儿就要嫁给他!没人比得上他!”   张闻达一生,自私自利,早年抛妻弃子,晚年得儿子之福,这些年在关中过得无一不顺,得人奉承,除了害怕当了皇帝的儿子,哪受过这样的气?当下抓着张桔贝就打。   一旁的人劝又劝不得,拉又拉不得,整个福寿宫里一时鸡飞狗跳。   “够了!”黑夫怒斥。幸亏开始就把福寿宫建到了未央宫的深处,没有闲杂人等。对这个奇葩老父,黑夫想以普通人子的身份敬他,可他会沿着杆子上墙,见你对他好就欺负你。最终只能恩威并重,用对付大臣的办法对付他。   张闻达赶紧住了手,对黑夫赔着笑脸:“这关起门来,也没人知道。为父不会给你丢人!”   黑夫哭笑不得,甩手离开。吩咐把福寿宫的守卫换掉,还有张闻达身边的小厮换个得力人。   张闻达见黑夫走了,骂张桔贝道:“别在这儿给我丢人!回屋里去,还有你那小崽子,赶紧带走!我一个好好的太公不做,让你丢我的脸!”   黑夫走出福寿宫,看到西西等在外面,上前揽住妻子:“我一个人就够了,阿翁那个人,免得见了你又要唠叨。”   西西笑:“夫君为我考虑,不让我在面前行孝,别人会不会说我不孝顺?”   “傻瓜,”黑夫道,“如果可以,我都想把他们撵出关中。唉,只怕在眼皮子下还好些。要不不知会出什么丑事。”   “父母天注定,我们又选择不了。”西西道,“只是桔贝一心要嫁东郭,怎么办?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你不恨他把你劫掠走吗?说起来,我倒高兴阿翁把他揍了一顿,毕竟要想揍魏公子不容易。”   西西白了黑夫一眼:“要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人把魏公子装麻袋里痛揍一顿,给陛下出出气?”   “出气容易。”黑夫一叹,“可还要封他做博阳侯。”   “所以才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宰相肚里能撑船,陛下肚里能装航母了。”   “什么航母?”黑夫总听到西西一些古怪的名词,也没在意,继续道,“我决定了。让博阳侯做大鸿胪,接待外族,不能让他白白长了一身好皮囊不是?还有,就让他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事的时候我就带着你和龙儿去他家转转。让他羡慕嫉妒恨。”   大鸿胪主管与各民族交接和诸王列侯朝聘事务。虽位列九卿,但在此时的大汉,除了一个北边的匈奴,还有些不多的王侯外,是个再清闲不得的官职,以魏子都的能力,不止于此。   西西笑:“你又孩子气了不是?”   “我是说真的。”黑夫把披风展开,把西西拢到怀里,撇开一边的侍从,狠咂了几下,“听说他现在还没娶妻。哼,顺便再赐给他个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五十六章 汝坟      不管张闻达多么不愿意,卓氏怎样哭泣,张桔贝嫁给东郭的婚礼定于三月后举行。   同时被封为博阳侯的魏子都被赐婚,妻子正是等待他多年的陈婉。据说,才貌冠天下的魏公子之所以多年不娶妻,正是为了等一有缘人。陈婉为少府令幼妹,对魏公子有情,痴等多年,魏公子怜其心意,爱其柔婉,一见钟情,所以成秦晋之好。   西西听芍药说着外面听来的消息,摇头叹息。巴茹活得恣意,不屑向男人低头。陈婉苦等多年,即便知道魏子都不爱他,却依然求陈京把自己嫁给他。至于张桔贝,就更不用说了,明明被骗了,还生了孩子,却还是认定了那个人,非那人不嫁。韩青妍呢?她一路追随韩信不得,还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盘桓。   “在想什么呢?”黑夫揉揉沐浴在阳光下的妻子,“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太史令和太卜令选了几个日子,你看哪个好?要太近了,礼服还没有制好。远了,天热,怕你受不住。”   黑夫本来想给西西一个惊喜,看西西神色有些委顿,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日子?”西西问道。还要太史令、太卜令来选。平时这两个人只在国家大事时才出面。   “傻瓜,封后大典呀。我们成婚时仓促又寒酸,前些日子刘季又闹腾,让你受委屈,现在一切好了,为夫要好好补偿你。让我的宝贝成为天下最尊贵也最幸福的女人。”   “这……”西西虽然知道黑夫不会辜负自己,但刘邦那人作为左丞相,岂是好打发的?   “怎么不高兴?”黑夫坐下把西西拢在胸前,像抚摸一只慵懒的小猫,“还是不相信为夫,搞不定那帮子人?”   “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西西仰首主动亲了爱人一口,“怎么说服刘丞相的?”   “不用说服。”黑夫道,“外面的诸侯王要年底晋见,把他打发出去先巡视一番。他不在,就没人吭声了。”   西西笑:“只怕他要恨你。”   “只是给他个警戒。再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他指手划脚太过了。他家里乌烟瘴气,摆不平那些女人,还好整天在朝堂上来说我。看在他年纪大的份儿上,才没拉下脸。”黑夫低首道,“不说他了。想要什么颜色的礼服?玄色的好不好?”   黑夫有些紧张,秦始皇没立皇后,也就没有什么封后大典,而先秦诸侯妻子只是称王后。他想办得盛大,只能小心琢磨,好在登基大典有礼可循,稍微改动下即可。   玄色是此时最尊贵的颜色,黑夫所以才这样说。不过,知道西西对衣服有深得,黑夫不敢妄定,便来与西西商量。   “男人穿玄色的,显得威严。我不要威严,只要喜庆庄重,红色的吧。”西西道。   黑夫想起西西那身红色的骑装,顿时血脉贲张,如果穿一身红,如火凤凰一般,那天下的男人见到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但他怕西西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不动声色,便接口道:“那做一套玄色的,一套红色的。以后还有许多典礼,刚好一块做了。”   西西没有异议。至于礼服的细节部分,宫里有专门的女工,她不用操心。   黑夫看西西懒洋洋的,抱她起身:“在太阳下晒久了会头晕,进屋吧。”   西西点头:“是有些热,刚都差点睡着。”   黑夫自高奋勇:“让为夫来给皇后宽衣。”   西西打掉那双游动的大手:“大白天的,别这样。龙儿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刚进来时见阿翁在花园里抱着他玩儿,一时半刻回不来。”黑夫苦着一张脸,小心哀求,“夫君批了大半天折子,你也不心疼,安慰安慰。”   西西扑嗤一笑:“瞧瞧,让那些大臣们看见,他们不苛言笑、威严无比的皇帝成什么了,总跟小孩似的,还会撒娇。”   “那你赏我颗糖吃……”   西西真起身去拿外面陶罐里哄龙儿的麦芽糖,却被黑夫按住:“夫君要的不是小孩儿吃的……”   西西明白过来,脸一下子通红,黑夫却借势得了手。原来自龙儿跟奶娘睡后,西西分泌的乳汁在晚上涨得难忍,结果成了某人的福利。现在,乳汁虽然没了,某人却上了瘾。西西自生了龙儿后,身子较以前敏感太多,稍一刺激便入了毂,每每被黑夫痴缠,最先忍不住投降的却是自己。   西西想这次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要坚持住,便咬牙不吭声。   黑夫看西西装得辛苦,笑道:“夫妻敦伦,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住的关雎宫是依诗里《周南》的开篇所命名,你忘了《周南》里还有一篇?”   这个时候骑兵出身的黑夫忽然讲起诗来了,西西觉得新鲜,便接口道:“哪篇?”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赬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黑夫朗朗读来,西西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对?”   黑夫笑:“惄如调饥,就是没满足;鲂鱼赬尾,是借鱼说人。书里面都这么明白,人人都喜欢的事,你明明乐意,干嘛还老拘着性子?”   电闪刹那间,西西明白了。可后世解说的是一个妻子盼望远行归来的丈夫,完全不是这样子的啊。本来是很简单的一首歌,经过经学大师们的注解,成了另一番样子。好在这时的人们还没有被各种经学老古董束缚,解说得贴切无比。   你懂的。有不懂的,请自行找度娘。   “不过,为夫还就是喜欢你娇羞的样子。”黑夫趴在西西耳边,轻轻啜语,把西西诱哄开来,如一朵娇嫩的花骨朵,一点一点完全绽放在眼前。   ***   大典上的礼服很快做好,随之呈上来的还有一顶精美的凤冠。饶是西西在后世电视媒体上见过各种帝王王后的王冠,还是被眼前这顶凤冠惊住了。   凤冠冠顶饰有三龙:正中一龙口衔珠宝滴,面向前;两侧龙向外,作飞腾状,其下有花丝工艺制作的如意云头,龙头则口衔长长珠宝串饰。三龙之前,中层为三只翠凤。凤形均作展翅飞翔之状,口中同样衔珠宝滴,只是稍短。其余三龙则装饰在冠后中层位置,也均作飞腾姿态。冠的下层装饰大小珠花,珠花的中间镶嵌红蓝色宝石,周围衬以翠云、翠叶。整个凤冠,共嵌宝石一百六十六块 ,装饰珍珠五千九百九十九颗。由于龙凤珠花左右对称,而龙凤又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整个凤冠既华美又庄重。   “在其位谋其事。这顶凤冠也告诉我应承担的责任。”西西手抚凤冠叹道。   “喜欢吗?”黑夫献宝一般,“衣服上为夫不敢拿大,但这顶凤冠可花费了为夫不少的心力。”   “谢谢夫君。”西西抱住黑夫的颈项,“做多久了?我都不知道。”   “来关中后就开始悄悄找人做了。本想给你个惊喜,谁知耗费这么久。不过看你这么喜欢,这么长时间也值了。”黑夫道。   从来关中?那就做了四年之久。西西感动:“以后别这么花费了。刚刚立国,万事初定,一切还要俭省为好。”   “傻瓜,为夫晓得。”黑夫拍西西的手,“为夫只有你一个,偶尔奢侈一下,也说明为夫只是个普通男人,想讨妻子欢心而已。再说,你为大汉国库挣了那么多,谁敢说?快点儿,戴上冠,穿上衣服先让为夫瞧瞧。”   西西依言,先穿上那件玄色的典服。黑夫一看,皱眉道:“太庄重了,为夫望而生畏,都不敢近前了。”   西西又换上那套红色的。两套礼服除了颜色不一样,样式完全一样,衣为直领,大襟,右衽,是此时贵人喜欢的宽袍大袖。因天气渐热,衣料采用了蜀地最新上贡的纱罗,上面绣有九十九对缠绕的龙凤。而里面的玉色中单则只在交领处绣了彩织云龙纹。   红色的衣服衬得那张如玉的脸庞娇翠欲滴。黑夫怔住了,即使天天耳鬓厮磨,还是抑制不住的惊艳。   衣服繁杂,西西又脱又换累了一身的汗,看黑夫的眼神,忙躲在了屏后,正要换上平时穿的衣服,黑夫走进来:“别麻烦了,一会儿再换。”   你懂的。   明日就是封后大典,西西用过餐不久。太常卿手捧诏书而来。西西还在疑惑,怎么今日就要颁诏书了?   只听太常卿宣道:“朕微时与皇后相识,得皇后相知相爱,朕心常悦。皇后虽为嬴氏公主,却不贪富贵荣华。朕有今日,得皇后之力过半。朕无以为报,只愿今生以身相许,与皇后相谐。朕之爱意,将永世不变。”   西西在下面听得脸红,这像诏书吗?以身相许?平时说说也就罢了,这也敢在大众面前说出来?   太常卿读到后面,长长的胡子不住哆嗦,这么肉麻的话,读得心惊胆颤。怪不得刘丞相被撵出去了。皇帝分明是被眼前这小女子下了蛊。这样的话也好意思说出来。读完,把诏书递给西西时,偷偷觑了面前的小女子一眼。   西西面色绯红,接过诏书,正要致谢却忽然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这是什么诏书,要是让后人知道,我不成了妖后了吗? 黑夫委屈:朕说的是心里话,你不高兴吗? 西西:高兴,咱能不能含蓄点儿……你一个古人比现代人还要直白!!!   ☆、第五十七章 孕事      黑夫正在想西西接到自己情意满满的诏书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忽然听到有人报皇后晕倒了!   黑夫吓得跳起,鞋子都来不及穿,一口气跑到了关雎宫。一路上忐忑不安,写了什么不高兴的字眼吗?没有啊。   御医看到皇帝慌慌张张地进来,微微一笑道:“恭喜陛下,皇后是孕有小皇子了。”   黑夫狂喜,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边向内室走去边道:“来人,赏百金!在这儿的每人都赏十金!”   一旁战战兢兢的太常卿悄悄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冷汗,刚才皇后忽然晕倒,太常卿吓得一下子蹲到了地上。为了这次封后大典,不说年轻的皇帝事必躬亲,把他们这群老头子折磨得半死,临最后却给了这份让人耳红心跳的诏书。他孙子都有了,念完这些只觉心热,好像回到了自己少年的时候。唉,年轻的皇帝沉稳勤政,在妻子面前却像个刚出茅庐的愣头青。   御医却拉住了黑夫:“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陛下,皇后虽然体健,但刚孕有两月,有些事还请陛下节制。”   黑夫面不改色,往里看了一眼,看西西眯眼歪在榻上,轻轻把御医请到一边:“你不妨给朕详细说说。”   西西已经醒来,听到外面御医事无繁琐地交待,脸红不已,可惜那个好学生正认认真真听着,还做着笔记。   “都是你昨日、还有前天……”西西见黑夫进来,扭头假装生气道。   “好,是为夫错了。”黑夫握住西西的手,“可有不适?为夫刚才好好学习了一番,以后不狂了。”说着摸摸西西平坦的小腹,“怎么没有一点儿动静?”   西西“嗤”的一笑:“哪能那么快?三个月才会慢慢显怀。”   黑夫一叹:“是为夫着急了。龙儿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我会好好陪着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哪有那么娇气。”西西道,“龙儿时在路上颠簸,也健壮得很。”   “那时我不在身边,这次当然不一样。”黑夫握住西西的手臂,忽然愁眉道,“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可你不能劳累……”   “不用担心。”西西安慰有些无措的丈夫,“一个典礼而已,不会累着的。”   “那就用马车。”黑夫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陪着你。”   黑夫把能想到的事情,结合刚才御医交待的,统统写好,交给芍药,让芍药按着行事。又想到刘氏生过一双儿女,便把刘氏请来照顾西西。后又想起御医说要孕妇保持好心情,便让人告诉陈婉,没事多进宫陪陪你的蜜友。   陈婉哭笑不得。我没事吗?我一边打理酒楼,一边还要绣嫁妆。你能不能体会待嫁娘的心情?把我嫂嫂也请去了,想把我累死呀。不过埋怨归埋怨,陈婉还是把手边的事打理好,来见西西。   宫女们对陈婉熟悉至极,知道陈婉隔三岔五地常来,当下也没通报,便引着陈婉往里走。   陈婉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到自己嫂嫂刘氏那爽朗的笑声:“唉哟,这真够细致的,一个皇帝,整天忙得屁股不沾地,真难为他了。”   “什么东西,让我看看。”陈婉上前,就要拿过芍药手里的那张纸。   西西立起,想抢过来,可顾忌自己腹中的宝贝,哪比得过陈婉的身手,只听陈婉念道:   “孕期注意事项:一,早上起床在院子里走三圈,不能太劳累,餐食要清淡,不能吃凉食。为夫陪同。二,用完早食再走三圈,饮杯水。三,躺榻上半个时辰,不能老跪坐。四,晒太阳一个时辰。五,用餐。六,可看书半个时辰。七,不能抱龙儿。八,再晒太阳半个时辰。九,可与人闲聊一个时辰。十……”   陈婉还要读下去,西西不好意思对刘氏道:“嫂嫂,还不快让她停下来。”   刘氏不以为然:“害什么羞。刚好她也要嫁人,刚好学学。”   陈婉匆匆读完这满满一大页的东西,叹道:“妈呀,陛下干脆在皇后身上贴几个字,上面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得了。”   刘氏瞪了眼小姑子:“这是陛下的心意。你想人家现在九五至尊,忙里忙外,却巴巴地给西西写来这个。要我说,陛下的情意天下少有。你也要快嫁人了,学学西西,看怎么笼络住男人的心。”   陈婉不答,扭头坐到榻前,伸手摸西西的小腹:“这咋看着没啥变化啊。”   “再过一个月就慢慢起来了。”西西前面有了龙儿,很有经验地说道。   “龙儿这时候也这样吗?”   “差不多。不过那时候没想那么多。”西西笑,“哪有那么娇气。”   正说着龙儿,龙儿就摇摇晃晃地跑了进来,伸着手朝西西叫:“娘……抱……抱……”   西西正要伸手把儿子抱到榻上,芍药上前,把龙儿接过:“陛下交待了,不能抱龙儿。”   “你是我的人,还是陛下的人?”西西笑着道,“那东西看看就算了,要是按那些做,人不得憋死。”   芍药把龙儿放下:“皇后就可怜可怜奴婢。既使陛下不说,皇后的身体也要紧。奴婢的荣华可都系在皇后身上呢。”   陈婉笑道:“你这小蹄子如今也学得贫嘴了。以前跟闷葫芦一个。”   “奴婢是实话实说。姑娘还是不要打趣奴婢。”   “好了,好了。”刘氏打哈哈,“西西,都是为你好。陛下虽然操心过度,但有些是应该注意的。嫂嫂是过来人,你也不用紧张。”   几人正在笑谈,忽然门口的侍女说芰荷来访。   自从灞上一别,西西与芰荷已数年不见。   “不是说过两日才到吗?”西西看芰荷一身普通的深衣,头发松松绾起,气色还好,只是眉目间有难掩的忧愁。   “陛下说让赶来参观姐姐的封后大典,所以车马走得快了些。”芰荷看西西的神色,一张芙蓉脸粉面含娇,一双清眸不自觉地流露出幸福安逸的神色。   “夏姬怎么没来?”芰荷跟随夏姬在山里生活,以芰荷懦弱的性子,受夏姬照拂良多。   “路上着了良,身体不适,说过两日再来看望姐姐。”芰荷看到一边的陈婉,二人本来在营中相处过一段日子,自是熟识的,便道:“婉姐姐。”   陈婉一笑:“妹妹初来,自与皇后有许多话说,姐姐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   刘氏送小姑子出门,顺口道:“同是公主,咋差别这么大呢?”一个神采风扬,一个躲闪怯懦,让刘氏唏嘘不已。   “公主也不是好当的。芰荷受了不少苦。”陈婉简单说完,留下还在疑惑的刘氏就走了。   里面,芰荷正在向西西叙说山中的生活。   夏姬本来有些私蓄,芰荷当日也得了西西不少赠送,可在去山里的路上遭了劫掠,等回到山里,几乎身无分文。二人多年虽然不受秦始皇顾怜,但较普通人也养尊处优。只好把身上的东西当卖,做些女红生活。好在过了一年,嬴稷听说了芰荷的情况,便时常送些衣物接济。   “当时考虑不周到。”西西叹气,握住芰荷长有薄茧的双手,“让你和夏姬都受苦了。”   “不怪姐姐。那些护送的兵士听说我是秦公主,夏姬是父皇的姬妾,不愿意护送我们,半路上都偷偷跑掉了。”   “兄长怎么找到你的?”   “你们回汉中后,关中的三个守将原来是大秦的,兄长和他们经常联络,所以才打听到我。”   “兄长呢?怎么没一起来?”   “陛下留他在前面说话。陛下说你有孕,不能太劳累,等大典结束后再让我们兄妹相见。”芰荷见无人,轻轻一笑,“陛下待你很好吧?”   “嗯,很好。”西西脸微微一红,对于同血脉的兄弟姐妹,与她相熟的只有芰荷,还有嬴稷。虽然芰荷性格懦弱,但性情温和善良,西西作为姐姐,也不由得心疼。   “长途奔波,既然来了,就在这儿歇几日。”西西对刚从外面奔来的龙儿招手,“龙儿,这是姨娘。”   龙儿一岁五个月了,虽然什么都好,说话却有些迟钝,只会简单地叫爹娘,看了芰荷一眼,又扭开身子继续扯手中刚摘的花朵。   西西有些尴尬:“这孩子嘴笨了些。”   “没事。”芰荷却很喜欢小孩子,把龙儿抱在膝头,拿出一只布做的小老虎,“姨娘给你的,看喜不喜欢?”   龙儿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扔掉手中的花朵,抓住布老虎的尾巴,嗷嗷叫着跑了出去。   芰荷又拿出一个包袱:“这是我做的几件小衣服,要是觉得不好,就不要用了。”   西西打开,看是用棉布缝的小孩穿的里衣,还有两双虎头鞋,道:“妹妹的心意,当然是最好的。怎能不用呢。”   芰荷松了口气,她路上一直担心西西当了皇后,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当初在咸阳宫里,秦始皇的姬妾踩高爬低的事见得太多了。   芰荷去后面休息,刘氏上前,拣起一件小衣,叹道:“唉,以前在家时,总想着公主是多么高贵不可攀的人,可怜连这些衣服和鞋子都会做呢。”   西西心里也有些酸楚,要是没遇到黑夫,自己会不会也同芰荷一样呢?      ☆、第五十八章 封后      春末夏初的天气,阳光有些慵懒,醺人的微风中带着清凉,吹来了百花香。   西西一早起来,黑夫已上朝回来。先陪着西西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用了早食,又交待了一番,先行离去处理政务。   西西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那套红色的典服,戴上凤冠,穿上玉舄。刚穿戴完成,太常丞领着一行人引导西西走进未央宫的正殿未央前殿。   阳光洒在珠玉满满的凤冠上,使得正端步行走的人自带光环,闪耀了那端坐在龙位上年轻的皇帝,还有一帮臣子。   西西目不斜视,嘴角噙着笑朝正对着她的人走去。清风徐来,吹起广裳,整个人衣袂飘飘,如仙人下凡,踏着火红的云彩漫步而来。   众臣移不开眼。这种红色,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人穿得庄重又婀娜。右丞相萧何看了眼空缺的左丞相之位,又觑了眼一直微笑不语、眼神没有挪开半寸的皇帝,心里暗自点头。   太常卿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朕承顺天命,登位至尊,君临天下,王后嬴氏功伟。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朕嘉唐、虞而乐殷、周,王后嬴氏貌和德嘉,生太子龙,有司奏宜奉宗庙,为天下母。制曰可。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故有莘兴殷,姜任母周,二代之隆,盖有内德。皇嗣延绵,螽斯衍庆,现王后嬴氏恭谨谦让,仁德善良,不以显贵而子衿张扬,秉淑媛之懿,体山河之仪,威容昭曜,德冠□□。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母兆民。今,立嬴氏为皇后,永终天禄。”   西西松了口气,要是昨日诏书响在大殿上,只怕自己脸红得就站不起来了。   太常卿递过诏书,西西正要依礼叩拜,却有两只手把自己搀起来。   在众臣的惊愕中,黑夫笑盈盈地把西西迎到御前,坐到自己身边,并亲自递给西西皇后的玉玺印绶。   西西含笑接过,黑夫轻轻握住西西的手,拢在自己手心。西西挣了下没挣开,便任由黑夫握住了,还好衣袖宽大,案几遮挡住了众臣的目光。   萧何率众臣跪拜,高呼:“皇帝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黑夫悄悄问西西:“累不累?一会儿还要接见臣妇。”   西西轻轻摆手。   待众臣行礼完毕,黑夫道:“众卿平身。”   西西看大殿上雅雀无声,心道叔孙通训练得还不错。整个仪式充满了皇家的庄重和威严。   黑夫担心西西受累,礼毕后便牵着西西上了殿门口的马车。众命妇们正在前面的清凉殿等候拜见刚出炉的皇后。   西西下了车,受过众命妇们的跪拜后,再由黑夫牵着走上了未央宫的正南门未央门的三层门楼。   楼下是等候的长安民众,看到帝后相携而来,皇后那抹红色的影子闪耀无比,人们欢呼起来。   近前的女子们因为上次得见皇帝容颜,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也惊醒了多少少女们的春梦。如今再看到威严无比的皇帝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皇后的手,目光一直沿着皇后的眼神逡巡,芳心碎了一地。还好,没有白来,皇后那身红色的衣服挺好看的,等我嫁人了,也穿件红色的。   西西走了一阵,凤冠有些沉,额上不禁冒出一层汗珠。西西只顾看着下面欢呼的人群沉思,并没有在意。黑夫抬起袖子直接轻轻拭去,又对西西道:“回去吧,别累着了。”   一旁的太常卿有了昨天的事,对皇帝的行为已经有了免疫力,别的臣子却目瞪口呆,以然只听说皇帝独宠皇后,这下亲眼见证了。   民众比臣子们要宽容得多,他们亲眼见证了帝后和谐,皇帝对皇后小心爱护的情意,更加欢呼起来。   西西被黑夫搀上马车,西西迟疑道:“不是还要宴请众夫人吗?”   “你看都累得脸红了,就让她们自行用餐吧。”黑夫道。   “那好像不好吧。”西西呶嘴,她还想与刘邦的夫人吕雉说几句话呢,刚才她还特意在众人中瞅了她一眼。   “一会儿赏些东西。”黑夫不以为然,帮西西把交领松开些,又喂给她一杯水。   “谢谢陛下。”西西娇笑道,“你这会儿子跟着我,别人会不会笑话?”   “笑什么?”黑夫道,“今是你的好日子,为夫会一直陪着你。”   ***   参加封后大典的贵妇们没有在接下来的宴席上见到惊鸿一瞥的皇后,听说皇后因为有孕,身体不适,回宫休息了。不过,皇后很体贴,给每位来的夫人送了一卷柔软的像丝布一样的东西。   夫人们把这卷稍稍泛黄的东西拿回家,左看右看,不知是何用处。还是一位与陈婉经常走动的夫人警醒,问清楚后,悄悄告诉了夫人们那东西的用途。   原来是手纸!如厕后擦腚用的!   要知道这时的人多用竹片、石块或者树叶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当然,有些讲究奢侈的人家用丝布什么的,也不新鲜。从没人用过这种柔软的纸张。   众夫人用过一次后,奉若神明,尤其是处在经期的夫人,本来对皇后的羡慕嫉妒变成了尊敬。自陈京把书写用的纸张在全国推行开后,人们都知道是皇后的杰作,这次这个手纸,当然也是皇后的新作了。   可惜手纸不能重复使用,就那么一卷,再节省也用不了几天。夫人们开始打听在哪儿有卖的。很快,朱雀大街上一家笔墨行旁边的一家小店被长安城的贵妇们踏破了门槛。   一卷纸十钱,跟粗布的价格差不多。普通人一天干活也就挣二三十钱。但小店有优惠,买三赠一,买五赠二,多买多赠,上不封顶。本来只想买一卷的夫人,看别人买了三卷又送了一卷,想想每天都用,家里那么一大帮子人,老的要孝顺,小的更要呵护,要只自己用,不得拉仇恨?干脆多买点儿吧。   很快,这家神秘的手纸店风靡长安城。你可以不写字不读书,但你每天都得拉粑粑啊。拉完粑粑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用那竹片……实在无法忍受啊。用价格相等的粗布?一是不方便,二是触感实在没有这柔软的纸张好,而且轻轻撕开,随手丢弃。比粗布好用又方便。尤其是家有襁褓幼儿的人家,简直是福音啊。   黑夫听说西西送了一卷手纸给那些贵妇们,有些苦笑不得:“本来是多么尊贵的日子,又不是没东西,那些东西有些不雅吧?”   西西嗔丈夫一眼:“吃喝拉撒,天经地义。一般人只注重口腹之欲,却忽视了应有的卫生。而病从口入。不讲卫生,尤其是如厕后的卫生,最容易引发各种疾病。对大人可能不明显,但对小孩子是最致命的。现在大汉全境都在鼓励添丁,可婴儿的生活率并不高。一方面是医疗水平,一方面则与卫生问题有关。医疗水平一下子提高不起来,我要做的只好让大家多讲卫生,防患于未然了。”   黑夫点头:“极是。只是为什么把价格定那么高?一般人可用不起。”   “新东西,又是用来擦腚的,拿去卖一般人不大会光顾。那些夫人们又无事,定得高一点儿,一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二来也更好地作宣传,让更多的人来买。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多赚点儿。夫君赏赐给那些大臣们的东西,我替夫君变相要回来。等差不多了,再把价格降低。同时,可以卖几种纸,粗糙的,便宜些;精细的,就贵些,再专门做些好的,宰那些有钱没头花的有钱人。”   西西没有对黑夫说,再过一阵,等姨妈巾出来,将会引起女人们某方便的革命。到时候,只怕贵妇们更是求之不得。西西想起这几年来的不方便,自己都不禁憧憬即将做好的姨妈巾来。   黑夫看西西娓娓道来,头头是道,不禁抱住西西,哈哈一笑:“朕的皇后怎么知道这么多?朕都怕哪一天,被皇后撇得太远,跟不上皇后的步伐了。”   西西偎在黑夫怀里:“做这些事,没有夫君做后盾,只怕要难上百倍。所以夫君要好好的。”   黑夫拍拍自己的胸膛,低声对西西道:“要不宝贝摸一下,看看坚实不坚实?”   西西赧然:“又来了?一会儿难受别让我帮你。”   黑夫知道此时只能看不能吃,便不再说闹,对西西道:“你那义弟屈风,就先让他在那纸店做事,边做边长经验,如果做得不错,再分配个别的。”   西西点头,冲黑夫调皮地一笑:“夫君把什么都替妾身打算好了,妾身做什么呢?”   “你呀,”黑夫拉住西西的手揉到怀里,“就乖乖的呆着,让我们的宝贝顺顺利利生下来。”   “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个事?”西西点头,“别一切都按那张纸上的做?芍药都快成老妈子了。”      ☆、第五十九章 蒙氏   黑夫在刘氏的劝说下,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孕妇的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心情好了,吃饭就香,身体就好,生孩子就顺利。   “所以啊,你不用操心。”西西抚黑夫的眉头,“前殿的事那么多,够你累了。”   黑夫握住西西的手:“为夫明白。这虽然不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可对为夫而言,和第一个一样,担心是难免的。”   “你只要别惹为妻生气就好了。”西西扬眉。   黑夫叹气:“哪能啊。以前都不敢,现在更不敢了。”   西西抿嘴笑,帮黑夫整理下腰带:“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可以走了。”   黑夫咬牙切齿地道了声:“小坏蛋……”在西西的耳朵上轻啮了口才转身离去。   西西摸摸刚有些隆起的小腹,想起怀龙儿时巅沛流离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   西西睡饱了觉,看阳光正好,便与芰荷一起去花园里溜达。   方塘里的荷花摇曳着身姿,凌波起舞,开得无比恣意。一望无际的荷叶迎着阳光,只觉清凉怡人。   西西走到旁边的凉亭坐下,闭眼感受轻风拂来的荷花香。一支软软糯糯的曲子传进耳中:“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是一首江南的采莲歌,乍响在这西北的宫殿,却没有违合感,只觉得配着这一方荷塘,还有天地间的清风,在这微热的初夏,再是舒适不过。   “姐姐,这唱的是什么,不过很好听。”芰荷好奇地张大耳朵。   “江南的采莲曲。”西西虽然没有去过江南,但也大致听了个明白。   “是宫中的歌姬吗?唱得如此好听。”   黑夫幼时生活清苦,又是武将出身,并不爱好贵公子们喜欢的歌舞。再加上政事繁多,他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在未央前殿处理政事,便是到关雎宫里陪着西西,两点一线,所以宫里除了太常用来祭天祀地等重大场合时的乐工,并没有什么歌姬。   芍药上前,轻声道:“这大概是刚来关中时,别人送给陛下的姬妾。陛下曾经有旨,送这些女子嫁人,但有的不愿意离宫,便留下了。”   芍药看西西不语,又道:“陛下怕皇后不开心,这些小事不让奴婢告诉皇后。”   西西莞尔:“听这歌声,不知是怎样美好的女子呢。”   芍药正要叫唱歌的人出来,只见水面上一白衣女子,手撑双篙,穿花拂荷而来。荷叶上的水珠滴在女子红润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调皮。   女子见到西西一行,把小船撑到岸边,轻利地跳下船,对着西西盈盈一拜:“妾蒙氏拜见皇后。”   原来是蒙恬的小女蒙菲。蒙恬对黑夫有恩,一手看着黑夫从一个小兵成长为骑兵校尉。在张闻达犯事时,又寻机保住了黑夫的性命。所以当黑夫知道蒙家遭赵高荼毒灭族后,还有一十来岁的女孩,便一直暗中照顾。后来,因西西失踪,张闻达做主以姬妾名义把蒙菲送进了宫。   黑夫对西西说过,蒙菲不愿意出宫,她父亲对他又有大恩,便不好赶她。   “姑娘是长安人,怎么会江南的采莲曲呢?”西西笑着问。   “妾的母亲是江南人,小时经常教妾一些江南小曲。”蒙菲甜甜地道。   “姑娘一个人在船上,身边的侍女呢?万一掉进水里怎么办?”西西看蒙菲娇俏可人,又爽快利落,不由有些喜欢。   “皇后不用担心,妾会游水。所以才把她们打发远的。”   “蒙姑娘,虽然天热,但你的鞋子已经湿了,衣服也湿了半截,快回去换了衣服,别着凉。”西西关心地说道。   “谢谢皇后,妾身这就去了。”蒙菲福了一福,欢快地去了。   “还真年轻啊。”西西叹道,“无忧无虑。”   芰荷却想的是另一件事:“姐姐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芰荷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别人,便道:“姐姐现在在孕中,不能侍奉陛下。刚才这蒙氏年纪虽小,却孤身一人在荷塘深处呕歌,明显是想引起人的注意。要是陛下听到了,肯定会有所动。况且她名义上又是陛下的姬妾……”   芰荷还要说下去,西西却笑了起来:“好妹妹,这些姐姐何曾不知。只是听你说起来,姐姐有些吃惊,一直以为你柔弱好欺负,却原来也看得这般清楚。”   芰荷神色一赧:“妹妹虽然愚笨,但从小在咸阳宫中耳濡目染,这种争宠的小手段怎能看不出来?”   “那就好。将来你嫁了人,姐姐也放心了。”西西笑道,“你总不能陪姐姐一辈子。”   芰荷脸红:“说我做什么!姐姐真的不担心吗?”   西西笑:“担心有什么用?蒙氏我见犹怜,如果陛下对她有意,阻止了一时又阻止不了一世。况且世上漂亮的女孩多得数不清,姐姐担心那个也没用。”   “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父皇后宫美人成千上万,并没见得他对哪一个上心。姐姐有龙儿,现在又怀有龙子,陛下爱重。是妹妹想多了。”   西西握住芰荷的手:“妹妹,姐姐只是不想为不必要的事烦恼。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便会把你的一切放在心上。如果他不爱你,你整天忧这愁那的,为了些琐事把自己折腾得形容枯槁,多么失败。我们作为女人,与男人不同,天生处于弱势。但首先要自尊自爱,让自己立起来。”   芰荷听完,怔忪半日,等回味过来,笑道:“姐姐,那个巴姑娘是不是也这样?”   “是啊,”西西叹,“有时我倒羡慕她呢,自由自在。”说完,又对芰荷道:“妹妹,现在姐姐能护着你些。如果你不想嫁人,也可以像巴茹那样生活;如果你要嫁人,不管那人门第长相,只要真心实意地待你就好。卢生的事情就忘了吧。”   姐妹二人正在闲话,忽然龙儿的声音传来:“娘,娘……”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小手。   西西把儿子拉到怀里,擦掉他嘴上残留的食物渣渣,问道:“怎么跑这儿来了?”   龙儿朝远处招手:“祖父、祖父……”   西西看到远远一行人,张闻达正牵着蛉姬生的小儿子在那边玩耍。   人性还真是难解。张闻达早年抛妻弃子,对儿媳妇西西也冷眼相待,却对龙儿有求必应。对大孙子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爱护得天下少有。   蛉姬生的小儿子张安国比龙儿大两个月,叔侄俩在一起倒玩得不亦乐乎。加上最近西西有孕,张闻达经常带着龙儿在宫中游玩,一幅饴儿弄孙的欢乐模样。   张闻达没想到在此遇到西西,他与西西不对付,觉得西西妖媚,把他儿子占得死死的,没有一个姬妾,更是在天下人面前没有夫纲。平时,西西也尽量避着他。今日不期而遇,他又是长辈,西西便遥遥福了一福。张闻达没理,也没走近,牵着小儿子的手离开了。   芰荷笑:“幸亏陛下清醒,不然光太公这个性子都会让你受不少无来由的气。”   西西点头。龙儿却推开母亲的手,自顾自地要往栏杆上爬。   “小淘气,你做什么?”西西拉住儿子。   “姐姐,姐姐……”龙儿指着下面的荷塘,“祖父说……那里有姐姐……”   西西心一动:“你和祖父来此,就是来看姐姐的?”   “嗯,漂亮姐姐……”龙儿奶声奶气地说。   看来蒙菲之所以一个人在此,说不定是受了张闻达之意。而张闻达想看是否事成,所以带着孙子和小儿子来了。   只是,该来的人怎么没来?   西西抬头一望,只见黑夫宽衣袍带,大踏步地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进亭子,黑夫一把抱起龙儿:“又淘气了,爬高爬低的摔下了怎么办?”   西西一笑:“龙儿想看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黑夫把儿子举在肩头。   龙儿高兴地咯咯笑:“那里……有姐姐……”   “姐姐,什么姐姐?”黑夫不解。   “漂亮姐姐……”   “谁告诉你的?”黑夫问。   “祖父……祖父来……”龙儿见什么也没看到,便要拉着西西的手下去。   黑夫了然,怪不得半个时辰前,张闻达让人传话说龙儿在荷塘前玩耍,想爹爹了。黑夫最近因为龙儿的事,对父亲改观不少,便想着把手边的事处理完,过来看看。   一边的侍女把刚才的事陈述了一遍。   黑夫看旁边正逗儿子的妻子,没有什么异样,当下宽了心,上前把龙儿抱在怀里,对西西道:“出来多久了?天热了,我们回去吧。”   芰荷刚才见到黑夫就先回去了。夫妻二人抱着儿子,沿着岸边慢慢踱步。   黑夫正在斟酌着怎么说好,西西开口了:“夫君,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踏荷而来,衣袂飘飘,宛若仙人。一下子呆住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黑夫:有个奇葩的父亲,泪流中……   ☆、第六十章 离间   “然后呢?”黑夫边逗龙儿边小心觑着西西。这个醋坛子,这会儿不知想什么呢。黑夫有些怕,不敢乱开口,只好顺着西西的话说。   “为妻想,作为女人,都我见犹怜,要是男人见了,不知怎么样呢。”   黑夫又气又笑:“你想让为夫怎么样?”   西西转身,抓住黑夫的手臂,嫣然一笑:“为妻想看看夫君当时见到美人后的模样,也不枉阿翁这一番心意。”以前直接说,现在都会迂回了。小瞧了当年在咸阳城的张闻达了呢。   “美人多得是。”黑夫一本正经道,“为夫也见过不少,但都没有我的大宝贝美。”   “哼,”西西道,“小宝贝呢?”   黑夫把龙儿往上一扔,惹得龙儿欢笑个不停,“小宝贝不是在这儿吗?”   黑夫把西西送回宫,转身去了张闻达所在的福寿宫。   张闻达看到皇帝儿子前来,赶忙把屋里的人都轰走,然后喝了口水,坐到一边,盯着地面不吭声。   父子二人不说话,就这样静默了两刻钟。最终,张闻达受不住空气中越来越冷的温度,咳了一声道:“黑夫,父亲也是为你好。你都快而立之年了,才有龙儿那么一幼子。皇后又有身孕,这时候纳姬妾只是为了添枝加叶,皇后如果贤惠,再明白不过。再说了。蒙将军对你有恩,蒙姑娘对你有情,为父也是成人之美,为了你好……”   黑夫冷冷道:“阿翁也知道蒙将军对朕有恩。蒙姑娘年幼不懂事,阿翁也不懂事?你当年抛弃我和母亲,母亲一生郁郁而终。而你在外纳姬妾生幼子,也让皇后同母亲一样郁郁?正因为朕从小见到母亲受的苦,所以儿子才发誓,将来决不让自己的妻子也受那样的委屈。在汉中时,你送姬妾,现在你又扇风点火,是不是觉得儿子这个皇帝当得够惬意,你这个太公做得太舒服?”   “……”张闻达在对待死去的妻子一事上始终有愧,平时他自我催眠,自己怎么说也是皇帝的生父,儿子虽然心里恨他,但为了皇帝的颜面,不会对他怎么样。而且经过几次禁足,他也不再对黑夫和西西的事指手划脚。这次的事,他也是实打实地为皇帝的子嗣着想。   听到儿子冷冷的训斥,张闻达有些恼怒:“你不愿就得了,难道还要因此训戒我?以后我也不再管你的事。”   “阿翁明白最好。”黑夫一笑,“祖母临死的时候一直有个心愿,想见你一面。她只有你一个儿子,生时不能见面。儿子前些日子得祖母托梦,就在坟地旁边修建了庐冢,过些日子你就回去吧。”   张闻达听了,意识到黑夫这次是来真的了。他们那个穷山村,自从他离开,他就没想过回去。现在要是再回去,那不是受罪吗?况且以黑夫的个性,只怕回去就回不来了。   最近,刚与以前同在咸阳宦游的同伴联系上,张闻达还没享受够那些人的恭奉呢,怎么可能回那个小山村?他向来见风使舵得最快,便老老实实道:“阿翁知道了,以后再不管你们闲事。至于给你祖母扫墓,等天好了再去吧。”   “下不为例,这是最后一次。”黑夫道,“朕已给够你父亲的尊重,不怕天下人说朕不孝。”   张闻达看儿子转身离开,充满了帝王的冷漠,又怕又气,把手中的酒卮狠狠砸在地上。把刚进来的卓氏吓了一大跳。   “什么事?”张闻达冷冷道。   “就是……桔贝嫁人的日子就快到了。咱们那些东西,妾觉得总有些寒酸,配不上公主的身份……”卓氏和蛉姬还有另一个妾侍随张闻达祝在福寿宫,虽然好吃好喝,但万事由不得自己,每月除了定例的五百钱,一无所有。还要打发众宫人,常常捉肘见襟,想着让张闻达向皇帝要点儿好东西压箱底。   “老子都要做不成太公了,她还想做什么公主!”张闻达本来就对婚事不满,把刚才对黑夫的怒心一下子转接到卓氏身上,“想要东西自己要去!我不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卓氏看事不成,想去找西西。可她不敢,就先托人找了芍药。   西西听了芍药的话:“既如此,桔贝不管怎么说,也是长公主。你去看看,缺什么,还有哪些不当,添些就是了。只是她与陛下虽然同父,你也知道陛下对太公的意见,看着办就是了。”   芍药听了,何尝不明白西西的想法。张闻达一直看西西不顺,张桔贝又那样,虽然是亲人,却比与陈京一家的情分差多了。她当下便有了计较,表面上当然要做得好看,里子就另外一回事了。   黑夫赐给张桔贝与东郭先生的新婚宅院虽然也在长安城的北面,但却在偏僻的一个小胡同,地方也不大。   西西看后,觉得有些寒酸,黑夫却道:“我没治他把你掳走之罪,让他活着就是大恩了。还想要好的,自己买去。”   西西笑:“你现在都是皇帝了,再说,我们也不缺那些钱,让大臣们知道了,会不会说不怜怙幼妹?”   “怎么不怜怙?要不是我,他们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处处吃我的,用我的,喝我的,想想母亲当年常年劳累,他们却在外面逍遥,我都恨不得手刃他们。还想要别的,怎么可能?”   “好了,好了。”西西捂住黑夫的唇,“小点儿声,让别人听见了笑话。”   “怕什么。”黑夫不以为然,“当皇帝劳累,你也辛苦,他们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吗?再说,对你也不敬。”   张桔贝与东郭先生举行婚礼那天,黑夫照常上朝,处理政事。西西因为肚里的孩子已快到四个月,便也没去参加。   于是,这日,当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去公主和帝婿的府第前去贺喜时,发现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皇帝,皇后也没有。而这个宅院和长安城普通人家的没什么区别,心里就另犯了嘀咕。有好事者打听清楚了张太公的前闻轶事,对皇帝的做法很是理解。当然,至于这个公主和帝婿之间,前些日子因为在“长安第一炒”名声大震,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来的人也没有失望,因为大鸿胪卿,长安第一美男,也有人说是大汉第一美男魏子都来了。   东郭先生一身玄色大服,端的相貌堂堂。张桔贝看到西西那身红色的皇后礼服后,羡慕不已,在“伊人成衣坊”定做了一件红色礼服。可她忘了自己皮肤本就黑,红色一衬,更显得她脸上擦的那几斤粉可笑。   魏子都虽然只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玄色深衣,但却把新郎官的风头抢去了五分。这时候的人很直接,敬过了新人,便围着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卿叽喳个不停,顺便祝贺他不久后的婚事。陈婉是陈京的妹妹,而陈京不但是大司农,更是皇帝的亲信。魏子都个人能力出众,姻亲更得力,一时风头无两。   魏子都一边言笑晏晏的回礼,一边看来往的宾客,到底也没见到那抹想见的影子。红烛高照,待夜灯高悬,众宾客散去,魏子都微醺着与众人告别。   他刚走到马车旁,身后一个人上前小声道:“魏卿请留步。”   魏子都看看来人:“何事?”   “魏卿,如果有空,咱们不妨上车去说。”   来人把魏子都小心搀上马车,然后自己上来,跪坐在马车的一个小角落里。   “魏卿,小人是刘丞相府的管家,刘丞相去赵地未归,小人代丞相转交一封信。”说着,递给魏子都一封用最近世面上流行的纸张写的信。   魏子都接过,揣到怀里。   管家拜谢过后,在一个偏僻的路口跳下马车。   魏子都回到家,打开信一看,本来醉意朦胧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只见上面写道:   魏卿:   刘某在赵王(英布被封赵王)处,听闻公子旧事,唏嘘不已。刘某听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陛下虽可共苦,不能同甘,猜疑赵王布、齐王信,二人惶恐,约共举起事。   如卿有意,事成为左丞相,皇后归卿。   切之,切之!!!   魏子都看完,本来把纸伸到了烛火上,又收回来灭掉。事成后为左丞相,那皇帝是谁?看来是刘邦了。   职位不说,皇后归己?真的能归己?事情过了七八年,魏子都虽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深知西西的性格。那时候她只是一人,都与自己疏离,现在马上有两个孩子,能投入自己的怀抱?   魏子都辗转反侧。东施效颦,张桔贝的一身红色嫁衣只让人更想起皇后当日的风采。魏子都脑子里一会儿是西西一身红衣的盛颜,一会儿是事不成,身败名裂的痛苦。最后,招来那个与西西六分相似的姬妾自我安慰了半夜。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本是汉武帝时开始设置的一种官职,其全称是“驸马都尉”,专管副车马之事,是一种近侍官。魏晋以后,皇帝的女婿才开始被封为这个称号。   ☆、第六十一章 造反   左丞相刘邦做了个梦。梦里他登上了九五至尊,君临天下。以往整日说他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刘太公见了儿子,羞愧不已。万事顺遂,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好不快哉!   唯一不如意的是,吕雉生的嫡子刘盈懦弱不堪,又太过良善,一点儿都没有自己的影子。而戚姬生的儿子刘如意比刘盈讨喜多了,又聪明伶俐,刘邦想改立太子,却受到阻挠。不过,这不算什么,自己都是皇帝了,这些小事,不足挂齿,刘邦在睡梦中大过了一把皇帝瘾。   醒来后,刘邦吓了一身冷汗。英布唤他去喝酒,刘邦唯唯着应了。   可第二日,第三日,刘邦接连做了三次同样的梦。难道是天降神示?刘邦心里开始动摇了。   英布在席上不经意中流露出对皇帝的不满,他觉得自己功劳比彭越大,彭越没有什么正规军,只是东一下西一下的在后扰乱敌军,怎能和他一样同样封王?而且得封的地盘燕地比他的赵地只大不小。   刘邦笑道:“赵王别介意,陛下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深意。赵王如果不服,臣可以替赵王向陛下阐明。”   英布大喜,他本来就不是黑夫的嫡系,说起来有些倨功自傲。但刘邦不一样啊。刘邦从一开始就投靠了黑夫,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他能帮自己再好不过。   可刘邦写给长安的信好久才有回音,而且陛下只批了数字:“与齐王比,赵王功劳几何?”   英布忐忑:“这么说,陛下是对臣有意见了?”   英布只看到了皇帝的问话,却不知道,刘邦在信里只问了赵王与齐王的功劳。   刘邦嘿嘿一笑:“赵王不了解陛下。陛下虽然还是以前的陛下,但自从坐上了皇帝之位,就与臣不再是以前的亲密关系。他是君,我们是臣。叔孙通教习礼仪之后,界限更是分明。实话不瞒赵王,臣作为陛下心腹,为什么被赶出长安城?”   英布对宫廷之事并不了解,问道:“丞相何说此言?”刘邦是被赶出来的?   “陛下宠幸皇后,可皇后嫉恨臣,向陛下谗言说臣当时在赵地时未积极营救她。陛下听信皇后,渐渐疏远冷落了臣。臣百口莫辩,为求自保,只好离开长安。”刘邦想到当时自己把那一方写有“汉王西”的手帕丢失,只怕皇后已知,在皇帝耳边吹了风,要不然封后大典,为什么把自己这个丞相赶出来?   英布听闻,沉吟了一下:“本王也听说陛下对皇后言听计从,宠爱无比。但皇后人美又多才,英雄难过美人关,陛下还年轻,大约也逃不过。”   二人要相商造反,当然谁都不愿意先说那两个字。   刘邦嘿嘿一笑:“赵王还不知道,陛下对皇后不是一般的爱护。当初,齐王从项王那里离开,去投奔陛下。陛下对齐王并不知情,而是因为皇后写了一封信,所以齐王才一下子被拜为将军,得到陛下重用。”   英布沉吟了一下:“照丞相这么说,皇后对齐王有知遇之恩了?”   刘邦端起面前的酒卮,一饮而尽,充满意味地一笑,不接英布的话反而问道:“赵王可知,齐王为何一直没有娶妻?”   “这……个人家事,本王不知。”   “蜀中巨贾卓氏之女千里追随,都未得齐王青睐。”   “那也可能是齐王不喜卓女?”英布发出疑问,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还是卓氏是无盐女?”   “否也。卓女年方二八,身姿窈窕,且身后有卓家的支持,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拒绝,可齐王却无动于衷,赵王可知其中缘故?”   英布心中的一个念头闪现,不过他只当不知:“愿闻其详。”   “齐王信对皇后钟情。当初陛下令齐王攻项王时,齐王手下有一谋士蒯彻,请齐王自立为王,齐王犹豫不定,后听说皇后在项王军中,齐王再不迟疑,才举兵助陛下。”   当初,英布、彭越和韩信三大将与黑夫一起共同攻项王时,英布还疑惑刚开始并没听闻齐王的消息,后来咋转眼间就到了战场,原来如此。   “丞相有何打算?”   刘邦看英布已经意动,笑道:“我们可约齐王共同举兵,只要齐王同意,则关中可指日可破。”   英布性傲无比,在投奔黑夫前,他曾自立为王,除了韩信,别的将军他不屑一顾。   “丞相若能说动齐王,则天下必定在你我掌中。”   刘邦哈哈大笑,提笔给韩信写了封信。   于是韩信收到了这样一封信:“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陛下可共苦但不可同甘,不放心各位异姓王,想在下个月的诸王朝觐中,收缚诸王。赵王约齐王共举事,另有丞相、大鸿胪作内应。事成,皇后归齐王。”   韩信反反覆覆把信看了几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毫无疑问戳中了他的内心,而最后一句“皇后归齐王”,让韩信心跳忽地快了几拍。   为什么都要让他反呢?他如果反了,后果会如何呢?蒯彻让自己称王,与陛下分庭抗礼,他没有听从。这次如果成功,他会坐哪个位置呢?如果不是帝王,皇后归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说知遇之恩,她已有了那人的孩子……会一心一意地跟随自己吗?   ***   西西到了孕中期,身子虽然笨重了些,但较前三月少了许多担忧,能吃能睡,又得人细心照料,整个人圆润了一圈。   黑夫要将蒙菲赐于齐王韩信为妻,却忽然收到韩信的来信,求娶皇后的妹妹芰荷。   西西看到来信,有些吃惊。先不说韩青妍对韩信的痴情,韩信与芰荷压根就没见过面,从哪儿听说的,就要求娶呢?   但黑夫显然很高兴。韩信用兵如神,如果与卓家结亲,加上卓家的财力,万一有什么心思,实在让人隐忧。而芰荷一无所有,完全依靠皇后,这样芰荷嫁过去,相当于派了个得力人监视韩信。   西西却在想:许多女子想嫁齐王,韩信为什么会选长得并不出众、且是二婚的芰荷呢?这肯定有什么问题啊。   西西同黑夫说出自己的疑虑。黑夫笑道:“当然有问题。一个雄踞一方的诸侯,忽然求娶前朝公主,最大的可能是想向我们表明自己忠于长安、平静生活的诚意。”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迷惑长安,另有打算。不过,黑夫没有对西西说这些。   西西月份越来越大,黑夫把耳朵凑在妻子凸起的腹部,听了一阵,没有动静。刚抬起头,西西一声“唉哟”:“夫君,他又动了。”   黑夫又把头凑上,等了半天:“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还小,可能又睡了。”西西笑,“大点儿就会活泼乱动。”   黑夫点点头,用手摩挲着西西的脸颊,粉白的芙蓉脸加上为母的喜悦,多了层柔嫩的光辉,皮肤更是吹弹可破,滑嫩的如刚出锅的豆花。   黑夫抓住西西的手,轻揉道:“太医说,三个月后就可以了。为夫素了这么久,今晚让为夫喝点肉汤吧?”   西西脸一红:“正说事呢。齐王的婚事怎么说,要不要把芰荷嫁给他?”   “你说呢?”黑夫的双手顺着玉臂往上揉捏,漫不经心道。   “要我说,齐王信是不错的男儿。芰荷都有些配不上他。只是他突然求娶,让人心里难免忐忑。不知将来对芰荷好不好。芰荷因为卢生,对那些事有些排斥呢。”西西有些担忧。   “你不妨问问芰荷的打算。她没有孩子,总不能这样过一生。”黑夫把西西抱到膝上,拢到怀里,“齐王信年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选。人家又主动求娶,会好好待她的。”   西西只顾说话,待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跪趴在榻上,后面是黑夫炙热的身躯。   两人以前虽然闹腾,但孕中还是第一次。西西不禁有些紧张:“夫君,这……行吗?”   “放心,为夫小心些,不会压着孩子的。”黑夫轻道,“为夫问过太医了。”   虽是夏季,但关雎宫很凉爽。但西西因为是孕期,怕热至极,所以只穿了件宽松及地的长裙,长腿却是光光的。   凉快了自己,也方便了别人。   这么几年,经过黑夫的努力,西西不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完全敞开了自己,再加上处于特殊时期,分外敏感,又素了许久,转眼间便骨酥身软,靠在黑夫身上。   此处省略五百字……   黑夫搂着西西还泛着红晕的身子,捏捏更加滑嫩的双颊,又亲吻了半晌水艳的红唇,笑道:“可放心了?为夫好不好?”   西西心满意足地闭着眼:“好。要是齐王信有夫君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你说什么?”黑夫一僵。韩信至今不娶妻,那点儿小心思以为他看不出来吗?不过自己的宝贝太诱人,黑夫以前有些担心,但现在身为帝王,护得住娇妻,韩信又是大功臣,只当不知。只是西西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什么呢。”西西笑,“我是说,如果齐王信有夫君的一半好,芰荷可解开心中的疙瘩。不至于愁苦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  黑夫:我想什么,西西不知道吗?快把为夫的小心肝吓出来了。   ☆、第六十二章 不同      到底是终身大事。芰荷代自己嫁给卢生,厌了男女之事。西西总有些遗憾。韩信虽然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军事天才,但是不是好丈夫呢?西西思来想去,把芰荷叫来,问她对婚事的想法。   出乎西西的意料,芰荷道:“姐姐,嫁给谁,差别都不大。更别说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齐王了,大概许多女子都想抢着嫁。妹妹只是前朝公主,一无所有,又是再嫁,只怕全大汉的女子只会羡慕嫉妒妹妹。”   “你果真这样想吗?”西西道,“你的性子柔弱,只怕受欺。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姐姐能护得你一些,可夫妻之间只能靠自己。”   “姐姐,”芰荷道,“对于妹妹而言,男子们都差不多。妹妹没有过多的希求,也就没有失望。姐姐不用担心,妹妹愿意嫁给齐王。”   西西叹口气,又道:“齐王拥兵一方,齐、赵、燕三地又相连。陛下难免担忧,妹妹如果嫁去,只怕还有别的委屈。”   “姐姐不用担心,妹妹在咸阳宫中长大,早已看惯了许多事。”芰荷淡淡一笑,“何况,妹妹现在能安稳生活,全靠姐姐。妹妹如果能替姐姐和陛下分忧,再是义不容辞之事。”   此时上层女子结婚,还有媵妾随嫁的习俗。嬴稷听说妹妹要嫁齐王,便送来了嬴氏宗族里待嫁的六七个女孩。   几年前,这些女孩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转眼间,却差点沦落到吃不饱穿不暖的境地。新朝更替,好的人家更不愿意娶前朝的宗室女。如今,听说可以嫁给齐王,苟活于世的秦宗室恨不得把自家的女孩都送来。   西西挑了两个老实的,让芍药教导了一番,其他的便送回了家。   因为路远,过了盛夏,送芰荷嫁娶的队伍便要起行,嬴稷作为兄长,亲自护送妹妹到齐地去。   英布听说了韩信求娶皇后妹妹的事,有些不解道:“给齐王的信他也不回,也没什么准信,却忽然要求娶皇后之妹,齐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邦笑道:“这才是齐王的过人之处。想当初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迷惑了董翳那三个傻子,夺取关中;后又有十面卖伏,四面楚歌,迷惑了项王。这次,臣想,齐王大概是想要迷惑陛下和皇后了。”   “那依丞相之言,齐王是与我们一道了?”   “他还在摇摆。”刘邦笑,“需要我们加一把火。”   “加火?”   “臣已向萧丞相、大鸿胪卿魏公子言明,再加上臣之连襟樊哙,不怕齐王不动心。”刘邦道,“所以臣准备亲自去齐地一趟。另外,臣听说,齐王后由秦公子稷送嫁,如果臣没有猜错,嬴稷可不只是送嫁那么简单。”   “恩。陛下有些妇人之仁,灭了秦,却留下了秦宗室,只把那些人迁到始皇帝陵处守陵。秦宗室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英布点头。   “只待入秋,皇后生产在即,我们便行动。”刘邦胸有成竹。这两日,梦中的情景越来越清晰,刘邦更加相信自己会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   陈婉与魏子都的婚事,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大鸿胪与大司农强强联合,大司农与皇帝关系非常,大司农夫人更是深得皇后信任,因此与前不久长公主的婚事相比,魏陈两家更是受到了长安城权贵们的追捧。   魏子都的宅第在龙首原南边,距离皇宫不远。正门虽对着朱雀大街,却是一处清静幽雅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魏子都言笑晏晏地站在门口迎宾。他一身簇新的玄色深衣,高冠玉带,来往的人不禁成了陪衬。   萧何来时,许多客人已经到了,他与众人寒暄了一圈,便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傍晚时分,魏子都迎亲回来,与一身红色嫁衣的陈婉相携拜堂。魏子都父母已逝,两人拜过天地后夫妻开始交拜。   东郭原是魏子都的门客,原主人的婚事当然得来。妻子张桔贝领着快两岁的儿子坐在贵宾席上,心如针扎。   魏家的府第又大又排场,陈婉的嫁妆多达一百六十台,应有尽有,连陈婉那身红色的嫁衣都比自己的好看。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张桔贝原先一心想嫁给东郭。等心愿达成,再检视身边的东西,却发现美好的一切原来都是自己想象。房子只有两进,东郭在大鸿胪魏子都手下做行人令,一份不咸不淡的职事。而且东郭对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原先刚认识时的那种悸动早就无影无踪。   魏府里的饭菜当然是“长安第一炒”里最好的庖厨做的,色、香、味俱全,在这清凉的初秋,众宾客毫不顾忌,敞开了吃喝。要是在外面,这样一顿酒菜可要上百金呢。   张桔贝看周围的人觥筹交错,欢笑晏晏,想起自己那寒酸的婚礼和结婚后的种种不满,一张脸犹如寒冰。   还好,面前的饭菜是自己喜欢的。张桔贝正要对着那只泛着亮红光泽的肘子下筷,众人忽然起立,原来是皇帝带着皇后,还有小太子一块儿来了。   我的婚事都没有一个人去,现在却来……张桔贝直把那只肘子戳成了刺猬。   “朕和皇后是来沾些喜气,大家随意。”黑夫小心搀着肚子已经凸显的西西,丝毫不顾忌他人的目光,眼里满满的宠溺。   黑夫把西西搀到女宾的位置,安坐好,才去了男宾的上首,又顺便把龙儿带了过去。   龙儿已经一岁九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兴奋得在黑夫怀里扭来扭去,挣扎着要下来。   “陛下,小太子如此活泼可爱,让老臣也沾沾光。”萧何向龙儿伸手。龙儿看了看,便投进了萧何的怀抱。   萧何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旁边的人马上凑趣道:“萧丞相得陛下敬重,没想到小太子也这么喜欢丞相。”   “萧大人为人和善,也太子殿下也喜欢呢。”   龙儿乖巧地偎在萧何怀里,好奇地听众人说笑。当魏子都来敬酒时,龙儿却忽然离开萧何的怀抱,要魏子都抱。   萧何年纪大了,在家抱惯了小孙子。魏子都却还是第一次抱这么大的小孩,看到龙儿与黑夫一模一样的眉眼,魏子都心里有些排斥。   “唉,小孩子也知道找好看的人,不要臣这糟老头了。”萧何打趣道。   众目睽睽之下,魏子都只好把太子殿下抱到怀里。原来龙儿相中了魏子都发冠上的一颗夜明珠。在宫里时,西西怕龙儿会不小心吞食,所以不让龙儿玩这些拇指肚大些的珠子。   龙儿攀到魏子都肩上,使劲把发冠一拽,魏子都不妨,疼得嘴一咧,头发散了小半边。   老子与我不对,小子也来欺负我。魏子都脸上依旧是迷死人的微笑,心下却愤恨不已。   黑夫把龙儿接到手里,啪的一巴掌打下:“淘气鬼!不许再动。”   一旁的人都以为接着会听到小太子殿下的哭声,看一场皇帝父子的欢乐日常。没想到,龙儿平时怕父亲,又知道自己错了,早乖乖地坐好。   唉,年轻的皇帝不仅驭臣有术,教育小孩子也不含糊。座中的人无不想,就是有一点儿,皇帝待儿子可远没有待皇后亲啊……   还有,听说,太子殿下是在外面生的,有好事者说不是皇帝的儿子,可这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哪儿找去?   另一边,西西含着笑,接受了一番贵妇们的恭维。在后面桌上的巴茹借敬酒之机,上前对西西小声道:“没有看到吕夫人。”   西西点头,与巴茹手中的酒卮一干,喝掉手中的一斛白水。   旁边的人看到巴茹和皇后亲密交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皇帝驭妻有术,把两个女子都收得服服帖帖。   巴茹特立独行惯了,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与西西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看到一边郁郁不欢的张桔贝,招呼道:“公主,怎么了?可有什么事不顺心?”   张桔贝对西西、陈婉和巴茹之间亲如姐妹的关系一直有些疑惑,在汉中时,她曾经想加入,但却总是适得其反,后因东郭先生的事,西西失踪,陈婉和巴茹更与她疏远了。   想想自己结婚那时,皇帝以妻子孕不到三个月,需要安胎为由,不仅不让西西操劳半分,二人更是连婚礼都没有出席。现在,陈婉的婚礼,西西却挺着大肚子,一家三口都来庆贺。   因为张闻达的事,再加上一切都要依靠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帝王,张桔贝不敢对西西有不满,但巴茹不一样啊。   张桔贝又是忍不得的性子,现下忍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巴姐姐最近可好?听说你出了宫,在外面独自一人生活。”   巴茹有过做皇帝姬妾的名声,虽然当事者都知皇帝与巴茹的清白,但别人可不这么以为。张桔贝想与巴茹一比,自己也不算差。巴茹怎么说也是被抛弃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2点起来蹭玄学还蹭不上,码字的动力就在收藏了,小天使们喜欢的,支持下吧!   ☆、第六十三章 萧夫人   张桔贝此人,不算聪明但也不是笨人。但因为母亲地位低下,父亲性格奇葩,又不怎么照顾女儿。一朝攀上皇亲,又突然受到莫大的恭维,心理上既无比骄傲又无比自卑。表现出来就是对不如自己的人不屑,对比自己过得好的人又生怯。   巴茹看了西西一眼,淡淡一笑:“妾听皇后姐姐之言,婚姻就像围城,围城内的人想冲出去,围城外的人想冲进来。而之所以有这种想法,皆因婚姻不如人意。妾不想委屈自己,别人不爱我,我也不会爱他。再说,妾身有足够挥霍一生的财富,不用向哪个男人低头。如果只是男人,想找哪儿找不到?妾只是想找个相爱的人。而不是自以为是,以为爱一个人或一个人爱我,却自作多情,什么都不是,白白把自己的青春和幸福折在里面。妾看公主如今得愿,又有了孩子,是不是生活得正幸福呢。”   张桔贝脸上掩不住的得意渐渐变得苍白。巴茹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自己生活主要靠每个月公主的那点月俸。东郭喜欢交游,手中从无余财,有时自己还得贴补些。   一朝从最下层的庶女变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张桔贝无比爱护自己的身份,从穿着到衣食无一不想与这个高贵的身份相配,可每每……手头越拙笨不堪。   “哼,”张桔贝气极,“姐姐剩下的大概也只有钱了,才这样说。”   “是啊。”巴茹笑,“妾穷得一无所有,只剩下钱了。”   一旁的夫人听到巴茹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说笑话呢。任谁看,那‘伊人成衣坊’还有无数的锦衣吧。”   “夫人说得是。”巴茹看了一眼,认出是萧何的继室,三十出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便道:“萧夫人有空去店里照顾下妾身,妾身刚好有新做的衣服,萧夫人如不嫌弃,妾送夫人两套。”   萧夫人合不拢嘴。她虽然是继室,但萧何前头有两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儿子媳妇,又有勤俭的婆婆盯着她,她又要讨萧何欢心,虽然对“伊人成衣坊”心仪已久,但也只买过两套……太贵了。听巴茹的话,忙不迭的答应。   同桌的妇人听到了,虽两套衣服不值啥钱,但都知道巴茹与皇后陛下的关系,听说皇后的礼服就是自己设计的,还有“伊人成衣坊”的衣服样式,许多都是出自皇后之手。如今皇后又在一边言笑晏晏地看着,便凑上来道:“巴姑娘既然不缺钱,妾身不敢与萧夫人比,就送妾身一套,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一席话,既捧了萧夫人,又得了一己之利。   张桔贝想笑,人再有财也是藏着掖着的,哪能这样大喇喇地宣传出来?惹祸上身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巴茹看了眼张桔贝,心道真是眼光短浅的小妇人。面前这些贵妇们哪一个不是自己的客户,送给她们一套,只会更好地笼络她们。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得利的还是自己。便笑道:“众位夫人捧场,妾当然乐意。明日夫人们到店里,妾将亲自送每位夫人一套最新样式的秋装。”   众夫人高兴不已,纷纷夸赞巴茹道:“巴姑娘爽快,多少男儿不如呢。”   “就是,”一位夫人附和道,“要妾说,作为女人,既然有财傍身,还要那些男人们做什么。没得看我们入了门,不仅伺侯自家男人,还要侍奉舅姑,照看一大家子,把人生生累个半死。我要是有巴姑娘这样能干,也早知道不嫁什么人了。”   “是呀,”众夫人难得聚在一起互相诉苦,知道皇后没有婆婆,顺着话说得毫不忌惮。   西西朝巴茹笑:“你看,你要开女性新潮流了。”   一边的张桔贝黑着脸不吭声,只管低头喂自家儿子吃东西。   西西不能久坐,也怕自己呆得太久了,众人不自在,便与夫人们道了别。黑夫不好去在众夫人面前接西西,又不愿扰了众臣的兴致,借口龙儿困了,抱着儿子,一直在车上等西西。   看西西出得门来,忙下车接着,把妻子搀进马车:“可有不适?”   “还好。”西西看了一眼熟睡的龙儿,“就是有些不尽兴呢。听她们说得热闹,可碍着我的面,却不说了。”   “不然皇帝怎么称自己寡人,孤家寡人。”黑夫把西西搂在怀中,让西西舒适地靠着自己,放松地躺下,“不过有你我作伴,才不孤单。那些热闹都是虚的。”   朦胧的夜色中,马车向城北缓缓驶去。西西享受着爱人的低语,轻声道:“听说吕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前日回家祭祖去了。刘太公活得好好的,现在祭什么祖?”   黑夫道:“刘丞相来信说将与赵王一起来关中。他呆在赵地两三个月了,当中还跑了趟齐地,怕是有别的心思。至于吕夫人,还有刘家的一对儿女,走不出长安城的。”   西西仰起头:“原来夫君早就料到了。那为妻我是白担心了。”   黑夫低头,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一双眸子晶亮,像一弯湖水,要把自己吸进去。他低首慢慢道:“刘丞相身兼相国,与萧丞相同出沛县,二人交情非浅。樊哙又是他姻亲,这两个人是他在长安城的最大助力。”   “不说樊哙,萧何会助刘邦吗?”西西问道。难道历史最终会归于刘氏?西西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到这个时候,再想想自己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想法,说不改变历史,却改变了历史上的某些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   “这要看他能得到多大的利益。两人走到这一天,早已不是当初那么简单的关系了。”黑夫从来不瞒西西,见西西想知道,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即使将来刘邦把我打倒,萧丞相最多只能是左丞相。明日上朝我就把萧丞相封侯,并恩及子孙,可以袭三代。如果到时萧隔丞相还不买账,只能说明他们兄弟情深了。”   西西一凛:“我看萧夫人不会拱手到手的富贵的。听说萧丞相前妻的两个儿子并不出众,早年受了不少苦,也不愿舍弃现在富裕的生活。”   “这倒是个办法。”黑夫道,“萧夫人出身平民,两个儿子从小又吃了不少苦。即使萧丞相想做些什么,也会受到很大阻拦的。”   夫妻二人在马车里轻轻絮语,别人要是知道,还以为是绵绵情话,却不知数语之间已关系到不少人的生死。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皇帝以萧何在大汉建立的战争中,虽然没有冲杀在前线,却在后方调度得当,劳苦功高;入咸阳时更是抢得秦之户籍、律法等种种资料,为汉王室的顺立前行提供了依仗,封萧何为镇国侯,爵位可袭三代。   西西在“伊人成衣坊”的贵宾间一边喝水,吃着点心,一边听着外面的几个贵妇边挑衣服边恭维萧夫人:“现在该叫侯夫人了。听说过两日就要去宫中谢恩,可要选一件贵气的衣服。”   萧夫人喜得合不拢嘴:“大家别只顾说妾身呀,都自己挑啊。”   巴茹适时上前:“妾身在大鸿胪卿婚宴上的许诺不会变,夫人们请尽情挑。”   众夫人一听,心里开始有了计较,那日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是真的,看来今日没有白来。手下的动作不禁快了起来。   萧夫人被迎进另一间贵宾亭。正在一件绯色衣服和一件黑色衣服间徘徊,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遇事喜庆当然要红红火火,夫人又要庄重得体,这件绯色更合适。”   萧夫人看是皇后,忙起身跪拜。   西西拦住了:“在外面不必拘礼。今日我来这里也是客。”   萧夫人知道皇后对衣服有心得,又得皇后亲自指点,忙应道:“臣妾也觉得这件红色的好看,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怕撑不起这颜色的衣服。”   西西笑道:“侯夫人正当盛龄,应该活得恣意些。再说,我们穿衣服,不光是给外面人看,也要自己喜欢。你看,刘丞相的吕夫人,就喜欢一些不俗的样式。”   吕雉和萧夫人年纪差不多,刘邦姬妾众多,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衣服品味要大胆得多。   萧夫人怎听不出西西的意思,小声道:“半月前,吕夫人带着孩子回老家了。”   “那刘家其他的人呢?怎么也不见踪影?”皇帝派去的亲卫抓到了刚出长安城的刘太公、吕雉和一双儿女。而戚姬和儿子以及刘邦的另一些姬妾却不知去了哪里。   “皇后有所不知,”萧夫人附耳道,“刘丞相在终南山里置有别墅,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那里。”   西西笑笑。萧夫人又道:“侯爷让妾身告诉皇后,刘丞相把女儿许给了赵王。” 成了儿女亲家,利益将拴住彼此。   萧何不傻,他已六十岁了,精力远远赶不上前些年的日子。这个时候,再去做一件并不确定的大事,失去到手的富贵,得不偿失。况且,刘邦死了,左丞相之位还不是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萧何能把韩信卖了,现在也能把刘邦卖了。   ☆、第六十四章 平等   黑夫听完西西之言,握住西西的手道:“宝贝辛苦了。”   男人做事多只讲大略,细微末节还得通过夫人们的交谈才明白。要不怎么会有夫人社交呢。   西西摸摸最近长得越来越快的小腹,道:“我也只是带着他出去走走,散散步,顺便买两件衣服,跟夫人们说两句话。”   “那为夫该承小宝的情了。”黑夫把脑袋凑上去。   “要是生个女儿呢。”西西咧嘴。   “小子喜欢,女儿更喜欢。”黑夫笑,摸摸西西的脸颊,“像你就好。爹爹会好好疼她,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西西眼前浮现出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公主形象来……要是那样,将来谁敢娶她啊。   西西正在想,龙儿小小的身子跑了进来:“娘亲,你要给我生个小妹妹吗?”   “龙儿想要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弟弟。”   “为什么?”   “和我一样,一起玩。和丹贝一样。”张丹贝是张闻达和蛉姬的幼子,在宫里,叔侄俩经常像兄弟俩一起耍。   龙儿也学父亲的样子摸摸母亲的肚子,把小脑袋贴在上面:“娘亲,他在里面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出来?”   “他在睡觉,睡醒了就出来了。”西西看着儿子可爱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幸福。   “那他什么时候睡醒呢?”   “再有三个月就好了。你是长兄,要学会耐心等待。”   龙儿盯着母亲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小脑袋里想不出原因,拉着父亲的手出去,临出门时忽然道:“娘亲要乖乖的哦,不要乱动。”   说话的神态与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惹得黑夫大笑,把龙儿驮上肩头,龙儿欢呼雀跃着出去了。   刘氏走过来,笑道:“小殿下这么小就知道照顾皇后了。”   “小孩子……”西西笑笑。   “小时看老。小殿下不到两岁就这么懂事。”刘氏还要夸赞,芍药进前说魏夫人求见皇后。   “刚结婚,她倒还闲。”刘氏笑着对西西说小姑子。   “这一看,魏卿待婉姐姐不错。”   二人话还未完,只见陈婉随着芍药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手牵一三岁左右的男孩。却是戚姬。   刘邦去邯郸后,戚姬和刘邦的数位姬妾及两位庶子先被送往终南山,后又被未央宫的神策军接回来,同吕雉及一双儿女分别被监管在刘府中。   戚姬曾与西西同行,在去汉中的时候和陈婉三人立下不凡的交情。当初西西久未成孕,戚姬还贡献了自己的小方子。   戚姬隐约觉得家里出了什么事,刘邦又久不露面,托人见到陈婉,来求见皇后。   “唉呀,这不是如意吗?”刘氏知道戚姬和陈婉的交情,热情道,“长这么大了。虎头虎脑。”   “是啊,快四岁了。”戚姬一张凄清的脸上,在谈到儿子时露出为母满足的笑容。   一会儿,龙儿由奶娘引着过来。小孩子都喜欢跟大点儿的孩子玩,龙儿看到刘如意,欢快地扑上来,把手里拿的一只布老虎递给刘如意。   刘如意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不敢接。   “拿着吧。”西西笑道,“弟弟这里还有呢。是不是,龙儿?”   龙儿点头,又蹬蹬跑开去拿别的玩具了,一会儿,又拿来一个更大的布做的小熊和黄小鸭。刘如意被吸引住了,两个小孩子很快玩到了一块儿。侍女过来,把两个人领到了外面。   “刘丞相待姐姐可好?”西西看戚姬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儿子,失去了在汉中时的光艳。   “丞相待奴婢很好。”戚姬道,“只是夫人不喜欢奴婢。丞相走后,总是折辱奴婢。”戚姬说着说着,泪水掉了下来。   戚姬听到西西依然称自己“姐姐”,心里一暖,可她作为姬妾,没有地位,只能自称奴婢。想想当初的选择,懊恼不已。   刘邦有三个儿子。除了吕雉生的刘盈,还有他年轻时与一寡妇生的庶长子刘肥。刘肥早已娶妻,得父亲荫庇,跟着萧何做事。剩下的就只有戚姬生的刘如意了。   刘邦五十多岁了。老夫爱幼子,刘如意又正是可爱喜人的时候,难免喜欢小儿子多些。再加上戚姬能歌善舞,小心可意,刘邦冷落了吕雉。吕雉手段非常,知道刘邦喜欢美人,就亲自替刘邦纳了些貌美的姬妾,以分得戚姬的宠。可惜不知是刘邦年纪大了,还是这些美人们有问题,这些年只有戚姬生了一个儿子。   刘邦在时,吕雉不敢明面上搓磨戚姬,刘邦一走,戚姬则完全沦为吕雉的丫头了。本来去终南山时,戚姬以为可以摆脱吕雉了,可回来后,看家里的情形,戚姬意识到出了事。她以前在咸阳宫中做侍女,对许多事情有自来的敏感。   “皇后,”戚姬不敢在西西面前十分哭诉主母的不好。当初西西曾劝她正大光明嫁一个人,而不是作姬妾。现在,面前的三人都是主母,她一个姬妾,怎么能诉说主母如何。这都是自找的啊。   “好不容易进一趟宫,有什么事快点儿对皇后说。”陈婉在一边催促道。一会儿,万一皇帝没事溜过来,只能尽快走人,白白进宫了。   “奴婢斗胆想问下皇后,丞相是不是出事了?如果是,我们母子能不能回老家去?”戚姬知道,家都被禁严了,下场只有一个。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这个我也不确定。”西西斟酌道,“刘丞相在赵地滞留不归。丞相又是国之重器,陛下怕有人谋害丞相,所以才派人保护刘府。姐姐请放心,等丞相有了消息,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戚姬听了西西的话,心里一沉,谋害丞相,保护刘府?用得着像铁笼子一样的把刘府圈起来吗?   戚姬叩头道:“皇后,奴婢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将来……能否留下如意的性命?”   一旁的陈婉一惊,她没想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皇后,刘丞相……”看了看戚姬,再也没说下去。   戚姬也知不能久留,接过西西赏赐的一些东西,拉着刘如意,对西西磕了三个响头,匆匆走了。   待戚姬走后,陈婉道:“西西,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刘丞相有造反之心?”   西西点头:“最严重的是,长安失守,我们都会成为俘虏,到时候想求人饶命都不得,更别提我们的孩儿。戚姬还能求我们,我们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一旁的龙儿正与刘如意玩得开心,刘如意走了,他还在念叨:“娘亲,如意哥哥什么时候来?”   陈婉看了看正娇憨可爱的龙儿,望了望西西隆起的腹部,又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丞相和赵王计划谋反。”西西道,“打算在一个月后的王侯晋见之时行动。”   陈婉跌坐在床上:“他都做了丞相,还谋哪门子反啊?”   “人心不足。”刘氏在一旁也听出来了,她为人精明,不由道,“丞相要谋反,肯定会找人作内应吧。萧丞相、樊将军可都和他一起的。尤其是樊将军和他是姻亲呢。”   “现在事情只是有点儿迹象,一切都还未定。也许过两天刘丞相觉得难度太大,就放弃了。”西西笑,“一切安好。”   “皇后这样想就好。”刘氏接口道,“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万事由陛下呢。”   西西笑:“嫂嫂放心。刚才见到戚姬,只是有些感慨,想当初我们一同去汉中时,只有婉姐姐和戚姬同为女子,一路上虽然辛苦,但却简单快乐。戚姬当初一意要嫁刘丞相,我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过多的阻拦。现在,却生分至此。她作为姬妾,出门不能与夫人们见面,我想再见她,和她好好说会话都没有什么理由。”   “各人有各人的命。”刘氏道,“咱们当初在敖仓时,哪能想到有今天?那时为了几十钱,黑天白夜地干活。只想着将来为春妮寻一门好亲事,满仓能出息些。现在,你看,一百金嫂嫂我都不在乎了。我家那口子又做了大官,婉妹又嫁了如意人,真真如做梦一般。黑夫那人,平时一声不吭,谁知有这么大造化。”   “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命。”西西笑,“只是好不容易积攒的感情,一下子变得低浅实在让人有些伤感。”   “那也不怪皇后。”刘氏道,“你没看,就像这世上的婚姻,高门的要与高门结婚,漂亮的要找漂亮的,不然怎么说癞□□想吃天鹅肉呢。不说别的,就拿婉妹来说,要不是陈家得了势,魏公子只怕不肯娶的。”   是啊,世人早就看得清,婚姻要门当户对,友情也要势均力敌。戚姬虽然人聪貌美,可只姬妾的身份就把她打到了尘埃里。   陈婉被说中了心事,对刘氏道:“嫂嫂瞎扯什么呢,又拿我来说笑。”   “我倒觉得嫂嫂的比方好。”西西道,“什么都要势均力敌才不受委屈。婉姐姐,咱们可要像以前一样,一直这样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门当户对,主要还是精神上的哦。这样幸福才能长久。   ☆、第六十五章 夜谈   西西性格温婉,加上相貌出众,上一世时总是无端遭到人的猜忌。她知道父母辛苦,大学时除了学习,忙于挣生活费。有时与同学陷于无聊之争时,同学里很少有人出来挺她。西西才意识到与朋友相处的重要。她那时的好友多是中学时代处下的。   所以,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没有生活的压迫,西西有大把的时间与身边的人相处。这也是刚来时,她对白芷并不愤恨的原因。直到小婵死去,她才对白芷有了切身的仇恨。而后来遇到的陈婉、巴茹、卓青妍,虽然性格各异,却充满了女生之间特有的欢乐。所以,即使西西知道巴茹喜欢黑夫,但她还是很欣赏她,愿意同她一起开店做事。即便对待性格乖张的张桔贝,她也尽可能地以平和之心对待。   西西知道,在爱情里,她收获了一个难得的爱人。可女人,不仅仅只靠爱情而活。如今,她贵为一国皇后,高处不胜寒,更加希望以前的好友与她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一点,再相爱的男人也是无法与同性的好友相比的。   戚姬一个聪明的女子已经被生活蹉跎得失去了灵气,西西不想再失去陈婉。所以她没有遮掩刘邦的事情,但愿陈婉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陈婉回到家,有些失魂落魂。她与魏子都成亲快一个月来,魏子都待她温和有礼,就像他的相貌,让人沉浸在其中,挑不出一点差错。就连他们夜间敦伦,魏子都也彬彬有礼。   如果陈婉不是呆在西西身边,对西西和黑夫间的感情一无所知的话,陈婉会相信魏子都是爱她的。她熟知的男人,比如她的三哥,现今的大司农,对妻子的态度远没有魏子都给她的尊重。可因为总是不经意间见到西西与黑夫之间无声的情感交流,陈婉觉得魏子都完美无瑕的礼节中带着……从心底间根本的疏离。   对其他女子呢?魏子都有几房姬妾,但却没有庶子庶女,这也是让陈婉满意的地方,更满意的是魏子都对那几房姬妾并无甚特别的宠爱。那……难道他还念着皇后?   两个人相爱,也许爱得多的那一方总是要受委屈。西西一直对魏子都无意,所以陈婉并不怨西西。西西又帮她开酒楼,成了首屈一指的富人,她很感谢西西。只是,作为女人的直觉,陈婉觉得魏子都有大事瞒着她。而这事,可能很危险。   “去书房,看大人忙完了没。”陈婉对身边的侍女道。   “夫人,大人说不想劳烦夫人,就歇在书房了。”侍女知道主子的心思,早打听清楚了,“并没有招别的姬妾。”   陈婉躺在榻上,翻转了一刻,起身穿好衣服,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灯给清凉的夜间带来和风般的温馨。书房外的侍卫看到夫人进来,吓了一跳,陈婉自从知道要嫁给魏子都的那天起,找了个旧宫人学习礼仪,力求做得与魏家的贵族气质相和合。   书房,陈婉是第一次来,尤其是这样的深夜。   侍卫要进去禀报,陈婉抬手止住了他:“夜深了,妾只是担心大人。”并扬了扬手中的参汤。   侍卫笑着开了门。   书房里只点了一支烛盏。昏黄的烛光下,魏子都只着中衣,披散着头发,正对着一张纸片默念着什么。   陈婉呼吸一窒,不管何时,不管当初她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小村姑,还是现在在京城美食圈有着呼风唤雨的地位,面对魏子都,她毫无抬架之力,她愿意为他做一切,愿意如此卑微地爱着他。   陈婉静立在屏风后,听魏子都低声吟唱:“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陈婉听到最后两句“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时,不禁心生伤感,立在那回味前面几句。   魏子都听到动静,坐起身来:“谁啊?”   陈婉绽出一副贵妇的得体笑容,走上前,把参汤递给魏子都道:“送一碗汤,没想到听到夫君这么好的歌句。”   魏子都喝了口参汤,淡淡一笑:“这不是我写的。”   “是谁?”陈婉问道,“听着好新鲜。”   魏子都把纸递给陈婉:“这是皇后妹妹出嫁齐国时,陪嫁的瞽人唱的,但文辞据说是皇后写的。”   “皇后?西西?”   “夫人也很吃惊?夫人不是与皇后相交甚深吗?还是皇后写不出来,拿别人的东西冒替的?”   陈婉摇摇头:“皇后性格温和沉静,似不是写出这种辞曲的人。而且这么多年妾并没有见过她写过什么。但要说别人写,谁会写出这样的歌辞来?妾从没听过这样的东西。”   魏子都呵呵一笑:“那为夫再给你唱一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夫君从哪儿听来的?都是宫中瞽人唱的吗?”   “是宫中的瞽人。具体的说,是嬴氏要出嫁齐国前,宫中的瞽人得皇后授意,特意排练的。”   魏子都第一次听到这两首曲子时,非常震憾。他知黑夫不喜绵绵软软的歌姬,没想到皇帝的品味如此之高。再看到那群随之起舞的乐人,简直震呆了。他还没有赞赏完,当听说歌辞出自皇后之手时,浑身都不淡定了。   “夫君想说什么?”   魏子都长长嘘了口气,想起从洛阳来时的路上,西西孤单地吹着一曲“沧海一声笑”,也是同样的苍凉。这样的两首曲子,特意送给齐王,魏子都反复聆听,又让府中的伶人特意学习了一番,竟然从中听出了赞叹、知己之意。   魏子都黯然伤神,心里酸酸的。既使没有黑夫,那个人,欣赏的也是这种横刀立马、叱咤沙场的将军吧。   陈婉不知魏子都所想,看歌辞豪放苍凉,魏子都难得同自己说这么多话,便道:“说真的,皇后是个有点儿奇特的人。”   “嗯?”毫不迟疑,魏子都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   陈婉按捺住心里的酸意,慢慢道:“开始在敖仓的时候,妾听说皇后是大秦公主,还吓了一跳,心想她是一国公主,怎能甘于嫁给一个小吏。而且她并没把自己当公主,妾还是后来到咸阳去后才知道的。皇后当时很听陛下的话。当时我三哥不能养一大家子,我嫂嫂想挣些家用,皇后会做些新鲜的饭食,嫂嫂就想和皇后一起。皇后也愿意了,可陛下不知为何不同意。于是皇后便把做法教给我,自己却呆在家里。”   “再后来,到了汉中,明知巴茹和卓青妍都是陛下的姬妾人选。皇后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同陛下闹别扭。而妾深知,皇后是不准陛下纳姬妾的。后来,反而和巴茹、我们四人一起开店。她画样子,巴茹找人做。我那时觉得,大秦的公主的确不凡,不仅会做吃的,还会做穿的。可了解了芰荷后,发现不是我所想的。还有,我三哥所做出的纸,最原先的想法也是皇后提的。”   魏子都答道:“我没猜错的话,你那酒楼炒菜的法子也是皇后想出来的?”   陈婉不好意思一笑:“是的。算是我和皇后共有的资产。”   看魏子都沉默,陈婉又道:“夫君想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魏子都想起西西小时候的事,还有他把她从婚礼上骗走,白芷欺负她的事,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想法?每个想法,几乎都会开创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以前多注重西西的美貌,对这些并不在意,现在细思一番,实在不同一般。难道是天降神祗?   从古至今,都是贵族统治平民。而黑夫却从一介小民走到九五至尊。西西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当初舍弃各方面优异的自己,选了毫不出色的他,真是上天注定?   魏子都想来想去,百思不解。只得以神示作结。   “夫君,夜深了,早点歇下吧。”陈婉说完这话,脸一红。她想主动留下来陪魏子都,可脸皮又没有那么厚。   “夜深露重,夫人也不用回房了,就在这儿凑合一晚吧。”   陈婉喜极。魏子都起身,她便躺到了榻的里侧。过了好久,魏子都才回来。陈婉感到魏子都有心事,想着以前魏子都对西西的态度,还有那个不成的婚事,虽然两人躺在一张榻上,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衣料相接,不用抬手都能碰触到对方,却又咫尺天涯,近如咫尺,却又远如天涯,最近也最远。   陈婉昏沉沉中,忽然听到魏子都的一声轻叹:“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魏子都:得不到的就像那白月光……   ☆、第六十六章 知己   刘邦亲赴齐地临淄,参加韩王信的婚礼。这时离诸王进长安朝觐还有一个半月。   芰荷虽然只是前朝一位默默无闻的公主,但有一个皇后姐姐,陪嫁的物品多达二十车。而这些东西早在婚事定下,芰荷入临淄前就从长安出发了。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临淄的百姓见证了历史上数不清的齐王,从姜姓到田姓,又到如今的韩姓,王侯变换,不变的是百姓们围观王侯婚礼的热情。更何况齐王后还有大秦公主的身份。   刘邦观注的却远不是这些。他看到如云的百姓,还有比邯郸城热闹十分的街道,高大的城墙,心里叹道:“齐地果然富庶,又东临大海,偏于一隅,战乱的影子转眼就不见了。如果齐王背向,则事成矣。”   可大概因为婚事,刘邦来了两日,也没有同齐王说上一句话。   好容易观礼过后,刘邦在酒宴上借敬酒之机,向韩信小声道:“赵王已定,陈王也愿意,殿下要早作打算。”   韩信已有些醉意,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只点了点头。   刘邦大喜,回道看到旁边正坐着嬴稷,二人便攀谈起来。   韩信回到座中,席上正有十数名兵士打扮的伶人正闻乐起舞,口中唱的不是别的,正是那首让魏子都睡梦中念念的句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刚唱完,一人举着酒卮大喊:“好歌!再来!”   韩信手下多是攻城掠地、刀枪剑下滚出来的兵士,加上喝了酒,一人呼喊,百人响应,大厅中转眼响起了兵士们的呼喊。   秦地军队出征时,军队都会齐唱高歌出行,最流行的是首《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即将出征时的士气很快得到鼓舞,投入到接下的厮杀中。   那时没有后世的文工团,但每个军人都会唱这些军歌。这些歌曲是士兵们在面临鲜血浴杀战场时的心灵慰藉。韩信之所以最后十面埋伏打败项羽,就是因为让手下的兵士们唱起楚地歌曲。当楚歌响彻在项王军队上空时,许多楚兵泪流满面,不战而降。   而今,战争已经过去,将士们想起曾经的厮杀,还有以命搏取的身份地位、财富,甘与不甘,都被最后两句引得嘘唏流涕。   将士们扔掉手中的酒盏,加入到伶人高歌的队伍中。不一会儿,齐王举行婚宴的前殿响起了无数将士们的歌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韩信看着疯狂痛哭的将士们,想起内宴上一位年老、声音嘶哑的瞽人唱的歌辞:“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韩信在门外迎着风吹了会儿,觉得清醒了,走进室内。正在等候的芰荷听到脚步声,心里一紧。   芰荷第一次与卢生成婚时,头上并没有盖头。这次来时,西西对她说,要是紧张,就顶个盖头,既能掩饰自己的神情,又可以小心观察对方。而对方见到时,不会因突然跃入眼睑的一张陌生面孔而不自在,反而会对盖头下的面容有希冀。   韩信与芰荷并没有见过面,芰荷采纳了西西的建议。   韩信进来时,看红烛下的人却顶着个红盖头,还有些奇怪。不过,想来是秦地的风俗。他没多想。伸了伸手,手就要碰上盖头,却又缩回去了。   “原来他也一样紧张。”芰荷想。   韩信踱了两步,回身把盖头揭开了。芰荷低着头不敢看他。   “请王后,抬起头来。”   一张清秀柔美的面庞映入韩信的眼睛,不像,虽然很漂亮,但一点儿也不像,尤其是神色和气质,截然不同。   韩信有些失望,在榻前默然半晌。长得不像,神色也不相似。他知道他得不到那个人,可一点儿相似的也没有。   案前的红烛不知伤痛地燃着,不知何时已烧掉了大半根。   芰荷从韩信失望的神色中隐约读出些什么。她是二婚,第一次的惶恐早已不在。加上所受的伤,她对这次婚姻并没有多少希冀。她只是想报答姐姐,不让西西为难。在咸阳宫中,她早见惯了这样的婚姻,没有感情,只是父皇需要、利益需要。   齐王比她想象的要年轻英俊,又有身份。自己作为王后,又是皇后的妹妹,生活不会差。这样一想,芰荷觉得齐王的冷落不算什么。   就在韩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中时,芰荷轻声道:“大王,妾身来时,皇后曾让妾转告一句话。说秦丞相李斯才过天下,功比周公,若不是过于贪恋富贵,变节失身,将会和周公一样受天下人颂扬。只可惜他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大秦。皇后还说,读史可以明智,如今天下已定,请大王无事时多读读《春秋》。”   “哦?还有吗?”韩信转过头来。   “没有了。”芰荷起身,“夜已深,请大王休息吧。”   韩信笑笑,脱掉身上繁琐的礼服,盘坐在榻上:“王后,我们既已是夫妻,为夫想应该互相了解。你从长安来,可否说说长安旧事?”   ***   刘邦第二日应约去见韩信时,韩信道:“刀枪无眼,孤打了这么久的仗,知道战场上人命如草芥。孤不想再动干戈,齐地富饶太平,孤准备在此终老。”   刘邦一愣:“大王新婚,是被王后蛊惑了吗?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先怎么说的?”   “你!”刘邦气极,压低声音,“齐王不要以为可以在此安享富贵。陛下想除掉异姓王,收回权力,完全仿秦制,置郡县的决心从来没有歇过。你现在自保,别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再后悔可来不及!”   “丞相。”韩信道,“现在关中铁板一块,只要守住函谷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外军就很难进入。更何况,皇帝本就出身军旅,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师出无名,而我们又拿什么理由去反汉呢?”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权力被皇帝夺去。老虎被拔了爪牙后,还是老虎吗?只怕到时会被犬欺。”刘邦怒视韩信,“臣一心为了众位大王,没想到齐王却如此,只想做个安乐公。”   “丞相,”韩信道,“您贵为左相,在长安人人侧目,为什么要替我们诸王着想。您已经是贵重之极,还如此不辞辛劳地奔波,难道是为了求得最高之位?”   “随齐王怎么想。”刘邦哈哈一笑,“我只是看齐王将死,来提醒一番。没想到,一片好人心,落了个驴肝肺。”   韩信想起昨晚芰荷所说的,皇后说,如果可能,她想陪着所爱的人,在一个安和平静的世界里终老。那里没有战争,人们吃得饱,穿得暖,穷苦出生的人,只要勤奋努力,也会活得开心。幼儿得到爱护,老人受人尊重,妻子不会因为失去丈夫而痛哭,孩子也不会因为没有父亲而被抛弃。人们的生活如《老子》所说: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如今,她作为一国皇后,愿意为这样的社会愿景而努力。齐地富裕,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但愿齐地在齐王的治领下,而最先达到安居乐业的社会愿景。   不得不说,韩信被这些话打动了。他现在虽然贵为齐王,但小时父母早逝,家贫无依,他又性格骄傲,不事生产,常常饿着肚子漂泊,受过无数白眼和无辜欺辱,曾因没有饭吃,还受过一位年老漂母的数饭之恩。   韩信清楚自己的长处是在将兵上,他只适合做将军,而不是帝王,所以只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尤其得知这些歌曲是皇后特意为他排练的,韩信想起第一次见西西的情景,士为知己者死,她了解他,信任他,他愿意为她死去。如果有来世,就不要仅仅做知己了吧。   刘邦在韩信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见到等候消息的嬴稷,连连叹气摇头:“齐王如果不同意,我们即使闹事,那还不得被齐王打死?”   “事已至此,丞相想前功尽弃?只怕长安那里早有了对策。”嬴稷道,“来临淄前,我听说,刘府被□□了起来。而刘夫人还有丞相的三个儿子也被看管其中。”   “此话当真?”刘邦一直忙于奔波,想着家里按自己的安排早已妥当,忘了这么久家里也没人来一封信。来时可叮嘱过吕雉,到了沛县就要给自己来信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绞尽脑汁,才写出韩信怎么不加入刘邦的蛊动,历史上韩信是个政治盲,西西不希望他死,作者更不希望他死啊。   ☆、第六十七章 妖后   西西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肚子高高鼓起,身子虽然圆润了些,但在大肚的衬托下,显得四肢更加纤细。黑夫每次看到,心里都紧张得要死。他想象西西怀龙儿时的样子,心里愧疚,恨不得感同身受。   西西看黑夫无措的样子,笑道:“我本来不紧张,你这模样,分明让人忐忑起来。”   黑夫无奈地笑笑:“这次生个女儿吧,有儿有女,咱们就不再生了。这几个月来,为夫心情忽高忽下,都不知如何是好。”   西西想,天下的女人都生孩子,那样艰苦的环境下都把龙儿顺利生了出来,这胎更不用担心了。而黑夫则想,女人生子似鬼门关,万一……这不要了他的命吗?   两人的想法截然不同。西西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但看到丈夫由衷的疼爱,西西心里似蜜一样甜。   张太公听说了,非常生气,只有龙儿一个皇子,要是生个小公主,他们家的帝王路万一断了咋办?再说,现在孩子很可能一场小病就没了。不过,他这次没胆量说出来。哀声叹气了好一阵,觉得自己真是为张家的未来操碎了心。   临近生产,“伊人成衣坊”和“长安第一炒”的事也不再烦她,西西安心待产,除了吃就是睡,另外,每日里在宫中的小花园里活动一两个时辰。   只是觉却不好睡。平躺是不成了,只好左侧右侧轮换躺。为了防止压迫肚中的宝宝,西西做了一个大大的抱枕,睡觉时搂着抱枕睡,身子便舒服许多。黑夫有些失落,于是睡觉时,就成西西搂抱枕,黑夫从身后搂西西,随着妻子的位置变动。   龙儿快两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黑夫怕龙儿影响西西,尽量让奶娘和保姆来看管儿子。西西觉得对龙儿有愧,便在宫中的后院里让人挖了个沙坑,又做了滑滑梯、木马、秋千等一系列小孩子喜欢的玩具,成了一个小小的儿童乐园。   龙儿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乐园。只要天气允许,就在里面呆着不出来。张太公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大汉太子殿下一身沙土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又叹了无数次气。蛉姬却觉得这是个机会,主动把儿子送过去,和龙儿一起玩。于是,叔侄俩天天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过得飞逝,西西再有半个月就要生产了。宫中一切准备停当。黑夫尽量把手头的事简约,守在西西身边。   “你看,”西西拉住黑夫,“他又调皮起来了。”   黑夫一看,西西圆滚滚的肚皮上被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凸起,他惊讶至极,忍不住伸手去摸:“啊,是宝宝的手,不对,是脚!”   说完,看着西西:“这……唉,又没了!”   西西抿嘴笑:“瞧你,像个小孩子。”   一边的侍女笑着低下了头。黑夫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他是不是等不及要出来了。龙儿时候也这样吗?”   “龙儿那时老实得很,没什么感觉。哪像这个,在里面动来动去,折腾人。”   黑夫把耳朵贴在西西鼓起的腹部,笑道:“小坏蛋,想着有为父在身边,就瞎折腾。等你出来了,为父再好好收拾你,不体谅娘亲。”   西西一笑:“别到时候宠得不像样子就好了。”   “哪能啊,你看龙儿多乖。”   “好了,你在这儿也这么久了,赶紧去前殿吧。我也睡会儿。”西西对黑夫道。   黑夫也知事情繁多,亲了口西西便匆匆离开了。没想到萧何和陈京正焦急地等着他。看到黑夫,忙把刚刚收到的情报呈给黑夫。   黑夫低头浏览,只见上面写道:“大汉立国,皇帝惑于皇后,子嗣不昌,兄弟不睦,欲削诸王权益,重行暴秦律制。刘邦与赵王英布、陈王张耳为社稷计,愿替天下正朝纲,诛妖后而还陛下清明。”   黑夫勃然大怒:“赵王和陈王反动,是因为不满于要收回他们手中的自治权力,做一个闲散王侯,刘丞相是为什么?难道看皇后不顺眼,想借皇后欲取代朕吗?”   萧何和陈京相视一眼,心道,看来皇帝一点儿也不糊涂啊。   萧何又把刘邦写给他的信呈给黑夫:“陛下,刘季那厮和臣因为同来自于沛县,有同乡之谊,他妄图借此让臣与其沆瀣一气。臣不敏,还请陛下裁断。”说着,把手上的信件呈给黑夫。   黑夫翻了两页,沉声道:“这么说,刘季是想与萧丞里应外合了?”   “臣惶恐。”萧何扑嗵跪下,“自这封信到达后,臣赶忙马不停蹄来见陛下,还望陛下明断。”   黑夫看了萧何一眼:“丞相赶快起来,朕相信丞相,只是事到如今,该怎么处置?”   萧何起身道:“依臣之见,只要严守关中,不怕赵王和陈王两个竖子胡闹,刘丞相鼓动煽风,罪应……当诛。”   见黑夫不语,陈京道:“大汉初立,陈王和赵王不服膺陛下,一是妄听谣言,一是不愿撤削封地。臣以为大鸿胪魏卿本是赵人,在赵地经营多年,又与陈王张耳相熟,不如先遣魏卿去赵地游说,若赵王和陈王听从劝说,来长安朝觐,再好不过,若是一意孤行,再举兵剿杀不迟。”   一旁的萧何听了陈京的话,大为震惊。这次出行只怕有去无回,魏子都是陈京的妹夫,陈京却毫不顾忌,这……难道是皇帝授意的?魏子都与皇帝有隙,陈京这是大义灭亲,一颗红心向着皇帝啊。   陈京与皇帝亲密,都这样做了。而自己又有嫌疑,只好……思及此,萧何拱手道:“陛下,此去赵地凶多吉少,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亲往赵地。”虽然一把年纪了,路途劳苦,但萧何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保住一家子的富贵,只能舍身了。   黑夫看了看两人,哈哈一笑,对萧何道:“萧丞相多虑了。刘季已反,即日起由萧丞代为左丞相。长安事务众多,而萧丞又上了些年纪,这事就不用萧丞亲自奔波了,就依陈卿所言,让魏卿麻烦一趟。”   萧何神色不变,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还好命保住了,又升到了最荣宠的位置。他心绪平定后,看黑夫并不如想象中的惊慌愤怒,反而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一道亮光闪过:刘邦做事,向来周全,既然煽动赵王,而齐王信却毫无动静,看来是不成了。只要齐王挺住,赵王和陈王只怕激不起多少浪花。   刘邦和赵王、陈王晓谕大汉的檄文很快传遍了长安。黑夫命令不准告知皇后,他自己呆在前殿,一边处理政事,一边等候赵地和陈地的消息。   关雎宫里,西西半卧在榻上,与前来探望她的两位嫂嫂,嬴稷的妻子王氏、嬴高的妻子胡氏闲谈。   “两位嫂嫂在临潼可住得惯,家里孩子可好?”自大秦覆灭,残留的嬴氏子孙被送到秦始皇陵地守陵。公子稷和公子高因为是西西兄长,所以受到的待遇要好些。黑夫只派人监守,并没为难众人。   本来想着要灭族,却安稳地生活了下来,虽然生活与以前有落差,但想想秦始皇那些被杀死的公主公子,胡氏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公子高的姬妾走的走、散的散,他们夫妻二人倒比以前亲密了。   “谢皇后关心,家里都很好。”胡氏道。   “兄长可好?”嬴高与嬴稷不同,自从大秦覆灭后,嬴高就寄情于琴声自娱,他本是贵公子,爱好乐舞,倒习得一手好琴。   “他呀,整天只知道看书弹琴。”胡氏道。   嬴稷为芰荷送嫁还未归来。王氏不由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齐王会不会为难?”   西西一笑:“嫂嫂放心,既是齐王求娶的妹妹,当然就不会为难了。”   王氏笑笑:“说来这些公主里面,皇后与玉清最不得宠,最后的归宿却最好。”   胡氏也附和道:“是啊。皇后额头光洁饱满,一看就是有福的。”   西西心中有事,便问王氏:“兄长去齐地前,有没有什么交待家里的?”   王氏摇头。西西看情形,只怕嬴稷瞒着王氏行事。心里暗暗叹惜了一声,兄妹情在嬴稷的大业前微不足道。现在这种情形,还想翻身,不作不死。   三人说了会儿话,王氏忽道:“妾来长安的时候,听说了件事。还吓了一跳。”   一旁的胡氏赶忙向王氏使眼色,王氏是个直愣的,她本来出身高门,没受过什么委屈,养成了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径直说道:“好像说是赵王和陈王反了,还有什么刘丞相……”   西西摸摸肚子,笑道:“好好的,怎么反了?”   “就是……”说了半截,王氏意识到不妥,改口道,“妾也不知道,在路上听人说的。”   “妹妹呆在宫里,啥都没听说,竟成了聋子。别人瞒着我,嫂嫂也瞒着不成?”   王氏想了想道:“嫂嫂说这个,皇后可别多心。咱们女人得先有个打算。说是有什么檄文诏告天下,皇后欺瞒陛下,要陛下废后。”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我都成妖后了,千百年后,不知人们怎么议论…… 黑夫:你是后,那为夫不就是妖了吗?   ☆、第六十八章 生子   胡氏在一边朝王氏使眼色,王氏不以为然,继续道:“我这是为皇后好,男人哪有不吃腥的?你看,皇后现在怀着身子,虽说得陛下宠爱,但这时候也顾不上陛下啊。万一真像那些人所说的,皇后失了势,可怎么办?再说,咱们一家子现在可全靠着皇后呢。”   西西抚住腰:“原来是这回事。嫂嫂为妹妹操心,妹妹再是感激不过。”   王氏出身比胡氏低些,在家里时姐妹又多,早知人情冷暖,生怕胡氏再说出什么不适的话来,忙把自己做的两件小儿穿的里衣拿出来,送给西西,赶紧拉着胡氏走了。   西西初一听闻,心头一惊,再想芰荷那边最近也没消息来,不知韩信有没有听懂她特别安排的歌里的意思。如果韩信没有听出其中的知己和无奈,反而起了相反的心思,那实在是弄巧成拙了。   她刚才跟王氏和胡氏聊了有一阵,觉得肚子沉重,便站起来走动。刚起身,忽然觉得□□一热,忙叫一边的刘氏。   刘氏一看,羊水破了,忙让人叫太医和稳婆,侍女们把西西安置到产房。   黑夫听说消息,匆匆交待了一番萧何,便赶紧赶到了关雎宫。他大踏步走进产房。西西刚在稳婆的指导下喝了碗参汤,为接下来的生产积蓄力量。   看到黑夫过来,西西努力笑了笑。   旁边的婆子忙道:“陛下,这里男人不能进入,还请陛下出去。”   黑夫抓住西西的手,不顾众人的眼光,轻轻吻了下西西额头:“别怕,一切有我。”   西西笑着点了点头。   黑夫把西西额头湿湿的鬓发撂开,又低下头轻声说:“夫君就在外面一直陪着。”   西西因为听了王氏话,积聚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泪流满面。   产房外,黑夫问刘氏:“还有半个月,怎么就生了?”   刘氏笑:“早半个月晚半个月都是足月生产。不过男孩一般生得早些,女孩生得晚些,这下肯定是个小皇子呢。对了,刚才嬴家两位嫂嫂来了,与皇后说了些话。说完一会儿,皇后肚子就不舒服了。”   黑夫当然问说了什么话,一边的芍药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黑夫大怒,他千防万防竟没想过嬴家的人。如果照刘氏所说的,一切顺利,那就罢了;如果有不妥,他不介意拿别人陪葬。   西西虽是第二次生产,却也熬了小半个时辰才宫口全开。   黑夫听着产房内压抑的闷哼声,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在地上打转。   龙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看到父亲,高兴地叫道:“爹爹,娘亲呢?”若按后世的叫法,龙儿应该叫黑夫父皇,叫西西母后的,但黑夫和西西都觉得民间的叫法更亲切,便没纠正儿子。   “嘘,娘亲在里面呢。”   龙儿听到了西西低低的叫声,哭了起来:“娘亲怎么了,娘亲生病了吗?”说着不顾黑夫的阻挠,要进去找母亲。   龙儿从西西的声音中听出了不适,母子连心,怎么都不肯停歇,黑夫只得抱着儿子到了外面,轻声哄道:“龙儿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龙儿最近经常听说母亲要生小宝宝了,便止住哭闹:“娘亲是要生小宝宝了吗?”   黑夫亲亲儿子的小脸:“是啊,所以娘亲不是生病了。是要给龙儿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那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爹爹也不知道,龙儿陪爹爹玩一会儿,就知道了。”   有了龙儿,黑夫心里的火和紧张消失了一大半。   而屋内的产室里,刘氏问长安最有名气的稳婆:“不是说第二胎快些吗?皇后怎么慢了?”   稳婆擦了擦头上不断冒出的汗:“一般是这样。但也不绝对。这可能是因为胎儿在皇后腹中吸收的营养太好了些,头有些大,不容易生。”   西西忍着阵痛,听到稳婆的话,不禁失笑,龙儿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下子就生了,这个整天被父亲金贵,到临头也要麻烦些。   外面陪伴龙儿的年轻帝王焦灼不安,龙儿忘了刚才的事,拉着父亲堆积木玩。   “爹爹,看,城墙……”龙儿指着一圈摆成方形的木头,“城墙高……”   “龙儿好厉害。”黑夫摸着龙儿的头,“都会堆城墙了……”   龙儿听了父亲的夸赞,高兴地拿起积木又堆了起来。   黑夫闭目坐在龙儿旁边,心绪刚平静了些,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哭声,接着侍女跑到黑夫跟前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生了小皇子。”   话还未话完,只见皇帝的袍脚一闪,已经走到了产房。   稳婆刚把小皇子擦洗干净,刘氏正在包裹,本想递给黑夫先看一眼,黑夫却走到西西身边,看西西有气无力,眼神却亮亮的,轻轻道:“还好吗?”   西西点点头,母亲的天性让她紧张生下的孩子:“宝宝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黑夫松开西西的手,小心接过刘氏递过来的孩子,捧到西西面前:“跟龙儿一样,是个小皇子。”   西西有些失落,不是女儿,转眼又高兴起来:“白白胖胖的。怪不得比龙儿时难生些。”   黑夫看到新生的儿子圆滚滚的,又白又胖,忍不住欢喜,但想到妻子刚才受的苦,亲了亲西西的脸:“辛苦你了。”   “皇子生得又好又壮,足有十六斤呢。”稳婆高兴地在一边道。   汉时的一斤约等于后世的半斤。十六斤也就是后世的八斤。一般孩子生下来五斤左右,八斤的婴儿在后世不稀奇,在此时却稀少得很。   黑夫笑意盈面:“赏,皇后生子有功,每位赏十金。”稳婆高兴得赶快伏地谢恩,皇后顺利生产,她们就能得丰厚的赏赐,这些赏金是另外的了。一边侍立的侍女也高兴至极,更加欢快地进出。   黑夫抱着二儿子,觉得又轻又软,像羽毛一般,可又似有千金重,一双手不敢动。西西不由笑道:“你把他搂到怀里,不然一会儿胳膊就累了。”   “生时就折腾,”黑夫叹口气,“现在又折腾为父了。”   “名字起好了没?”西西道。   “张靖,立青靖,平安、安定,怎么样?”黑夫征求西西的意见。孩子未生时,二人想要个女儿,只起了个女孩的名字。因西西喜好《诗·采薇》里的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现在又是初冬,更想念杨柳拂面时的情形,便叫依依,但现在是用不成了。   “好,你叫安世,他叫靖,同义。再好不过。”   外面现在的情形,异姓王蠢蠢欲动,就如历史上汉景帝时的七国之乱,不正需要“靖”吗?   黑夫抱着儿子偎在西西身边,正欣赏小张靖闭眼安睡的神态,龙儿撒开侍女的手,跑了进来:“爹爹,娘亲!”   看到黑夫手上的小娃,龙儿有些迷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娃娃,痴痴地望了一会儿,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这是小妹妹吗?”   “是小弟弟。”黑夫道,“龙儿的弟弟。”   “他怎么不睁眼睛?好丑。没有我的小虎好玩。”龙儿撇了撇嘴。小虎是龙儿养的一条小狗,才三个月大,和主人一样,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   “他还小,等长得和龙儿一样大了,就和龙儿一样好看。”黑夫笑着摸龙儿的脑袋。   龙儿看黑夫一直抱着弟弟,不再像以前一样,见到自己就把自己举起来,不乐意了,钻到黑夫怀里,把弟弟往一边挤:“爹爹抱。”   黑夫无奈地笑笑,正在紧张怎么一手抱一个儿子,靖儿大哭起来。黑夫无措,一旁等候的奶娘赶紧接了过去。   “他不乖。”龙儿一个人占住父亲的怀抱,强调道,“我不哭,我乖。”   西西看着父子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氏上前,对黑夫道:“陛下,皇后要挪到榻上,该进食了。”   黑夫轻轻握了下西西的手,抱起龙儿:“走,爹爹陪你去玩,让娘亲睡会儿。”   龙儿亲了口母亲,跟西西摇手再见。   西西被擦干净身体,挪到了里间的榻上。宫室建的时候,修建了地龙,虽是初冬,已烧得暖如春日。   西西喝了碗米粥,困意袭来,沉睡过去。   ***   未央殿里,皇后顺利生下小皇子的消息传来,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变得开朗起来。   众臣窃窃私语:皇后肚子争气,陛下对皇后宠爱有加,看来接下来有场仗好打了。萧何已升任左丞相,刘邦显然已被皇帝舍弃。   果然如众臣所料,黑夫走进大殿时,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   大司农陈京报过国库里已存了近百万金时,众臣脸上遮掩不住的惊异,大汉初立两年,秦末数年间的战争,民生凋弊,头三年又免除税役,皇帝从哪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   难道果如传言,皇后生财有道?那些纸铺、酒楼、成衣坊都是皇后的主意?   当然,钱越多越好,打仗意味着烧钱啊。兵器、粮草、战马、军饷等可是无底洞。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一斤=十六两,是宋朝以后的事,汉时一斤约等于250克,也就是后世的半斤。   ☆、第六十九章 不战   黑夫与众臣谈论好迎战细节,便匆匆回到了关雎宫。   靖儿除了吃,就是睡,根本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那人是谁。西西呢,生产时消耗掉了全身力气,又成功卸了“大肚包袱”,终于不再像最后两个月左睡右睡都不舒服了,搂着床锦被,埋在榻里睡得无比香甜。   黑夫看了会儿刚出生的儿子,又坐在榻前看横卧的美人。屋里的地龙烧得有点儿热,西西不自觉地把臂膀伸了出来。   黑夫忙拉住锦被盖严,可西西一会儿又蹬开了。一双白嫩圆润的玉臂晃着旁边人的眼。   “现在也不老实,着凉了可麻烦了。”黑夫笑,手却禁不住地沿着臂膀上下抚摸。因孕期滋补的缘故,圆润了许多,又松又软,又嫩又滑。   沉睡中的人只顾酣眠,只偶尔发出几声满足的哼哼,身子却不由地蹭了上来。   黑夫想起探子送来的密信,再看看娇艳无比的睡美人,心里又得意又有些上火。最终忍不住,脱了衣服,钻进锦被,把软糯的身子拉进怀里,夫妻二人交颈而眠。   西西醒来时,看到黑夫,笑道:“天黑了?我都睡了这么久。”   黑夫伸了个懒腰:“要困就继续睡。”   西西摇头:“不太困了,就是有点儿饿。”   月子里的女人少食多餐。西西美美睡了一觉,肚子叫了起来。   在侍女的服侍下,西西喝了碗香甜软糯的米粥,对一边的芍药道:“靖儿呢,抱过来让我看看。”   芍药应了个“诺”,黑夫有点儿吃醋:“为夫一直呆在身边,都不理,醒来只想着那个臭小子。”   西西睨了他一眼,看侍女远远的,便亲了口丈夫:“好了吧?”   黑夫刚才好容易压下去的火腾地升起,含住西西的唇不丢。二人素了几个月,这近一年来又时时克制,星星之火倾刻撩原,两人亲着亲着就滚到了榻上。   西西喘气:“夫君,现在还不行,得等我出了月子……”   “为夫晓得。”黑夫轻喘,“让我先讨点儿甜头。”可说归说,黑夫最终放开西西,去净房冲了个澡才把身上的燥热压下去。   回来时,黑夫看到西西正抱着靖儿喂奶。西西听说初乳对婴儿最好,加上龙儿一岁前是她一直自己喂奶,便也把小儿子抱了过来。   靖儿吃了一阵,就饱了,也不睁眼,便又睡着了。西西亲了口软软的小脸,依依不舍地递给奶娘。   黑夫道:“龙儿时就罢了,现在有奶娘,就不要自己喂了。要不多辛苦。”   西西笑:“母亲头三个月的奶水对孩子最好。再说不喂他,也涨得难受。”   黑夫眼睛一瞟,看到那圆圆而隆起的小山峰,声音低而诱惑:“现在还难受吗?”   西西点点头:“靖儿还小,吃得少。”   “为夫可以帮皇后。”   ……   黑夫得到魇足,不再妒忌小儿子了,想起刘邦和魏子都、齐王写的信,也不气恼了,拥着西西:“为夫好不好?”   西西软绵绵地躺在黑夫宽广的胸怀中,满脸绯红,只有点头。   黑夫爽朗地一笑,颇有帝王的气势:“那些宵小,现在还惦记着。为夫要好好地整治……”   “怎么了?”西西道,她隐约猜出点儿什么,但不好意思说,便转移话题道,“我快生产时,两位嫂嫂来,说了会儿话。我最近闷得慌,不免想听些外面的事。嫂嫂就拣了些新鲜的说给我听。”   “什么新鲜的?”黑夫笑,“也说给为夫听听。”   “为妻没想到自己可以和苏妲己并肩,外面说什么为妻是妖后。”西西有些忿恨。   黑夫却一笑:“这倒说得近了些。只是不是妖后,却是个小妖精。”   西西气得瞪眼:“你……不理你了!”   黑夫握住西西的手,把西西扭开的头转到胸前:“可为夫不是商纣王。他们嫉妒为夫命好,娶了你。为夫有时候想,做什么劳什子皇帝,还不如做一方大将,天天守着你。可现在又有些庆幸,要不是这个帝王,不然,为夫不知道守不守得住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西西知道刘邦在策反,但具体的情节不清楚。   黑夫本想瞒住西西,可经不住西西一问,就说了出来:“刘季那厮,竟然拿你作诱,同时给魏子都和韩信承诺。等我抓到他,看不……还有魏子都和韩信,竟然到现在还贼心不死。韩信求娶,大概是想找个与你相似的,哼……”   魏子都的心思西西知道,可韩信?西西的小心脏跳了一下,看黑夫满脸愤然,像个护仔的母鸡,不由笑道:“夫君生什么气。你看巴茹喜欢你,因为你,视天下男人如粪土,都不嫁人了。蒙菲也是,呆在宫里不愿意走,要守着你终老。还有,就是婉姐姐最原先也对你有小心思啊。这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更多了。为妻怎么样?要不把巴茹打一顿,还是与婉姐姐决交,把蒙菲撵走?”   黑夫有些不自然:“她们哪能比得上你?再说,为夫心里只有你。”   “为妻心里也只有你啊。”西西道,“有时候,我想,正因为我男人太优秀了,才有人惦记,应该高兴才是。这么好的男人属于我。”   “唉,”黑夫叹口气,“这么说来,为夫肚量还不如你。其实我也知道,魏子都内政是一把好手,韩信更不用说,用兵如神,这些方面,我不如他们。要不是这个位子,不知他们会不会来把你抢走。”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西西拉起黑夫的手抚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为妻的心在你手中,管那些人做什么?再说了,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只守着我一人的皇帝?”   黑夫呵呵一笑,点下西西的额头:“你呀……”言少情深,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西西又道,“要开战吗?”   黑夫眯着眼:“本想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现在你一说,我也不那么生气了。”   西西知道事情有松动,便劝道:“大汉才立国两年,刚刚结束战乱,一切都还不稳定。现在,那些异姓王之所以不愿意来长安朝觐,只是怕收回他们既得的和诸侯一样的自治权。”   黑夫点头:“我也觉得现在就收回是有些急躁,可刘季那些人却不这么认为。再说了,为夫现在还年轻,还能出去征战。要是再过几年,他们羽翼越来越丰满,只怕不好管了。”   “你前些日子读兵法,我记得有句‘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而现在的情形,一发而牵全身,如果那些异姓王揭竿而起,关中能保得住吗?只怕天下又将大乱。而且,北边匈奴不是重新占领了河套地区吗?”   黑夫叹口气:“可为夫不能忍受那些人对你的侮辱。借你之名,而行反动之事。”   “夫君,匹夫之勇只能逞一世之强。”西西安慰道,“你现在不仅仅是龙儿和靖儿的父亲,我的丈夫,更是天下的主宰。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会牵扯到不同人的生死。你忘了当初是怎么从军中逃亡的?只因我父皇随便的一句话,厌恶了方士,结果就成了诛天下儒生,焚天下之书。大秦也逐渐消亡。如今,他们想反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找一个这么蹩脚的,只能说明气势不足。为妻能成为他们造反的旗帜,是刘邦看到了夫君对我的情意。虽然刚听到‘妖后’时,为妻有些气愤,但现在想想,天下女子不知多么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夫君。”   黑夫拥住西西:“那是他们也看到了你的好。羡慕我的妻子又美又能干。”   西西“嗤”的一笑:“咱俩别在这儿互相抬轿子了。为妻想了个主意,赵王、陈王有不少儿子,夫君何不逐步瓦解?”   黑夫眼睛一亮:“你是说?”   “对啊,把权力一下子收上来,既然目前不可能,他们也不愿意。那么把赵王和陈王的封地分给诸子,不论嫡庶长幼,皆有一份。子生孙,孙生子,等封地越来越小,没有能力反动时,再收回,既不用花一兵一卒,还可让那些本没希望的子孙们拥护朝廷。”   “那要是赵王和陈王不乐意呢?”   “他们不乐意,但他们的妾室乐意啊。”西西道,“陈王和赵王的妻子只有一个,姬妾可有一大堆呢。”   “幸亏他们不像我。”黑夫笑,“要是像我这样只守着你,没姬妾争抢,可怎么办呢。”   西西忍不住捶了黑夫一拳:“刚才还夸自己好呢,现在就露馅了。”   黑夫握住西西的粉拳:“现在为夫让着你。再等一个月,为夫要好好的补偿回来……”   西西脸一红,钻进被子里:“不理你了,我困了,要睡了。”   黑夫也钻进被窝,贴到西西身后:“想什么呢。为夫说的补偿可是……”说着轻轻拧了西西的翘臀一把。   西西不理他,只管闭着眼,身后黑夫轻轻笑道,又缠磨了一会儿,才相拥着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撒的糖甜不甜?   ☆、第七十章 推恩   赵王英布的十万兵已陈列到了黄河岸边,准备等陈王赴洛的消息传来,渡过黄河,进入关中。   刘邦看着对面,心情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只要陈王牵涉住了函谷关的人马,他们这队兵马进了关中时就会少了很多阻力。到那时,扯下长安城年轻的帝王,皇后归谁,还不是他说了算?自家妻儿被抓就被抓了,只要有女人,还怕没儿子?   赵军正休整待发,忽然有斥侯来报,说本来快走到洛阳的陈王忽然掉转方向,回家了。   英布气得大骂:“竖子!背信弃义!”   刘邦比英布沉得住气,他问:“陈王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长安那边发布了推恩令,说只要是陈王子孙就可获得封地。随陈王行军的宠姬听说,哭诉不已,陈王不得已才回转。”   “推恩令?”英布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刘邦呵呵一笑:“前些天王后送来,赵王没看吗?”   英布当时只顾忙着行军,以为是王后写得琐碎之事,便搁到了手边。其实赵丞相也写了封信送给英布,但被刘邦截了,刘邦可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   英布看完王后写的信,知道家中有子的众姬妾正盼望他回去,没子的要替他赶紧生个儿子。   “丞相,”英布看向刘邦,“如果陛下果有此意,不再削减众王的封地和权力,我们现在再进军,可有些得不偿失了。”   刘邦有些鄙视地看着英布:“刘某以前认为赵王是与项王比肩的大英雄,没想到,临阵退缩,枉称英雄。”   英布脸色微赧:“丞相说怎么办?”   “怎么办?”刘邦笑道,“当然是按原计划行事。”   英布是靠游击战起家,忽然要以一已之力去对抗长朝廷大军,还有些忐忑。更何况现在出战的动力因为推恩令去了一半。   “现在情况有变,陈王忽然退出,怎么出战,容我三思。”英布道。   正在英布与刘邦胶着,二人意见分歧时,忽然有报:邯郸被齐王围了!   英布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刘邦,打马回转。并向长安致意:臣决无反心,只是受了刘丞相的蛊惑,望陛下明察。   刘邦知大势已去,自己的梦想落空,收拾细软悄悄逃离。   消息传到长安,黑夫这几个月的紧张终于消去,去关雎宫时,神色轻松至极。   西西正抱着靖儿喂奶。黑夫也不顾一边的宫女,把西西和儿子拉到怀里,吧叽吧叽亲了几口。   西西瞪他:“不能等靖儿吃完了奶吗?”   黑夫看儿子小嘴吃得香甜,一只手还抓着母亲的另一只奶,皱眉道:“吃着还占着,真不是好孩子。”   西西笑道:“婴儿吃奶都这样,你不知道罢了。”   黑夫看得有些意动,晚上这些福利多属于他。如今,大白天的,儿子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惹得他口干舌躁。   西西抬眼一看,明白黑夫所想,便把身子错开,不让黑夫看到前面□□的胸脯。   终于等儿子吃完,奶娘把靖儿抱走,侍立的宫女也识趣地离开了。黑夫一把把西西揉到怀里:“臭小子终于走了!”   “赵王和陈王怎么样了?”西西看黑夫的神色,知道事情已成。   “退兵了。”黑夫上下亲吻了一阵,才道。   西西抑制住嘴边的□□,推开黑夫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迟疑道:“夫君,我……已出了月子。等一会儿沐浴过,晚上再……”   黑夫猛地抬起头,大喜道:“真的?”他这一阵只顾操心赵王与陈王的事,还以为只能喝点汤不能吃肉。   西西脸红,不好意思看黑夫那种神情,扭过一边,轻轻点头。   黑夫上前,握住西西的手,嘿嘿笑道:“那为夫先去前殿处理下政事,你先沐浴。”   傍晚,当黑夫脚步轻松地赶到关雎宫时,那个碍眼的小儿子不在,总是乖巧的龙儿却偎在母亲怀中,正听西西讲故事。   看黑夫进来,侍女们把晚食一一上来摆好。   西西本来饮食偏淡,但因要给靖儿喂奶,猪蹄汤、鸡汤、鱼汤,林林总总。龙儿一见,便要啃猪蹄吃。   西西递给他一小块,龙儿小手攥着,一张小嘴鼓鼓的。   因是晚上,西西怕他吃多了不消化,不由提醒慢点儿,旁边的父亲却只觉得儿子吃得太慢。自己已吃完了两大碗饭,菜、汤也进了好些,饱了七分,便放下碗箸。却见龙儿还在与猪蹄奋斗。   “龙儿,要不爹爹帮你?”黑夫伸手,想把猪蹄上面的肉剔下来,方便儿子吃,也吃得更快。   龙儿却以为父亲要和自己抢,把手中的猪蹄攥得更紧,身子却移到了母亲旁边。   西西也已吃好,便侍候龙儿吃饭。   龙儿终于啃完了手中的猪脚,西西把一小碗米粥递给他。   黑夫看了一会儿,对西西示意,起身去沐浴。沐浴回来,龙儿终于吃完了,却在榻上翻滚。一边还扯着母亲道:“娘亲,我要和你一起睡。”   “不行,男子大丈夫,要一个人睡。”黑夫走进来。   “那爹爹为什么还要和娘亲睡?爹爹不是男子大丈夫吗?”两岁的龙儿已经懂得了许多。   黑夫瞪眼,西西在一边抿嘴笑。   “娘亲是爹爹的妻子,你长大了,只能和自己的妻子睡。”黑夫耐心解释。   “哦,那龙儿的妻子是奶娘,奶娘天天搂着龙儿睡。”   黑夫无语了,眼前冒出无数黑线:“你都两岁了,不吃奶了,奶娘只是哄你睡,晚上并不和你睡在一起的。所以并不是龙儿的妻子。”   “哦。龙儿明白了。”龙儿翻滚到西西身边,抱住母亲:“我要娘亲做妻子,这样就可以和娘亲睡了!”   黑夫无语,求助地看着西西。   西西笑道,把龙儿抱到身边:“龙儿,那咱们现在就睡,好不好?”   “好!”龙儿乖乖地躺下,“娘亲讲故事,我就睡。”   “好,我们讲个大闹大宫的故事。”   西西一边轻拍着龙儿,一边讲道:“从前,有个山,忽然有一天……”   黑夫侧躺到西西身后。一年了,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却只能看不能吃,他从没觉得儿子如此碍眼过。只能贴着西西磨蹭,先解点儿渴。   西西穿了件棉质的睡衫,宽松无比。正讲到二郎神与孙猴子斗法,觉得身子挤进来件东西,赶紧压抑住喉间的声音。   “娘亲,怎么不讲了?接下来怎么样了?”龙儿着急。   在儿子面前,黑夫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便附在西西耳边,轻声道:“我不动了。赶紧让臭小子睡了。”   终于,大闹天宫讲完了,龙儿却意犹未尽,精神头反而比刚才更好了。问西西:“娘亲,孙猴子被抓住了,后来怎么样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再接着讲好不好?”   “可现在龙儿不想睡。”   西西觉得无比煎熬,身后是一具滚热的身子加一双轻抚的大手还有热唇,前面是龙儿软软小小的身子和天真无邪的眼神。西西觉得自己的脸皮要比新建的长安城城墙都要厚了。   终于,又讲了个哪咤闹海,龙儿才在母亲的轻哄下慢慢阖上了眼。   黑夫看儿子睡了,向外面招了招手,奶娘低着头把龙儿抱走。   西西回转身,就看到黑夫放大的笑脸:“刚才哄龙儿累了吧,你歇着,让为夫好好疼你……”   ……   直到天微明,西西不知□□了多少回,看黑夫还兴致颇高,便道:“肚子饿太久,要是忽然一次猛得吃太多,会积着的。”   黑夫扑嗤一笑:“我牙口好,胃也好。”   西西捶他:“你白天不要处理政事吗?又不急在这一时。天都要亮了……”   黑夫含着笑:“好,知道你受不住了。赵王陈王的事基本已定,等他们开春来长安就没事了。今日歇一天,我们好好呆着。”   西西一听,恳求道:“那让我睡会儿再来,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黑夫满足无比的笑声。   ***   陈婉侯在皇帝和皇后的寝宫外快一个时辰了。本来陈婉有特权可以出入关雎宫,但来时看到外面守着的芍药。芍药对她轻轻摆手,陈婉知道皇帝在里面。   开始,陈婉以为皇帝和以前一样,逗留不久就会去未央殿处理政事,便在外面等着,等了快一个时辰,意识到不对,几个侍女端着水进出了几回。她已是妇人,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悄悄一红,想走,可想想今日在家里发现的东西,还是忍着不适呆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芍药进来,端了盘点心,对陈婉道:“夫人,很抱歉,今日可能不行了,皇后身体虚弱,您还在明日再来吧。”   “身体虚弱?”陈婉吓了一跳,“莫不是月子里受了寒?”但听嫂子刘氏说皇后身体很康健啊,恢复得也好。再说,皇帝的眼珠子,咋可能受寒?   芍药不好意思明说,只得隐晦道:“皇帝自昨夜进了寝宫,便没再出来。吃食也是送进去的。”   陈婉了然,脸一下子通红,赶忙辞行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粮甜不甜?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甜的点下收藏吧!   ☆、第七十一章 归宿   西西觉得像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两人恨不得黏在一起。要不是黑夫第二天有政务要处理,不知还要呆在榻上多少时候。   起身穿衣的时候,西西挥退了众侍女,拣了件高领装把颈处紧紧遮住。芍药上前帮西西穿好石榴红的褙子,悄悄说道:“魏夫人来了两次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来过一次。刚又来了不到两刻钟。”   昨日来时……今日又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西西脸一红,赶紧收拾一番把陈婉请进来。   屋里还留有房事过后淡淡的淫/糜味道,要是在平时,陈婉会打趣西西一番。   西西也有点儿羞,正想怎么应付陈婉调皮的问话,却见陈婉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请皇后救救夫君。”   西西讶然:“这是怎么回事?魏卿不是出使赵国和陈国了吗?现在赵国和陈国都消停了,魏卿立了大功呢。”   陈婉脸色发白,取出怀中的东西递给西西。   西西翻看了一番,原来是刘邦、英布和魏子都来往的信件。   “这是从何而来?”西西道。   “最近我觉得夫君总在书房,有些魂不守舍,就多了个心,等他走后,便把书房细细打扫了一遍,结果发现了这些。”   依魏子都的个性,应该不会留有造反的证据。但他却没把这些销毁,到底是为什么?   “魏卿做事细密,应该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留下来说不定有些理由。”西西虽然震惊于魏子都与刘邦和赵王的勾结,但想想于理也说得通。因为自己,黑夫与魏子都君臣之间的情形有些微妙。   陈婉擦擦眼角的泪:“陛下不会要把夫君砍头吧?要是那样,我可怎么活?西西,如果真是那样,求你一定让陛下开恩,不管受什么刑罚,只要留下夫君的性命即可。”   自从发现这些信件,陈婉夜不能寐,她悄悄找到兄长陈京。陈京叹口气,让陈婉来求皇后。其实他早就知道刘邦的管家和魏子都相通的事,只是事关重大,没有在他人面前说破。   为了自保,陈京才主动告诉皇帝,也为了救这个妹夫,不让妹妹伤心,他才主动提出让魏子都出使赵国。只愿魏子都将功折罪,皇帝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只是陈京没想到,魏子都从小浸染在政治漩涡中,咋留下了这些让人易抓的把柄。   西西一叹,今日不同往日,如果说魏子都觊觎皇后,那对皇帝来说,是可恼而不可说的隐秘,但要动摇张家的江山,则是叛国的大罪。   陈婉正是想到此,才来找西西。如果陈婉找到魏子都“皇后归卿”的信,不知道会不会还来求西西了。   “这个……还是让魏卿回来后,亲自向陛下阐明吧。”西西斟酌道。   陈婉失魂落魄地离开。   西西望着陈婉的背影,心下唏嘘,她很珍惜这个好友,不想失去她。   巴茹来时,西西正给靖儿喂奶,龙儿偎在母亲身边看着弟弟。   “稍富裕些的人家,都要请奶娘,皇后这些事却亲自做。”巴茹对西西亲自哺育孩子有些震惊。二人关系深厚,巴茹也就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西西一笑:“听说母亲的奶水头三个月最好,还容易减肥,我也是想快点瘦下去。”说着抬了抬圆润的胳膊。   巴茹扫了一眼:“是比以前圆润了些,但并不胖啊。”   西西不好意思说,孕时补得太多,自己胖了一圈不说,靖儿生产时可受了些罪。唯一高兴自己胖的大概是黑夫了。   “脸都大了一圈,再胖下巴就要出来了。”西西摸摸肉嘟嘟的脸颊。   “哈……姐姐担心什么?”巴茹笑道,“姐姐莫不会也担心那些?不过,依妹妹看来,姐姐生产后比生产前的颜色更胜一筹。”   在许多人还吃不饱的年代,莫不以胖为荣。黑夫以前只觉得西西瘦,现在好容易胖了些,暗中叮嘱负责西西饮食的厨娘,皇后要是瘦了可没奖赏。只是西西不知道罢了。   西西笑:“就你嘴甜,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巴茹一边逗榻上的靖儿,一边道:“前些日子回了趟家。陈姐姐又说你在做月子,不见人,所以等了几天才来了。”   说着把带来的一些小玩艺递给龙儿。竹制的马、兔,竹编的蜻蜓、灯笼,还有竹制的小碗小勺,都是龙儿喜欢的。龙儿撇开弟弟,坐在一边玩了起来。   芍药又把巴茹带来的其他礼物呈过来,西西看到光艳的灯笼锦和龙凤锦,惊奇道:“蜀中的技艺越发好了。”   “也就是些穿戴之物。灯笼锦给小太子用,别的姐姐用吧。”巴茹道。   “太华贵了。”西西叹道,“只怕姐姐近来用不上。”   “为什么?”巴茹问。   “妹妹也知,大汉初立,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天下还有好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我是皇后,要是锦衣玉食,怎能为天下做表率?”   “唉,别人都羡慕姐姐做这个皇后,我看倒不如外面的贵人生活得恣意。吃好吃的,穿好看的。不能轻易出宫,连吃穿都受限定。”   西西笑:“有得有失。不过我也不爱那些。衣服还是棉布穿起来贴身。”   西西看巴茹一双眼睛盯着靖儿,快两个月的娃娃,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眼睛透亮无邪地看着你,心都软了下去。   “这次回家,”巴茹叹道,“是父亲催我成婚。”   “对方怎么样?”   “说起来姐姐可能见过,是青妍的哥哥卓青慕。比我长两岁。”   “年龄相当,又门当户对。”西西道,“卓青慕是要接管卓家的家业的,听说为人处世很是老道。你怎么想?”   巴茹笑:“说实话,妹妹觉得男人都差不多。不过今天看到靖儿,还有龙儿,妹妹忽然想要个孩子。”   西西为巴茹感到高兴。女人再能干,没有孩子,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对了,青妍呢?从齐地回来了吧?可怜她一颗痴心。”   巴茹道:“人各有缘,唉,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西西自从有孕,卓青妍又离众人远远的,所以很少听到她的消息。还以为她还在追着韩信。   “怎么说?”   “就是姓路的那个将军。青妍从汉中出来时,路上就得他不少照拂。后来青妍被家人带回去,再没消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长安,和路珙呆在一起。”   “那怎么没成婚?”西西对路珙记忆深刻,后来路珙又在项王处营救他。路珙现在是统领京城神策军的将军,护卫京城宫廷,职位显贵,对卓青妍来说倒是个好归宿。   “路将军定有未婚妻,原先路珙以为死了,谁知找了来。青妍要嫁他,只能作妾,卓家又不想女儿作妾,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青妍单纯。原先一颗心在齐王身上,现在遇到个情投意合的,又有了身孕,却成不得亲。唉……”西西叹道,“原先咱们四个在汉中时,多么逍遥,现在婉姐姐嫁了意中人,你们两个……”   “看到青妍,所以妹妹才不想成婚。”巴茹道,“天下的好男子像陛下的有几个?”   二人正说着,西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过声音近了,停了下又转远了。   巴茹也听到了脚步声,不想与皇帝见面,便向西西辞行。西西道:“哪天让青妍来见我,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好帮帮她。”   ***   不一会儿,黑夫进来:“巴姑娘走了?”   西西点头。   黑夫刚处理了一堆政务,难得放松一番,看两个孩子被带了出去,便仰躺在榻上:“终于定了。两个月后,齐王、赵王、陈王、燕王来长安朝觐,应该会安稳十数年。到时,夫君带你好好在天下周游一番。”   西西笑:“到时,什么时候啊?龙儿、靖儿还小,哪走得开。等他们长大了再说吧。”   黑夫坐起,把西西揽在怀里:“总有时机的。为夫要带你欣赏下这大好河山。我们不像你父皇那样可以到处巡游,在海里搏鱼,但起码可以去看看长江周围的江山。我们一同打下守卫这片国土,总得看看怎么回事。等龙儿长大了,我就辞了这苦差,带你周游全国。”   虽然事情飘渺,但西西也无比高兴,顺着黑夫的兴致,道:“我喜欢屈原的《九歌》,里面的山鬼和湘夫人好特别,我们去楚地看看,好不好?”   “好。”黑夫抚着西西的长发,点头。   “还有,听说南边的鱼要比汉中的还好吃,我们去尝,好不好?”   “好。”黑夫不迭地答应。一只手顺着长发,抚到了后背,又慢慢到了臀部。   “听说燕赵之地的男儿气壮悲慨,我们去看,好不好?”   “好。”黑夫的手已到了目的地,忽然明白过来西西所说的话,“那些地方多游侠儿,使气杀人,要去看什么?”   西西笑:“听说赵地的女子特别妖娆,跳舞、呕歌天下绝,我们去看她们时,顺便看看那些游侠儿。”   “好。”黑夫点头。   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家宴   长安城、未央宫开始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四位异姓王而作准备。   四位王爷新被赐的府第位于城北未央宫不远处的两条巷子里。平时这两条巷子静寂无人,这下有了仆从们打扫,也开始有了人气。这次皇帝有恩,不仅王爷可以来长安,同时妻子儿女也可以一起来。   这是大汉四年。原先汉承秦制,以十月为岁首,后来西西提议,又经众臣商议,以正月为岁首。并改元,称建元元年。   新年新气象,魏子都本来同赵王一起返回长安的,他心里有事,先行回来了。   回到家,看到还藏在书房的那叠书信,还有那封在枕芯里的“皇后归卿”的信件,来不及回答陈婉疑惑的眼神,便进了宫。   黑夫正一手抱着靖儿,一手抱着龙儿,看西西调料做火锅吃。   天气虽然入春,但还冷得紧。新年祭典过后,黑夫也难得休息两日,便一家四口整日消磨在关雎宫里。   西西挑了些豆腐和青菜给龙儿吃了些。才把羊肉下锅。   黑夫看看西西递过来的碗筷,低头又看了眼怀中咿呀乱语的靖儿,但笑不语。西西叹口气,便夹起碗中的肉,递到黑夫口中。   黑夫吃了口,又哺到正低头的西西口中,笑道:“自己给自己夹东西吃,还叹气?”   西西偷瞄了眼在一边玩耍的龙儿:“龙儿大了,别这样……”   黑夫不以为然:“小屁孩,知道什么。吃饱了就去玩了。”   西西还未答话,龙儿拿着玩具跑来:“爹爹喂娘亲吃什么好东西了?我也要吃!”   两人黑线,西西赶紧夹了口菜喂到龙儿口中,不让儿子说出下面的话。   一顿饭还未吃完,皇帝身边的内侍在门口道:“魏大人求见。”   黑夫把靖儿递给奶娘,对西西道:“我去去就来。”   魏子都把各王的兵力布署向黑夫汇报了一遍,依旧跪坐在下面。   “大过节的,魏卿辛苦了这么久,赶紧回去吧。”皇帝和颜悦色、无比体谅道。   魏子都想了想,把刘邦写来的信递给皇帝。   黑夫瞅了一眼,随手扔到了面前的炭盆里。火苗窜起,转眼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臣有罪。”魏子都虽然心里放了心,但清楚姿态还得做足,伏在地上,等候皇帝发落。   “起来吧。”黑夫淡淡一笑,“魏卿这次出使有功,且一直并未透露长安的消息给赵王,还望魏卿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帮扶朕,使大汉成为强盛之国,威慑周边,家家安乐。”   “臣定当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魏子都虽然与刘邦暗中接触,但并没有告诉他长安的实质消息,这皇帝是怎么知道的?魏子都心下骇然,但终于解决了心头难题,怀揣着别样的敬畏,拜别皇帝,回了家。   因是过年,晚上黑夫便和父亲在关雎宫内的宴厅上一家人小聚。   黑夫请张闻达坐上首,张闻达惊惶:“陛下是一国之主,还是陛下请。”   黑夫笑:“阿翁,这是家宴,你是我们父亲,下面都是子女孙辈,又没别人,理应你坐上首。”   张闻达才表面期期艾艾,内心得意无比地坐下了。   左首是黑夫和西西,右边是张金贝和幼子张安国。张安国太小,生母蛉姬陪坐在侧。张桔贝和东郭带着儿子也回了宫。一家人围坐一团,倒其乐融融。   张闻达抱着大孙子——太子殿下龙儿,看了看三儿一女,再看了看两个孙子,心里激动,老泪纵横,对黑夫道:“为父一生,前面荒唐,对不起你母子,没想到有今天。也算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了。”   黑夫不吃父亲那一套,但毕竟是父亲,忍住心里的厌恶和伤感,微微一笑道:“大过节的,阿翁该高兴才是。今日没有皇帝,只是张家老小。龙儿,快下来,给祖父磕个头。”   龙儿乖乖地趴到地上,对着张闻达磕了个头:“祖父吉祥,祖父长命百岁。”   张闻达赶快起身,把龙儿抱起:“乖孙子,张家的以后都看你了。”说着拿出一个金子打成的小马给龙儿:“这是祖父给你的,拿着玩儿。”   黑夫看到,道:“龙儿还小,不能拿这些给他,阿翁要是想疼孙子,用木头做个一样的更好。”   张闻达不以为然道:“龙儿是太子,将来天下的东西都是他的,用的东西不是金的就该是银的,木头的哪能配得上他的身份。是不是啊,龙儿?”   龙儿对小马是金做的还是银做的并不在意,但拿在手里,与其他木制的玩具不同,便感到新奇,不愿丢手。   “你看龙儿多喜欢。”张闻达得胜一般,对黑夫道,“你做了皇帝,听阿翁的,不要像以前那样,还是一副穷酸气。”   黑夫一股气升到半空,反而笑了,这个父亲,刚给他点脸面,就不认得自己了。慢悠悠道:“我穷酸是因为有人生而不养。显我穷酸就不要呆在这儿。哪不穷酸去哪儿。”   黑夫的话难听至极,张闻达反而怕了,不敢看儿子,只哄着龙儿,低头吃饭。   西西圆场道:“这是阿翁给龙儿的心意,你看金灿灿的,比你做的那些木头东西亮眼多了。我们穷酸,阿翁体贴,变相给我们送钱使呢。管别人怎么说干啥。”   一圈人不敢接话,只低头吃饭。西西明褒实贬,张闻达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来?只得咽在自己肚子里,刚开始时的得意消失不见了。   皇帝不说话了,别的人更不敢了。张桔贝本想借这个机会与长兄接近,把东郭的职位升一升,感觉到厅中的空气冷降,也不敢张口了。   西西为长嫂,在普通人家是主持中馈的女主人,男人们冷场,她起身,言笑晏晏招呼道:“最近御厨做了几样新菜,咱们尝尝鲜。”   张金贝已长成了十四岁的小少年,这几年的经历让他认识到要全心全意依靠长兄,便领着幼弟张安国跪到黑夫和西西跟前,磕了个头,道:“兄长、嫂嫂吉祥!”   这一闹,厅中的气氛活络起来。西西高兴,忙让芍药送张金贝一套最新的文房四宝,送给张安国一把木制的短剑。并笑道:“你兄长虽为帝王,但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大汉初立,百废俱兴,最近外面又情况紧张,还望弟弟们不要听信一些人的撺掇,该勤学为是。”   张金贝低头道:“谨记嫂嫂教诲。这些……我很喜欢。”   东郭见状,忙领着张桔贝和儿子给皇帝皇后二人见了礼,西西同样赐给小东郭一把木制的小刀。   一旁的张闻达却有些不乐意了,女儿女婿竟然先给儿子儿媳行了礼后,才想起自己。不由在东郭磕头时,给东郭一家三口了一张黑脸。   东郭也不在意,拉着儿子在位置上坐了,专心尝起新上的一道鱼脍来。宫中的美食都由皇后负责,可不是容易尝到的。   黑夫问了下东郭最近的情况,又同张金贝说了两句话,便拉着西西要走:“我们好了,阿翁慢用。”   张桔贝一看菜还没上完,兄长嫂嫂就要走,忙跟了上来。   西西会意,对黑夫道:“你去屋里等我。”便同张桔贝来到偏厅。   张桔贝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嫂嫂,妹妹有事要告知长兄。”   “什么事这么慌张?”   张桔贝低声道:“大鸿胪寺卿要谋反。”   “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说以前的刘丞相派人和魏公子经常联络。”   “哦?是东郭让你告发的?”   张桔贝脸一红:“不是。他不让我说。他说魏公子是他以前的主人,他不能背叛魏公子。妹妹实在担心对兄长不利,才说的。”   “为何今日才说?刘丞相已经失踪数月,万一对你兄长不利,现在说不是晚了?”西西想,大概东郭想借此得利。毕竟通敌的罪是免不了的,魏子都一倒,大鸿胪寺卿的位置十之八九会归于东郭。   “夫君也是才知道。”张桔贝看西西并不如想象中的感动、惊喜,反而一脸漠然,有点儿忐忑,“夫君知道后吓了一跳。妹妹看他神情有异,问了他身边的侍从才发现的。他不忍背叛旧主,可又担心长兄的命运,所以妹妹才不得已来向嫂嫂说明。”   西西拍了拍张桔贝的肩:“嫂嫂知道了。若果有此事,将重赏东郭。”   张桔贝欢喜不迭地向西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黑夫听了西西的话,问道:“这是东郭夫人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东郭的主意?”黑夫厌恶自己的父亲,又因张桔贝而让西西失踪,对张桔贝只以东郭夫人称呼。   “要是桔贝的主意,只怕等不到今天的晚宴上来说。”   “那只能是东郭了。这样来看,既可以不失背弃旧主的美名,又会因此得利,东郭先生只不愧为魏子都最欣赏的门客。”   “是啊。他们成婚时,我还以为桔贝会闹腾,会不会显宅院小?职位低?但东郭却把她劝说住了,说无功不受禄,再加上做事又一直兢兢业业,踏实勤恳,我还觉得桔贝嫁给他倒委屈了他。原来谋的是大事。”西西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环球寻梦记》,很不错,是十九这一年多电影里最好看的了。能把一件小事说得引人、跌宕起伏,最让人伤心的是看起来充满了中国的味道……喜欢的小伙伴们可以去看。 《前半生》坚持到现在,十九在想,是不是粗了些,所以没有像别的小说那样引人?小天使们和我交流一下啊。   ☆、第七十三章 尘埃   因是第一次正月里过新年,天气又较以往暖和了许多,没有了战争的纷扰,长安城里一片喜气洋洋。   西西自有孕后很难出宫一次,现在靖儿都两个多月了,黑夫便抱着龙儿,一家四口坐着马车在街上闲逛。   正是巳时,阳光照着大地,一片暖洋洋的。龙儿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和笔直的街道,感到新奇,便不住伸头往外瞅。   “外面凉,小心着凉。”黑夫把龙儿拉到膝前,制止他不住地拉车帘。   马车里置着暖炉,温暖如春。外面的冷风猛地吹进来,西西赶忙给龙儿穿上外衣,看龙儿渴望的眼神:“想去外面?”   龙儿点头。   西西朝外面看了一会儿,道:“大多数人去了东边的方向,难不成那边是市场?”   黑夫点头:“想去看看吗?”   “可以吗?”西西知道今日不同往日,要是一家人在熙熙攘攘的市场里转悠,不知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事。   “龙儿也总不能呆在宫里。”黑夫好像并不在意,把西西和儿子搂在怀中,“我也要体察下民情,看看那些大臣们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你从怀靖儿到现在,都没好好出来过,刚好为夫有空,也陪着妻儿转转。就像在安阳时那样。”   西西想起二人成婚前的日子,不由深情地叫了声:“夫君……”依偎在黑夫怀里。   黑夫想起当日两人同吃一个饼的甜蜜,看龙儿正好奇地看着外面,便朝怀中的人深深吻了下去。   龙儿转头瞧见父亲正亲吻母亲,一把把黑夫推开,坐到西西怀里,朝西西的左右脸颊吧唧吧唧两口。亲完,挑衅似地望着父亲,意思不言而明:“这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抢。”   黑夫笑笑,把怀里的小儿子抱紧,道:“龙儿不要爹爹了,爹爹带着靖儿好了。”   龙儿警惕地看着父亲,把父亲推离母亲,坐到父亲和母亲中间,然后再抱住西西的腰,终于放心了。   西西忍不住一笑。   黑夫从后面轻轻拧了西西一把,然后朝外吩咐了一声,马车朝东面驶去。   下车时,黑夫把龙儿抱到怀里,龙儿刚开始还霸着母亲,当看到地面上摆的各种吃食玩艺,就把对父亲的不满抛到九霄云外了。指着认识不认识的东西乱叫:“爹爹,看这个,看这个……”   西西抱着靖儿紧跟在旁边。她看黑夫正兴致勃勃地同一个卖东西的老丈说话,瞅了旁边一眼,只见几个普通人打扮的侍卫穿插在周围。才意识到黑夫原来早有准备。   对西西而言,与黑夫一起逛这样的市场是第二次,与安阳的相似,路两边摆了各样的小摊,热腾腾的豆花、香喷喷的酥饼,引诱着人前去品尝。因为天还寒冷,东西品类并不丰富,但却人来人往。   一个卖麦芽糖的小贩前挤满了孩童。黑夫身高马大,驮着龙儿也挤上前买了一小包。   西西接过黑夫递过来的糖块,嗔道:“你好意思与一堆人挤……”   黑夫道:“为了夫人和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甜不甜?”   西西眼里含着笑:“甜……”   一家四口边走边看,龙儿兴奋不已,只要看中的,宫里没有的都买下了。不一会儿,随后的侍女手里拿了一堆各样小物件。装小鸟的笼子、泥捏的小狗、小小的葫芦……   旁边的食肆里,店家正招呼客人:“好吃的饺子,快来吃啊!这可是咸阳宫里传出来的!”   黑夫一笑,扭头对西西道:“不知有没有你做的好吃。”想当初,西西还想开个饺子店谋生,如今这世上由西西做的第一份饺子已经开始走进千万家。真是今非昔比。   食肆里的客人很多。龙儿不耐等,再说这饺子他在家里经常吃的,并不新鲜,只拉着父亲往前走。   西西正低头看旁边一姑娘卖的绣品,黑夫轻轻拉了下西西的衣襟:“你看前边。”   西西顺着黑夫的目光一看,一个身穿粗布衣的中年妇人缩在墙角,正向一个过路的身穿锦衣的女子兜售物品。西西只觉得似曾认识此女子,却不知道是谁,走过几步一看,却是几年不见的白芷。   曾经有一段时间,西西一面恨白芷恨得要死,一面又恨自己太蠢。西西来到这个世界,最深切的痛苦皆是因白芷而起。只是后来西西跟随陈京,到咸阳找到黑夫起,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嬴稷当初娶白芷只因想与赵歇联手,后来赵歇死去,嬴稷也把白芷丢开了。   白芷比西西大三岁,现在看起来却大了十岁不止。   西西不自觉地走到了白芷的旁边。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白芷姑娘正神情恭谨地对面前的女子说:“姑娘,你看这块玉,是我们家祖传的。”   女子的声音传来:“你既然有这么好的玉,祖上应该是贵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白芷擦了擦脸:“不瞒姑娘,天下大乱后,家人就没了。我也是没法子,姑娘给一百金就成。”   “一百金?”女子有些迟疑,“这太贵了些。虽然我很喜欢,但没有那么多钱。”一百金此时可买一匹好的千里马。   白芷守了大半日,好容易遇到个看起来有钱的主顾,想起家里那不成器只知喝酒玩乐的男人,还有两个已饿了几天的女儿。想着今日开市,早早来把最后一块值钱的东西卖掉,也好哄哄饿了几天的肚子,便拉着要转身的女子道:“姑娘,便宜些也行。”   “可我只有五十金。”锦衣的姑娘不好意思道。   “那……”白芷有些不舍,她扫了眼来往的行人,今日来市场的人并不见几个衣着光鲜的,要是今天卖不掉,还不知再饿几天。   白芷正左右为难,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一百金,我要了。”   白芷抬头,看到面前的人,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宝贝抖落,赶紧把那块生母死时留给她的玉珮抓到怀里。   “不卖,我就走了。”西西抱起跟过来的龙儿,“龙儿想喝甜浆?娘亲带你去。”   白芷抬起头,生活的折磨已让她无暇考虑对西西的恨,不顾别人的眼光,连连道:“卖、卖。”   身后的芍药把钱递过去,接过玉珮,把玉珮递给西西,西西看了一眼,接都没接,让芍药收了起来。   旁边有几人围上来,想看看什么样的玉珮这么值钱。黑夫走上前,悄悄把西西护在后面。   西西出门时,本穿了件无纹饰也无绣花的白衣,与普通人无异。下车时,黑夫怕她冷,给她披了件玫瑰色的披风。亭亭玉立,更衬得肌肤如玉。虽然并未施脂粉,但粉面含情,加上一双黑亮的杏眼,又无意流露出的少妇的风情,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眼睛。只可惜旁边那个玄衣的男子冷面少语,加上后面两个不时扫来凌厉两眼的侍卫,众人只能悄悄望两眼。   白芷提着重重的一袋金币,看着面前的人,女子娇柔艳丽,男子英气沉稳,与几年前相比,无形中多了股压人的气势。想当初,自己恨不得她死在咸阳宫中,让她为洗衣婢,如今却毫不在意那百金。买了母亲的玉珮却并不在乎,难道是特意羞辱我的?   白芷看黑夫拥着西西走远,心里直在滴血,母亲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这个霸占了自己母亲、把魏子都抢走、却又投进别的男人怀抱里的女人,却享受荣华富贵和丈夫的疼爱。   白芷跌跌撞撞追着西西而去,一个年轻的侍卫拦住她:“这位大婶,可需要小的帮忙?我们夫人说,你拿这么多钱不安全,可让小的护送你回去?”   这一边,黑夫抱着孩子和西西重新坐上了马车。龙儿欢喜了一阵,一会儿就睡了。侍女把两个孩子都抱下去,乘坐别的马车先回了宫。   “我们不回去吗?”西西道。   “好容易出来一天,那两个碍人的臭小子又走了,剩咱们两个,好好耍耍。”黑夫把西西抱到膝上,像抱龙儿一样,揽在胸前,悠悠道,“不是恨白芷吗?怎么还让人护送她回家?”   西西叹口气:“要说她沦落至此,我应该感到高兴。说实话,当时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可看到她苍老的面容,又觉得伤感。她也是可怜人。本是赵姬的女儿,却因赵姬和赵歇的谋划,而只能在亲生母亲身边作侍女。她爱慕魏子都,却得不到回应,只能按赵歇的意思嫁给稷兄长,可兄长并不在乎她。结果形成了她自傲又自卑的个性。她这样苟且活着,还不如死去。这也是上天对她的最大惩罚了吧。”   黑夫把刚才侍卫打听到的白芷现在的生活情形告诉西西。   西西笑道:“白芷就如这白衣身上的尘土,拍掉就是了,根本入不了我们的眼。有夫君在,还有谁敢欺负我呢? ”   黑夫伸手刮了下西西的秀鼻,忍不住道:“你呀……”   言少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白芷:我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的命好苦!那个人怎么越活越好! 赵国都没了,你能怎么样?   ☆、第七十四章 恩宠   “刚才走了那一阵,肚子都饿了。”黑夫揽住西西,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我们去‘长安第一味’吃饭。”   前一阵,魏子都和陈婉笑谈,嫌“长安第一炒”的名字有些俗气,建议改成“长安第一味”,陈婉问过西西,西西也觉得后者比原来的名字好得多,理所当然的同意了。   安静温暖的车厢里,夫妻二人相偎着,没有奏折,没有吵吵嚷嚷的大臣,也没有两个孩子的打闹,伴随着马车行进的辘辘声,二人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刻。   下车时,黑夫帮西西系好披风,相携着进了酒楼。   因是节后第一天营业,作为“长安第一味”的负责人,陈婉早早就来了,同来的还有陈婉的侄女春妮。陈家要迎客,刘氏主持中馈,没有时间来。   小二刚来酒楼不久,虽不认得皇帝和皇后,但看男的英武、女的娇美,端的一对壁人,赶忙把二人迎进楼上上好的雅间。   西西看了看菜单,大都是肉食,素食只有萝卜、豆芽、鸡蛋、豆腐类。这时节能有蔬菜吃,已经很不易了。便点了素三珍和清炒豆芽,又为黑夫点了羊肉羹和鱼脍,还有一大盘饺子   二人刚吃完,门开了,陈婉喜气洋洋地进来,行过礼后,拉着西西道:“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查看来了。陛下你看,这里的菜可还入得口?”   黑夫一笑:“味道不错,卖相也好看。只是比皇后做的要差些。”   陈婉笑道:“皇后做的只给陛下吃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尝不到皇后的手艺,只好学着做点儿,吃起来觉得天下美味也不过如此了。”   西西捶她:“你吃我做过的东西还少吗?没由得在这儿来贫。”   黑夫看二人聊得高兴,便识趣地去了外面。   陈婉几个月来一直为魏子都的事担心,今日一看皇帝皇后亲自上门,心便放了一大半。   “怎么没带龙儿和靖儿来?”陈婉道,“最近节下忙,都没好好地看看他们。”   西西把去逛市场的事告诉了陈婉,又说遇到白芷的事。陈婉听后,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就皇后好心,要我说,她自己提着那一百金的袋子,到不了家,说不定就被人抢了。”   西西道:“她现在已沦落至此,对我们来言微不足道,不去帮她就是了。”   陈婉道:“皇后仁慈,是天下人的福气。”   “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一套拍马屁的言辞了?”西西笑。   “我当然是拍马的屁/股了……”   西西抓住陈婉:“你竟然现在敢对皇后这么说话……”   “这可不是小民先说的,”陈婉投降状,“我可是顺着皇后的意说的。”   二人嘻哈一会儿,西西久呆在宫里的些许沉闷一扫而空。陈婉又把长安街上的轶闻趣事说给西西听。人在酒足饭饱时最易乱说,所以要想知道长安最大最新的新闻,非“长安第一味”莫属。   临走时,西西看看陈婉的小腹:“怎么还没动静?”   陈婉道:“我们才成婚四个多月。哪能那么快。”   西西了然,这时的女子没有贞节观念,但为了夫家血缘纯正,免得把妻子怀的别人的孩子认成夫家的,所以头三个月夫妻不同房。   西西笑笑,最后抓住陈婉的手道:“陛下让魏卿放心。你也放心吧。”   陈婉心里的石头落地,泪花不由盈眶:“多谢陛下、皇后。”   ***   黑夫候西西出来,像普通夫妻一样,把西西搀进马车,才坐了上去。   西西吃了东西,又到了午时休憩的时间,便偎在黑夫怀里昏睡。   黑夫却精神百倍,看怀中的人像只小猫一样缩在自己胸前,淡淡地体香盈满鼻孔,忍不住一只手握住西西的腰,一只手不住摩挲。   等到西西惊觉,发现腿间一凉时,却什么都晚了。   “别,这在车里……”西西满脸通红,轻声道。   “别羞。”黑夫亲亲西西松开的交领处,刚吃饭的时候只想把人拆吃入腹,现在终于事成,黑夫心满意足,“我不动,娇娇好好的感受就是……”   最近黑夫虽然贪吃得厉害,但都是在榻上且无人时,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西西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于二人都是全新的体验。一会儿,温暖如春的马车里更是春意升腾。   西西在意识消失前,忽然想到别人说的话:自己真不成成了妖后?这样的时候只觉得飘飘欲仙,竟没有一点儿羞耻感。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黑夫帮西西穿好裤子,声音低哑:“刚才好不好?”   西西浑身娇软,没有一丝力气,只红着脸点头。   “那就好。”黑夫就如打了一场胜仗,神清气爽,“娇娇不知道,刚才的样子有多迷人……”   西西慵懒地伏在黑夫胸前:“不要叫娇娇了,好羞人。”   “娇娇宝贝。”黑夫又轻轻叫了一声,看了看西西的头发,道,“还好,没有什么异样。”   “快把我抱下去。”西西以为到了宫里,嗔道,“一会儿龙儿过来,多不好意思。”   “你现在能走不?能走了为夫就把你抱下去。”   西西掀开车帘,看到一条陌生的街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会儿就知道了。”黑夫笑,“看来咱们还得再走一圈再过来。”   ***   路珙领着全家恭迎在门外,明明皇帝的车驾都停了,却又走了。路家刚刚雀跃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不成皇帝本不想来路家,认错了地方?   寒冷的天,路珙头上的汗却不断向外冒,忙把自己最近做过的事细想了一遍。虽然几年前无意中对皇后有些冒犯,但路珙自忖后来为了救皇后,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性命,皇帝也因此对自己恩宠有加,还提了自己作守卫京城和宫城禁军的执金吾,这可是心腹亲信才干的活啊。   刚听说皇帝要驾临,路珙觉得自己受的恩宠又升了一倍,虽然比不上陈京的,但也与皇帝更亲近了,可转眼间连皇帝影子都没见,车就走了。   路珙还立在冷风中,路家的其他人也不敢动。路母年纪已大,坚持不住,正要回屋子里去,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来了,来了!”   “谁来了?”路珙正生气,不由发怒道,“话都说不清楚!”   “大人,是小的太高兴了。”管家忙道,“是皇帝和皇后啊。”   路珙怔忪了半晌,刚才要死的心才活了过来。路母经过的事多,忙让人重新打开大门接驾。   黑夫把西西搀下马车时,西西的腿还有点儿抖,但为了皇后的形象,西西端庄无比地笑着,上前扶起了白发苍苍的路母。   黑夫看西西无恙,才放心地同路珙一路说笑进了正厅,并对路珙道:“让路卿久等了。刚朕来时,皇后忽然想起‘长安第一味’的糕点软糯可口,非常适合老夫人吃,所以才折回去跑了一趟。”   路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皇帝这么说,又是为了自家老娘,这么天大的面子,怎能不接受?忙诚惶诚恐地致谢。如果路珙要是知道真实原因,不知作何感想。   旁边的花厅里,西西在路母的引荐下见过路家几位年轻的姑娘,看到下首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长发束在腰后,松松的挽着,着身俏立的长裙,正是长安最近流行的样式,一直侍立在旁,却又不是侍女,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路母讪讪道:“这是老身的表侄女。因家里遭难,便来长安投靠我们。婷儿,快来拜见皇后。”   路母的表侄女萧婷,也正是路珙的未婚妻,忙下来对着西西盈盈一拜:“民女拜见皇后。”   西西招萧婷上前,打量一番道:“姑娘形态静雅,观之可亲,可有人家了?”   路母接道:“不瞒皇后,婷儿从小与珙儿定了亲,等婷儿为母守孝一年,就成亲。”   西西心里有了数,看路母并没让卓青妍出来见客,便直接问道:“听说卓家姑娘与路将军情投意合。当初陛下为汉中王时,卓姑娘与我有旧。不知卓姑娘还在府中不?”   路母见瞒不下,便道:“卓姑娘有了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老身怕影响她,便让她安心待产。既然皇后有意,便让卓姑娘出来拜见。”说着,对身边的侍女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卓青妍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花厅。   见到西西,卓青妍惊喜交加,泪水不禁流了下来:“姐姐……”   自从汉中一别,西西还是第一次见到卓青妍,这个为了感情一头扎进去什么都不顾的富家娇女,如今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不好意思地看着西西。   西西转头对路母道:“老夫人,不知可否让我和青妍单独说几句话。”   路母当然答应,忙引着众人离开了。   “痴儿,你过得可好?”西西叹道。   出乎西西意料,卓青妍一脸娇羞,点点头:“劳姐姐挂念,我过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傻子,我来给你撑腰来了。 卓青妍:谢皇后姐姐,皇后姐姐威武。   ☆、第七十五章 佳人   “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路珙还不娶你,你过得好?”西西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没想到还有比自己傻的。   “路郎对我很好的。只是老夫人要他娶萧姐姐,所以我们才没成婚。”卓青妍羞涩地一笑,“路郎说他不愿我作妾,只等老夫人同意。”   这样看来,路珙对卓青妍还算有情有意。西西心道。卓青妍的父亲嫌女儿不争气,对卓青妍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卓青妍所依靠的只有路珙的爱意了。   西西又和卓青妍说了会儿话,看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只愿黑夫和自己来的这一趟能起到效果。   一般来说,皇帝大过年的去的臣子家,一定是得宠最盛或最负盛名的,这样算来,路珙还排不上号。不过,皇帝的心思本就难猜。路家欢天喜地、战战兢兢地把皇帝和皇后送走后,路老夫人接受了儿子的要求,下个月就为路珙和卓青妍办婚事,同时嫁给路珙的还有萧婷,路老夫人既然坚持这么久,当然也不会让自己的表侄女弱势,卓青妍和萧婷的地位都为妻,就如后世的平妻。   西西听说结果后,对黑夫道:“这算什么事?同时娶两个?路老夫人还真想得出来。还有,结婚当天,执金吾是去谁的房里?青妍那个性子,只怕将来受欺。”   黑夫一笑:“你要是不放心,就多送些礼品,让路家不敢轻视卓姑娘。”   西西拉着黑夫的袖子:“夫君下道旨吧,就说赐青妍给执金吾为妻。”   黑夫把妻子拉到身边:“为夫前面倒有这个想法。只是路老夫人性格倔强,当年路珙之父就是被妻子气病的,路卿怕母亲一气之下,也撒手西去,所以才一直拖延至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再说,你不是卓姑娘,也不是路卿的表妹,怎么知道两人不乐意呢?娥皇女英的故事,好多人喜欢得不成呢。”   西西一挑眉:“娥皇女英?好多人喜欢?夫君想什么请明说。”   黑夫忙举手:“为夫心里想什么,皇后难道不知道?”   西西“哼”一声,不理他,转身逗正抱着小脚啃得欢的靖儿。   黑夫叹口气,坐到西西身边,把西西揽到怀里:“非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才相信?”   西西不吭声。黑夫有些害怕,要说自己没做亏心事,何来害怕?黑夫也搞不清自己,只要看到西西不高兴,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他看了看周围,侍女们都识趣地出去了。   于是,皇帝陛下跪到妻子面前,拉住西西的手,咳了一声,郑重道:“宝贝,我心里只有你,要是有别的想法……”   话未说完,听到西西“嗤”的一声笑,黑夫知道自己上当了,扭过西西的脸,西西还在使劲憋着笑,黑夫又气又恼,伸手使劲儿拧了西西一把:“小坏蛋,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西西双手抱住黑夫的颈项,软声道:“好哥哥,饶了我吧……我也只是想听你亲口说说那些话……”   娇语糯糯,跟某个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黑夫心痒,可看时辰还要去见几个大臣,便哄道:“娇娇宝贝,再叫几声,我就饶了你。”   两人正深情对望,龙儿跑了进来:“爹爹,娘亲,你们做什么呢?”   黑夫忽地站起,摸了摸儿子的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龙儿看父亲有些狼狈的背影,对西西道:“娘亲,爹爹是不是不疼龙儿了?有了弟弟,都不抱龙儿了。”   西西把大儿子抱到怀里道:“因为龙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啊,已经长大了,所以爹爹有时候不抱你了,不是不疼你。”   龙儿看母亲抱着自己,那不到三个月的弟弟一人躺在榻上咿咿呀呀,心里平衡了。   ***   因有皇帝皇后的支持,卓青妍顺利嫁给路家。卓父虽然说不认女儿,但事已至此,女儿已怀有身孕,又得帝后脸面,便让长子卓青慕亲自送来了二十车的嫁妆。   路珙因为此事,一下子在年轻的臣子中脱颖而出,成了许多人暗暗巴结的对象。   但这只是皇帝要的一个小效果。   大汉日渐走上正规,经济渐渐复苏,此时,年轻的皇帝听过一众人的建议,采取春秋时管仲的“官山海”政策,开始盐铁专营,寓税于价,使人民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并始造五铢钱。   卓家是铁业巨擘,赖以生存的根本一下子被国家抽走,心里难免不满。鉴于从汉中进军关中时卓家的大力支持,皇帝任命卓青慕为太仓令,隶属大司农。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温暖的春日伴着怡人的春风悄悄吹到了北方的大地。   柳叶抽芽,齐王韩信、燕王彭越、陈王张耳也先后来到了长安朝觐。因推恩令的施行,三位王侯不仅带了王后,还带了宠姬们来长安。   赵王英布因前面与刘邦合谋造反一事忐忑不安,车驾行到洛阳时,他停下了,先送了一队年轻貌美的赵地歌姬进了长安。   魏子都是接见王侯的首位大臣,看到十余位赵地美女,轻轻皱了皱眉,但没敢耽搁,赶紧送到了未央宫。   “既然赵王车驾出了些故障,还在路上,咱们先来欣赏下赵王送来的贺礼。”皇帝看到魏子都,招呼一边的齐王、陈王和燕王道。   不得不说,赵王花了些心思。赵地歌舞本来就誉满天下,这次赵王来,选的又是佼佼者。   赵女最善长的是揄长袂,也就是广袖舞。众女迤逦而行,扬着宽袍大袖,随鼓节翩翩起舞,再是赏心悦目不过。尤其是在广袖的衬托下,众歌姬盈盈一握的腰身,还有那婉转起伏的身姿,对男人们来说,无不是一种无声的引诱。   燕地苦寒,很少有如此华美的歌舞,燕王彭越及随燕王而来的侍从无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舞动的妖娆女子。再加上美酒佳肴,有些醉醺醺的男子已忍不住对近前的歌姬挠一把。   不一会儿,大厅里喧哗一片,男女杂坐。有的歌姬已被人扯到怀中,哺酒声、□□声不绝于耳。   黑夫久呆军中,知道这是常态,再看三位王侯怀里也各坐了一位美人,便笑了笑,心道幸亏西西不在。   黑夫正准备起身更衣,一位红衣的女子姗姗而来,举着满满一卮酒,对黑夫道:“奴婢敬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黑夫不愿与女子纠缠,把面前的酒喝掉,便要起身。   女子嫣然一笑,迤逦相前,轻偎到黑夫胸前,声音要柔出水来:“陛下……”   黑夫皱眉,后退两步,转身出了大厅。   英布听说皇帝很高兴地接受了自己送的那队美人,便快马加鞭,三日就从洛阳赶到了长安。   正是二月龙抬头的日子,靖儿也刚好满百日。   于是,这日,未央大殿宴群臣,同时庆贺二皇子靖儿满百日。   西西看到整箱鸡蛋大的夜明珠,鲜红的血玉凤凰、碧绿的翡翠山石、莹润的白玉老虎,还有一人高的珊瑚,数不清的珍宝,随便拿出一个都比自己当初在咸阳宫中收罗的一箱子珍贵,笑着对黑夫道:“知道的说是觐见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借儿子的百日宴搜刮群臣呢。”   黑夫不以为然:“龙儿时都便宜他们了。咱们再能生,也生不过他们那一众姬妾,这次先捞点儿本,免得将来太吃亏。难道你不喜欢?”   西西笑:“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感觉自己好幸福。”   “傻样。”黑夫便整理衣服便道,“既然他们识趣,一会儿我们抱着靖儿让他们看一眼。”   于是,这日的宴会,众臣可以携夫人同行同坐。   皇后一手抱着龙儿,一手轻扶抱着靖儿的皇后,满面春风地坐在御座上。   既然皇帝和皇后都夫妻同坐在一起,同案而食了,众臣和夫人们,也只好效仿。平时与夫人貌合神离的大臣只得在皇帝皇后面前上演一场夫妻情深。   左丞相萧何亲自抱着靖儿,给前面的四位王侯和后面的众位大臣展示了一圈肉嘟嘟可爱的小皇子。众人纷纷夸赞皇子生得天庭饱满,充满富贵之相。等夸赞完小皇子,众臣忽然发现可爱的太子殿下正站在面前,萌萌地行礼,忙把溢美之声转了方向。   什么龙人之姿,天之储君,不世之才,西西只觉得要承受不住,但看黑夫一脸平静地接受,坐在那儿言笑晏晏,便招龙儿回到身前,不让他再去卖萌。   赵王英布因为免了身死家亡的惨剧,不仅送的礼最多,这次宴会更让歌姬们呈送了绝美的舞姿。   饶是西西在后世各种媒体中见过各种舞姿,当看到一众女子挥舞广袖,迤逦而起,也不由得暗暗赞叹。怪不得好多男人喜欢纳赵女为姬,那柔软如水的腰身实在引人。   前面的一众歌姬行过,一穿着大红罗衫的女子广袖遮面,边退边唱,慢慢走到年轻的皇帝面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来了?李夫人吗?猜对了有奖哦。   ☆、第七十六章 飞燕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歌姬略带清凉的歌喉萦绕在未央殿的上空,绕是在坐的许多官员是戎马出身,也不禁放下酒杯,盯着当中的女子。   只可惜女子欲抱琵琶半遮面,广袖拂颊,只留下一双似怨似嗔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盯着正中坐着的年轻帝王。   歌姬看皇帝,皇后看歌姬……   西西听到这首歌时,已是非常震惊。如果说,历史上汉武帝在不同时期宠爱不同的女子,可不管是陈阿娇、卫子夫还是勾弋夫人,都没有好结局,死后让汉武帝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夫人。而李夫人之所以得幸就是因为她做宫廷乐师的哥哥李延年,在汉武帝面前唱了这首歌。   现在刘邦还好好的,距离汉武帝的时代还有六七十年,莫不是这个女子是李夫人穿越而来?   西西按下心中的震惊,不由自主地直起腰,盯着走上前的女子。   女子终于放下遮脸的广袖,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对着皇帝盈盈一拜:“奴婢祝陛下吉祥如意,祝皇后和乐安康。”   “起来吧。”黑夫淡淡道。   按理说,这时应该有赏赐,可黑夫怀里的靖儿忽然躁动起来,大概是饿了,一旁的奶娘赶紧接过去。   西西心里一叹,果然貌美娇俏,怪不得让汉武帝惦记。便对黑夫笑道:“陛下,是不是该赏些什么?”   黑夫从善如流,赏了众歌姬几匹锦缎。   女子有些失望,带领刚才同舞的姐妹们依依不舍地退下了。   这时,一直在边上不语的齐王韩信道:“陛下,这些都是些靡靡之音。王后陪嫁的乐师跟随宫中乐师,善奏苍凉之音。臣多出身军旅,何不奏些慷慨之歌?”   黑夫点头。   宫中的瞽人击筑而歌,正是芰荷陪嫁中引起韩信意动的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旁边有一位劲装男子舞剑,虎虎生风,相得益彰,与刚才的歌舞是完全相反的两种风格。   众臣不少人拍手叫好,更有大胆微醺的男子走到厅中,与男子一起舞剑。   西西看不少夫人面露惊惧之色,便起身招呼众夫人们去了偏厅。龙儿正看得热闹,窝在父亲怀里不愿离开。   离了男子,众女子放松不少。   芰荷坐在西西左首,右首是萧夫人。下面是赵王后、燕王后和陈王后,依次是朝中各人的夫人。陈婉和刘氏当然也在其中。   陈婉早已不是当初刚从山里出来的小姑娘,她与皇后交好,哥哥又是皇帝亲信,加上开酒楼,长袖善舞,又与众夫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看众夫人只吃菜,便对西西道:“皇后,男人们喝酒取乐。咱们枯坐也无趣。臣妾看刚才那些歌姬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不如请她们再来为我们舞一曲,如何?”   西西看向众夫人,大家当然同意。   内侍去请,过了好一会儿,回来却道那些歌姬在皇帝面前起舞呢。   “王后,”陈婉看向赵王后,“赵王也太小气了,赵地歌姬甲天下,既然送了还不多送些,要知道不只男人喜欢看,我们女人也喜欢看啊。”   赵王后有些尴尬,送皇帝什么礼她又插不了手,讪讪道:“魏夫人说得是。臣妾回去后定让大王再为皇后送些歌姬来。”   西西圆场道:“王后不必紧张,魏卿本是赵人,家里岂少了赵地歌姬?魏夫人是逗你呢。魏夫人要想看,等一会儿,再让那些歌姬为我们歌一曲岂不是一样的?”   说着,叫来宫廷的乐师为众夫人演奏。   夫人们觥筹交错,相互交谈,西西正和芰荷聊分别后这大半年的光景,龙儿跑过来,拉西西的衣袖:“娘亲,娘亲,快来!”   西西揽住龙儿:“怎么了,这么慌张?”   龙儿却不回答,拉起西西向正厅走去。   还没走到,离老远,就听到男人们狂肆的笑声,夹杂着女子们的娇笑。   西西知道那些兵痞出身的武将们,一喝了酒,肯定是各种嗐,所以刚才才同众夫人离开。现在再去肯定不合适。便抱起龙儿,进了未央殿的后殿。   侍卫们看到皇后和太子,忙行礼,西西嘘了一声,便抱起龙儿从后门悄悄往里面看。   果然,每个男人怀里都坐着一名美人,魏子都风采卓人,左拥右抱,两个美人只想要贴到他身上去。就是年迈的萧何,怀里也坐了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再看背对自己的皇帝,面前跪着一个侍女在倒酒,身旁的女子正给他布菜,不过不是放到皇帝面前的碟子里,而是直接喂到黑夫口中。   黑夫一只手端着酒杯,不时与众臣举杯,同时享受着女子的服侍。   西西仔细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领舞的歌姬。   历史上的李夫人不仅貌美,也非常聪明。她得病快死时,汉武帝去探望,她以手帕遮面,不以容示人,让汉武帝非常震怒。汉武帝走后,李夫人的姐妹责备她说:“贵人您为什么不可以见一见陛下以嘱托兄弟呢?难道这样痛恨陛下吗?”李夫人说:“我之所以不愿见陛下,正是为了能确实地托付兄弟之事。我因为容貌美好,得以从微贱地位获得宠爱。以美色事人者,色衰则爱意松懈,爱懈则恩义断绝。陛下之所以还能念念不忘来看我,正因为我平生美好的容貌,现在如见到我容貌毁坏,颜色非故,一定会厌恶抛弃我,还怎么会记得怜悯录用我的兄弟呢!”   也正如此,李夫人死后,汉武帝以王太后的礼仪安葬了她,并思念至深以至于找方士,以求冀遇,而汉武帝死后,因前面两位皇后陈阿娇、卫子夫皆被废,李夫人以妾室配祭汉武帝宗庙,追加尊号为孝武皇后。   这么聪明识趣的李夫人,西西开始并没放在心上。她与黑夫情义深厚,如果李夫人如历史上记载的一样知情知趣,就知道加入帝后中间的后果。   虽然西西知道此时的风气,男子饮酒作乐时,男女杂坐,当场行事的也有,也知道黑夫的秉性,但看到黑夫与众男子一样,安心享受着女子的服侍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龙儿对西西眨眨眼:“娘亲,你看我的。”   说着,龙儿跑到黑夫面前,坐到父亲怀里,并把正服侍黑夫的女子一推,黑夫不动声色地抱着儿子往后退了些,与女子拉开距离。   做完这些,龙儿趴到黑夫肩上,朝西西伸伸舌头。   西西一笑,转身出了大殿。   黑夫顺着儿子的目光一瞧,看到一角衣袍迤逦一闪,出了后门。再看看面前的两位女子,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女子弯腰俯身,被罗衫裹得紧紧的臀部完美地呈现在皇帝面前,一双玉手擎起一杯酒,重新举到皇帝面前:“陛下请用。”   黑夫要接,女子却轻轻一动手臂,把洒卮移到皇帝嘴边。黑夫笑笑,就着女子的手喝了下去。   女子看看黑夫怀中的龙儿,心里无由愤恨,这小屁孩,要不是你,现在你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龙儿犹自不觉,他两岁多点儿的脑袋里,只觉得面前的女子要抢父亲的怀抱,那平时只有弟弟和母亲才拥有的。所以牢牢坐在黑夫的怀里,拿起案上的一只空酒卮玩。   女子想,以自己的美貌和手段,赵王英布得到后,三日都没出门。男人都差不多,更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当英布百般不舍要把她送给皇帝时,她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当看到黑夫年轻英武,又有着不可睥睨的帝王之气,心早就酥了。   皇后已走,小屁孩算什么,现在的机会正好。女子螓首轻俯,露出一段光滑洁白天鹅般的颈项,檀口如糯,欲语先羞:“奴婢赵飞燕,倾慕陛下……奴愿为陛下作掌上舞。”   可惜赵飞燕惹人的情态白白做了许久,黑夫正为龙儿夹面前的菜。听到女子说“掌上舞”时,黑夫怔了一下:“掌上舞?”   赵飞燕低着头,完美地展现她雪白的颈项,娇羞道:“正是。陛下欲观否?”   黑夫看西西不在,想西西总是有好奇的点子,这一年来因孕有靖儿,多拘在宫里,没有什么可消遣的,到时两人一起看正好。抬头忽然看到魏子都正朝这个方向看,便点头道:“改日吧。姑娘是赵人,可认识魏卿?”   赵飞燕低首:“来长安后见过一面。”   歌姬先被赵王送到大鸿胪处,赵飞燕一眼相中了形貌一流的魏子都,想春风一度,魏子都当时也为赵氏的美貌所惊,但还是先送到了未央宫。   赵飞燕看着两个不差上下的男子,黑夫骑兵出身,又经常在宫中的校场骑射,身体较魏子都更为强健,又比英布年轻帅气,赵飞燕心早就痒了。那个皇后嘛……哪个皇后能比得上她?      ☆、第七十七章 掌上舞      赵飞燕跪在一旁,只等皇帝把自己带到偏殿一度春宵,有一些武将忍不得,早带身边的女子逍遥一番了。却没想,皇帝招魏子都近前,问道:“刚听闻此女会掌上舞,什么是掌上舞?”   吃喝玩乐上,贵族出身的魏子都要比平民的黑夫精通得多,他看了一眼赵飞燕,想了想道:“臣虽然没有见过,但想大约是此女轻盈,能在人掌上跳舞吧。”   黑夫点点头:“明日请魏卿带夫人一起来宫中欣赏掌上舞。”   第二日申时,携陈婉一起来到未央宫的含元殿。   同时参加宴会的还有齐王韩信及王后芰荷,赵王英布及王后、燕王彭越和陈王张耳。   昨日是众王与大臣齐聚,今日皇帝单独招待四位异姓王。   西西抱着龙儿同黑夫坐在上首。   当赵飞燕领着舞女翩翩而出,全场都不由自主地盯住了厅中央的众女子。赵飞燕腰骨纤细,善踽步而行,若人手持花枝,颤颤然。而“踽步”是赵飞燕独创,其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舞动起来,真可若翩若游鸿,宛若游龙。   黑夫见过的女子中,单论美貌,能与西西比肩的大概只有此女了。加上宫中少宴乐,黑夫出身平民,又多呆在军中,这样绝世的舞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黑夫不由多瞅了两眼,西西也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还暗暗赞叹:果真不愧为李夫人。   忽然,赵飞燕一跃,立于一男子手掌之上。赵飞燕单脚立起,如金鸡独立,在男子的手掌上起舞,男子随着赵飞燕的动作或转身,或举高俯低,引起下面坐的几位王后阵阵惊呼。   旁边的人不由鼓掌叫好,西西的脸色却沉了,这不是李夫人,这是祸乱汉成帝后宫的赵飞燕。   黑夫不知妻子所想,看西西前面看得认真,还对西西道:“娇娇,既然这么喜欢,就让这些歌姬留在宫里吧。”   旁边的赵王有些心痛,为了消掉皇帝对自己前面谋反之罪的愤恨,才不得已贡献了赵飞燕。要知此女不仅舞跳得好,榻上更是一绝啊。   赵飞燕跳完,近前对着皇帝和皇后盈盈一拜,并对黑夫抛了个若有若无的媚眼。黑夫置若罔闻,挥手让人退下,西西却拦住道:“抬起头来。”   赵飞燕是做过皇后的人,而且是从一名歌姬爬到皇后之位,在没有子女,也没有得力兄弟的情况下,赵飞燕可是凭女子的美貌与心机走到了皇后之位。   她听到西西话,知道一边的皇帝也正看着自己,便调整好一副怯怯却又娇羞的最让男子恨不得守护的表情慢慢抬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西西问。   “奴婢姓赵,名飞燕。”   “你可有个妹妹叫赵合德?”   赵飞燕一惊,自己有妹妹的事,皇后如何得知,莫非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而来?那就不太好办了。   “回皇后,奴婢自幼被卖为歌姬,并无妹妹。”   黑夫已觉察出西西的异样,眼光一扫,赵王赶忙回道:“这歌姬是赵王府所养,没听说过有家人。”赵王想,得赶紧回去问问,要是有妹妹,得马上占为己有,尤物不可多得啊。   “赵王身为一方王侯,竟然对一小小歌姬的事情都这么在意,看来此歌姬对赵王不一般啊。”西西优雅地笑道。   赵王吃了一瘪,但这时唯有实话实说,便道:“陛下,皇后,实不相瞒,此姬能歌善舞,臣甚心悦,因此才送给陛下。”   西西知道赵王是为了显示诚意,特意送了美人,便与黑夫对望一眼。黑夫本担心西西无由吃醋,看西西神情,知道西西信任自己,便挥挥手,让歌姬们退下了。   宴会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听歌看舞。推杯换盏之后,内侍们向四位异姓王宣读了旨意。   第一道,因近来匈奴单于多次掠边,占据九原及河套地区,令齐王韩信和陈王驱逐匈奴,夺回九原及河套地区。   第二道,秦始皇时,曾征百越,修灵渠,并在南边设立南海郡,象郡和桂林三郡。秦末战乱至今,南越诸郡自立自治,并不归附大汉,命赵王和燕王出使南越,令诸郡归附。   韩信素来骄傲,不屑与诸将为伍,让陈王张耳为副,一是更好地对付日益强大的匈奴,另一面也是为了二者互相牵制。   至于赵王和燕王,二人互相不对付,分别出征南越诸郡,从北面的赵地和燕地赶往遥远的南方,也是为了分解其原有的势力。   因赵王造反一事,皇帝并不信任诸王,但也不能斩杀他们,有了前面的推恩令,再加上接下来的战事,目的显然,为了更快地削弱他们。   同时,还有一道旨意,封大鸿胪卿魏子都为博阳侯。   ***   回到关雎宫,黑夫看西西若有所思,便道:“娇娇,那个歌姬是不是有问题?”   西西以前曾试着把二千年多年后的事情告诉黑夫,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黑夫呢,总觉得西西是上天送给他的宝贝,对西西那些与众不同的想法并不惊异,反而庆幸有这样的妻子。所以西西一直没有告诉丈夫关于这个身体上一世的事情。   如今,赵飞燕来了。西西自忖没有赵飞燕的心机,也不想赵飞燕搅乱自己平静的生活,那么现在最好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听了黑夫的话,西西一笑:“我觉得她像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嗯?什么时候?”   西西把靖儿交给奶娘,看屋里没有了其他人,便道:“夫君,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黑夫坐下,把西西揽到怀中:“什么事还有为夫不知道的?”   西西正要开口,忽然芍药在外面道:“陛下,皇后,萧丞相有急事禀报。”   一听是萧何有急事,黑夫站了起来,对西西道:“等我回来晚上再说。”   原来自刘邦事情败露,刘邦的家人被拘于府中,如今已过了数月,赵王已经归顺,而刘邦杳无音信,刘邦的妻子吕雉自知无望,便上吊自杀了。   刘邦的三个儿子,嫡子刘盈、庶长子刘肥、戚夫人之子刘如意在姨爹樊哙的指引下,向皇帝请罪。   刘邦一直辅佐黑夫,又曾任左丞相,在众臣中影响深远。大汉初立,黑夫不想刚登上帝位就杀掉曾跟随自己的得力臣子,所以一直拘禁刘府中人。而刘邦事败脱逃,黑夫也没有治刘家的罪。没想到吕雉却自杀了。   萧何把事情陈述完,看皇帝脸色不豫,便道:“既然刘季谋反罪证确凿,刘家人也该承当应有的罪责。”   黑夫道:“北地匈奴突然跃起,新任的冒顿单于屡屡犯边。朕记得刘肥已长,刘盈也十余岁了,就让他们二人跟随齐王去北地,将功赎罪。”   萧何一怔,低下头道:“陛下仁慈。”   黑夫回到寝宫,发现西西已经睡了。便放轻动作洗漱后,上了榻,刚把西西搂进怀里,西西睁开了眼:“发生了何事,如此紧急?”   黑夫简单说了一番,西西看丈夫憔悴欲睡,便压下了本来要说的话。   第二日,西西招赵飞燕前来。   赵飞燕在汉成帝后宫呼风唤雨,与妹妹赵合德一起,把成帝迷得颠三倒四,论心机深沉,西西远远比不上。   西西知道,未央宫留不得这个潜在的祸水,可现在要杀她,却又无辜。西西的性子,除了当初对白芷愤恨过,对别的人一直温婉良善。她被黑夫一心护着,又处于高位,还从没遇到过要亲自杀人的事情。虽然有杀人的凶器,却并没有杀人,不能因此就把凶器的主人给杀掉啊。   赵飞燕看皇后神色,主动说道:“奴婢是赵人,愿意回赵地,继续侍奉赵王。”   西西松了口气,一个人再能搅动风云,没有了平台和时机,也是白白费力。就像刘邦。那么赵飞燕,离开未央宫,对自己没有威胁,就去祸害赵王吧。   西西欣然同意,赵飞燕立刻被送回赵王在长安的府邸。   黑夫对这些事从不过问,再说,赵飞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歌姬,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西西也就不再提起。   转眼天气变暖。卓青妍与路珙的婚期也到了。   黑夫有事,晚些才能到。西西便和陈婉、巴茹一起,去为昔日的好友捧场。准备给路老夫人一个警醒,免得以后偏心自己的表侄女,不好好待卓青妍。   待三位新人拜了天地,西西因为担心宫中的靖儿哭闹,便没吃酒宴,早早回了宫。   等西西哄睡两个儿子,一觉醒来,发现黑夫还没回去。已到了子时,宫门都关了,黑夫却没回。   西西正担心出了什么事,芍药慌慌张张跑来,在帘外轻叫:“皇后,皇后醒了吗?魏夫人有急事求见。”   西西披上衣服:“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芍药道:“奴婢不知,只让身边侍女送来了这个。”说着递给西西一张纸条。   西西接过一看,上面写道:速来魏府,急,急,急!是陈婉的字和语气。   西西虽然心里狐疑,但还是急忙穿好衣服,把头发简单梳理了一下,招来侍卫,赶往魏府。      ☆、第七十八章 河东狮吼   深夜马车疾行,好在魏府离未央宫不远,不到两刻钟,马车就停在了魏府的侧门口。   陈婉等候多时,见西西下车,也不行礼仪,拉着西西就往府里跑。   “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婉张了张嘴,最后道:“你看了就知道了。”把西西引到一间屋子前,小声道,“你别冲动啊,有什么事想好再说。”   西西看到窗户上一高一低两个影子交颈私语,心里忽地一紧,想踢门进去,却又怕认错了人。   陈婉已悄悄站到了远处。西西挑开窗户纸,看黑夫坐在榻前,只着了中衣,眼光迷离,怀里偎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女子正轻轻对黑夫说着什么,黑夫还点了点头。   西西火起,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女子听到门响,见是皇后,赶紧跪伏在地。   黑夫却慢慢抬起头,看见西西,招手道:“娇娇过来,为夫正想你呢,你就来了。夫君喝多了,想着酒醒些再回去,不然吵着你,显我身上酒味。”   西西又怒又气,指着跪着的女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夫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西西,摇摇晃晃站起来,拉住妻子的手道:“小醋精,又瞎吃醋了?这不是魏府的侍女吗?”   西西心里如五味瓶,酒醉的男人你能跟他说什么呢?   黑夫看西西拉着脸不高兴的样子,重重亲了一口道:“娇娇是不是担心为夫,这么晚跑了出来?路上可好?龙儿、靖儿睡下了?”见西西不语,继续道,“不用担心我,我一个男人会出什么事,下次这么晚别出来了,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让人放心?”   听到黑夫的话,西西的泪水不由涌了出来。都说酒醉的男人说实话,这个男人真真切切的爱着她。可想到刚才的一幕,西西心里无由地难受,想指责夫一番,可他醉着,西西无端地大哭起来。   黑夫一看,着了急,边用手擦西西脸上的泪,边哄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你看,为夫好好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说着,抓住西西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傻瓜,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西西脸色已霁,加上酒醉,黑夫拉着西西的手往下:“你瞧,见了你它才醒了。”   西西抽出手:“没正经,不理你。”   跪着的女子心惊胆颤了一会儿,看皇帝和皇后正亲密,悄悄站起来,准备退出去。   西西正被黑夫抱着,忽然瞧见女子的身影,道:“站住,近前来。”   黑夫还没见过西西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说话,酒兀自醒了一半,拍拍脑袋,对要迈出屋子的女子道:“皇后叫你,转过身来。”   女子慢慢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低着头,看不清脸。   西西意念一动,走上前:“抬起头。”   当赵飞燕的脸一入眼,西西扬手,狠狠掴去,打了一巴掌。   屋外的陈婉听到响声,忙让人把赵飞燕拖了出去。   西西打开门,也不看黑夫,走了出去,直接回了宫。   皇帝傻了眼,酒完全醒了,看一眼进来的魏子都,道:“先把那婢女留着。”赶紧追皇后的车驾而去。   魏子都嘴角含着不易觉察的笑,拿着皇帝的衣服,喊道:“陛下,陛下,你的衣服……”   黑夫匆匆套上外衣,打马而去。留下魏府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原来皇帝真如传说中所说,是惧内的……   黑夫赶到宫中,寝殿的门却在里面插上了。   到了自己家,黑夫也不怕别人笑话,拍门道:“娇娇,开门,听为夫好好说。”   西西裹着被子躺到榻上,吩咐芍药道:“别理他。”   芍药听着外面的叫门声,劝道:“皇后,大半夜的,晚上这么冷,陛下天天要批那么多折子,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西西翻了个身,想起窗上那两人相依的画面,怒道:“管他呢。”   黑夫叫了一阵门,看里面毫无动静,急躁地走来走去。自二人成婚以来,夫妻恩爱,西西性格温婉,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即使在汉中时,巴家和卓家都送女来,西西也毫不在意,反而与二女成了好友。这次是怎么了?   皇帝身边的内侍看黑夫走来走去,便端了碗热汤道:“陛下,天气寒冷,陛下先喝点儿热汤,说不定,喝完汤皇后的气就消了。”   黑夫端过碗一饮而尽,前思后想,想不出西西为何发这么大气。自己没做什么让西西生气的事啊?   委屈至极的黑夫,歪在外间的榻上慢慢睡着了。   西西听没有了拍门声,恨恨道:“再多坚持一会儿,就给你开门,你却……”想着想着流下泪来。   芍药看时候差不多了,悄悄出去把里面插梢拉开。外面守门的内侍听到声音,正要去叫皇帝,黑夫已经推开门急急走了进去。   西西还在自我伤心,看到黑夫进来,扭过头不理他,又把自己卷进被褥里。   黑夫上前,拉被子,西西转身给他了一个背。   黑夫笑道:“娇娇,你忽然生这么大气,把为夫关在门外,为夫都不知做错了什么。廷尉审案都要问问原因,你都不听为夫说话,就冤枉为夫。”   说着,黑夫扳过西西的肩,看着梨花带雨,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又心疼又有些无措:“别哭了,好不好?你告诉为夫,为夫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西西又哭,“让我伤心……”   “好,好。”黑夫投降,“为夫不该醉酒,不该夜宿魏家,不该……”   “不该什么,说呀……”   “可……”黑夫迟疑道,“为夫也不愿喝多,可你也知,有时候,迫不得已……以前为夫酒醉的时候,娇娇不心疼得要死吗?为夫怕回来晚了,身上又有酒味,醺到你,所以才想在魏府等酒醒了就回来。”   “那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黑夫使劲想了想,却实在想不起什么:“魏府那个侍女吗?她好像给为夫端了杯水,别的想不起来了。”   “要是我不去,不知道……”西西想起那个情景,又恼怒起来,“你们说不定……”   黑夫想想,可能是那个侍女帮自己脱衣服时,西西看到了,便道:“为夫不是好好的吗?要不你检查下,看是不是缺了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西西道,“我去的时候,你正抱着她……”下面的却说不下去了,泪水又流了出来。   黑夫一听,自己醉酒,如果那个侍女想爬床,也是可能的事,宫里面的所有宫女有皇后选用,没有人敢对自己有心思。黑夫不傻,有许多臣子明里暗里要把妹妹、女儿送进宫,自己都没同意。这个侍女倒挑了个好时机。   但抱着别的女人?黑夫还真没想过。除了处理政事,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关雎宫里和西西耳鬓厮磨。他年轻,又正血气方刚,政务繁琐,每每遇到不顺心的事,要在榻上消磨过,才觉得气息平和。至于别的女人,哪有西西好?   “我喝醉了,当时什么都不知道。”黑夫把西西拉进怀里,“这次原谅为夫好不好?以后再也不在宫外喝酒了。”   说完,黑夫又小心小意地哄道:“别生气了。要是还生气,打我两下。”说着,拿起西西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   西西“扑嗤”一声笑了,她当时虽然生气,但主要是看到那个侍女是赵飞燕,有些无由地恐惧。   黑夫看西西笑了,含住西西的樱唇,悄悄道:“为夫错了,一会儿给娇娇好好赔罪,好不好?”   西西正疑惑怎么赔罪呢。黑夫拉下了帘子。   这夜,大汉年轻力壮的帝王,使出一十八般武艺,百般讨好皇后,直到最后,皇后连原谅的声音也说不出了。   第二天直到午时,西西才睁开眼,看黑夫正脉脉地看着自己,脸不由得一红:“今天没政事要处理吗?”   黑夫委屈道:“小人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后,皇后不免罪,小人惶恐,不敢离开。”   西西又气又笑,嗔道:“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了。我有那么厉害吗?让皇帝陛下诚惶诚恐。”   黑夫知道西西气消了,坐起身恳求道:“以后别吓为夫了,要是再来一次,为夫得少活几年。本来为夫都年长你七岁,要是将来留你一个,为夫怎么舍得。”   西西也不觉红了眼,偎在爱人怀里:“不许这么说。要死我们一起死。你要是先走,我就下去陪你。”   黑夫封住西西的唇:“不说这个了。对了,昨晚那个婢女,魏卿老早就差人送来了。是打是杀娇娇看着办。”   黑夫本来想直接把人杖毙或罚做苦役,但想想西西当时的反常,隐约觉得此女有些不寻常。而西西平时性格温和柔顺,有白芷的事在前,黑夫总怕她受欺负,不好的事黑夫都替她想到做了。但她毕竟是皇后,也该威严些。黑夫想到此,才让西西自己处理那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点下收藏了!!   ☆、第七十九章 失算   魏府,魏子都看着陈婉:“皇后怎么忽然来了?”   陈婉道:“皇后与陛下伉俪情深,陛下从来没有在宫外宿过,皇后派人来寻,自然就过来了。”   “哦?”魏子都并不相信陈婉的话,“陛下酒醉准备在此歇息时,已通知宫中的皇后了,皇后大半夜的却又跑来,实在是……”   “皇后来与不来有什么区别么?”陈婉看着自己深爱的不惜一切要嫁的才貌名天下的男子,“还是夫君不希望皇后来?”   魏子都一笑:“事已至此,再说无益。”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身后陈婉心里忽然一片凄凉。   赵飞燕被送到赵王处后,赵王正为出使南越诸郡发愁。要是皇帝在背后派一个人,自己可能就死路上了啊,赵王谋反不成,越想越害怕,为了更好地知晓长安的消息,忍痛割爱,便把赵飞燕送到了魏子都处。    魏子都初看到赵飞燕,吃了一惊。想想那日宴会上,皇帝曾注视了好久,而据魏子都所知,黑夫从来没有盯过除了西西以外的女人。看到赵飞燕又聪明乖巧,计上心来。   对于男人而言,没有得到的永远如白月光,美丽却又缥缈,只能痛心地仰望。魏子都从来没在别的女子身上花过太大的心思,太多的女子对他投怀送抱。唯独对西西,百般设法,最终却没得到。如今那个敖仓小吏做了皇帝,西西贵为皇后,见一面都是难得。再听说帝后感情深厚,皇帝竟然连一个姬妾也无,魏子都心里无由生出许多嫉恨。皇帝也是男子,他不信黑夫对别的漂亮女子没有产生过想法。   因此在路珙的婚宴上,魏子都暗中挑起军中一批武夫,对皇帝敬了大量的酒。黑夫平时为人谦和,那些人又是他当时军中的兄弟,来者不拒,果然喝得醉醺醺的。   天太晚,黑夫怕回宫中惊醒西西,准备在外醒酒后再回宫。不巧就碰到了魏子都。魏子都得封博阳侯,正是因为在劝说赵王来长安一事上出力甚多,当下君臣对四位就要离开长安的异姓王深谈一番,黑夫不知不觉就歇在了魏府。   眼看事成,魏子都想象着第二天皇帝和皇后见面后的情景,心里多年的郁气终于得出。可不想,西西却忽然跑来扰乱了计划。   当西西和黑夫在屋里交谈时,魏子都就躲在屋旁的小角落里。听着黑夫虽然做了皇帝,却在西西面前一点儿威风都没有。当西西跑出去时,更像个做错了事怕大人惩罚的孩子,吓得手足无措,心里无端高兴起来。   只可惜事差一步。魏子都遗憾地想,要是今日让皇后看到皇帝与别的女人躺在一张榻上,皇帝会怎么样呢?皇后又会怎样呢?   想象帝后回宫后的情景,魏子都又高兴起来,黑夫啊黑夫,虽然我没有得到想要的人,但看你小心小意,没有一点儿皇帝威严的样子,臣也知足了。   张闻达听说儿子终于开了窍,不再吊在皇后一棵树上,在魏子都家临幸了一个歌姬,心里那个高兴啊。虽然儿子贵为皇帝,张闻达又多次被儿子敲打,心里怵这个儿子,但每次看到皇帝儿子见了皇后的样,就气恼,都做皇帝了,还这么巴巴着一个女人,这不是丢男人的脸吗?   于是,这日张闻达早上起来,在宫里转悠,当看到两个侍卫把一个漂亮女子拖走时,他上前问道:“出了何事,这是怎么了?”   “回太公,”一个侍卫恭敬道,“这个奴婢以下犯上,皇后仁慈,让撵出去。”   张闻达看了女子一眼,心里一惊,这么漂亮的女子上哪儿找去?惹怒皇后,明摆着嘛,联想到刚刚听到的一些话,张闻达咬咬牙,这个妒妇!   侍卫禀报完毕,拉起赵飞燕,就要离开。   赵飞燕低着头,想着这两日经过的事。当初她把汉成帝十年娇宠的许皇后拉下马,又让才貌上佳的班婕妤主动离开帝王、侍奉太后,自己登上皇后之位,自忖对男人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那晚,她已经偎在了皇帝胸前,如果皇后没来……赵飞燕想,如今,皇帝之所以宠爱皇后,大概因为皇后还在妙龄,等数年后,皇后成了黄脸婆,像许皇后那样,色衰爱弛,不愁找不到时机。她年方二八,比皇后要小六七岁,可以等待。   想到此,赵飞燕扑到张闻达的脚前,泣声道:“太公救奴婢!奴婢愿意侍奉太公,以求恕罪。”   卓氏已年迈,张太公纳了蛉姬和胖姬,虽然貌美,但与赵飞燕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张闻达有点儿动心了。他现在贵为太公,要纳一个姬妾算什么事!   眼前的女子,娇怯怯地抬眼望了张闻达一眼,张闻达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了几跳,原先想起面对儿子时怯懦的心不由地雄心万丈,他拦住要走的侍卫:“等下,我们一起去见陛下。”   侍卫有些为难,但张闻达是皇帝的老子,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想了想,便跟着张闻达往皇帝经常理事的勤政殿。   走到半路上,张闻达刚才激起的雄心又掉了半截。张闻达不是傻子,知道西西在黑夫心中的份量,找儿子的后果可以预见。他扭头看到一旁娇弱可怜的赵飞燕,掉下的雄心又升了起来。   “算了,”张闻达对侍卫道,“既然皇后有令,我一个老头子瞎管什么。”   赵飞燕两眼含泪,张闻达只当不知,对身旁小厮来旺吩咐了一番。   两名侍卫松了一口气,把赵飞燕拉到城外,配给了一名守城的小吏。   小吏看到赵飞燕,两眼放光,天上白白掉下来好吃的馅饼,迫不及待地要品尝。他正脱衣服,外面传来敲门声。   来旺走了进来,看了眼赵飞燕,对小吏道:“这是我家公子的人。”说着递上去一袋钱币,“这些钱够你买两个漂亮的侍女,你是要这女人还是要这些钱?”   小吏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有点儿心疼刚到手的媳妇还没享用就要送人,但看来旺的气势,自己一个守门人惹不起,便道:“大爷说笑呢。小的当然要钱。只是……”   来旺骂了一声,又伸手掏出一把新造的五铢钱:“这够了吧?”   小吏眉开眼笑:“够了,够了,大爷走好!”   赵飞燕被来旺安置到朝阳门脚下一所小小的房子里,又送来两位年老的仆妇,交待了一番,赶紧回去复命了。   张闻达看来旺事情办得漂亮,赏了他一笔钱,来旺兴高采烈地去了。   过了十来日,张闻达看宫中风平浪静,忍耐多日的小心思冒出头,从头到脚收拾了一番,穿上一身玄色的深衣,看起来华贵无比,便到了朝阳门。   赵飞燕这几日正在为后来的日子多方思量。只是长安城最近开始重新采集户籍,每一户每一个人需有来处。赵飞燕现在是黑户,她想出去施展一番,却也怕刚出门就被抓起来。综合思虑后,还是在这里等张闻达最妥当。   张闻达虽然已上了年纪,但是皇帝的亲父,又住在未央宫里。赵飞燕自上世做了皇后,便觉得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地位莫过于此。这一生带着记忆而来,岂能不如上一世?所以,她要想接近皇帝,现下最好的莫过于依靠张闻达了。   所以,当张闻达到了朝阳门,看到美若天仙的二八少女对自己恭恭敬敬,心里如久旱逢甘霖,看到赵飞燕端着酒卮的一双玉腕,忍不住摸了上去。   赵飞燕低着头,故作娇羞地把手轻轻拉了出来。   张闻达咳了咳道:“皇帝是我儿子,你跟了我,少不得荣华富贵。待你生了子,是陛下亲弟,你是陛下继母,一辈子要什么有什么。”   看赵飞燕低着头不吭声,张闻达有丝着恼:“莫非你爱少年……嫌我老?”   赵飞燕泣道:“太公大恩,把奴从下人手里救出,奴感激不尽。奴愿意侍奉太公,只是有件事……”说着,为难地看了张闻达一眼。   张闻达已被美人的娇泣弄得浑身发软,不由问道:“何事?”   赵飞燕轻声道:“奴在魏府曾侍奉陛下,怕怀了陛下的骨肉……”   张闻达一怔。这与儿子争一奴婢的事,说出去实在不雅,虽然儿子忘了这美人,可万一真怀了黑夫的骨肉,到时候黑夫知晓,只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可要是要让这一天下难得的美人白白走掉,又实在可惜。   看张太公一张修饰过的脸阴晴不定,赵飞燕岂能不知张闻达的心思,便道:“太公恩德。若三个月后奴婢无孕,愿意一生侍奉太公。”   张闻达想了想,很快想出了万全之法。如果有孕,就送到未央宫,一来保住了未来的孙子,二来也让皇帝知道他这个父亲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皇后性妒,不在乎张家的子孙,到时可因此事让皇帝对皇后嫉恨,疏远皇后。如果三个月后无孕,那这难得的美人就归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完结呀。感谢一直陪伴的小天使。 初初写文,欢迎小天使留言啦   ☆、第八十章 终章      对于赵飞燕,西西只交待侍卫把她撵出宫去,后来怎样就不关心了。没有了这个舞台,她想怎样与己无关。西西也想过一了百了,可她又不隐隐不忍,同为女子,同为穿越而来,不同的是自己命好些,比赵飞燕了解的知识多些。如果异地而处,她不觉得自己会比赵飞燕生活得更好。如今自己身份尊贵,夫妻恩爱,赵飞燕威胁不到自己,出了宫,但愿她好好生活吧。   西西很快把此事放到一边,陈婉来时,看她正逗着靖儿玩儿,悄悄问道:“听说那女子被撵出去了?”   西西点头:“那天还得谢谢你。”   陈婉笑笑,拿起一个小铃铛在靖儿面前晃着,好久叹声气道:“唉,我也是怕……”   “怎么了?”西西看陈婉不豫,有点儿好奇,“怕什么?”   “那个女子刚入门就吸引了侯爷的注意,我又不能去闹,刚好可以趁机把她撵出去。”   西西抬眼:“侯爷待你不好吗?”   陈婉叹口气,停了一阵才悠悠道:“好,好得相敬如宾。我现在羡慕巴茹了,她一个人多逍遥。”   陈婉一朝得愿,原以为自己对那些姬妾不会在意,待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大度。魏子都去别的姬妾那里时,她也会彻夜不眠。看到西西对黑夫闹腾,威严的帝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才认识到自己缺了什么。夫妻之间,也许爱得多的那一个,总会心更容易受伤。   西西想该如何劝慰陈婉。两千多年后,即使有法律的强性约束,许多男子也并不愿只守着一个女子。她和陈婉、巴茹、卓青妍,加上张桔贝,除了巴茹,她们四个都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可现在呢?黑夫不说,被西西吃得死死的。而卓青妍爱路珙爱得奋不顾身;张桔贝有了皇帝做后盾,东郭对她虽恭敬,但姬妾是有的。陈婉嫁给魏子都,陈家的势力加陈婉一己的财力,并不逊于魏子都,魏子都对陈婉也谦让尊敬,可总少些亲密。   “我想,”西西慢慢道,“让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子,相貌、家世是一部分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心灵的匹配。要想让男人全心全意地待你,我们自己首先得强大。我记得说婚姻要门当户对,不只是说门第上,最主要的是二人灵魂上的统一。当然,首先这个男人得负责任。”   陈婉听了,沉思了一会儿,大笑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我在他面前太过谦卑,什么都以他为先,以后不会了。”该闹时也要闹,不能只作贤惠大度。   ***   建元三年,长安城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新闻有两个。第一个,是皇后诞下了大汉的第一位小公主,皇帝欣喜非常,光儒士们起名就费了两个月,最后起名徽宝,徽,美也;宝,宝贝。封号平阳。虽然前面有两个皇子,但小公主无疑受到的宠爱最多。   平阳公主百日那天,长安城车水马龙,帝后于未央前殿设百日宴,并在“长安第一味”免费设宴三日,凡入酒楼的百姓,均可饱餐一顿。   第二个新闻,则是才貌冠长安的博阳侯“被”和离了。没错,是被,侯夫人坚决与每一上街,便引得女子们频频注视流连,甚至被掷瓜果的博阳侯划清界限。    于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博阳侯姬妾太多,侯夫人性妒、忍耐不得。还有人说博阳侯喜欢一女子,不惜触怒侯夫人,结果侯夫人勃然大怒,二人离心离德,要不然侯夫人进门两年,肚子怎会连个动静都没有?   魏子都美风仪,又任大鸿胪卿,九卿之一。和离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不到一个月,就有十多家贵女争先恐后要嫁入魏府,更有女子跑到魏府门口蹲守,以期与心中的情郎一晤。   西西听到消息,对坐在一边逗弄平阳的陈婉玩笑道:“你看,你一放手,多少人挣着抢着要你的位置呢。”   “我之□□,他之蜜糖。”陈婉道,“这两年来,我天天围着他转,什么都以他为先,吃得好不好,合不合胃口?穿得暖不暖,合不合他的品味?累得没有了自己的时间,现在转过头一看,好傻。你看,自从离开那地方,我现在多逍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也能经常入宫陪你。”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西西道,“呆在长安,陈大人和嫂嫂只怕要把你的耳朵戳出个洞来。”   当初死活要嫁给魏子都的是陈婉,现在死活要和离的也是陈婉,陈京再怎么疼妹妹,也气恼不已。刘氏也有些不解,不明白小姑子为什么要与魏子都和离,两人一直相敬如宾,是多少人眼里羡慕的好夫妻。   “我准备去楚地周游一趟,如果可能,就在那里开个菜馆。等我父母和兄长想通了,我再回来。”   “那也好,出去散散心。”西西看了看呀呀学语的女儿,“我也想出去游玩,可怎能走得开。”   “你有陛下一心疼着,又有儿有女。”陈婉道,“要是相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那不得让我这个孤独人呕死?”   西西瞪陈婉一眼,笑道:“有失有得。只是,你一人出去,可要注意安全。”   “放心。”陈婉道,“我和巴茹还有屈风一块去。他们去楚地办事,我呢,一路上游玩,让他们羡慕死!”   西西笑:“那就好。屈风快十八了吧?为人机敏,把纸墨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要不是他年纪小些,其实倒是个良配。”   “算了吧。”陈婉道,“我现在看到长得帅的男人就发怵。再说,我可不想找个比我小的弟弟。”   西西笑:“是我俗气了。要是可以走得开,我倒愿意和你们一起走走,像那些游侠儿一样,辗转四方,快意恩仇。”   建元五年,齐王信诱杀匈奴冒顿单于,斩杀敌军十万骑,并俘获逃跑至匈奴的前丞相刘邦。至此,九原郡及河套地区回归大汉。齐王信为九原郡郡守,长驻九原城。后两月,信辞齐王,改封淮阴侯。依旧驻九原城,为九原郡郡守。陈王守代郡,为代郡郡守。   建元六年,赵王英布及燕王彭越重新征服南越,有齐王和陈王珠玉在前,赵王和燕王分别向长安主动请辞了赵燕封地,分别为桂林郡和象郡郡守。   至此,大汉国土与大秦最盛时几乎一样,全国实行郡县制。   同年,全国通行五铢钱。各地兴建学堂。   建元八年,皇后又生一子。名张盛,意为大汉将走向一个盛世。   此时,已经五岁的平阳看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对母亲道:“娘亲,他……好丑!”   西西一笑:“你出生时也这个样子。”   “那他为什么哭个不停?”平阳不解地问。   已经是四个孩子母亲的西西熟练地掂起儿子的小腿:“他尿尿了,也饿了。”   九岁的龙儿和七岁的靖儿看了小弟弟一眼,龙儿伸出胳膊学着母亲的样子抱了会儿幼弟:“他好小。”   靖儿扫了平阳一眼:“以后你可别欺负他。”   “哼,我才不像你。”平阳嘟嘴道,“我是姐姐,我会好好爱护他。”   “切……”靖儿看着妹妹。   黑夫在前殿处理完政事,刚走进关雎宫,就看到妻子和四个儿女。   平阳一下子冲进父亲的怀里,兴奋地叫道:“爹爹……”   黑夫抱着女儿在空中抡了几圈,逗得平阳咯咯笑个不停。黑夫看到一旁有些落寞的靖儿,也抱在怀中,笑道:“靖儿长高了,也重了许多。爹爹都快抱不动了。”   平阳道:“爹爹骗人。你都抱得动娘亲,次兄没有娘亲高,也没有娘亲重。你怎么抱不动?”   黑夫大笑,捏了捏平阳的小脸,又伸手给龙儿:“要不要让爹爹也抱抱你?”   “不用了。”龙儿把头扭到一边,沉稳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黑夫揉揉长子的头,走到抱着小儿子的妻子前:“怎么样,乖不乖?”   龙儿看父母又旁若无人地在低语,就拉住平阳,对靖儿道:“走,去长兄那,那边有好玩的。”   平阳有些不舍,龙儿道:“宝儿不想给大黄玩了吗?”大黄是靖儿养的一条大黄狗。   待三个孩子相携着出门,黑夫笑道:“转眼间,孩子们都长大了。”   西西仰起头,偎在丈夫怀里:“时间过得好快,我觉得自己还没长大。”   黑夫捏捏妻子的鼻子,又摸摸儿子柔软的胎发:“你们都是我的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陪伴的小天使,虽然没多少人看,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下面还有几章番外。   ☆、平阳番外(一)      所有人都说,我是父母最宠爱的孩子,虽然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我只是个女孩,但熟知我家的人都说,父亲对我的爱三个兄弟加在一块也比不上。   长兄龙儿比我大四岁,次兄靖儿比我大两岁。长兄老早就跟着父亲一起处理政事,养成了不苛颜笑的模样。   每次母亲见到长兄,都会叹气道:“少年老成,也不知道像谁。”   可我喜欢长兄,不喜欢次兄。   记得我四岁的时候,在院子里的沙地里堆沙堡玩,次兄抓了条绿黄相间的毛毛虫放在沙地上,吓得我大哭起来。   次兄看我哭得厉害,反而大笑起来,又从一个木盒里倒出许多灰色的小虫子,围绕着我,爬得满地都是,我哭得更大声了。   可那天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宫里,我再哭也没人帮我揍次兄。长兄听到了,过来狠狠教训了一番次兄,次兄捡起地上的虫子,朝我得意地伸了伸舌头,跑了。   长兄过来把我拉回屋里,替我洗了手,又洗了脸,看我还一脸气愤,叫嚷着要告诉爹娘。以前每有这样的事,父亲都会把次兄狠狠揍一顿。   可长兄却对我说:“妹妹,你要是这样,靖儿还会在爹娘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你想想,是不是这样,每次爹娘一不在,他就会吓你?”   我一想,就是,爹娘在的时候,次兄把好吃的给我吃,好玩的给我玩,可爹娘一不在跟前,他就以吓哭我为乐。前两天,我正坐在秋千上,他说要推我,却一下子把秋千荡得好高,差点儿让我摔下去,我吓得大哭起来,他才把秋千荡低了。   “所以,以后有这样的事,你就告诉长兄。长兄会教育他。”   我想了想,娘经常说,要听长兄的话,长兄一直和气,从不欺负我,有空上街的时候还给我带宫里没有的小玩意,就点了点头。   “还有,你也要做姐姐了,”长兄道,“不可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做姐姐?”我疑问道,“是做巴姨家小弟弟的姐姐吗?”   “不是。”长兄道,“娘亲要给我们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晚上,娘亲回来后,我又要让娘亲做我喜欢吃的奶淘,这么热的天,酸酸甜甜又凉凉地,非常好吃。可爹爹走过来,把我抱起,说娘亲怀妹妹了,不能再让娘亲劳累。   “妹妹?”我问,“不是弟弟吗?”   娘和爹对视一眼,笑道:“宝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我生气道:“都不要,也不要次兄,只要长兄。”   “次兄又怎么了?”爹爹问。   “他不好。我不喜欢。”   刚好,次兄在帘外露了个头,被爹爹看见,一把抓了过来,问白天他和娘亲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   次兄不吭声。爹爹生气了,扬起手要打他。   娘亲拦住道:“靖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次兄摇摇头,却对娘亲说:“娘,你再生个妹妹吧。”   “靖儿为什么这么想?”娘亲温柔地抱着次兄问。   “你生了妹妹,爹爹就不会只疼宝儿了。”次兄道。   爹爹看了看怀中吃了一嘴奶酪的我,笑道:“靖儿是不是觉得爹爹偏心了?”   次兄不吭声,只偎在娘亲怀里。   一会儿,次兄的奶娘叫次兄去睡。次兄依依不舍地走了。   奶娘也来叫我,我吵着不走,要和娘亲一起睡。爹爹只好把我抱在榻上,唱着蹩脚的儿歌,哄我睡。   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说话渐渐大声起来。   娘亲道:“你太宠宝儿了,这样下去,怎么嫁得出去。”   只听爹道:“怕什么,我的女儿嫁不出去吗?”   娘叹口气:“你宠她,也不能毫无原则,你看靖儿都不乐意了。你不知道,有时候,靖儿故意捉弄宝儿,不就是因为你现在眼里大多只有一个宝儿吗?”   “他是男孩,小的时候我宠他时,龙儿也好好的,怎么到了宝儿,他就不行了?”爹爹低声道,“比起龙儿来,他从孕中我都在身边守着,怎可能不疼他。这臭小子。”   “他才六岁。”娘道,“以后宝儿哭时,你不能只听宝儿的,那样时间长了,难免会疏远你。”   “好,我都听你的。”爹摸摸娘的肚子,“还生个女儿吧。”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怪不得次兄要妹妹呢,那样爹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疼我了。本来装睡中,也顾不得了,大哭道:“我不要妹妹,我不要妹妹……”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了我的哭闹,娘亲又生了个弟弟。全家人都很高兴,我最高兴,唯独父亲有些失落,却更疼我了。   不知不觉中,我长到了十二岁。这一年,在九原的姨母生了重病,母亲本想亲自去探望她,可临出发时,又被诊出有孕。爹爹怕娘亲出意外,就让次兄带我一起去九原,代表他们二人去看望姨母。   次兄已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可我还是不喜欢他。他不爱读书,整天只喜欢骑马射箭,还跟着祖父,与长安城里的其他少年斗鸡走狗,说要去做游侠。可长安城里有许多少女却喜欢次兄。我都收了好多要转交给次兄的荷包、香囊,还有玉带,比长兄收到的还要多。   姨母与姨父淮阴侯韩信只生了一个儿子,长我一岁。可姨母身体弱,生了表兄韩瑜后,伤了身,便再没有所出。   到达九原的时候,姨父和表兄亲自出城迎接。表兄见了我,不知是不是公主的威仪太大,他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姨母见到我和次兄,神色好了许多。本来一直躺在榻上,竟然能起来活动几步。她拉着我的手,又看看身后有些局促的表兄,不知为何,高兴得笑了起来。   姨母虽然比娘亲还小,但看起来与娘亲不像姐妹,倒差了一辈似的。娘亲曾对我说,姨母第一次成婚时受了苦,还好姨父敬重她。还以姨母为例,对爹爹说将来要给我找一门好亲事。   我才不想嫁人呢。长安城的那些少年见了我,除了笑,都结巴得说不出话来。爱骑射的不爱读书,爱读书的又不爱骑射,大多跟次兄一样,让人不喜。   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九原的天空与长安不同,到处充满了草地的清香,正是九月间,天高云淡,躺在草地上,能看到遥远的天边,还有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   我高兴极了。骑着马在草原上欢快地奔驰,从来没有如此舒畅过。次兄比我更甚,不知怎么说服了姨父和姨母,带着帐篷和护卫,同表兄一起,要去草原上射雕。我当然也要跟去。虽然爹爹从小疼爱我,但该读的书我读的比次兄要好,虽然比不上长兄。而且骑射上爹爹亲传,比次兄差不了多少。   这日,我们三人,骑着快马,带着一众护卫还有休息时的用具,一起向草原深处进发了。   表兄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他的骑术要比次兄好。次兄不服,他们两个边走边比,互不相让。   当日下午,表兄和次兄射倒一堆猎物,却没有找到心仪的雕儿。可天气忽然阴沉起来,向导说最近几天会有雨,让我们先回程,改日再来寻找。   次兄好不容易出来,不愿意回去。表兄更不愿意落后,也不同意。于是,第二日,雨过天晴,我们三人便一同出去继续寻找。   果然不负有心人,在一处沟壑边高大的灌木上,卧了一只红嘴白头黑身的巨雕。次兄提议捉活的,于是他们两人争先恐后地朝着雕儿驰了出去。   我在后面,紧紧跟着。可忽然肚子不舒服,大概是因为这两日肉食吃得多了些。等我去无人处方便过后,才发现两位兄长早不见了人影。而我……迷路了。   我在原地等了他们半个时辰,还不见他们的踪影。禁不住有些焦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下过雨的草地刮起了狂风,我觉得自己要冻死了。便沿着记忆的路往回走。可草地上的景色都差不多,果然被向导说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又冷又饿,想起母亲小时讲的故事老马识途,便松手让马儿尽情驰去。不知是不是马儿也累坏了,天完全黑下来时,一人一匹马,还在草原上晃荡。   远处传来几声狼叫,我吓得流了不少泪。可也知道,爹爹再疼我,这次是救了不了我了。还好身上带有肉干,吃了些,喝了些水,便打马朝来时的方向行去,但愿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吃人的动物,让我回到九原。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十二年来,我一直在爹娘的庇护宠爱下成长,连饿肚子都没有过,更不用说今日的事了。   开始时,我边走边哭,怕招来狼,只能无声地流泪。身上背的弓箭只有十只,路上射兔子用了五支,还有五支,加上皮靴里的短刀,成了我保命的最大依靠。   不知走了多久,我伏在马上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一声马嘶,接着就看到前面有两点绿光。一只狼不知什么时候盯上了我和座下的马。      ☆、平阳番外(二)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拿起箭,朝绿光处射去。没有射中,那匹狼已经朝马匹扑了过来。马儿受惊,带着我狂奔。我吓得抓紧缰绳,回头看,只见一片黑暗,还有呼呼的风声。   马的速度越来越慢,我忽然觉得手上黏黏的,举起手一闻,原来是血,狡猾的狼咬破了马的喉咙。鲜血的味道在草原上散发开来,只怕一会儿跟上来的就不会是一只狼了。   我流着泪,拍了拍要死去的马,死命地朝远处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我觉得自己要死在草原上了,身后不知何时还跟了一只虎视眈眈的恶狼。   钻到一处灌木丛里,我盯着不远处的那两只绿光,盘算怎样才能杀死它。   恶狼远比我想得狡猾,它停了一阵,慢慢地朝我在的方向移动。我已无处可退,这灌木丛还可挡下狼的冲击,要是到了草原上,被狼扑倒后大概只有死的份儿了。   我拿下身上的弓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朝外面射了一支。不知道射中了没有,下一秒恶狼已朝我扑了过来。   我拔出靴中的短刀,准备作最后的抵抗。   “爹爹,娘亲……你们快来救我啊!”最后时刻,不知怎么想起娘亲对爹爹说的话:“你太惯徽宝了,这样下去,以后可有她的苦吃。”   再醒来时,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一下子兴奋起来:“爹爹?”   黑暗中的人身体僵了僵:“公主醒了?”   原来是姨父。我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被姨父一手抱着,骑在马上急急往九原城赶,旁边还有一行护卫。   得知安全了,我一下子松驰下来,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九原城姨母的家里。次兄看我醒来,脸上讪讪地:“妹妹,你这次怪我的话,就咬我吧。”   以前,我们二人争斗时,我打不过他,就会偷偷咬他。他总说我是小人。这次却主动让我咬,大概是吓坏了。   “哼,”我扭头,“不理你。回去我要让爹爹好好收拾你。”   次兄难得在我面前低下那总是昂得高高的头,低声道:“妹妹,为兄知道这次事惹大了,回家还让长兄教训我成不?你忘了,娘亲身体不便,你要是这时让娘亲知道,难免让娘亲担心。”   我想了想,上次娘亲怀小弟时,爹爹恨不得把娘亲宝贝到天上,说娘亲受累了,不让我们打扰娘亲,这次,唉,为了娘亲,就原谅次兄一次。   次兄看我不告状了,赶紧道:“妹妹,我和表弟得的那个雕,给你玩儿。”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我可不上他的当。小时候罢了,现在他的那套在我面前可行不通。   次兄有些不好意思道:“姨父把表弟打了一顿,拘起来了,要把那雕儿摔死。那雕儿得之不易,害你差点儿失踪,要摔要打要出气,妹妹亲自出手,就别麻烦姨父了。”   说到底,还是心疼那雕儿。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雕儿,以前听母亲讲什么弯弓射大雕的故事,心里也痒痒,便尽力压住心里的愿望,不动声色道:“你怎么谢我?”   “妹妹不是想要次兄那匹小红马吗?回去就给妹妹。”那个小红马是母亲以前骑的赤兔与一匹千里马的后代,比母亲的赤兔更讨人喜欢。本来爹爹要给我的,可娘亲做主给了次兄,说我是女孩子,还小,等长大了再给我匹好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爹爹更疼我。   “好吧。”我装着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妹妹就舍命一回。”   “妹妹,姨父就在前厅,你快去快回。”次兄朝我拱拱手,“一切靠妹妹了。”   “你怎么不去?”我故意问道。   “妹妹一出马,哪用得着次兄。”次兄笑道,“你又不是不知,姨父正对我和表弟有气,要是我去求情,那雕儿八成就死定了。”   “好吧。胆小鬼。”我忘不了埋汰次兄一通,整理好衣服就去了前厅。   姨父正坐在案前奋笔写着什么,看我到来,抬头一笑:“公主好了?”   从小,娘亲就爱给我们兄妹三人讲各种故事,姨父的事迹也被编成了典故被我们熟知,什么“胯/下之辱”了,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什么“十面埋伏”等等。在没见到姨父前,我觉得他是个大英雄,助父亲成就帝业。见到后,发现他和父亲一样,只不过有些不苛严笑,没有父亲和蔼。不过昨日他救了我,我无形中对他的好感升了许多,便使出像对父亲一样的招数,展开一副温婉无比的笑容,跪下对姨父道:“姨父,听说表兄和次兄得了个好看的雕儿。他们因为这雕儿害我差点儿没命。姨父,不如把那雕儿赏给我吧?”   传说中让匈奴十万人丧胆的姨父笑了笑:“公主知道怎么养雕儿吗?”   我挠挠头:“不是跟养其他小鸟一样?不过我不会,可以找人帮忙养啊。”   姨父起身道:“待公主看完那雕儿后再作决定吧。”   于是我跟着姨父来到了偏厅,看到前日还威风凛凛的雕儿被关在笼子里,大概一直没吃东西,眼神凄厉,扑腾烦躁不已。见到来人,忽地冲过来,我吓得后退了一步。   姨父走上前,慢慢道:“要想让雕儿认你做主人,最重要的是要熬。就是不叫它睡觉,只要它瞌睡就捅醒它,目的是驯服它的野性并和人熟悉。雕儿的耐力惊人,通常要不停地摇晃至少三天以上。每天只给少量的水和食物。这样,慢慢地,它就会听你的话。而熬好以后,可以驯练捕捉野物。但先要用鸡或野兔驯,先使它饥饿无比,离它六七丈时摘掉眼罩,松掉绑绳,使之扑向猎物。另外,每次都要在它捕食后喂点鲜肉,但一定不要喂饱。逐渐拉开距离,一般几次后固定习性,就会听你的话了。”   听了姨父的一席话,我眼睛亮了起来。小时候我在宫中养过鸡,养过兔子,长兄还养了条狗,可都是小孩子的兴趣,从来没听过如此养动物的方法。怪不得次兄如此着迷。我心里一动,把这个雕儿自己养着,狠狠挫下次兄总是看我不顺眼的威风。   可我从没养过如此凶猛的动物,又没人做帮手,怎么办?姨父此时正拿着一根棍子捣打瞌睡的雕儿,我计上心来。   想想平时父亲是怎么被我哄得团团转,于是,我堆起笑脸,对姨父道:“姨父,回到宫里后,我怎么跟爹爹和娘亲说雕儿的事啊?”   姨父扭过头,有些疑惑道:“公主想怎么说?”   我已不觉把姨父当成了父亲,上前拉住姨父的手臂,娇声道:“姨父,你要是教我把这雕儿训好了,听我的话,我就不告诉爹娘那晚上的事儿。”   我知道,祖父平时爱偷偷做些事,怕父亲知道训他,总爱找我和次兄遮掩。那天因为次兄和表兄寻雕儿,差点儿让我丢了性命,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以父亲疼爱我的程度,肯定要打次兄一顿,而且姨母也要受累。   姨父看着我不吭声。我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行,有些忐忑,毕竟把次兄和表兄的战利品据有己有,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可想想要是有这么个威风的雕儿盘旋在身边,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我想了想,低下头慢慢道:“姨母……身体不好,要是她因为我而加重病情,我……过意不去。”   半晌,就在我想放弃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好。”   我高兴得跳起来,又听那声音淡淡道:“公主可能忍受数晚不睡?”   “能,能……”我不迭应道,“姨父,你别让次兄知道。”哼,这只雕儿只当他给我赔罪,抵了父亲对他的一顿打。   “好。”姨父应道。他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好像蕴藏了某种东西,可我太高兴了,没想那么多,高兴得跑回寝殿,对次兄说姨父答应不杀那只雕儿了。   “那姨父怎么说处理那只雕儿了?”次兄焦急地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我故意道,“不过,我看那只雕儿饿得可怜,求姨父让我每天去喂它。”   次兄也没养过雕儿,听说雕儿没性命危险,便对我谢了又谢。   虽然那晚吃了些苦,差点儿命都没了,但换了一匹千里马还有一只雕儿,也不错。还能让次兄求着我,我觉得高兴极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悄悄去偏厅去看那只雕儿。姨父也践行诺言,总会来到我身边,指点一二。   过了四晚,雕儿终于熬不住了,开始不再抵触我的接触,我开始喂它少许水和食物。又过了五六日,雕儿开始亲近我,并接受我的命令。我高兴极了,姨父说再过两日就可带到野外驯炼它捕捉猎物了。   我高兴极了,终于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连熬了十多天夜,我都快受不住了。想想再过几日就可有个威风的宠物,心情不由得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多月来,儿子断断续续的感冒咳嗽,这两日更是高烧不退,坚持不去医院,熬了两夜,温度终于降下来了。我也累得头晕脑胀。 本要开新文的,得等几天了。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天使!   ☆、平阳番外(三)      这日我起了个大早,骑上快马,侍从抱着雕儿,来到了城外。姨父说他会晚些过去,让我先在外面玩。   我正拿了只野鸡引雕儿去捉,姨父来了。他骑着他平日里骑的那匹通黑色的大马,穿了件玄色的骑装,像个年轻的骑士。   见到他,我高兴地叫了起来。在姨父的指引下,雕儿朝天空飞去,去远处捉一只野兔去了。   正当我兴高采烈地拿着雕儿捉的野兔,高兴地抚摸雕儿时,次兄来了。   我这些日子夜里忙着养雕儿,白天没什么精神,好久没见过次兄了。见他来,我高兴地朝他挥挥手,向他展城最近我的辛苦劳动成果。   不成想,次兄冷冷地看了不远处立着的姨父一眼,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养雕儿?”   “是啊,”我点点头,“次兄,你看我厉害不?以后,长兄的神犬只怕看见我的雕儿就会吓跑。对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鹏好不?”   次兄依旧冷着脸。我以为他是生气我把他的雕儿养成了自己的,便大方道:“以后大鹏算我们两个的,妹妹我不会独吞的。诺,你现在也可以训它。”   “瓜子(傻瓜),”次兄道,“我问你,你跟谁学的养雕儿?”   “姨父啊。”我不知道次兄为什么生气,笑嘻嘻道,“你以为我像你,总会做错事挨骂,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公主,到哪儿都受欢迎的。”   “养雕儿时姨父都在?晚上也在?”次兄道。   “你管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会养,我只好问姨父了。”我觉得次兄今日有些不对劲儿,“当初不是你让我养大鹏的吗?现在你板着脸给谁看啊,要不承情,我就把大鹏归我一人所有。”   本以为说了这番话,次兄会与我争夺,他以前就经常这样。我看上的东西他总要与我争一番。可他却不说话,狠狠瞪了我两眼,抓住我的手:“跟我回去!”   我正玩得开心,才不愿意,甩开他的手:“你不喜欢你就回去吧。我要再玩会儿,这两天大鹏就会完全听我的话了。”   次兄奈我不得,冲到姨父面前,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跺了跺脚,飞马而去。   回到城里,次兄在收拾回去的行装,要我一起去向姨母辞行。   结果我们又吵了一架。我好讨厌次兄,要是他有长兄的一半风度就好了。   不过,我还是去看望了姨母,来到这里后我每天都会陪姨母一阵子。姨母是个温柔的人,她跟母亲不同,什么都是淡淡的,我看她比来时又瘦了几分,脸色苍白,想起母亲说的话,恐怕不久就会逝去,忍不住哭了起来。   姨母拉住我的手,帮我擦掉泪水,笑着问:“这里好不好?玩得可开心?”   我点头。姨母大概病糊涂了,每天都这么问。   姨母又问:“表兄待你好不好?”   我又点头。   “你喜欢表兄吗?”   我想起那个长我一岁见我有些局促的少年,虽然比不上长兄,但比次兄好多了,便点了点头。   “最近你和两位兄长都去哪儿玩了?”姨母又问。   我正想把最近熬鹰的事告诉姨母,前些日子一直没说,想成功了给她个惊喜,姨父端着一碗药过来了:“先把药喝了吧。”   姨母温柔地看着姨父,接过了药。   爹爹和娘亲每到这时候,就会忘了身旁的我,爹爹有时还会亲娘亲,我觉得姨母的眼神和娘亲看爹爹时差不多,便退了出去。   次兄对我说:“你再不走,我就走了。”   可没等我们商量好,姨母的病情加重了,没过几天就去了。   次兄也只好留了下来。   看着姨母逝去的容颜,想起远在长安的父母、长兄,不知为何我悲从心起,哭了起来。   次兄也很伤心,与表兄在一边一起垂泪。   当天晚上,我坚持为姨母守灵。来九原时,母亲说,如果姨母不在了,要我替她好好守一夜灵。我是娘亲的乖宝贝,再加上这段日子来,也喜欢柔弱的姨母,便不顾姨父的劝阻,坚持跪在灵前的蒲团上。表兄和次兄也在。   但吊唁的人太多,男女相杂,表兄、次兄和姨父守在前面迎接来宾,我便在呆后面的小厅里。    最初的伤心过后,我想家了。想分别了两个多月的爹娘、长兄还有小弟。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熬夜,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感觉有个温暖的怀抱把我抱起放到了榻上,我想肯定是爹爹。   第二天晚上,表兄和次兄在前面守灵,我想我也要好好的送姨母最后一程,便依旧呆在后面的小厅里。   今晚比昨晚更困,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依旧是那个温暖的怀抱,我不由抱紧了,轻叫:“爹爹……”   第三天晚上,我想起前两晚温暖的怀抱,就想看看是谁帮我抱到了榻上。到了亥时,瞌睡又来了,我就装作睡着了。   轻轻的脚步走近,把我抱起,与爹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同,这是完全不同的味道。我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又贪恋这温暖的感觉。来人就要把我放到榻上时,我抓紧他的衣袖,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姨父憔悴却和暖如风的双眼。   “姨父。”我叫。   姨父把我放到榻上:“公主困了,就早些睡。那些礼节不必死死遵守。”   看到姨父满脸憔悴,我又道:“姨母去了,姨父很伤心,是不是?”因为我发现姨父没有姬妾,而我知道的男子没有姬妾的只有父亲和巴姨嫁的屈风。加上以往对姨父的崇拜,觉得他是除了父亲以外最好的男人。   姨父跪坐在地,看了看我,垂下眼睑。他的神情与教我熬鹰时完全不同,充满了疲惫和伤感。   我忽然无由地心疼。爹爹曾说娘亲是他的命,要是娘亲没了,他也就没了。姨母去了,姨父是不是也要没命了?   “姨父,你不要死,好不好?”我轻轻哭了起来。   “我……”姨父拍拍我的肩,“不会……”   “可姨母去了,你也会没命的。爹爹就说要是娘亲没了,他就会死。”   姨父怔忪了一会儿:“宝儿不希望我死,是不是?”他以前都叫我公主,现在像父母一样叫我的小名,无由地让人一颤。   我点点头:“姨父是个大英雄,死了好可惜。”   “那姨父要是个平常的人呢?”   我脸红了:“宝儿说错了,姨父就算不是大英雄,宝儿也不想你死。”   姨父忽然站起,跪坐到榻上,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把我拥入怀中:“姨父不死,姨父还有事做……宝儿陪着姨父好不好?”   我喜欢和姨父呆在一起,他说话睿智有趣,有无穷的故事,待我又和气,比长兄还要好。便点了点头。   姨父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他眼睛里充满了别的意味,是我从没见过的。正当我有些紧张时,姨父轻轻地笑了,他拂了拂我额上的乱发,最后叹道:“信已经老了……你还小……”   我最不喜欢别人说我小了,便嘟嚷道:“我不小了,马上就十三了。哼,你也把我当小孩。”   “好,好,不小。不是小孩。快点儿睡吧。”   姨母的丧礼过后,次兄便要带我回长安城。我有些不舍。   离开那日,回头看姨父和表兄站在城门前,表兄穿着他喜欢的骑装,英姿飒爽,与次兄嘀咕不停。姨父却穿了件广袖深衣,草原上的风烈烈吹起他的衣袍,犹如我在梦中梦见的英雄。   再次见到娘亲,我忍不住扑到她怀中,却被爹爹拦住抱到了怀里:“宝儿走了这几个月,又长高了些,想爹爹了没?”   我使劲点头,惹得爹爹开怀大笑,又悄悄对我说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不能去碰触娘亲。我扭头看娘亲正拉着次兄上下打量,次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远处,长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转了几圈道:“又长胖了些……”看到次兄有些无精打采,上去踢了一脚:“做这个样子是什么,下次你呆在宫里,让我出去耍!”   小弟承熙早已忍耐不得,上前拉住我的手,指着侍从臂上的大鹏道:“姐姐,那是什么!”   唉呀,差点忘了!我赶紧向家人展现我在九原城的成果,等我眉飞色舞,把大鹏夸得上天入地,口干舌燥时,看周围人的眼光纷纷透露着惊异,心情更是雀跃。   晚来的祖父看到大鹏,大大赞赏道:“嗯,我孙子就是不一样,连这样的猛禽都训得服服帖帖。”   当听说大鹏是我训的时候,眼光却变了,嘟囔道:“唉,可惜啊可惜……”说着叹口气走了。   娘亲拉着我,细细问了一遍我养雕儿的经过,并问我是怎么得到雕儿的,除去那天晚上的事,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娘亲。娘亲还想再问些什么,我已忍耐不得,拉着承熙便去看我的大鹏去了。   身后,娘亲看着爹爹:“这……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爹爹把次兄叫来,次兄最终没熬过爹爹的审问,把我本遮掩的也招了。于是,帝王发怒,指着次兄骂道:“你妹妹没事就好,要是出了事,等我揭你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  平阳与韩信,慰藉一下兵仙……额的恶趣味……   ☆、平阳番外(四)      自从九原回来后,我的大鹏超越我,成了最受欢迎的成员。长兄被父亲和师傅们教育得中正平和,见了大鹏,才会展现出小时候一样的调皮。   于是,秋天到的时候,长兄招了全长安城的少年去上林苑射猎。我当然带着我的大鹏去了。从小我就不喜欢做女红之类,像个男孩子一样,喜欢骑马射猎。只是终久比不过男子,射猎上远远要逊于那些少年,不过,有了我的大鹏,看那些人羡慕的眼神,我心里得意急了。   娘亲带着小弟也陪我来了上林苑。这次射猎游宴足足进行了半个多月。每当众少年快骑飞奔着骑射时,娘亲总会有意无意地说:“路家这小子身手矫健,宝儿觉得呢?”   见我不开口,娘亲又道:“魏家这娃利落,比他爹还俊秀英武,宝儿说是不是?”   我皱皱眉:“娘亲,你不是说魏卿是个花心大萝卜吗?你与陈姨那么好,却说魏小公子好。要是陈姨知道了,肯定会伤心,觉得你这个朋友不地道。”   娘亲拍拍我的脑袋,笑了笑:“你是不是少了一窍?”   “嗯,”我点头,“少了温柔可人、会做女红那一窍。”   娘亲又气又笑,再不言语。   回到宫中,爹爹说:“宝儿大了,该议婚事了。这些天有没觉得哪个人入了眼?”   想想那些赤膀流汗争抢猎物的少年,我无由地觉得烦闷:“不好。太幼稚了。”   过了些天,次兄说他要去长安书院见同门,问我要不要去一起耍。自从九原回来后,大概是我没在爹爹面前告他的状,让他免了一顿打,次兄对我不再冷嘲热讽,竟然难得的温和起来了。我也正想出宫转转,便同意了。   书院是按母亲的提议建起来的。先有蒙学,等开蒙后,凡到了适龄的男子,经过考核,学习优异者均可入长安书院。是以,爹爹说全国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均在长安书院。   我知道父母的意思,长兄早定了萧丞相的孙女做太子妃,次兄也在议亲,这次大概轮到我了。   次兄和他的好友们坐在大殿里互相问辩,我听他们在为“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争论不休,觉得无聊,依着墙角打瞌睡。   正当我睡得香时,一只手捅了捅我:“兄弟,你是新来的吧?”   我今日出门穿了件男子衣衫,把头发像次兄那起束起,因胸前平平,个子又较同龄女孩高些,大概他把我当成了男子。   我擦擦口角流出的口水,问道:“什么事?”   “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小兄弟,”十五六岁的少年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长安城能有什么好地方?我都逛遍了。但看次兄还在和同门面红耳赤地争论,便和少年偷偷地溜了出去。   “小兄弟,我叫项简,今年十六岁了。刚来长安。你呢?”   我不想让他知晓身份,便道:“我叫韩瑜,今年十三了,来长安两个月了。”   项简像个老大哥,拍拍我的肩:“你这么瘦弱,以后哥会罩着你。”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次兄去书院,我就跟着去,每次都能见到项简。他长得比同龄人高大,使得一把好刀。更好玩的是,他带我去抓小鸟、捕兔子,还在野外烤豆子吃。   长兄是储君,老早就跟着父亲熟悉政务,所以,出去玩时多跟着次兄。但次兄总爱捉弄我,远没有项简像个大哥。   这年的冬天来得早了些,雪花纷纷扬扬下了一日后,我偷偷溜出宫,去和项简一块到野外捕兔子。   项简告诉我说,这时的兔子最肥美。   我们在野外捕了两只兔子,饱餐一顿后,看到不远处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便去溜冰。没想到项简是南方人,从没溜过冰。   我终于找到一个比他强的地方,便诱着他往冰面深处走。他摔了不知多少次,也不叫疼,慢慢地溜顺后,便和我在冰面上追着玩。   因为是偷偷溜出来的,我没骑马,待到筋疲力尽时,发现天都晚了。我们赶紧往回走,忽然前面出现几辆马车,一个人从车上出来,看到我,迟疑地叫道:“公……”   我赶紧捂住韩瑜的嘴:“表兄,你怎么来了?”   表兄告诉我,他和姨父把姨母的遗骨送回老家安葬后,便来长安觐见。   我们正在寒暄,前面马车上走下一个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在外疯玩了一天,浑身又脏又湿。   姨父看了我们三人一眼,道:“天这么冷,别冻着了。快上马车。”   我正要和项简一起上表兄的马车,姨父道:“把衣服拿到我车里,你过去换下,要不然会着凉。”   他们都是男人,姨父的马车看起来又比表兄的宽敞许多,我便爬了上去。把外面的湿衣去掉,套上表兄的衣服。   待我刚换完衣服,姨父上得车来。几个月不见,我有些局促,便往边上挪了挪。   姨父递给我一杯热水,道:“快暖暖身子。刚才听到外面的笑声,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是公主。”   我满脸通红,望着姨父乞求道:“姨父,一会儿快到宫门时我下车,别让我爹娘知道。”   姨父不置可否,半晌道:“那个人是谁?”   “哦,他叫项简,是长安书院的学生。”   “你们经常一起玩?”   “也不是经常,有时候。”我低声道,“姨父,你别让表兄对他说我是女的,他还以为我是男的呢。”   “怕他知道后不带你玩了?”姨父低头把我外面的衣服拉紧,系紧腰带。表兄的衣服穿起来有些宽大。   “也不是。”我嚅嚅道,“长安城里没人敢陪我玩得这么野。好容易遇到一个,要是让爹娘知道了,又要把我拘住了。”   “所以,公主喜欢他?”   “喜欢?”我抬起头,“不知道。他只是朋友。要说喜欢,有点儿喜欢吧。”   “公主到了议婚的年龄,想嫁给项公子吗?”   “我才不要嫁给他。”我嘟嘴,“他除了会玩些,读书一窍不通。他还笨,这么久,还称呼我小弟。”   姨父不知为何哈哈大笑起来:“说不定……公主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想嫁给……”我不好意思看了姨父一眼,“不告诉你。”   “那让姨父猜猜。是像太子那样的?还是二皇子、阿瑜、项公子那样的?”   “都不好。”我道,“长兄太板正了,他们又太幼稚了。项简虽然教我捕鸟抓兔子,可那些比起熬鹰来差远了。”   姨父盯着我:“公主觉得在九原开心吗?”   “嗯,要是姨母好好的,会更开心。”我看马车进了城,忙拉住姨父道,“记得千万别告诉我爹娘。让表兄也别对次兄说。”   姨父点头:“只是你身上的衣服怎么说?”   “我自有办法。”我对姨父道,“你们还住在安定门边的府里吗?到时我去把衣服还给表兄。”   姨父忽然拉住我,把我头上的乱发解开,十指为梳,然后用发带在后面松松扎了起来。   我心跳如鼓,脸红得不敢抬头。   梳完发,姨父又端详了一阵,道:“好了,只要公主不露马脚,别人不会知道。”   马车走到长安书院外的大街上,项简下来走了。我想下去,被姨父拉住:“你这个样子,项公子会认出你是女子。”   我摸了摸铺满肩的长发,只好在车窗处朝项简挥了挥手。   我顺利回到宫里,泡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侍女给我梳头时,我想起白天那温暖的十指在我头上轻移的感觉,忽然觉得又燥又热,又想起北风中,广袖深衣的姨父,辗转反侧了半夜。   ***   关雎宫的寝殿里,黑夫听完侍卫的汇报,对西西道:“看来宝儿喜欢上项王的幼子了。”   西西沉思了一会儿:“听说这个项简很像项王,爱好使枪弄棒,读书却不通。要是宝儿和他一起……唉,更何况我们杀了项王?”   “先别想这个了。宝儿还小,我们慢慢挑,只要别再与齐王碰面就可。”黑夫摸摸西西隆起的肚子,“再有两个多月就生了,你好好歇着。万事有我呢。”   西西想提醒黑夫,小女儿的心事与男孩不同,徽宝又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只怕难解。韩信又到了长安,韩瑜要进长安书院。天寒地冻,只怕要到开春才走。这几个月,她还要安心备产,难免操心不到。   思来想去,第二日,西西把长子叫到跟跟前,细细交待了一番。十七岁的太子张龙点点头,他从十岁起就开始参与政事,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他看了看母亲,安慰道:“娘亲放心,妹妹从小跟着我和靖儿,心思单纯,怕是没想那么多。再说,她从小鬼点子多,一般人欺负不得她。不过那个项简,配妹妹有点儿粗了……”   西西一笑:“你和娘亲想得一样。你是长兄,父母顾及不到的地方,你要多想想。宝儿从小和你亲近,你要多开导她。” 作者有话要说:  娃发烧咳嗽近一周,大人也累趴了。存稿完了,这篇大概再有两章。 争取下周开新文。喜欢的求戳:《你好,唐和尚》(在文案里哦)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